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可思议的碰撞(5)
素素说：“别老拿死了活了的来吓人，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爸买的？你喜欢有钱人当初你为什么不嫁王老五？”
素素妈被她气得愣半天，想抽她又舍不得，坐在马桶上哭起来：“我跟你爸，是第一个，我是不懂，别人介绍的，不是买的，行了吗？我们都过了一辈子，他都死了，你没资格跟我这么说话，你没资格！”
素素也哭了：“那你就是很不愿意生我了？一直在等着有钱人出现是吗？”
素素妈说：“抽你！你赶紧滚，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在我这儿碍眼。”
素素一跺脚扭头出去了，把门摔得一声闷响。素素百无聊赖地背着包在大街上逛，不停地看手机，她妈一直没打电话过来。素素跟着人群走来走去，找了个台阶坐了半天。
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风一阵阵吹得后背发凉，百无聊赖之时，想起了吴娘娘，她这会儿可能也一个人在家生着闷气了吧。素素招招手，打了辆出租。
很快到了吴娘娘家，素素开门进来，她吓了一跳。李同正跟吴娘娘坐着说话。
吴娘娘看她进来笑了：“小东西，你都快把你妈气死了。”
素素说：“她给你打电话了呀？她都不给我打电话。”
吴娘娘说：“斗气呗，你妈在等你先打电话道歉。”
素素把包一扔：“我不道歉。幸好，我还有地儿可去。告诉我妈我在这儿睡了，我饿了。”
吴娘娘叹口气：“唉，饿了自己去做东西吃。我们家的大公子正要给我这个老太婆谈人生计划呢，我正在洗耳恭听。”
李同不好意思了：“你看看，不夹枪带棒不说话。”
素素说：“我去里屋。”
李同说：“没事，我的话很简单，说完就走，冬冬在家等我呢。”
李同低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吴娘娘。
李同说：“我想过了，我就会当厨师，我也喜欢干这行。我先选个门面，离家不要太远，把东西订够了，人手配齐，一边照顾你，一边把冬冬养大，完了。”
吴娘娘冷冷地说：“真没出息，在家门口开饭店。”
李同说：“那没办法，你年龄大了。”
吴娘娘生气地说：“我有手有脚，不劳您照顾，我现在就成你包袱了？告诉你我这儿离火葬场近，真不行了我自己扶着墙走过去。”
李同说：“你看，又来劲了，你呀，别想了，拿大棍子轰我也不走了，谁让你老了呢。中午素素跟我说起她爸的事儿，我觉得也对，有爹妈比没爹妈好，我不要去美国，接到电报回来给你开追悼会，我不要这样，我身边已经走了一个，我要每天都陪你。等你咽了气，你也管不了我了，那时我想去哪去哪。就是这句话。”
吴娘娘目瞪口呆地说：“很没有礼貌啊！”
李同说：“你先出口伤人的，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就这样吧。”
李同站起来，冲素素点点头：“我走了。”素素出来送李同上车。
李同打开车门：“我刚才说话很没礼貌吗？”
素素说：“是。”
李同摇摇头：“对她只能那样说话，久了你就知道了，你今天中午问我那道蔬菜汤，我可以告诉你是怎么做的。”
素素说：“很复杂吗？”
李同说：“原来冬冬他妈胃不好，我经常给她做，那次帮你们做的时候，我心里觉得很难过。所以我不会再做了，你最好也不要学。”
李同上了车把车开走了。素素回到吴娘娘家客厅，在沙发上铺自己的被褥。吴娘娘低着头坐在桌边，好像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素素说：“怎么了？虽然不礼貌，可他说的是对的，不要生气了呀。”
吴娘娘站起来：“说我是包袱，真是很无礼，我睡觉了。”
卧室里，吴娘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素素抱着被褥开门进来，铺在她旁边，心安理得地躺上来睡。
吴娘娘看她一眼，很不满：“我不习惯旁边有人。”
素素振振有词地说：“外面屋子太大，我害怕。”
吴娘娘说：“你就招人讨厌吧。”
素素说：“你真想让他去美国？就让他去吧，我可以养你的。”
吴娘娘说：“得了吧，你妈还等着你养呢。明天好好跟她道个歉，凡事让一步，你说你怎么那么倔啊？”
素素说：“我也不是包袱呀，她好像卖滞销货一样。”
吴娘娘说：“那是你妈为你好。比如徐冰她是我的学生，做厨师是一流的，可是做女人，没法说了。你将来愿意变成她那样吗？”
素素认真地说：“我不想变成她那样，我一定会变成一个好厨师，也一定会有我爱他他也爱我的那个人。将来，我一定会挣不少钱，我也一定不会饿着，我一定要养我妈，我也一定不听她的。”
吴娘娘笑起来：“人生无常，哪有那么多一定？”
素素说：“我不管，我不要靠别人活着，我也要戴上挺高的帽子，到客人面前告诉他这道菜是我做的。每天活得都很自豪。”
吴娘娘叹了口气：“太理想了。”
素素说：“你可以教我呀，我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
吴娘娘说：“你没有看见我自己也是一个人吗？听见儿子今天那么说，我心里高兴死了，我哪有一点怪他的意思？我也怕孤独啊！我能教你什么呢？小东西，你要和我一样，孤军奋战，老天爷保佑你。”
早上6点，吴娘娘还在睡梦中，素素便轻手轻脚地起床了，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前途命运。简单地洗漱完毕后，她走进厨房抄起一个洋葱，切了一片顶在头上，很快地，把洋葱切成丝，应该说比较快了。
素素得意地把头上的洋葱片取下来揉着眼睛自言自语：“有人说头上顶一片洋葱就不会熏得掉泪，我刚发现是骗人的。”
吴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她站在素素身后笑起来：“这样的刀法，嫁人够用了。”
素素一惊，回头看她，吴娘娘把刀接过来，取了一个洋葱，刀尖顶在菜板上原地没动，像用铡刀一样，一只手转着洋葱，另外一只手用刀划了几下，把刀放好。
洋葱在她手里还是完整的一个，她一松手，洋葱全碎成丁落下来。
素素傻了，看了半天，洋葱丁大小一致，刀口匀净。
吴娘娘说：“知道厨房是怎么回事吗？”
素素仰着头：“我在厨房里干过。”
吴娘娘说：“那是徐冰临时找不到二厨，靠你的味觉替她尝菜。你哪里懂厨房？厨房分几部分你明白吗？主厨的性格和厨房的关系是怎样的？厨房的运作规则你明白吗？”
素素不吭声了。
吴娘娘说：“厨房，有行政主厨、副厨、热案、冷案、白案、菜案、清洁部分，每一个案上，还有自己的主厨，配菜的厨师，一天要切几筐菜，一点错误不能出的情况下，几年之后也许会升到冷案上做拼盘，雕刻。如果他又聪明又好学，再过个十年，可能会到热案上炒菜，或者去白案帮忙学面点。她又努力又有天分，运气还好，或许有资格在五星级酒店里做主厨。”
素素说：“要那么久啊？”
吴娘娘顺手拿起一把厨刀：“这是德国泰斯刀，碳钢制成，一把刀，市面上价格不菲，这个铸铁锅，不要看它黑，我在东京买它的时候花了六百美金，养了十五年，给我一套房子我都不换。这些你都不懂，你只不过有傻乎乎的热情而已。”
素素难为情地说：“我怎么会懂？”
吴娘娘说：“你必须在厨房的队伍里生存下来，才能学到东西，单跟着我一个人，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呀。”
素素主意打定了，再说话就很镇静了，赖皮赖脸地笑：“反正我不管，没找到新工作之前，你拿棍子轰我都不走，不教我就不行。”
吴娘娘皱着眉头，叹口气出去了。
7.总有一招儿能治你
这天是接受检查盘点的日子，一大早，粤海风饭店餐厅徐冰、时慧宝和厨师们都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坐在餐厅里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低声地嘀嘀咕咕。
门推开，所有人紧张地看门口，一个五十岁左右、体态丰满、步伐凝重、表情庄严的职业女性，穿套装，提皮箱，傲慢地进来。所有的厨师站起来，尴尬地冲她微笑。
审计员鬼脚七，脚步没停，往后厨房里走，徐冰和时慧宝赶紧追上去。
徐冰说：“厨房在这边。”
时慧宝说：“昨天我们整理了一下，进货单原件不在了，我们把一些常用的东西装成箱，方便您审计。”
徐冰说：“不常用的东西在储藏室，您搬不动的话，喊一声，二厨三厨他们都来了。”
到了通往厨房的门口，鬼脚七停下来，严肃地看着两个人，看得两个人发毛。
鬼脚七一直到觉得把心理压力施足了，才开口说话：“你们知道我的工作习惯吧？我工作的时候不许有人在现场。你们可以回去，留一个人等着锁门就可以。”
徐冰微笑道：“不是怕您不熟悉厨房吗？厨房里乱得很。”
鬼脚七没理她，找一张桌子把箱子放平，手在箱子上一摁，啪啪两声响，箱子开了。鬼脚七一边戴护目镜，一边戴塑胶手套，不紧不慢地说话：“我的审计结果，只对委托人负责，按照行业规定，你们没有资格和我交谈。”
鬼脚七说完，关好箱子，提着箱子进去了。时慧宝和徐冰还真不敢往里踏进一步。
后厨房里，鬼脚七正在做审计工作，她确实是不辞辛苦，百宝箱里什么都有。她抱起一箱香菇，倒在塑料袋里，从箱子里取了一个秤，看清刻度，记在本子上。她把香菇倒回去，又拿来干货，数数量，又专心又投入。厨房门一开，鬼脚七愤怒地回头，小滑头一脸傻笑，托着一杯浓茶进来。
小滑头说：“给您泡的茶。”
鬼脚七恶狠狠地看着他：“我没有说过我工作的时候不许别人进来？”
小滑头说：“我们老大觉得你辛苦。”
鬼脚七看了一眼：“这是不是你们饭店里的茶叶？我在做盘点审计工作，这杯茶我喝了，茶叶就少一克，我就要担责任，端回去。”
小滑头尴尬地说：“不是，我们老大自己带的茶。”
鬼脚七用更大的音量：“端出去，不要再进来了！”
小滑头尴尬地端着茶一溜烟跑了。审计员继续低头工作。
餐厅里，小美、徐冰、时慧宝和李大嘴在玩儿牌，旁边还开了另外一桌牌局，大家的眼光在扑克牌上，其实心思都在厨房里，漫不经心地打来打去。
时慧宝把手里的扑克牌甩下来，眼睛盯着厨房的方向：“到底行不行？”
徐冰说：“打你的牌。”
墙上地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听见厨房里走路的声音，大家赶紧装成很投入地打牌。
鬼脚七从厨房里走出来，额头上都是汗，身上都是灰，一直走到牌桌前很愤怒地说：“你们都不饿吗？”
大家都摇头。
徐冰说：“我们吃午饭都得到两点钟以后了，习惯了。”
时慧宝站起来：“在饭店里还能饿着人吗？您歇会我来做！”
鬼脚七力大，一掌就把他像摁钉一样原地摁回去。
鬼脚七说：“我不吃你们厨房的东西。有没有告诉你们，在我审计之前，所有的东西要打包封箱？”
时慧宝说：“说过。”
鬼脚七摸了半天口袋，眼睛瞟着他：“你们老板没说给我准备午饭吗？”
大家都摇头。
鬼脚七气坏了，只能从怀里掏出钱包来：“给我跑一趟，叫外卖也行。四个面包，一桶果汁，记着开发票啊。”
时慧宝利索地说：“好嘞！”
徐冰说：“小滑头跑一趟，四个面包一桶果汁。”
小滑头应声拿着钱出去。
鬼脚七不满地回去了，边走边说：“准备好你们用材料的记录，我一会儿要查。”
徐冰应了一声：“好，早就准备好等您呢。”
大家都歪着头看鬼脚七的背影，她已经有一点脚底没根，走路开晃了，而且不停地出汗。
鬼脚七扭头看他们，大家一起把头扭回来，乱哄哄地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