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活就是一场闹剧(3)
白楠赔着笑：“我什么也没看着。”
厨师们也跟着笑，气得小美找东西丢他。
时慧宝说：“你不是厨师嘛。”
小美说：“厨师没性别啊？”
白楠求饶道：“下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小美恨恨地骂他：“就是见人下菜碟，老大在里面换衣服你怎么不进去？”
徐冰扣着厨师服也出来了，大家立即安静了。
时慧宝说：“都散了吧，赶紧准备！新送来的紫苏和河虾都放好，收拾干净。”
众人鸡齐鸭不齐地应了一声走了。
徐冰奇怪地往厨房里走：“你怎么不进去？”
时慧宝笑着看她：“等会儿。你坐着咱俩聊聊。”
徐冰说：“有什么好聊的？”
时慧宝说：“拿我的钱去补窟窿，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呢？”
徐冰没想到时慧宝上来就挑破了她的软肋，愣了一下，反唇相讥：“是啊，你开我的保险箱，怎么不给我打招呼呢？”
时慧宝说：“我把监视器都关了，你从哪儿看见的？我刚想明白，给我打电话是逗我呢。安哪儿了？”
徐冰忍着笑：“你先告诉我怎么弄到的密码？”
时慧宝说：“我也不告诉你。”
两个人心照不宣，各自装成无事人进到厨房。等过了中午最忙的高峰，徐冰把菜盛出来，从头顶上撕下单子来看，一只手去摘围裙。她抬头看看时慧宝，时慧宝心不在焉，一边炒菜一边跟找苍蝇一样四面八方看。
徐冰说：“糊啦！”
时慧宝吓了一跳，颠了几下勺把菜出锅。
徐冰卸了围裙扔到一边，坐到台子上，对菜单，小滑头从外面跑进来，兴奋地对时慧宝说：“对面那个饭店又开张了。”
时慧宝抬头看他。徐冰理也不理。
时慧宝惊喜地说：“谁啊？”
小滑头冲徐冰使劲挤眼。
徐冰背冲着他：“再挤，把你眼睛挖了。”
小滑头赶紧跑了。
下午李同带着冬冬来看徐冰，见到冬冬，徐冰心情大好，很是开心。她到了停车场，蹲在地上双手一拍，冬冬跑过来，徐冰抱着他连转了几圈。
徐冰说：“对不起啊，阿姨着急出来，还是那么晚。你都困了吧？”
冬冬说：“我不困，我想你了阿姨。”
徐冰狠狠地亲他一下，站起来，李同站在车边等她。
徐冰说：“上车，我请客。”徐冰和冬冬有说有笑地上了车，李同开车来到了动漫城的游戏厅。
徐冰难得放松，像孩子一样和冬冬在打街机，徐冰眼看着配合不好，笑嘻嘻地把自己身上的游戏币摸出来，都塞给冬冬。
徐冰大声说：“这儿太热了，阿姨外面待会儿去。”
徐冰出了游戏厅，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李同把饮料递给她。
徐冰兴致还高着：“你不进去陪他玩儿？”
李同说：“不行啊，老了。画面看不过来，一会儿就晕，一会儿就晕。”
徐冰说：“老师身体好点儿了吗？”
李同观察一下徐冰说：“我妈这两天也跟我吵架，我都不敢去她那儿，我想就在这儿开个饭店，离家近，能照顾冬冬，也能照顾我妈。”
徐冰点头，没吭声。
李同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这两天也看了不少房子，不是店面太小，就是租金太贵，我犹豫了好久，朋友介绍了一家店，后来挑上一家合适的。”
冬冬玩完了，满头是汗地跑出来：“阿姨阿姨，我要喝可乐！”
徐冰把他抱到椅子上，给他开可乐，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不方便？房子都找了，还假惺惺地问我意见？”
李同笑起来，也不介意：“找到的铺面在粤海风对面。”
徐冰被雷劈一样张大嘴看他。
李同说：“没错，金砂。前面两个干黄了的，没有人愿意接，租金比较合适，地段也很好。”
徐冰正想说话，冬冬扯她的袖子：“吸管，阿姨。”
徐冰说：“啊。”
徐冰拿吸管给冬冬。
李同说：“这样冬冬想见你也方便，这孩子晚上缠着我讲故事，我哪儿有那么多故事。冬冬啊，想不想在离阿姨近的地方开个饭馆？只要阿姨同意，你可以天天见她。”
冬冬高兴地说：“想！想！想！”
冬冬搂住徐冰的脖子：“阿姨，我要天天见你。”
徐冰脸都僵住了。
李同说：“赶紧谢谢阿姨。”
冬冬说：“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徐冰这一肚子话，被堵得一句都出不来。本来高高兴兴出来玩的徐冰，心情又沮丧到了极点，刚归顺了一个时慧宝，就又来了一个李同，这世界也太小了一点吧，干脆回火星算了。李同把后车门打开，把睡着的冬冬抱起来，放在后座。李同又坐在司机副座上。徐冰冷着脸开车也不理他。
李同说：“怎么？生气了？”
徐冰说：“系好安全带！一会儿让警察抓到，我就说你是抢劫犯。”
李同笑笑，把安全带系上。
徐冰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那么阴险。”
李同说：“阴险吗？”
徐冰说：“很阴险！看来我以后要防着你点儿，我已经被你坑了一回，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给我打孩子牌！”
李同说：“我总得找个借口见你啊，红口白牙的来了，在对面开饭店，该怎么说呢？刚才冬冬那么一闹，你心里不乐意，咱们就重新说。是不是不同意？我还可以继续找。”
徐冰把车刹住，对李同说：“到了，下车吧。”
金砂饭店里又开始热闹起来，李同正跟装修工在墙上画图，还有一批装修工人，干得正酣。
李同说：“这个拐角，不要用石材，用桃木，跟下面的地板接起来。”
李同抬头，见时慧宝过来，笑着迎出去。
时慧宝说：“徐冰说是你，我还纳闷呢，你说怎么就这么巧。”
李同说：“老让我妈催，也不是个事儿，有一个朋友介绍给我这个地方，可不是撞到一块儿去了嘛。我这个饭店小，比不了你们，只好做点有风格的东西出来。”
时慧宝说：“真巧，开到对面了。离得近凑桌牌都方便。要人吗？班子搭了吗？”
李同说：“没有，原来一班子同学，都当了主厨，也请不动了。找了个二厨，剩下的公开招聘。”
时慧宝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好的灶台供应商，他买我的面子，先供货后付款，我们厨房里用的就是，走，你跟着我看看去。”
李同还有点尴尬：“你们忙，我别去捣乱了。我想就在这儿支上灶，招聘厨师，我一个人水平有限，想请你们替我把把关。”
时慧宝说：“好啊。”
李同说：“不好，徐冰能过来吗？我一说她就急了。”
时慧宝笑起来：“这事不难，老大是顺毛驴，得有技巧。交给我。”
时慧宝回粤海风的时候，厨师们已经吃完午饭了，徐冰喝着茶，懒洋洋地看杂志。
小滑头给时慧宝盛了一碗饭，时慧宝埋头扒着吃，也不吭声。
徐冰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样？”
时慧宝说：“什么怎么样？啊，不行。”
徐冰说：“什么不行？李同手底下很过硬，又在美国混了这么多年，不能小看。”
时慧宝说：“他一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啊？他还想请我们帮忙给他招聘厨师把关呢。我当场就回绝了。”
徐冰抬起头：“你回绝了？”
时慧宝说：“我跟他说，徐老大饭店事情多，她一走损失太大，我们两个人一个专业一个非专业出身正好中和一下。”
徐冰不领情地说：“谁让你替我做决定的？”
时慧宝说：“我还跟他说，徐老大说你成心的。把店开在对面，明摆着抢生意，没这么做同学的，也没这么做人的。她绝对不去。”
徐冰说：“我没那么说。”
时慧宝说：“你刚说的，你绝对什么的。”
徐冰气坏了，站起来：“对，我是不愿意见他，但我非常愿意帮他招聘厨师。”
时慧宝说：“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徐冰说：“不是我变得快，是你那个猪脑子根本不明白！”
徐冰站起来走出去。
5.怎么又是你？
金砂正式招聘，李同邀请了徐冰和时慧宝过去当参谋。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前，对面摆了一个简单的厨台，一个灶、一口锅。旁边备着各种材料。
一个瘦瘦的厨师挽着袖子过来，递给李同一张名片。厨师说：“我是淮扬菜的底子，半路出家学的粤菜，主要是肉台。”
李同说：“那你来一道淮扬菜给我们看看。”
厨师笑了，提起一块猪肉，用刀轻轻拍打着：“蒸个狮子头吧。”
厨师运刀如风指指戳戳，刀背一翻，肉已经剁成几毫米大小的肉丁了。厨师拿过两个鸡蛋，掌心握大头，小头露在外面，用筷子轻敲一下，蛋清出来了，抓了一把面粉，打匀，手在里面握了几下，从肉丁上扫过去，肉丁就变成一个一个的大肉丸。蒸屉冒着热气，厨师把生菜叶子剪成荷叶形铺上，丸子放在上面，蒸屉扣好，厨师这才长出口气，回头冲着他们笑：“其实淮扬菜大煮干丝是最好的，可惜这边没有卤水点的豆腐丝，要是到淮南买才算地道。”
时慧宝笑道：“手艺不错呀，怎么想到到这儿来了？”
厨师笑笑：“老婆怀上了，我得找个离家近的餐厅，她临时打电话我也回得去。”
几个人都笑起来。厨师扭头果断地关火，用小盘盛出三个肉丸来，撒上蟹粉，端上去。
三个人都低头吃了一勺，连徐冰都笑了。
徐冰说：“不错。狮子头就靠肉香味，刀工不错，火候也好。可是你通不过。”
厨师一愣：“哪儿有问题？”
徐冰说：“说破了也不值钱，狮子头的肉必须用切，不能剁，要不然香味全没了，肉必须用鲜肉，一冻就不能用了。”
厨师说：“现在都是这么做的。鲜肉切成丁费工太大。”
徐冰说：“给你的工资里，人民币省点工，少印一个零你干不干？”
李同说：“很难做到每天都有鲜肉。”
徐冰说：“那就干脆别做这道菜。不费工，没有品质，为什么欺骗顾客？”
厨师没吭声，扭头走了。
李同说：“下一个。”
屋里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素素提着大箱子进来了。
李同说：“你来干什么？”
素素把箱子放到地上，低头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铸铁锅来捧在手里，很兴奋地说：“我来考厨师啊。”
素素把锅放好，竟然从腰上挂的皮套里，取出一把厨刀来：“这套东西是我买的，闯江湖要有自己的刀。”
徐冰笑眯眯地看着她。时慧宝不动声色，李同有点苦笑。
李同说：“好吧。将来你学成了一定会请你帮忙的，下一个。”
又过来一个胖厨师。素素火了，挥舞着厨刀：“为什么让他们试，不让我试，我排在他前面！你回去排队听见没有？”
胖厨师被她吓回去了。李同耐心地说：“你来这儿能干什么呢？到了这儿就得是成熟的厨师，没人也没时间教你。”
素素说：“我可以从最基本的活儿干起。”
李同说：“你根本不了解厨房，最基本的活儿是什么？是每天要扛上百斤土豆、西红柿、猪肉进来，从厢车上往下卸油、卸酒水、卸调料！你干得了吗？”
素素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时慧宝说：“先让她干吧，行不行？”
李同不吭声了。
素素感激地看时慧宝一眼：“我炒一道菠萝鸡片。”
素素提出一个菠萝，刻意地让大家看到，学着其他厨师的样子，在菠萝上轻划了一个W，菠萝皮向两边绽开，锅里放上热油，同时切鸡片，鸡片一入锅，翻炒几下，倒进料酒，再切菠萝片，红绿色的彩椒一起扔进去翻炒。一翻锅，绿色、黄色和红色的彩椒，淡淡肉红色的鸡片撒在上面。素素把菜端过来，李同、时慧宝和徐冰一起看，但谁也没动筷子。
徐冰对李同说：“吃一口吧。”
李同问素素说：“鸡片在锅里翻炒，为什么不盯着点？”
素素说：“鸡片七成熟大概要一分多钟嘛，菜谱上说的。”
李同无奈地说：“不要相信菜谱，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鸡片炒老了，为什么不把所有的料备好再下锅呢？你以为你是主厨吗？没有绝对把握出锅的时候为什么不尝一下呢？你心里算计好了，如何如何利索，就可以当厨师了，这是一行大家合作的职业，你这么利索做家庭主妇好了。”
素素不服气地自己拿筷子吃了一口鸡片，在嘴里嚼了半天满脸沮丧。
李同说：“是不是？这不像鸡片，炒成牛肉片了，我坐在这儿都看见你炒过了。”
时慧宝吃了一口，没吭声。
徐冰说：“几天不见，已经很有进步了，你不知道我刚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个不会拿刀的小孩子呢，我觉得可以。你尝尝。”
素素高兴坏了：“谢谢徐老大。”
李同吃了一口，无奈地说：“厨师，也叫勤行，勤快的勤，大清早到，夜深人静走，一天站十六个小时是什么滋味？别人吃饭的时候，你吃不上，等到你吃，油烟早把你熏饱了。小姑娘学着玩玩还可以。上一个最普通的厨师学校，全日制也要两年，不要那么心急，将来你学成了一定请你。”
素素一言不发，把锅和刀都收拾起来，提着箱子连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时慧宝不满地说：“彩椒炒得就不错嘛，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李同说：“没经过系统训练，她以为她那么容易就成功了。看下一个吧。还是要用从学校里出来的。”
时慧宝没吭声站起来，从后门出去，听见李同在喊：“下一个。”
素素心里有气，真是的，连个机会都不给，好歹还是朋友呢，还跟着吴娘娘学了那么多天呢，自己原本光洁如玉的双手都被碱水泡得起皱纹了。素素越想越气，心里一阵委屈，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车站，坐在那等车，盛锅的大箱子放在一边，她用脚无聊地一脚一脚踢着。
时慧宝过来坐在旁边：“彩椒炒得不错，忘了告诉你。”
素素看他一眼：“那有什么用？他们要学校出来的，全能的，变形金刚那种。”
时慧宝笑起来：“因为他们两个就是学校里出来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我就是自己学的。”
素素扭头看他：“你学多少年了？”
时慧宝说：“也有年头了，我就想问问，他们这么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再干下去？”
素素说：“我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厨房。”
时慧宝说：“这一辈子所有的事，都是没有准备好就开始了，厨房不难了解，想有一身手艺，那就边干边学，不过你要想在厨房里生存下去，就要记住，骂人和发脾气是大厨的特权，厨师和学徒只有被骂的份儿，先练好厚脸皮和钢铁神经，等你成了大厨，骂起人也会很流利。”
素素笑了，扭头看他：“你就不骂人。”
时慧宝说：“是，我不骂人，你就不一样。”
素素看着前方，漫无目的地说：“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地上往墙上爬，就算我爬得慢，总有一天也会爬到墙头的。”
时慧宝笑了：“你那么想就好了，我怕你没信心了，刚才我很生气，两个上过厨师学校的人摆出一副臭嘴脸，好像不进学校就吃不上这碗饭一样，来，我教你一道菜。”时慧宝和素素交头接耳，素素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素素又去了金砂，时慧宝从外面进来，一个厨师正把面点端过来，是一份三丝炒粉，洁白如玉的米粉，布着黑色的火腿丝，红色的胡萝卜丝和黄色的蛋饼丝，还有一丁点翠绿的葱花。
徐冰吃了一口，李同也吃了一口。
时慧宝坐下，只闻了闻：“不错。”
李同对徐冰说：“你的看法呢？”
徐冰说：“米粉的韧度有问题。”
厨师涨红了脸：“韧度没问题！”
徐冰说：“吃你做的东西，我也教你一手，把米粉泡软的时候，加一点盐，就能弹牙。米粉的用法有六十几种，你这是最大路货的一种，我做白案的时候没有学全，这点小事我还知道。”
厨师佩服地说：“我给您做学徒，我--不要工钱打下手？”
徐冰说：“对不起，我不缺人，是他招聘。”
李同揉着太阳穴：“下一个。”
面点厨师郁闷地走了，素素又拎着箱子笑嘻嘻地进来。
李同皱着眉头看她。
素素说：“我还会一道菜，我忘了，我现在就给你们做。”
李同站起来：“昨天话说重了，对不起啊，将来你要想实习，随时都可以过来好吗？他们两个后厨房都有事，不耽误他们时间，好不好？”
素素固执地说：“不好。为什么我不能再做一道？你这是歧视。”
徐冰说：“好啊，做吧。”
李同很郁闷地坐回去。
素素得意扬扬地拔出厨刀，找了一块牛肉：“既然你说我炒的鸡片变成了炒牛肉，那这道菜就是煎牛肉片。”
素素切下一大块牛腱子肉，打开灶煮水，用保鲜膜左一道缠，右一道缠，把牛肉包裹成一个四方块。
徐冰惊着了，站起来看。
素素打开锅把牛肉扔到沸腾的水里，李同也站起来了：“裹着塑料袋煮？”
素素切葱姜蒜在平底锅里倒油根本不理他。
时慧宝不吭声，低头看表。
李同更纳闷了：“你直接煎就可以，粤菜哪有这道？”
时慧宝咳嗽了一声。素素打开锅盖，把她煮的塑料袋捞出来，吸着气，把保鲜膜解开。
李同说：“谁教你的？我没见过有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