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警探06 迷途知返
近两天，小雪心里不断翻涌，时常要呕吐，饮食没有一点味道。她猜测自己又已经有了身孕。她向谁去说？请谁给她作主？她举目无亲，远离故乡三千多里。她感到时光是那样难挨，游子归乡的心情更似火一样烧灼着她，是那样迫不急待。她已经几餐没有吃一点东西了，寡白的脸上显得几分憔悴，几分愁苦。她静静地躺在床头上，胡思乱想着，眼前又不时掠过那次归乡的情景。她悲哀啊，她慨叹自己命运不好，二十多年的路总是那样坎坎坷坷，不尽人意。她想，未必是自己前世做了什么恶事，要让她今生今世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门被推开了。杨淑珍端了一碗红糖冲鸡蛋汤进来，说：“小雪姑娘，几天没有吃饭了。来，我冲了一碗热蛋汤，你趁热喝下吧！”
小雪懒洋洋地坐起来，浑身没精打采。她瞟了杨淑珍一眼，接过碗说：“那就劳烦大嫂子了。”
“何以客气，你快喝吧！”
小雪端起碗凑近嘴唇，刚喝了一口，就频频呕吐着。杨淑珍忙上前一手托着小雪的额头，一手从口袋里搜出小手帕，为她揩去嘴唇上的呕吐物。
一会儿，小雪停止了呕吐，杨淑珍把她扶到床边躺下，倒了一杯冷开水让她嗽了嗽口，说：“姑娘，你不要瞒我，你一定是怀孕了吧？”
小雪来这里三年多，她了解她的为人。她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女性。一切都顺从着吴洪如。吴洪如在外面寻花问柳，她从不正面干涉。她清楚吴洪如和小雪的关系，但她从没有给过小雪难堪。她们都是受害者。因此小雪对她有着好感。她望着杨淑珍诚实的面孔，微微点了点头。
“小雪姑娘，你还很年轻，还得要找个好男人。这样可不是长久之计啊！”杨淑珍十分关切地说。
小雪眼眶里一泡泪水亮闪闪的。她清楚贞洁与淫乱，她懂得美与丑，善与恶，诚实与狡诈……可她自己已经陷入深深的沼泽之中难以自拔。她还有何脸面去追求心中的“偶像”？她只想回到故乡去，眼前杨淑珍的话似一把钢刀，戳在她的心头。她捶胸顿足，嘤嘤地泣哭着说：“我不是人，我连猪狗都不如啊……呜呜……”
杨淑珍为她揩干眼泪，安慰说：“小雪姑娘，别折磨自己了。你还来得及。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迷途知返，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唉！我已经来不及了啊……姑娘，我对你说的这些，你一定不能对他说，也不能对外人说。你要替我保密啊！”
小雪仍哭丧着脸说：“大嫂子，您真是好人，我对不起你呀！当初，我真不知道吴总还有您这么一位贤淑的妻子。我想得太天真了，我不该轻信别人，我真不该来到这里搅乱您的家庭生活啊……你打我吧……”
“傻姑娘，别孩子气了，谁叫我们都是女人呢？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别走！”小雪泪水潸然地说，“我远离家乡，父母亲无牵无挂地走了，留下我这个落难女子，又漂流到潇湘古城，您允许我喊你一声姐姐吗？”
“好妹妹，我乐意做你的姐姐！”杨淑珍望着痛苦中的小雪，感情真挚地说。
“姐姐，我没有别的事情求你。如果我死在潇湘城里，我只求你在我墓头上烧几柱香，烧几片纸钱，你答应我吗？”
“傻妹妹，你不要胡思乱想。才二十多岁，要想开一点，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姐姐帮助，你尽管说就是，做姐姐的不会为难你的。”
“姐姐……”小雪紧紧地抱住杨淑珍痛哭着……
经过杨淑珍的“开导”，小雪情绪好了一些，脸上又有了笑容。这些天，她真把杨淑珍看做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她把自己的隐私告诉她，她拿出春牛的信给她看，她把自己和吴洪如在广州的罗曼史和盘抖给她听。
吴洪如近几天正在开市人大会议，每天早出晚归，晚上也不时到小雪房子里转一圈，问问她的身体怎样？但很少在她房里待上半个钟头。因为他很忙。他是省人大代表候选人，他每天晚上还得外出串门子拉关系。他这一段的心思已全部放在选省人大代表上了。经济上他虽然是市里的百万富翁，是举足轻重的风流人物，报纸刊物上都登过他的典型事迹。但他感到美中不足。因此他迫切地期待着自己能在政治上有一定地位，以提高自己的身份，这真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这几年，他到处捐款，给大兴安岭灾区汇寄巨额捐款，给社会福利院购买了医疗器械，给修建群星舞场募捐……虽然经济上失去了不少，但他在政治上得到了很多。报刊表扬，电台广播，电视台采访，上级领导接见……他成了鼎鼎大名的大红人，当上了劳动模范，被选为市人大代表，常务委员；摇身一变，又成了个体劳动者协会名誉理事长，参加了全国，全省个体劳动者先进个人表彰会，捧回了一个大奖杯。然而他还不满足，他要向更高的政治地位“冲刺”。他的“诚心”和手腕，也的确使他脚踏楼梯，在一步步登高。前几天，一位领导私下向他透露，他已经被内定为省人大代表候选人。他欣喜若狂，手中的烟蒂烧着了手指，竟没有觉察到。他对自己将选为省人大代表信心百倍，满有把握。他心里奢想：今年我被选为省人大代表，说不定过几年就会成为全国人大代表，到时弄个副市长、副省长当当不是奇事呢？虽然他很有信心，但他还不得不四处奔走拉人缘，以增加“保险系数”，避免阴沟里翻船。这段时间，他对小雪疏远，很少接近，并非两人曾争吵了几句，而是他的“事业”，他借以飞黄腾达的契机，需要他全身心投入，而不能分心。
小雪几次想跟他说明自己要走，企望得到他的同意。但每次谈及此事，吴洪如就岔开话题，说自己还有事要办办就匆匆走出了门。这一次，小雪下决心要跟他摊牌了。她趁吴洪如坐下的机会，自己用身体紧紧压着关紧的房门，没好气地说：“吴洪如，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吴洪如见小雪情绪反常，抽出一支烟，不紧不慢地擦根火柴点燃，把还在燃烧的半根火柴棒往地下一丢，阴笑着说：“怎么啦！让你走怎么样？不让你走又怎么样？”
“让我走，没什么说的，这些东西不要你一件，耳环、金项链、戒指都还给你，我只穿身上这身衣服就行了，不让我走，那就——”
“那就怎样？”吴洪如打断她的话说，“我要把什么都抖出来。我引产多少次，肚子里又有了，明天我就去医院做手术，到处贴告示，让你‘名声’远扬。还有你这次进的两百台进口彩电，不就是那些银元，古文物换来的吗？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倒卖古文物的骗子……”一向温驯的小雪今天倒显得是那么的刚烈。
吴洪如额头上顿时汗涔涔的。但他还是稳住阵脚，强作镇静地对小雪说：“小雪，你也不要太小孩子脾气了。我待你那么好，你不报恩，反而捅我的篓子，你能忍心吗？”
“吴洪如，你的‘恩德’我是永世难以忘记的，但无论怎样，你一定要让我走！”
“好，好，我答应。这几天我很忙，过几天我给你开欢送会，家里的东西让你全带走，我派车送你。”
“那你不要反悔。”
“我吴洪如说话算数。”
午夜。小雪辗转难眠，眼前总是浮现着春牛的面子。此刻，她心里格外高兴轻松，吴洪如终于答应了她的要求。三年多的生活，使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现在终于可以自由地飞翔了。春牛最近又来了信，向她进一步表白自己的情怀，并告诉她自己学的是法律专业。她好高兴哟！她要把自己的耻辱告诉春牛，她要把吴洪如的丑恶告诉他。她给他写了一封长信，装进了信封，准备发出去。她相信正直的春牛会原谅自己的。她从床上爬起来，拿着信正准备封口，门锁转动了一下，门开了。吴洪如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一把夺过了小雪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工于心计，老谋深算，强作镇静地说：“小雪，我知道你一定有外遇，不然怎么硬要和我分手呢？好吧，我成全你们，但我可以发誓，我是真心爱你的，我舍不得你。”
“吴老板大名鼎鼎，还怕找不到漂亮姑娘。”小雪嘲讽地说。
“小雪，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哪！这一点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十分清楚，谢谢你的错爱。我是不会忘记的。”
“小雪，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我陪陪你，好吗？”
“不必了。吴老板，我俩的情份从此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小雪站起身来，准备去开房门。
“你难道就这样绝情吗？要知道，三年前，不是我伸出救援之手，恐怕你现在还在不在人世，还很难说咧！”吴洪如牢牢地捉住那封信说。
小雪陷入了沉思。三年前，他确实挽救了她。不然，她现在也许尸沉河底，也许在哪座庵庙里焚香念咒……
吴洪如看到小雪动情了，于是，大胆地上前搂住小雪说：“小雪，我真爱你，我真舍不得你离开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口香糖，自己吃了一块，把另一块递给小雪：“这块糖，你吃了吧，算是我给你饯行了。”
小雪见吴洪如答应了她的要求，而且明天就要动身走了，心中升起一缕希望。她接过吴洪如递给她的糖，将糖纸缓缓剥开，把糖块放到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