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可思议的碰撞(3)
时慧宝充满耐心的观察徐冰，他发现徐冰空手进了储藏室，又空手出来。
储藏室里，时慧宝把十几个大箱子从货架上搬下来，里面有的是香菇，有的不知道是什么，加上尘土乱飞，呛得他直咳嗽。
时慧宝没发现什么疑点，叉着腰在琢磨，他发现冰柜夹缝里隔着一个箱子，他把箱子拉出来，笑起来。箱子里什么都有，像个杂物筐，客人的手机、小孩的玩具、火机、半包烟。时慧宝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抽，烟放得久了，干得要命，呛得时慧宝咳起来，里面还有墨镜、纸巾、各种笔，可以开杂货铺了。时慧宝把箱子推回原处，充满了成就感。
厨房里，好几个厨师堵在厨房里，冲着小滑头嚷嚷，为了保管好钥匙，出色完成任务，小滑头宁死不屈。面对着厨师们的威逼利诱，小滑头立场坚定地说：“绝对不行，绝对不可以！”
三厨说：“虾仁没了，快点！”
白楠说：“红豆沙确实使没了，你先拿一点来我用，一会儿找他们签字。”
陈大路说：“老鸭汤里面的人参不行，你再给我换一根，徐老大签了。”
小滑头一屁股坐在冰柜上，声嘶力竭地说：“没有两个人共同的签字，你们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小美在厨房里喊：“锅着了！”
有一个锅只放了油，在火上久了，火势熊熊，李毛仔往上放了抹布，小美扣上锅盖，才把火灭了。
刘小东一不小心把热油锅给摔在地上，两个人都尖叫着往外跳，撞到其他人身上，菜全摔了，一地狼藉。
众厨师已经开始拖小滑头了，无数只手在搜他兜，小滑头抱着冰柜哇哇大叫着不撒手。
徐冰进来，一块惊着了，拿勺子敲锅底，大声喊：“你们在干什么？”
小滑头从人腿里钻出来，狼狈到家了：“没有两个人的共同签字不能开冰柜啊！”
徐冰说：“时慧宝！时慧宝呢！”
厨房里的人面面相觑。时慧宝推开门进来，脸色苍白，看见屋里人都在看他，愣了：“干吗？”
徐冰恶狠狠地说：“你干什么去了？拿什么都拿不着！”
时慧宝说：“我肚子不太好。”
徐冰说：“小滑头，今天先开冰柜，时间上来不及了，忙过中午再说，你，跟我出来。”
徐冰拉着时慧宝出去。
小滑头脱了鞋，把钥匙从鞋里拿出来，厨师们骂骂咧咧地各自去领各自的东西。
李毛仔说：“真麻烦，这么多年都好好的。”
小美故意挑事：“那是为什么呀？”
李毛仔说：“进了贼呗！你说为什么？”
小美鼓动他：“你敢大声说吗？”
李毛仔没心没肺地大喊：“进了贼呗！”
“咣”的一声巨响，把大家吓了一跳，一直沉默的李大嘴把菜勺狠狠砸到锅里，怒喝：“谁是贼！”
徐冰把时慧宝拉出来。徐冰严厉地对时慧宝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认为你应该辞职，带着你的团队。”
时慧宝说：“在哪样的情况下？让我顶着贼名辞职？对不起，还真不行。你保证你手底下人都干净？”
徐冰得意扬扬地说：“那当然。”
时慧宝嗤之以鼻地说：“不要那么自信，这个事搞清楚了，我可以辞职，让我顶这个恶名声，不行。”
徐冰威胁地说：“我这是为你好，真的让人家把手腕子逮着了，再找工作可就难了。”
时慧宝哭笑不得地说：“你是逮着了还是怎么着？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徐冰说：“对。”
时慧宝忍了一口气：“咱们都是干这个的，厨房就是乱七八糟，大体上说得过去就行了。你管理上一点漏洞都没有？你下面的厨师个个都是圣人？”
徐冰说：“那是。”
时慧宝被他气乐了，还想再说话，小美脸色张皇地跑出来：“可不得了啦，你们快去看看吧，他们动上刀子了！”
时慧宝和徐冰一进厨房就傻了，两拨厨师除了小滑头和白楠不知道站在哪边以外，剩下的各站一侧，举着厨刀，同时说话，同时对骂，什么也听不清楚，无非都是指责对方是贼。还有一溜进来准备端菜的服务员，站在门口看热闹了。
徐冰用了二十分贝的女高音：“闭嘴！”
大家安静下来。
“还干不干了？你们要拼刀子，出去拼去，都滚！”徐冰又没控制好情绪。
时慧宝说：“先干活，废话一句都不说了。把中午饭先对付下来，下午咱们就解决这件事情。听见没有？干活去李大嘴！”
在时慧宝的号召下，他的一班人马撤回去，徐冰的一班人马也回到工作岗位上。
更衣室里，时慧宝、徐冰各带领自己的一队人马，进了更衣室，李大嘴手提厨刀，夹了一块菜板子，两边站定了。时慧宝把菜板子放在正中间的长桌子上，把厨刀往案子上一插。
“本来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现在生了二心，别的话不说了，把柜子打开搜，谁是三只手，咱们当众剁下来，敢不敢？”时慧宝环顾四周，两边的厨师都轰然称是。
小滑头说：“我柜子钥匙没拿来。”
徐冰一伸手，有个厨师递给她半人高的老虎钳子。
徐冰说：“都用这个，以后统一配锁。为了表示公正，交叉检查，我们撬你们的，你们撬我们的。”
时慧宝接过钳子：“挨个来吧！”
嘎嘣一声响，时慧宝撬开一个柜子，手在里面摸，半个身子都探进去。
厨师们踮着脚看，片刻，时慧宝面无表情地探出身子来，端了半盆基围虾，扔在长桌上：“谁的？”
徐冰队伍里的李毛仔嘴张得老大，半天才说：“我忘了都。”
李大嘴伸手拉着他就要往菜案子走：“剁了！来！”
李毛仔吓得脸都变形了，尖叫着躲到徐冰旁边：“昨天剥出来，没用掉，我跟你老大说了，我们家孩子考学，拿回去给他补脑子，老大我有没有跟你说啊！”
徐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时慧宝手里接过钳子，也撬开一个，手往里一伸，就惊叫出来：“这是什么！”
徐冰拎出一根炮弹粗细的大火腿，扔在桌子上。
徐冰看着其他人：“谁的？”
李大嘴握着厨刀，张了嘴半天：“柜子是我的。”
徐冰说：“我是问火腿！”
李大嘴胆怯了：“火腿是厨房的。”
时慧宝一敲桌子，把李大嘴吓一哆嗦：“火腿怎么跑到你柜子里去了？”
李大嘴挠着头：“是啊。”
徐冰说：“是你自己剁还是我帮你？”
李大嘴问旁边的人：“火腿怎么到我柜子里去了？”
谁也不回答他。
时慧宝从徐冰手里抢过钳子来，撬一个柜子，伸手在里面摸。
时慧宝说：“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时慧宝提出两瓶香槟酒来放在桌子上。
徐冰那边的刘小东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自己买的！”
时慧宝检查着酒：“你确定吗？”
刘小东看着徐冰恶狠狠地瞪他，壮着胆子说：“我确定。”
时慧宝把瓶子反过来，指着标签给他看：“你买了东西以后，是不是都要在瓶子底下贴上标签，粤海风饭店供货？”
时慧宝一句话，问得那个配菜的厨师面红耳赤。还有几个厨师笑出声来。
徐冰又把钳子接过来。长条桌上的东西逐渐增多，有冻牛肉、半条猪腿、鱼丸、熏肉，简直可以会餐了。柜子撬得只剩下两个，所有厨师都不吭声了。时慧宝又把钳子对准了一个柜子。
徐冰大声喊：“不行！那是我的！”
时慧宝斜视着她：“里面有东西？”
徐冰说：“当然没有，撬吧！”
时慧宝把柜子撬开，里面只有公务服和常服，还有手提包，收拾得干干净净。
时慧宝检查半天，徐冰冷笑着不理他。时慧宝抱出一个鞋盒子来打开，里面有双高跟鞋，时慧宝用手把高跟鞋拎出来。
徐冰尖着嗓子：“你的脏手别动我的鞋！”
时慧宝从鞋盒子底下拿出一个档案袋要拆开，徐冰伸手拦他一下，被他躲过去。时慧宝把档案袋里的材料拿出来，脸上很狰狞。徐冰抱定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倚着墙看他。时慧宝看完之后沉重地把材料交给李大嘴，李大嘴看完，顺手把材料递给顾小磊，把厨刀抄到手里。
时慧宝缓慢地说：“你从哪弄到的？”
徐冰说：“我公安局有朋友。”
时慧宝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收集我们的犯罪记录干什么？国家都不追究了，你为什么还要查这些事情？”
徐冰无力地解释：“跟你们一块儿工作，总要搞清楚一些情况。”
时慧宝把钳子交给徐冰说：“最后一个柜子我的，撬吧，撬完了我们再谈，你这次麻烦大了。”
徐冰咬牙切齿的撬开时慧宝的柜子。时慧宝柜子更复杂，什么都有，但都是他自己的小物件。徐冰很认真的翻了半天，确实没有什么。徐冰关上柜子的时候，发现柜门上粘着一张照片，徐冰仔细地看了看，是一个女孩。
“我闺女。”时慧宝在旁边冷言冷语。徐冰关柜门的时候突然一转念，把照片摘下来，翻过来看，再抬起头，看时慧宝脸子也掉下来。徐冰把照片翻过来往桌子上一拍，又惊又怒地指着时慧宝的鼻子：“你们想干什么？我看不用查了，直接报警吧。”
时慧宝说：“照片怎么了？”
徐冰指着照片后面的字：“上边为什么写着我的家庭地址？还有上下班的时间？你们在跟踪我，你们是不是要绑架我？赶紧报警吧！”
时慧宝一把把照片抄过来看，也很困惑地问其他人：“这是谁写上的？”
李大嘴说：“老大，不是你让我盯紧她吗？”
徐冰仇恨地说：“不要装糊涂了，报警！报警！”
徐冰的尖叫声突然像被剪子剪断一样没了，饭店的老板走进来。老板看他们，他们看老板，一样都是困惑不解。老板花了好一会儿工夫，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又看看大张着嘴的柜子，逐渐弄明白了。
老板说：“好啊，谁柜子里没搜出东西来？站到我这边来。”厨房里的人没有一个动的。
老板说：“我这儿养贼啊？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拿薪水的，我少给你们了？进货单呢？把进货单给我。”
徐冰出去，一会儿拿着一本进货单回来，老板看都不看，接过来放回自己包里。
老板说：“我今天还要带着朋友来参观我的模范餐馆呢，好嘛，看看桌子上这些东西，这就是你们送给我的礼物吧。好好好，这样吧，从现在开始，饭店关门，明天我派审计员过来，盘点！”
当老板说要盘点的时候，空中如同有闷雷滚过，厨师们个个脸色大变。屋里只剩下一桌子废品，和张着大嘴的衣柜。如此下去，饭店里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一个小小的监视器，硬是把整个后厨搅和得鸡犬不宁，作为主厨，徐冰觉得有必要和时慧宝把话说开，要不然后面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5.化敌为友才是王道
徐冰破天荒地把时慧宝给约了出来，地点选得不错，海边大排档，又有海风吹着，又避免了和时慧宝在封闭空间里单独相处，人多热闹也不至于会冷场。
徐冰自己叫了一盘面，坐着吃，大排档就在海边高地上，迎着风。时慧宝从背后走过来，四面八方地找她。徐冰扬了扬手，时慧宝看见了她，走过来坐在对面。
“吃什么？我请客。”徐冰问他，还不错，时慧宝是准时出现的，没迟到。时慧宝看了一眼各路小炒的摊子，从旁边的饮料车上拿了一瓶啤酒，自己喝。
时慧宝说：“怎么在这儿吃？”
“主要是好说话，饭店里装了监视器，弄得我干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时慧宝说：“你那不是疑神疑鬼，你从心里拿我们当二等公民。”
徐冰很爽快地说：“对啊，我是灭绝师太嘛，我有道德洁癖。”
时慧宝愣了一下：“我没这么说啊。”
“我说的。更难听的我还会说呢，变态，觉得自己了不起，高高在上瞧不起别人，小心眼，不用你批评，我自个儿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时慧宝又气又笑地说：“没你这样的，还没打自己躺地上了。”
“我是女人嘛，我有权利耍赖。”
时慧宝无奈地说：“你要是男人，可就太祸害人了。行吧，求饶的不打，放过你。”
徐冰说：“老板要盘点，知道不知道？你不想干了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我都替你的兄弟们着急。”
时慧宝说：“谢谢，有心了。别乌鸦站猪身上，净说人家黑。”
“首先得怪你的兄弟们偷东西，把这事扯出来的，你说怎么办吧？”徐冰抛出正题。
“主要怪你一惊一乍的，把老板招来了。”时慧宝把问题挡回去。
徐冰说：“你懂不懂，真盘点出毛病来，大家都完蛋了。顶着个贼名，以后怎么找工作？你满天下也找不到我这么好心的人，能收留你了。”
时慧宝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是啊，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着什么急？我才来了几天？就算我们都是贼，最多开除，我监狱都坐过，这算什么？”
徐冰看了时慧宝半天笑出声来：“你这样就不对了，其实我掌握的情况不止这么多。”
时慧宝慢悠悠地说：“是吗？”
徐冰说：“你帮我把这关扛过去，咱们以前的事没了，以后的事，重打锣鼓另开张，各管一摊。”
时慧宝来了兴趣，坐起来：“给我的兄弟们涨工资，买保险，同等对待。”
“行。”徐冰爽快地答应了。
时慧宝说：“饭店经营这一块交给我。”
徐冰说：“后厨房还是我的。”
时慧宝说：“不许背后阴人。”
徐冰说：“合作嘛，共同对外。”
两个人隔着桌子握了握手。
时慧宝压低声音：“要盘点，哪个饭店都受不了，问题是，你的洞扯的大不大？”
徐冰诡秘地笑了：“我需要你帮助。”
时慧宝充满信心地点着头：“不要怕，有我呢。”这顿饭吃的时间虽不长，但谈话还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两人第一次达成共识，关系也缓和了一步。
双方会谈后的第二天，粤海风外面挂了一个盘点的大牌子，歇业三天。小美、小滑头、顾小磊、白楠、李大嘴、李毛仔、刘小东、陈大路、徐冰，围着圆桌坐着，店里除了他们没人了。大家围在一起，听时慧宝说话。“厨房里的事，厨房里了，既然把祸闯下来了，咱们还想在这儿干，就得把雷顶回去。这也是我跟徐头的意见。有没有不想干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没人吭声。
徐冰说：“这事宝哥有经验，你们多听他的。”
众人很惊讶，怎么这一下就变成了“宝哥”了，这软绵绵的客气话怎么听着那么不习惯呢？
刘小东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俩商量好了？”
时慧宝有点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去看手里的单子：“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和饭店老板长期合作的叫祥凤会计事务所，他请的审计员，在会计事务所里挂头牌，叫李美慧，五十三岁，女性，汉族，外号鬼脚七，一直是反贪局高薪聘请的顾问，老板的好朋友。要小心啊。”
时慧宝抬起头来，看着不少人面如土色。
徐冰继续说她的背景：“这个鬼脚七是老板前妻的妹妹。按照市面上价格，老板请不起她。他们有这层裙带关系，帮老板查清了账，老板的前妻的赡养费还能增加些。我先表个态，不管鬼脚七还是蟹脚八，大家要有信心应付。”
李毛仔嚷嚷出来：“这不是有信心没信心的事情，比方说饭店进了六十斤鲜虾仁，可是当天只卖了二十盘，你是不能一盘炒三斤的吧？可是这六十斤也包含水分的重量，每天洗出来，用不掉的又不能再冻回去，是扔了还是吃了，只有天知道，到时候说我们贪污，这个账找谁啊？”
小美笑了：“找你儿子。”
李毛仔当时就火了：“找我儿子干吗？你不要揪着小辫子不放好不好？”
陈大路说：“平时采购来了我就用，理论上是应该记录的，可真忙起来谁记啊，到时候你们是厨师也推采购也推，好像责任都在我这个配菜的身上。”
李大嘴说：“你自己就一身毛，还装清白。”
陈大路也急了：“我一身毛？我那天问你柜子的火腿来着，那火腿告诉我，不是它自己长两条腿跑进去的，是有人把它抱进去的。”
李大嘴反唇相讥：“不是你告诉我咱俩喝一盅吗？你偷酒我偷火腿。”
陈大路地拍着桌子：“污蔑，纯属污蔑！”
徐冰始终面带笑容听他们吵，无非是一帮怕担责任的人的互相推卸罢了。
时慧宝面无表情：“行了吧？有完没完？敌人都杀上门来了，还吵？你们谁也不干净，好吧？六十斤虾仁炒二十盘菜你也狠点儿吧，我都替你不好意思，还有脸说。”
李毛仔说：“本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