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活就是一场闹剧(1)
吴娘娘家今天挺热闹，不但素素和李同在，她的学生小郭也来家里做客了，小郭胖胖的身材，看着跟维尼熊似的，憨厚可爱，吴娘娘笑着和他聊天。
“我听李同说，小郭你干得不错，他要请你出来帮忙。老太太我今天还真想看一看。”吴娘娘难得心情这么好。
胖厨师小郭恭敬地笑了：“我哪儿不错呀，让吴老师笑话了。我都不敢开口请您去我那儿吃饭，这两年我们饭店换了一个老板，简直是胡来，非要把法国菜和粤菜融合起来，搞了一堆怪模怪样的东西，铁板烧牛肉，按牛排的做法来，阳春面拌意式酱汁。”
小郭站起来：“人家是五星级主厨，没家庭，专心事业，我们那么多事儿怎么能跟她比？吴老师，我下厨露一手，您别骂我。”
吴娘娘点点头，看着素素说：“去，伺候厨房。”
素素和小郭拖着一个箱子进来，拖得两人头上直冒汗。小郭把箱子打开，先取出一个铸铁锅来，又取出一个皮带系在腰上，上面挂了十几把大小不同的厨刀，然后就是各种原材料。
素素看他一件件往外搬，眼睛都晕了：“这儿有锅，有刀，菜也买了。”
小郭笑笑：“行走江湖，要用自己的刀，你来备菜。咱们今天吃什么呢？”
素素想说话，小郭伸手制止她，自言自语：“来一个一蟹五吃，剥蟹肉，切小黄瓜，做酱汁，六个鸡蛋清，榨一大杯橙汁，这是头菜，再做一道芦笋炒鸡块，剔了鸡骨腌上，芦笋切成十公分长、两毫米宽的方条，汤就用银耳，加高汤、梨片，主食呢，咱们就省事一点，煮阳春面。把面切好，我要韭菜叶那么宽的。”小郭一口气报完，基本上标点都没有，素素全傻。
素素鼓足勇气：“您慢点说，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小郭看着她很惊讶：“你不是干二厨的呀？”
素素说：“干过。”
小郭说：“干过？”
素素赶紧摇头：“没干过。”
小郭愣愣地点头：“你一定是吴老师的亲戚。”
素素不吭声了。
小郭笑了：“我来吧，手脚一慢，又要挨骂了。”
素素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变魔术一样，剔蟹肉，把手从鸡屁股里伸进去，很短的时间手再出来抓了一把鸡骨头，刚才那只生鸡趴在那儿全变成鸡肉了。素素跟在后面看着插不上话，也算得上是大开眼界了。
小郭手快，一会儿就像变魔术一样把一蟹五吃做完了。
小郭得意扬扬地说：“这是我的招牌菜，蟹肉小黄瓜沙拉，蟹黄栗子球，蟹粉冰激凌，用高汤冲蟹肉末。”
小郭在锅里擦了一点油，把蟹螯里弄出来的成条的蟹肉快速一炒，倒到蟹的壳上：“这是炒蟹，一共五道，按着不同的温度把同一种食品材质吃出五种味道。”
素素低头看他的铸铁锅，这倒有所发现：“你这锅跟这个厨房里的锅一个牌子呀？”
小郭看了一眼：“吴老师养得比我好，她屋里这几个锅能换一辆李同的车了。这个牌子的铸铁锅是最贵的。”
说话间，小郭拿来橙子，用很小的厨刀轻刮，橙子皮表面，落下一堆橘红色的粉末，满屋都是芳香气。
小郭说：“你们女人做美容的精油就是这东西，可惜很多人不知道，吃完就扔了。里面白色的东西不要碰，会发苦，外面的东西有芳香油，可以增强食欲。”
素素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把芦笋和鸡块熟练地炒上。
小郭说：“到蒸屉里把盘子拿来。”
素素应声去拿，打开蒸屉一伸手，烫得尖叫一声，盘子摔得粉碎。
小郭急促地说：“垫上毛巾，再拿一个，别管它了。”
素素垫了毛巾，又拿出一个来，再看自己的手指烫了一个泡，她仰头再看小郭，小郭把刚炒好的菜倒到垃圾桶里，洗了锅又开始刮橙子。
素素有点恼怒：“干吗倒掉？不是把盘子给你拿出来了吗？”
小郭说：“盘子的标准温度是一百一十五度，你看到我快出锅再拿，你这样当二厨啊，早就被骂死了。”
素素说：“你骂你的二厨吗？”
小郭大声地笑了：“我就是二厨啊？每天被人骂惯了。我们的主厨是个法国佬，他骂他的，我装听不见。”素素脸色都变了。
小郭说：“一二三拿！”
素素从蒸屉里把盘子拿出来，小郭速度很快地把菜倒进去。
小郭说：“合作愉快！”
素素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太笨了，学什么都学不会。”
小郭感兴趣地说：“学什么呀？我教你。”
素素比划着：“就是马上就把洋葱剁成大小一样的丁，那样用刀。”
小郭想了想：“八刀法呀？早不流行了，吴老师他们还用，你要在厨房里一使会被人笑话的，现在流行倒推刀。”
小郭边说边抄过一个洋葱，从腰里拔出一把厨刀，以惊人的速度把洋葱切成几片薄片。
奇怪的是，他反方向用刀，看都不看，扭头对素素说，边说边切：“这样的刀法，才是江湖第一。”
洋葱在他刀下被切成丝，比头发略粗一点，小郭反手用刀一抄，鼓起气来一吹，雪花一样飘飘扬扬地飞散开。小郭端上菜，笑笑走了。素素捻着案子上那些洋葱丝，不敢相信是真的。
吴娘娘吃了一口炒蟹肉，闭上眼嚼了半天，小郭屏住呼吸看她。吴娘娘睁开眼笑了：“还算有火候。”小郭兴奋坏了，恨不得有尾巴都摇几下：“您尝尝这个芦笋炒鸡块。”
吴娘娘用筷子指着一蟹五吃剩下的四样：“搞这些花样很无聊啊。”
小郭说：“顾客喜欢，您就别碰那个了，留着那姑娘来吃，那姑娘呢？”只见素素咬牙切齿地在灯下拿着洋葱练倒推刀的刀法，她练了几下，逐渐成形了，虽然切得很粗，但是也比较规则。她得意忘形，也把脸扭过去不看，脸上还笑嘻嘻的，瞬间脸色就绿了，发出一声惨叫。素素抱着流血的指头跑进来，嘴里一连串地说：“切着了！切着了！”李同赶紧跳起来，找了纱布和创可贴给她包上。
素素懊恼地自责：“我真没用。”
吴娘娘笑了慢慢地鼓掌。小郭和李同也笑着鼓掌。素素抱着手指头傻了。吴娘娘举了面前的酒：“终于切伤了，欢迎进入厨艺世界。”看来，吴娘娘这一关，素素算是过了。
不过，素素不去粤海风，粤海风也没人挂念她，一样是雷打不动地上工下工。晚上收工后，徐冰坐在饭店监控室里，显得格外兴奋。监控室里显示着，下班的厨师们往门口走。李大嘴、顾小磊、三厨、配菜往外走，小滑头拦住他们，大张着手臂。
小滑头说：“老大把反腐倡廉的任务交给我了，为了防止盗窃，走之前每个人都要进行检查。”
大家面面相觑，一起哄笑起来。
顾小磊说：“给你个鸡毛你还真当令箭啊！”
小美说：“搜身是犯法的，知道吗？小滑头？”
李大嘴把小滑头脑门一推推老远：“赶紧滚吧。”
小滑头扑上来死抱着李大嘴的腰，大喊大叫：“反腐倡廉，人人有责，有种你打我一顿！”
李大嘴真愣住了，扭头看着小美说：“这个人疯了吧？”
小美笑起来：“老大让他做顿公饭，他得意得命都不要了。”
时慧宝从里面换了衣服出来，看他们堵在门口不走，过去看：“怎么了？”
三厨说：“小滑头要搜身啊，说是徐老大吩咐的。”
时慧宝不高兴地说：“怎么又搞这一套，我还以为她消停了呢。”
徐冰看着监视器，小滑头在细细地检查顾小磊，徐冰笑出声来。监控室的门推开，时慧宝不乐意地进来：“你怎么在--”徐冰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时慧宝无力地说：“你谍战片看多了吧？每天跟手底下人斗心眼有意思吗？”
徐冰头都不回：“我一定得挖出个贼来，不杀鸡猴子吓不住。”
时慧宝嗤之以鼻地说：“靠一个小滑头？”
徐冰说：“对，他们小看他，才能露出马脚，看看吧。”
小滑头心惊胆战地把李大嘴上衣搜完了，一无所获。他低头去搜李大嘴的裤子，弯腰低头的瞬间，李大嘴把手里的皮包扬起来，从小滑头脑袋顶上递过去，顾小磊手很快，把皮包接过去。小美假装看不见，一声不吭。小滑头把李大嘴放走，伸出两只手冲着小美，小美瞪着他，小滑头不好意思搜她，不敢搜，自己躲到一边去了。
监控里，时慧宝和徐冰都看见了，画面上很清楚，时慧宝目瞪口呆。徐冰把刚才的画面调出来，指着李大嘴从小滑头头顶递过去的皮包。
徐冰说：“猜猜里面有什么？”
时慧宝没吭声。
徐冰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有四只上好的干鲍，六头的南非鲍，他不是拿回家吃的，是送到市场上去卖的。”
时慧宝叹口气把头低下来，觉得非常丢人。徐冰把转椅转一圈面冲着时慧宝，跷着二郎腿。
徐冰说：“还有什么事吗？”
时慧宝再说话底气就没那么足了：“白楠说回老家迁坟，要请几天假，他怕你不准他假，让我说情。”
徐冰皱着眉头：“几天？”
时慧宝说：“五天吧。”
徐冰说：“告诉他最多两天。时间再长我换人了，还有，酵母留下来没有？”
时慧宝说：“留了。”
徐冰点点头，他们都没看到的是，在监视器里，小美匆匆忙忙又跑回饭店。进了门小美往更衣室里走，她踮着脚，在衣柜顶上摸，还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小美把钥匙摸下来，打开时慧宝的柜子，从厨服里，把白楠的牛皮口袋拿出来，在灯光下打开，得意地笑了。
2.男人心事
晚上11点了，李大嘴独自一人走到了公共汽车站，他嘴里叼着烟，双手插在裤兜里，很悠闲的样子。李大嘴坐在公交站台的座椅上，丢了烟头，吹着口哨等车。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李大嘴扭头看，发现是时慧宝。
李大嘴惊讶地说：“你去哪里啊？”
时慧宝没回答他，低头看看李大嘴脚下的包。
李大嘴把包换到另外一只脚边。
时慧宝说：“你，缺钱吗？我花不着，还存了点。”
李大嘴说：“不用，你攒着吧，租个房买个房都行，老住饭店也不是这么回事。”
时慧宝过了好长时间才说出来：“我可能连厨房都住不了了，还得到街上混日子去。”
李大嘴一听就急了：“怎么着？那个老处女又想下黑手啊？我跟她急！”
时慧宝苦笑道：“你跟她急有什么用啊？她说你皮包里装了四只南非的六头干鲍，还有两斤上好的虾仁，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刚才我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李大嘴先是愤怒，继而恐惧：“她怎么知道？门口不是没安监视器吗？”
时慧宝冲着他勾勾手，示意把包拿过来。李大嘴很无奈，只能把包递过去。时慧宝打开往里看了一下，叹口气又还给他。
李大嘴受不了这一套：“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啦？我把东西放回去明天我辞职。”
时慧宝也火了：“辞职有什么用？到别的饭店再去偷？你这是毛贼！你害得我都让人瞧不起，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街上混？拖着拽着就上不了道呢？”
李大嘴说：“你害怕丢工作，我辞职不就没事了吗？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
时慧宝当胸就是一拳，打得李大嘴差点仰面朝天栽过去。
时慧宝说：“工作还能再找，没房子睡街上，不丢人。面子没了去哪儿找？在外面混靠着一张脸，靠一身本事，你不能让我下不来台，告诉我要钱干吗？我最后一次问你！”
李大嘴晃了半天，才说出来：“给人。”
时慧宝说：“给谁啊？”
李大嘴说：“我儿子。”
时慧宝说：“给你儿子？多大了还管你要钱？”
李大嘴说：“他妈天天打牌，他也不读书，在街上跟一帮街头孩子混，我说也不听，三两天就得要一回钱，要五百我给他一千，要一千我得给他两千，他不要我心里发毛。”
时慧宝说：“你欠！”
李大嘴说：“那怎么办啊？我怕他身上没钱生出什么坏主意来。跟着小孩卖个摇头丸什么的，走了我的老路，那可就完蛋了。”
李大嘴也郁闷坏了，拼命抓头发，时慧宝倚在公共汽车站牌下面，犹豫了一会儿拍拍他肩膀：“走，把这臭小子抓回来。”
两人并排来到了一条窄窄的小巷里，时慧宝找了一根棍子，挥舞了几下，还颇为趁手，掖在后腰里。李大嘴在地上折腾半天，又敲又捶的，一会儿拿起来，也是根棍子，棍头上，敲了些钉子。
时慧宝笑道：“你这是狼牙棒啊。”
李大嘴的棍子比时慧宝的粗很多，没地搁，扛在肩膀上：“吓破他们的胆！”
时慧宝把袖口束好，领子敞开，两个人头对头点着烟，往前走，已经很像一对流氓了。
李大嘴说：“明天那个老处女不会拿我开刀吧？”
时慧宝漫不经心地说：“一会儿再说。你护住我后边，我守前面。”
李大嘴说：“好。”
大街拐角的一家歌厅门口，出出进进地走过不少人，穿着吊带裙的女人们裸露着修长的大腿，在男人的怀里放肆地笑着，油头粉面的男人也一脸春风得意。
李大嘴的儿子李小嘴跟一帮烂仔坐在歌厅外面的铁栏杆上抽烟，大概正在说什么笑话，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突然，李小嘴笑容凝固了，眼睛盯着远处，他看见时慧宝和李大嘴一前一后地过来。
时慧宝反手从腰里取出棍子，在铁栏杆上狠狠打了一下：“小子，回家了！”跟李小嘴在一块儿的几个街头少年都跳下来，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俩。李小嘴想跑，被李大嘴几步就拦住了。
李大嘴用棍子指着李小嘴说：“跟我回家，别在外面混了，给你找一份工作。”
李小嘴说：“你少管我！”
时慧宝一脚把李小嘴踹到地上：“说什么呢！”
其他流氓要围过来，李大嘴跟时慧宝一个看前面一个看后面，双方互不示弱。
李大嘴说：“我把我这儿子带走，哪个敢伸一手指头，就别怪我给他把腿打折了。”
李小嘴站起来刚想跑，被时慧宝一把拽回来，摁得死死的。
李小嘴挣扎：“不用管我！真多管闲事！”
李大嘴悲愤地说：“你怎么不明白呢？这是为你好。”
李小嘴冲他喊：“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不需要你对我好啊！”
时慧宝揪住李小嘴，用棍子指着旁边的流氓：“这孩子我带走，你们趁早闪条道，医药费我可带了，干断几条腿的钱我还掏得起，别逼我。”
周围的烂仔看占不着什么便宜，闪开一点道。时慧宝揪着李小嘴出去。
李小嘴说：“兄弟们，你们把我抢下来啊！不仗义！真不仗义！”
李大嘴握着他的狼牙棒，倒退着跟出去。时慧宝和李大嘴早就把棍子扔下了。李小嘴像他们手里的玩意儿被他俩一次次卡着脖子往前推。
李小嘴说：“我不愿干厨房！”
李大嘴说：“不愿干也得干！再跟那些人混，打断你的腿，过去太惯着你了。”
时慧宝兴奋地说：“要是我没生闺女生男孩儿多好，不听话就揍他。听见没有？你爸一身本事，传给你够用了！”
说着李大嘴就和时慧宝架着仍在挣扎的李小嘴，来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理发店里，李小嘴杀猪似的喊，剃头师傅是个老头，心惊胆战地拿着推子看他。
李大嘴说：“别听他喊，给他剃，看这一头黄毛我就生气。”
时慧宝在李小嘴耳边说了几句，李小嘴竟然奇迹般的闭了嘴，眼看着几下就被剃成了大光头。李小嘴哭丧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丢死人了。”李大嘴把他拽到一边，自己坐到椅子上：“也给我推一个，省得就他一个丢人。”一会儿，两个光瓢大脑袋瓜就诞生了，崭新的两个大灯泡在黑夜里显得尤为闪耀。
第二天早上，李小嘴又被李大嘴领着，不情不愿地进了粤海风的后厨房。李小嘴刀不会拿，半天才切一片肉，看得一边坐着的时慧宝和李大嘴面面相觑。
时慧宝把李大嘴拽到一边：“徐冰的意思很简单，让我跟你谈一下，天一亮，不想看见你再来了。”
李大嘴沮丧地说：“是啊，让人家抓住腕子了。”
时慧宝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徐冰是个爱才的人，你自从到这个厨房里，就没拿出点什么绝活来，这回给她露一露，我来想办法把你们俩都留在这个厨房里。”李大嘴看着他，不敢完全相信。
时慧宝说：“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走。”
李大嘴终于接受自己的命运了：“老处女真要命啊，把别人的本事全榨出来，抓只蛤蟆也能攥出尿来。”
李大嘴卷起袖子，过去把李小嘴手里的刀抢下来：“儿子，闪开吧，看你爹露一手。”
徐冰背着包穿着家常衣服从外面进来，看见厨师们坐那儿等她，转眼之间，发现时慧宝不在，便到处找他。
时慧宝坐在厨师的高椅上，李大嘴正在切羊肉，李小嘴把一堆鸡蛋打到盆里，灶上，烈火熊熊，一口大锅正在煮着东西。徐冰走进来，惊奇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