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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想一个人

书籍名:《我转》    作者:王琪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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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想一个人



心中供奉两朵花:一朵梅花,一朵雪莲。



女儿娒琪用一年半的时间念完高中,凭她的聪明和勤奋如愿以偿地考进了重庆大学计算机学院。一接到通知书她就迫不及待地要我去接她来重庆,说和我以及弟弟在一起是她梦寐以求的。等到我去接她,她又哭哭啼啼地放不下爷爷,说她走了爷爷会很孤独,



父亲是个一生有许多故事的人,年轻时曾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也明白一些大道理。他安慰娒琪:“乖孙女,你就放心走吧!去闯你自己的未来,想到你们我就不会孤独,只要你们有出息,我就会觉得我也活得很精彩,何况达川还有你两位姑姑,她们会常来陪我。我也准备再找个婆婆,相互陪伴。”



娒琪破涕为笑,“爷爷你找得到吗?要那样真是最好不过。”



父亲说:“你就放心吧!我年轻时喜欢我的人可多哩,为了你走了的婆婆,我从来就没花过心,直到今天都还有人等着你爷爷哩。”



听着一老一小的对话我眼中未掉泪,可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恍若看见年轻美貌的母亲,活力四射的父亲,他们的年轻时代已远了,远得父亲硬着头皮说狠话去激励自己的后人,到远方他乡去追寻他们曾经的梦想和前途。



告别总是在车站,父亲牵着孙女的手走在前面,娒琪长大了,从背影看去已和身子佝偻了的爷爷一样高。临上火车时她把一万元钱硬塞进爷爷兜里,泣不成声地要爷爷保重,多保重……



父亲老泪纵横地看着我们,嚅动着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对经历了人间风霜的老人来说,泪珠饱含着千言万语,颗颗让人柔肠寸断。



我背转过身来,不忍也不敢再看眼前的这一幕。我和火车就这样将女儿接走送往她未来的前程,无数的车轮像父亲脸上滚动的泪珠,沿着女儿未来人生的路愈走愈远,愈走愈快。



女儿把头放在两只手掌上,任迎面的风吹拂着脸庞,她圆圆的脸庞珠圆玉润,大眼睛水汪汪的。



无数的山峦和村庄从车窗外一一掠过,朝身后家乡的方向跑去,女儿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在想爷爷哈!重庆离达川近,往后你随时都可抽空回来看望爷爷。”



她回过头来直盯着我,用从未有过的那种目光,热切而专注得让我有些不自在。她说:“爸,我从小的事爷爷都给我讲了,谢谢你把我从小领过来,让我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成人,将来等你老了我也会陪着你一天一天地老去。”



看着她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我有些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胡茬儿说:“你今天怎么啦?命中注定你该是我的女儿,养大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要如此感怀。”



“爸,我长大了,从此以后我要像一个大人一样。很认真地说,今后你可不许还当我是小孩。”



我乐呵呵地说:“好,爸爸往后把你当大人就是了。你考上大学已经为两个弟弟做了好的表率,接下来要在学习上多帮助他们,鼓励他们。”



“往后我能不能不叫你爸,叫你琪哥哥行吗?”



“为什么?”娒琪突然这么对我说,我有些意外。



“哪里有你这么年轻的爸爸?我拉着你走出去,谁也不会相信你有这么大的女儿。”她说完狡黠地笑了笑。

“这也可以,大作家汪曾祺写过篇文章就叫《多年父子成兄弟》,你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只是要注意场合。”



“好啊好啊。”听我这么说她高兴坏了。我接着告诉她,这些年爸爸做得不顺,生活的环境不好,难免会吃些苦头,让她有过艰苦生活的心理准备。



女儿小鸟依人地把头靠在我肩上,轻轻地抚摩着我的手说:“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我明白你心里的苦和酸。你放心吧,我什么苦都能吃!你平时给我的钱我都积攒着,现在有十几万,即使将来钱用光了,我也可以去打工赚钱。爷爷常说,人受天意被地养,天无绝人之路。琪哥哥你别想多了,只要你愿意,你的人生随时都可以从头再来。”



听娒琪说话的大人口气,善解人意,我心中感到慰藉。只是她叫我琪哥哥,让我感到有点不适应,有点怪怪的。



火车到达重庆已是晚上,娒琪睁大眼四处张望。我说:“女儿,这城市也像你一样,长高了,长漂亮了。爸爸跟着变老了!”



“在我眼中你是永远不老的爸爸,不,是永远不老的琪哥哥。”说完女儿调皮地给我扮了个鬼脸。



回到家我觉得累,赶紧去睡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娒琪早已把零乱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四处擦得一尘不染。



她叫我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我说不知道菜市场在哪里,不如去外面馆子里随便吃点什么。她说不行,往后只要她在家就要自己煮饭烧菜。无奈我只好陪着她去找菜市场。



这天是星期五,该接子栋和子梁回家。吃完午饭我们早早地去了张老师家,两个儿子见了姐姐真是喜出望外,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左一右牵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有说有笑。我走在背后看着他们三姐弟,心中既高兴又酸楚。三个远离妈妈的孩子在一起时他们彼此就成了对方的欢乐和依靠,而自己这个做他们父亲的人又不争气赌得倾家荡产,三个孩子不知要历经多少坎坷才能长大成人?



这个四分五裂的家因为娒琪的到来才显得有了家的气氛,比起平时父子仨待在家中大眼瞪小眼显得柔和生动多了。我们平时懒惰的习惯也被娒琪一一纠正,每人睡觉前必须洗澡、刷牙,早上按时起床,我是最赖床的一个,每次都是娒琪点上一支烟放在我嘴上,把烟灰盅放在我床边,这是她催我起床的方法,不过这方法也真灵验,几口烟一抽人就清醒了,再赖在床上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只好乖乖起床。



两个年少的儿子,刚刚开始青春的女儿,加上步入中年的我,就这样在异乡相互搀扶,相互依赖地生活。



我不想再经营夜总会,觉得以我的才华和智慧,在年富力强时更应该去做一些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我将夜总会转手给周乃恩做,交接那天他请了很多朋友在一起喝酒,中途我一个人悄悄走了。



我独自徘徊在南坪街头,往暂称为家的东路而去。走到一家发廊门口我犹豫了许久四处张望,见没人就像贼一样钻了进去。



我知道这些深夜都还不关门的发廊是做什么的,在重庆随便走过一条街,这种发廊少说也有三五家。不止是在重庆,可能中国的许多条街道都如此,它们是为嫖客提供发泄欲望的场所,里面坐着一大堆来自各地的暗娼。此时,我正以一个嫖客的身份走进了这间发廊。我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场所,平时除偶尔有过一夜情外,一般都是自满自溢。趁着酒兴,我硬着头皮还是走进去了,我的身体本能需要这种发泄。



老板娘对我说今天刚来了一位下岗女工,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价格要高五十元,全套要两百五十块。我一言不发点了点头,随着那所谓的下岗女工走进了后面的按摩间,



我在里面抽了五根烟,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这个女的真是下岗女工,我听她说她的家庭,她的孩子,她的无奈和羞愧……最后我给了她双倍的钱,埋着头匆匆走出了发廊。



事后我向矮子说起这件事,他笑得捂住肚子蹲在地上,“你再找一个什么下岗女工,看她们是不是说的一样?”



我换了家发廊,矮子的话得到了验证。老板娘和所谓下岗女工所说的,和我前一次听到的如出一辙。



我和一个对我说谎话的年轻女人——所谓的下岗女工,像动物一样地交媾,带着些许的鄙视。对她,也对我自己。



我觉得自己有些脏,随即我又原谅了自己,我最多也只是看不起自己的肉体,无可奈何的肉体。我相信自己的精神只是附在肉体上陪同去嫖了一回,在这个得过且过,一切都在蒙混过关的年代,人和法制一样都是先骗了自己,让自己都觉得就应该这样、只能这样,然后再去骗其他的就不觉得是在行骗,就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顺其自然的。对于那些遭到惩罚和报应的人来讲,他们也只认为自己运气不好,因为人人都知道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的道德行为准则,尽管人人都想有,可它的确不存在,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残缺、不健康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来每当我的肉体被欲望点燃时,我都会先喝点酒,为自己找个借口,走进那些不同地方的发廊,和那些素不相识的高矮胖瘦的女人抱成一团,然后付费走人。什么百年修来共枕眠,简直就是屁话,付钱上床想怎么眠就怎么眠。只是每次事后我都后悔,会对自己说,今天又喝醉了,乱七八糟的。



和我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大家都不必自责,因为一个正常人都需要正常的性生活,当你离了婚又没有情人,你就只能这样做,通过交易。……如果去搞有夫之妇,那是破坏人家家庭;强奸,那种代价更不敢想象。所以性和谐其实也应该是社会和谐的一部分……



平时我也常去白镜泊办公室坐坐,可他的确太忙了,旗下十多家公司,有两家还是上市公司。他成了重庆商界的领军人物。但他对我的态度仍旧没变,总是关心着我的发展,说我要是有好项目差资金他会不遗余力地帮我。我有时只想和他在一起坐坐,见他忙我就悄悄地走了,他也习惯了。我每次去过他那里,心情都很沉重,原来大家在同一起跑线上,如今他已跑得很远,而自己不但没有前进还在后退,而今这个时代又不像从前,似乎不再给我以前那样的机会。在一个比拼实力的年代,我除了有三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娒琪开学那天我专门从后门把她送进了学校,她问我为什么?



我对她说:“当年我从这所学校出来时,同学们都是兴高采烈地从大门奔赴自己的工作岗位,而我则是被当作一个病句被校方从后门删除的。今天我从后门把你送进去,是希望四年后你从大门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只有那样我至今憋在心中的那口闷气才能出。”



娒琪望着我,自信地点了点头。



望着校园里雀跃的带着幸福感的新生,我陷入了回忆。



我指着左前方的七舍对娒琪说:“我当年就住在那栋楼的515房,在靠窗右边的下床睡了整整四年。而你今天还是住进了你毓娒妈妈曾经住过的四舍,当年我们称它为熊猫馆。你看,它四周围了一面小围墙。”



娒琪贴近我,小声问:“琪哥哥,听说你当年是为了给一位女同学送情诗而惹祸,被开除的,是不是?”



我侧过身,望着至今仍在的二食堂点了点头。



“你可是个诗人加情圣哦!”娒琪撇了撇嘴自言自语地说。看着她我也撇了撇嘴,仍旧点了点头。



三个孩子平时都在学校,我仍旧闲着,日复一日无所事事。周乃恩给我策划了一个大的项目,叫我研究老鼠避孕药。他说鼠是灭不完的,繁殖力又强;但如果它们失去生育力,数量会大幅减少。他认为我做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名堂,就将这件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分给我做。他每每说起,我总当成玩笑。



周乃恩将夜总会接手干了不久就交回了承包方,这个生意在我手上还有些盈利,到他手上便净亏了。这一来周乃恩和苏雷也闲着无事可干,平时有事无事他给我打电话,约我去茶楼闲坐,听他漫无边际地乱侃,什么现在他坐的车越来越大,房子住得越来越小;衣服品牌越穿越大,全是佐丹奴等等。满腹牢骚,好像谁夺去了他该有的好日子似的。



一天下午,周乃恩很神秘地对我说:“琪哥,走,我请你去玩。”我问他去玩什么?他保证是我从来没玩过的,是最有意思的。



我说,不说清楚我就不去!他就告诉我,是请我去看棒棒嫖娼。我差点呸他,“那有什么好看的?”



周乃恩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压低声音说:“这你就不懂了,自己嫖有什么意思?完事后就后悔。我请我们楼下的棒棒嫖,我在旁边看,那才有意思,才真叫过瘾。婊姐的尴尬样子,棒棒的虎狼状,特别的刺激。”



周乃恩说他有一次找了个卖的到家里,开始还有兴趣,后来她讨价还价,一下子就不想再搞了。他对她说:“甭说了,我再给你加两百元,请个人来嫖你好不好?”那女的一听多加两百元当场就答应了,她只要有钱,给谁搞都一样。



周乃恩于是下楼去请了一个棒棒上来,对棒棒说了意图以后,那个年轻棒棒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大哥,你就甭拿我开心了,我还要去找活干呢。”直到给了棒棒二十元钱,对他说,只要跟婊姐做一回,这二十元钱就是他的了,他才相信。结果他爬上去才两分钟就完事了。完事后棒棒看周乃恩给女的拿了五百元,委屈地说:“大哥,这不公平,你给她都给了五百块,我可是出力气的,才给了我二十块!”



周乃恩说他哭笑不得,又加了十块钱给棒棒才打发走他。后来他回家时又在楼下碰上那个棒棒,棒棒笑着对他说:“大哥,又请我去吧!这次我不要钱了。”周乃恩没好气地骂了棒棒一顿,他才笑呵呵地走了……



“你要知道棒棒也是人,也需要,我这等于是在扶贫,做好事。”

听完了他讲的性扶贫,我才真正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这种玩法我就不去看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后少干点这种无聊的事。”周乃恩听后不服气地说:“哼!啥子老哦,跟那些大佬比我还只是个儿童。”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我终于清楚了,我为什么喜欢听周乃恩瞎吹,是他吹的事虽然玄,但多少还有点歪道理。



人生真的是有因果循环,有缘分的,有些事情我绝对不相信是巧合,我和刘萍上一次的相遇,是在相识和分手的咖啡馆门前,这一次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解放碑下,她向我迎面走来,我们同时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的场景,像自己朝自己走来,突然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脚步,彼此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是诧异,再后来都开始微笑。



“太巧了。幸好我刚才没有去做头发,不然今天就错过了你。”她显然为意外相逢而高兴。



我说:“不会的,今天遇不见我,明天会遇见,因为这是老天安排的。”



她兴奋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打量到手的一件心爱礼物,充满了喜悦和情不自禁的表情。我记得当年我们在电影院老咖啡馆门前重逢时的一幕,她当时看我的表情,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今天她与那时有相同也有不同,都激动都高兴,但那时带有矜持,这回她则毫不掩饰。



她火辣辣地看着我问:“为什么这几年不找我?”我找出了最好的托词,说怕不方便。她笑了笑说,找也找不到她,她一家移民英国了。



“你没多大变化,更有男人味,比我想象得要更好。”边说她边朝我靠过来。



我伸过去右臂,她欣然上前挽住。



“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她问。



“找一个地方吃掉你!”我说。



她笑了笑,手从我的臂弯里脱出来,揽了一下我的腰。



我们到了扬子岛酒店餐厅,坐下后她就对我说:“看看,我有什么变化?”我说:“贵妃了,更好看了。”她的脸绯红。



“我胖了,是因为生小孩了,有了个女儿;我气色还好是我自由了,身心愉快了,我离婚了。”



离婚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提议我们要瓶红酒好好庆祝一下,庆祝我们的重逢。席间我们彼此娓娓谈论着自己的过去,都带着淡淡的哀伤,有着无限的感慨。



自从最后那次见面后刘萍就和丈夫移民去了英国,在英国生下了女儿。好像并不花心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位韩国女留学生搞到了一起,还向刘萍摊了牌,要么接受这种事实,要么就离婚。刘萍说那段时间她心里很不好受,老想着我,为了能够联系我甚至找过陈大林,她搞不明白陈大林的电话为什么也停机了。后来是刘萍向丈夫提出离婚的。见她主动要离婚,丈夫又不愿意了,拖来拖去拖了一年多才离了。离婚后她又回到了香港,在香港过了一段无依无靠的孤单日子,而后决定还是回家乡来。



“去年我就回重庆来了,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心里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一定能与你重逢。”说完这些她欣慰地笑了笑,看着我。



我把我近几年的情况大致给她讲了。她很惊奇地说:“没想到你会和毓娒离婚,更没想到你又有过一段婚姻,两个儿子都好吗?”



我故作轻松地说:“还好吧,两个儿子都跟着我,女儿也在这里上大学了。”

“你既当爹又当妈,一定不容易。凭你那性子,也不知道你是怎样带孩子的?我知道你还喜欢赌牌,被我说准了,你还热衷这个?”她摇摇头,“赌钱不好,千万不要再赌了。”



当晚我没回家,与刘萍在扬子岛酒店开了房。我给娒琪打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家,不是打牌,叫她去张老师家接弟弟回家。她叮嘱我不要喝多了酒,她会照顾好弟弟们。



我和刘萍算是久旱逢甘霖,几个回合双方都还意犹未尽。我们一点倦意也没有,她说我的身体很极端,上半部很温柔,下半部很凶猛。我说那我就是一半诗人、一半暴徒的特质。她咯咯地笑了,看起来她的性格比过去开朗,这是她这些年来的变化。她的身体虽失去苗条变得丰腴,但也是我喜欢的,白晳、细腻、紧密、有弹性。



她问我:“我们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我回答她:“当然。”然后又心虚地补充一下,“顾虑还是有的。”



她问为什么?我告诉她,我的经济条件大不如从前,况且还拖家带口的。她说没什么,她根本不在乎。这不成其为问题,她有钱,在江北买了别墅。我们不用做任何事,凭她现在的条件也可以很好地享受人生。



她与我商量,要我带着孩子们住到她那里去。平时她一个人住两楼一底的一栋别墅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寞,为此她常到重庆大学她弟弟家住。父母都已过世了,家里只有弟弟一个亲人,自己的家常常是保姆一个人住在那里。她建议我把两个儿子和娒琪都安排在江北来住,再请一个保姆。



我说一切都听她安排。我考虑了一下,确实想和她在一起,让她到我的家来也太委屈她了。第二天我们商定搬到她家去住,



星期天她请我一家子吃饭,还分别给娒琪和两个儿子精心挑选了礼物。我给孩子介绍说这是爸爸多年的一位好朋友,往后我们就搬到她家去住。



孩子们听我一说马上不再嘻嘻哈哈的,沉默了一阵子后小儿子子梁一本正经地说:“哎呀,琪哥不就是现在想耍朋友吗?明说嘛!”



我和刘萍很是尴尬,更糟的是娒琪也当场说了不好听的话,说我和刘萍之间怎么个耍法都和她没关系,她对刘萍甚至流露出一种轻蔑的神情。只有子栋没吱声,饭后和刘萍分手时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刘阿姨,刘阿姨再见”。



事后我对刘萍解释:“孩子小,不懂事。你可千万不要生他们的气。你的一番好意他们还没领会到,我相信他们慢慢地会知晓,会喜欢上你!”



她说:“我不会生他们的气,你放心吧!孩子们刚认识我,一下子不能接受也正常,我也相信时间久了他们会接受我的。”



就这样我和刘萍开始同居了,没有谈婚论嫁,彼此也没有任何承诺,我们都是有过婚姻经历的人,彼此内心能接纳对方那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我们有过去的基础,是旧情复燃,名正言顺地弥补过去的遗憾。



孩子们的情绪我没有多在意,还小的子梁可能认为他妈妈总有一天会回来,我应该和他妈妈在一起。他也许还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概念,一直以为妈妈不回家是有事在外面。大儿子子栋什么都明白,他能够接受是因为从小失去母爱的他,能得到近似母亲的爱也是一种补偿和幸福。而娒琪渐渐长大成人,开始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她这个年龄段正有着针对一切的反叛情绪。以前她对石莲也不亲近,想让她对刘萍好,我就更不指望了。



接着到来的这个周末,我和刘萍去张老师家接子栋和子梁。听说是到刘阿姨家,子栋没有吭声,而子梁立即拒绝,“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我宁愿在老师家。”



师母平时就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便对我和刘萍说:“就让小子梁这个周末还在我家吧!子栋跟你们去。”



当我和刘萍带着子栋准备出门时,子梁在背后大骂他哥哥:“你这个叛徒!从今以后再也不跟你一头了。”



子栋无可奈何地说:“小崽儿别激动,你太小,太不懂事。祝你周末愉快!”



说完我们就走了,在路上接到娒琪打的电话,她说周末学校有活动,就不回家了。我知道她是不想去刘萍家,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从张老师家离开后子梁马上给姐姐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哭着说,哥哥跟爸爸和刘阿姨走了,他想回家,要姐姐来接他一起回自己的家。



娒琪马上从学校赶到张老师家接回了子梁,回到南坪的家中姐弟俩抱头痛哭,说爸爸不要我们了,跟一个妖精跑了,我们命好苦哟。



晚上九点多子梁打通我手机后,在电话里哭着说:“爸爸快回来,姐姐喝醉了,躺在沙发上动不了了。爸爸,你回来,回来。”



听到小儿子哀求的哭腔,我心里一阵酸楚,毕竟他才四岁多,这样的情况他会受惊吓的。娒琪平时根本就不喝酒,怎么会喝醉呢?



我非常着急,对刘萍说了情况,要马上赶回去。刘萍不放心,要和我一起去,我没有答应。



我带着子栋匆匆赶回了家。进门一看娒琪躺在沙发上,子梁站在旁边用小手擦着眼泪,伤心地喊着:“姐姐、姐姐……”



我的心一阵比一阵紧,一阵比一阵痛。沙发前吐了一大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和刺鼻的怪味道,一瓶“诗仙太白”白酒已瓶中空空。



我把娒琪抱到了床上,用热毛巾焐她的额头。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爸爸,别离开我们,别离开我。爸爸你不能跟其他女人跑了,爸爸我爱你,你是我和弟弟的爸爸……”



听着女儿醉酒吐露出的心声,想我可怜的儿女们,只剩下我这么一个能呵护他们的亲人,他们怕再失去,怕别人分走我的爱。



我泣不成声地说:“孩子,放心吧!爸爸不会离开你们,无论我们日子有多难,无论发生任何事,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们,爸爸爱你们胜过世上的一切。”



这真是一个伤心的夜晚,两个儿子看着我掉泪,也在一旁抽泣。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单调而刺耳,眼前晃着的满是幼小的、沾满泪水的面孔。



我将小儿子抱在身上,他拉住我的手问:“爸爸,姐姐怎么啦?姐姐怎么啦?”



我吻着他的小脸蛋说:“姐姐没事,姐姐睡着了。”他说:“爸爸,姐姐要是死了,我没有姐姐了,你替我把妈妈找回来好不好?”



我告诉他姐姐真是睡觉了,要他也去睡觉,到明天早上他醒来时姐姐也醒了,姐姐一定会给他做早饭的。他说:“不,不行,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子梁愈哭愈伤心起来,我怎么也哄不住他。



是呀,一个四岁的孩子想妈妈了,可妈妈离我们远了,离开这个家了,我左右抱住两个儿子,无言以对,泪水长流。我知道子栋此时肯定也在想他的妈妈,只是他年龄大些开始懂事,能把心事藏在心里,他不愿自己倒霉的爸爸更伤心,更为难。



子梁过了很久情绪才平定下来,我安顿好两个儿子睡觉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悲从中来。



我责怪自己,痛恨自己,甚至开始诅咒自己。孩子是我的骨肉,我带他们到人世间来,却给了他们一个碎破的家庭和不幸的童年,我不配做一个父亲,他们叫我爸爸时我应该惭愧。



夜深时我推开儿子的房门,大儿子没睡着,睁眼盯着天花板;小儿子睡着了,小脸蛋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我多想他此时能在梦中见到妈妈,他妈妈在他的梦中像神话里慢慢开的花朵,硕大的花瓣温存地包裹起他。这是一朵石莲花,在冰天雪地里孤傲开放的花。



我坐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夜风一阵阵吹过来,我打了一个寒战。已是初冬,又一年将在这个季节的尽头从我们的生命中匆匆而过,今天、今夜我们备感寒冷,也在等待,在迎接着明年的春暖花开。



我情不自禁地写下了《今夜》:

今夜 无风无雨



人远景近



远近的灯火半睁着城市的眼



今夜 无痛无欲



淡了亲情 薄了友情 绝了爱情



灯下翻开庄重的书



想看破夜的黑



文字却顺着笔尖流回了笔内



墙上画中水墨



爬回了远山顶上夜色枝头



南山遥望天山 死心塌地



今夜 大河奔流



南海北国相安无事



故乡走向黎明



路边的客栈醉了过客、老板娘



此刻谁的娇躯胆敢靠上我的肩



我将是他一生永远的依靠



今夜 我一人



等于万人同聚



今夜 我沉默

等于万声齐唱



今夜 我一个真小人



像伪君子一样坐着



“……今夜,我一人/等于万人同聚……”我默默地朗诵着,祈求着真有一天自己能变成一位君子,能再拥有从前呼风唤雨、天马行空的日子。



我想到了毓娒,想到了石莲,想到了我与她们生活中点点滴滴的过往。两个儿子的妈妈,她们现在要是谁同意和我复婚,我都会立即应承,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儿子的幸福。



毓娒在我被学校开除时对我的不弃不离,石莲在贵阳探牢时面对我的伤心泪……曾经的感动、心痛,想起来都能让我不能自已。我无法回避一个事实,我还在心里深深地爱着她们,无法在感情上割舍。直至将来老去,在我的心中都供奉着两朵花:一朵梅花,一朵雪莲。



我要把这些铭心刻骨的爱记录下来,刻进灵魂。我又在纸上写下了《想一个人》:



想一个人时



就向前走两步向后退三步



走到结局才真正开始



放一条鱼 去淹死一条河



抛一对绣球



去找一双过夜的枕头



用一根烟去点燃初恋的脸红心跳



独自在吞吞吐吐中



将故事化为一件冷秋的灰衣



想一个人时我最纯粹



最绝对



纯粹把往后的时光等分成嘴唇



绝对把日子磨成比命还薄的刀

吻够了



就一刀刀将爱在情中凌迟处死



这个人可以是一个冬季 一枝梅花



也可以是一座冰山 一朵雪莲



写完后我把头探出了窗外,天上冷月远星映着这座城市或明或暗的灯光,伴着人们在梦中沉沉睡去。



我是手里拿着笔伏在诗稿上迷迷糊糊地睡去的。梦中我看见毓娒在冲我笑,看见石莲满怀深情地向我走来,而我则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石梯,她们一个朝上一个朝下,从我身上走过又去了远方。我恨自己,恨自己成了石梯,恨自己没有脚不能去追她们。



第二天醒来,诗稿上有些淡淡的泪痕。



去看酒醉后醒来的娒琪,她对我说:“爸,我错了,我不该喝酒,不该让你担心。”



我摸着她的头说:“孩子没事,知道就行。以后不要这样,不能伤了身子和耽误学习。”



娒琪一下抱住我,把头靠在我肩上,生怕一松手我就离开了。



女儿长大了,她这样抱着我让我很是别扭。我拉下脸,神情严肃地问她为什么就想到了喝酒,还喝那么多?边说我边推开了她。



她说当时想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就难受,就痛。再看着弟弟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把一瓶白酒全喝完了。我问她头痛不痛?她说有点晕。



见她脸色难看,下午我带她去医院输了液。她的一位女同学从沙坪坝赶过来看望她,见到我说:“娒琪常向我们夸你,说她爸爸是男人中的男人,才华横溢、为人洒脱。今天见到王叔叔,果真像她说的耶!”



我听后笑了笑,可能每一个做女儿的都会认为自己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娒琪这个同学一直缠着我问这问那。她说:“王叔叔,娒琪有一个秘密,我们班女同学都知道,你知道不?”



“啥秘密?”我漫不经心地问。



“以后你也会知道的,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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