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 第10章 80万赎金

第10章 80万赎金

书籍名:《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作者:梵丁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他没想到女孩的父母答应得那么痛快。看来对方真是个有钱的人家,他的电话刚一打进去就被人接了过来,先是女孩的父亲,接着便是母亲,两个人在弄明白他的来意后苦苦哀求,说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钱他们实在一下子拿不出来,但为了孩子一定尽力满足对方的要求,只要别伤着孩子,其余什么都好商量。

  “有钱人嘛,遇见事儿都会装穷,不下狠碴子他们是不会从身上往下割肉的。”老鬼在心里念叨着。

  老鬼瞅瞅身边正在紧盯着自己的胡凯和魏树生,他们都是他在茶淀劳改农场改造时的狱友,自己犯的是诈骗罪,那两个人都是因为盗窃进来的。三个人在寒冬和烈日下的大田里苦熬了五个春秋才重见了天日,因为刑期相近,所以他们出狱的时间都差不多,老鬼是在去年元旦前出来的,他们俩是在劳改队过完新年后也一前一后获得了自由。

  老鬼是他们三个人中的大哥,因为鬼点子多,所以颇得那两人的信赖,在给两人接风的饭局上,老鬼劈头便问了他们一句:“二位兄弟,咱们这五年不能白蹲,还有没有胆子再干几把?”

  胡凯和魏树生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他们还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快乐和喜悦之中。

  老鬼又追问了一句。那两个人还是没说话,虽然出来好多天了,但监狱和劳改队的岁月仍然让他们刻骨铭心,不敢轻易忘记。

  “大哥,这几年大狱蹲得确实冤,可万一再进去……”胡凯终于有了个表态。

  “好,知道冤就行,前些天我在方庄碰见了一个人,你们猜是谁?”老鬼自己呷了一口酒。

  那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瞅着他。

  老鬼生得面目狰狞,用“圈里人”的话讲就是:一看就不是好鸟儿。他这个绰号还是“圈儿里”的一个经济犯给他起的,这个人据说会看面相,在老鬼临近刑满释放头一天的时候,经济犯上下打量了他半天,然后语出惊人地说:“你年轻时候面相可不是这样儿,你呀,心里有一股煞气,都带到脸上来了,收着点儿吧,兄弟,咱们这些人好歹还是得走正道儿啊!”

  老鬼被他一番话说得哑然无声,他白了那个人一眼,扭头走了。

  打那以后他心里收敛了不少,那位经济犯的点评还真是击中要害,说到了他心里。

  劳改队这个地方学好也容易,学坏也容易,这里边什么人都有,老鬼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学了不少新本事,想出去以后找机会试试。

  自从被那位经济犯戳中要害以后,他老实了好长时间,天天猫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老婆早就和他离了,不过这样一来倒落了个自在,想吃想睡全由他自己说了算。他的想法是,先调养个三五个月,然后托亲戚朋友找个事干干,实在不行就去找以前“圈儿里”出来的朋友,那些人当中有好几个都在工程队当包工头儿,据说挣了不少钱,他在劳改队干过瓦工,干工程应该不成问题。

  老鬼此番邪念的勾起缘自于他半个月前碰见了桦子。

  那天晚上他正在路边的一个烟摊上买烟,买完烟正要走的时候,一辆蓝鸟停在他旁边的马路牙子下边,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挺讲究的人,他一看眼熟,但那个人的精气神又让他拿不准,他试着喊了一声桦子,那人一回头,接着便过来和他握手寒暄,他没看错,这人真的就是在茶淀农场大名鼎鼎的桦子。

  桦子本名叫王力桦,据说母亲生他的头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一片白白的桦树林,醒来后感到剧烈的宫缩,接着他便呱呱坠地了。

  桦子自幼便桀骜不驯,19岁那年因拦路抢劫被判处九年徒刑,服刑后也不服管教,经常打架斗殴,为此也常被送进“小号”反省。可令人不解的是他一被关进“小号”就会立马儿安静下来,他在“小号”里只有两件东西,一是吃饭的家伙,另一个就是书。

  这些书的内容也令人好生奇怪,几乎清一色地全是经济、法律类的,如《经济法》、《国际经济法》、《合同法》、《刑法》、《刑事诉讼法》等等,难怪有人说桦子蹲了九年劳改,倒有一半时间读了书。而监狱和劳改队现在讲人性化管理,带书进“小号”反省是不受限制的,当然禁书是万万带不得的。

  老鬼和桦子在茶淀三分场共同改造了三年,算是名正言顺的狱友,他比桦子晚出来几个月,没想到却在买烟时碰上了。

  在“圈儿里”待过的人眼睛都特别贼,当时老鬼凭本能觉出桦子出来以后肯定又在外边干什么事儿了。在一块儿劳改的时候他就隐约感到这小子肯定心藏玄机,出去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看今天他的这副行头和作派,十有八九是又“入了道”,而且不会是以前的那类小打小闹,因为他从桦子的笑脸中品出了冷漠和目光中的残忍,而这些都是无法刻意掩饰住的。

  更令老鬼想不到的是,桦子的蓝鸟车后备箱里,装着好几支填满子弹的冲锋枪和美式压阀手雷,那是桦子准备拼命时候用的家伙。

  桦子刚刚宴请了他的一个“铁磁”,上午才从茶淀劳改农场放出来的董利民。

  到北京后,民子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奔了一处地方——位于城南的南福居酒楼,桦子和另外几个狱友和发小儿要在那里给他接风洗尘。

  宴席设在二楼东南角的包间,东南方向是“生门”,很多人都信这个,桦子自然更信。民子刚一推开包间门,里面的人便大呼小叫起来:

  “哎约民子,胖啦?”

  “看走眼了吧?整个儿一个黑瘦黑瘦的,你他妈还愣说胖了?”

  “民子,哥儿几个天天念叨你哪。”

  “快坐下吧,先喝口热茶。”

  “这几年憋坏了吧?一会儿让桦哥带你去个地方儿,好好儿败败火!”

  说完后几个人便粗俗地大笑起来。

  民子用眼一扫,桦子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正带着一种他所特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上下打量着自己。

  “桦哥!”民子冲桦子叫了一声,他比桦子还大半岁,但他已经习惯这样叫了。

  “一脸沧桑啊,民子!”桦子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民子的脸。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全都扭头看着桦子。

  “好!”桦子站起身,把酒杯端起来说道:“今天咱们这主力阵容就算差不多齐了,民子,一路辛苦了!庆子,给民子把酒满上,哥儿几个都先干了这杯,一会儿我跟大伙儿有话说。”说完后他巡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一扬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席散后,桦子果然把两眼发红的民子领到了一家高档洗浴中心。

  上楼之后又拐了几个弯儿,桦子伸手招来两个颇具姿色的小姐,他用手指点着其中一个说:“你,带着我这兄弟走,先洗个鸳鸯浴,然后好好儿陪他歇会儿,记住,上点儿心,钱,我少不了你的,记住了没有,啊?”

  那小姐脸上笑开了花,她冲着桦子连连点了几下头,然后拥着民子走了。

  几个小时以后,睡醒了的民子睁眼一看,桦子正坐在自己床边的沙发上慢慢抽着烟。

  “怎么样?”桦子笑着问道。

  “真他妈舒坦,桦哥,多谢了啊。”民子伸了个懒腰。

  “比茶淀劳改农场怎么样?”

  “瞧你说的,桦哥,没有可比性,天上地下。”

  “民子,你说,咱们这帮人为什么折进去的?”桦子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他烟瘾大。

  民子一时没弄明白桦子问话的用意,愣愣地瞅着他。

  “犯法了呗。”民子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不对,是因为社会不公平!”桦子从烟盒里弹出一根儿烟递给民子。

  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是刚才那个小姐。

  “二位大哥,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她笑容可掬地问道。

  桦子沉吟了一下说:“也不需要什么,要不来点儿水果?”

  小姐应了一声,脸上挂着笑走了。

  “看见了吧,民子,这就叫现实,瞧她这热乎劲儿,你以为是冲咱们来的?不对!是冲钱来的,对不对?”

  民子没说话,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桦子接着说:“刚才我说社会不公平,可不是随便那么一说的,谁不喜欢钱?可咱们刚一动手,人就进了监狱,你刚才讲的对,咱们是犯法了,可要是不犯法,咱又上哪儿弄钱去?”

  民子一边拿眼瞧着桦子,一边不住地点头。

  “可有人又能弄到钱又出不了事儿,这他妈就叫现实社会。”桦子拍了一下桌子。

  “我操!”民子也跟着骂了一句。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说了,人活着要像条龙,不能像条虫,瞧人家本·拉登,那才叫个爷们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活全都不吝,他大爷的,人早晚有那么一天,不他妈活出彩来,还不如一头撞死。”

  有人轻轻敲门,刚才那个小姐扭身进屋,小心地把水果盘放在桦子身边。

  “二位大哥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一声好了。”说完后她又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桦子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

  “民子,想不想天天过这种日子?”他把水果咽进去之后问道。

  “怎么不想,孙子才不想呢。”民子仰天叹一口气。

  “人生不过百年,一辈子一晃就过去了,可在茶淀劳改农场这几年,倒真是他妈度日如年,那滋味,下辈子都忘不了。”

  民子一下大笑起来:“桦哥,别说下辈子,还是聊聊咱们这辈子怎么过吧。”

  “敢不敢跟着我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真刀真枪做他几回?”桦子透过烟雾看着民子。

  民子的脸慢慢涨红了,“不就是玩儿命吗?”他压低声音喊道。

  桦子警觉地瞥了一眼门口,然后冲民子点点头说:“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两个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各自抽烟想着心事。

  过了几分钟,民子又小声问桦子:“桦哥,听说你蹲“小号”的时候,在里边看了不少书,真有这么回事?”

  桦子翻翻眼皮问了一句:“谁说的?”

  “听你们分场的人讲的。”民子模棱两可地回答,他知道桦子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和别人“蹿秧子”。

  这次桦子一点儿没急,反而咧嘴笑了,“这年头儿,你就是当坏人,也得有文化,一天到晚净干偷鸡摸狗的事儿,能他妈有什么出息?”

  民子乘机问道:“那,桦哥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书吗?”

  “法律的,破案的,绑架的,还有经济的。”桦子颇有些骄傲地向民子介绍。

  “不瞒你说,民子,这类书我少说读了能有20本,确实能让人长见识、长知识,俗话说用知识武装头脑,对不对?”桦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民子觉得自己后脑勺慢慢蹿出一股凉气,桦子的真正心机究竟是什么,他一直没有弄明白,不过,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桦子绝不可能只弄些钱就会收手。

  天黑透的时候,两个人才酒足饭饱地从洗浴中心出来,因为喝了酒,民子两条腿显得有些拌蒜,但他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他们走的是一条不归之路。

  “老哥,咱们在‘圈儿里’待过的人,都得是条龙,可不能是只小虫子。”一颗烟过后,桦子意味深长地瞄了老鬼一眼,然后摆摆手走了。

  两年之后,民子和桦子便在枪口下撒手西归了。这是后话。

  听完老鬼的讲述后,胡凯和魏树生依旧默不作声,但脸色却因为内心开始涌动的心潮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

  三个刚刚回归人间的灵魂此刻又慢慢跌下了黑暗无底的地狱。

  “大哥,什么时候动手?”胡凯端着酒杯问,他知道老鬼应该已经物色好了对象。

  “下礼拜吧。”老鬼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加狰狞。

  “大哥,我想问一下,咱们这事应当属于绑架,这类案子由谁来管?”一直没讲话的魏树生插了一句。

  “特警!”老鬼吐出这两个字后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发涩。他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帮人不好对付啊!大哥。”胡凯低声说,同时扭头瞧了魏树生一眼。

  老鬼有些急了,他压低嗓音吼道:“你们两个小子,就知道前怕狼后怕虎,上次进去全怪你们自己不小心,白白蹲了五年大牢。这次我都算计好了,万无一失!别他妈忘了这几年咱哥们儿受的罪,那他妈是人受的吗?这年头,要不你就有职有权有地位,那钱来得保准哗哗的。要不你就有靠山有后台,能拐个弯儿弄钱。像咱哥们儿这样人嫌狗不待见没有社会地位的草民,要不你就认头,一辈子土里刨食吃,要不你就豁出去,反正早晚也是那么一回事,你瞧人家桦子,那气派我都快不敢认了,咱们这些人,在社会上已然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除了弄点儿钱活舒服点儿,咱还有什么奔头儿?”

  三个喝红了眼睛的人举起酒杯,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小雯母亲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女儿从小就很乖巧,听话,讨人喜欢,现在的孩子们有很多都沾染了成人社会的陋习,比如表里不一,阿谀奉承,吹吹拍拍等,但小雯没有这些毛病,她就像草原上的一只纯真的小羚羊,对任何人都信任,对任何人都不抱偏见和怀疑。

  但上天却偏偏对她不公正。

  和章大为一同留在事主家监视电话的周可心简直不敢直视小雯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几乎聚集了人间所有绝望的眼睛!

  她就像一只母羚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羊被野兽撕咬着拖进了密林深处,但自己又没有一丝力量去救它,她悲愁、惊恐、无奈,多种心绪交织在一起,通过她的眼睛喷射出来。周可心相信,如果她能见到那个绑架女儿的人,她一定会扑上去狠狠地撕咬他,直到咬断那个罪犯的脖子,虽然她是个柔弱的女性。

  最令她揪心的是,小雯其实是一个弃儿,她现在的父母在医院里捡到她后把她抱回了家,从此对她疼爱有加,倍加呵护,三个人相依为命,本想安安生生地生活下去,那料到却凭空有了这场飞来横祸。

  “做孽呀!这些畜生。”周可心咬着嘴唇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章大为走过来轻轻拍拍周可心的肩膀,把她拉到客厅,悄悄对她说:“控制住情绪,咱们现在的目的是要救这孩子,我看你眼睛都红了,这可不行啊!我刚来特警队碰上这种绑架案的时候也受不了,恨不得立马抓住那案犯把他眼珠子抠下来搁地下踩瘪了,时间一长就明白了,你心里就是再难受,脸上也不能露出来,这时候受害人家属都把咱们看成救命的菩萨,咱们情绪要是失控了,那他们怎么办?”

  绑匪不断把电话打进来,而且每次都是用一个手机打的,虽然绑匪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很冷静,但章大为听得出来,对方正在一点一点失去耐性,而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他们正逐渐搞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绑错了对象。

  章大为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绑匪失去希望,一旦他们产生绝望的情绪,那结果极有可能就是杀害人质。

  他盯着墙上挂的那张全家福,小雯被拥在父母中间,三个人笑得都很开心,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即使是血缘不同的人,如果长期生活在一起,相濡以沫,彼此惦念、关心,面容也会逐渐变得相像起来,他没有考证这话的真实性,但他知道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夫妻会有人们常说的那种“夫妻相”,这个现象倒是大量存在。

  他心里忽然闪了一下,自己和妻子小梅能有夫妻相吗?

  下辈子吧!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念头闪过之后他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琢磨自己这点事!他知道小雯的父母正在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般会六神无主,悲痛欲绝,而特警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他和周可心不能显出丝毫的紧张、焦虑,有一次也是遇到了一件绑架案,一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同事由于心情紧张,竟不由自主地在事主的客厅内踱来踱去,结果被事主看到后引起心理上的连锁反应,在和绑匪通话时情绪失控,竟在电话里痛骂起来,绑匪在电话那边“翻了车”,差点儿让事情泡了汤。

  章大为慢慢转过身,那对悲伤中的夫妻果然正在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跟随着自己。他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欣赏过柯勒惠支的一幅版画,那是一位绝望的母亲正抱着自己体温渐渐冷却的孩子,那母亲的眼神尤其令人难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忘记那幅画,没有忘记那令人心碎的眼神。

  他让周可心给那对悲伤的夫妻沏了两杯茶,然后轻轻拍了拍那位父亲的肩膀,说了一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话:“没事儿,沉住气,一会儿对方来电话,还照咱们商量好的说。”他尽量不提绑匪两个字,这两个字对事主刺激太大,极容易使他们联想起亲人在险境中的挣扎从而增加心理负担,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尽其所能地稳住绑匪,既不能痛快地答应他们的条件,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可是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落在绑匪手里的小雯会如何应对这场做梦也想不到的飞来横祸。

  把女孩绑回来没多长时间,老鬼就发现自己把这趟活儿干秃噜了。

  其实他在事前已经观察了好多天。有一次他到海淀区蓝旗营一带找一个朋友,也是“圈儿里”回来的,刚走进朋友住的小区的时候,身边缓缓开过一辆擦得锃亮的奔驰600,驾驶员是一个40出头的女子,看样子挺有身份,到了朋友家一问,那朋友介绍说这开大奔的女子听说是一位女富婆,开着什么公司,早出晚归的,这小区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老鬼问那她们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住到那些有钱人的别墅区去?朋友顿了一下回答说,也许人家不爱往有钱人扎堆儿的地方凑热闹,当时他也没把朋友的话往深了想,但这位开大奔的富婆和她有个女儿的事却让他牢牢记住了。

  几天以后他连续好多天都戴着一副茶镜蹲在距小区门口不远的商业区仔细观察,那女富婆果然每天按时上下班,有时车里还捎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估计就是她的女儿。

  老鬼脑子里仔细盘算着:买得起价格一百多万奔驰汽车的人,家产总要有千万以上。这样的人,虽算不上巨富,也可以归为款爷款姐富婆一类,如果绑架了她的女儿,敲她一百万应该不成问题,她不会掏不出这么点钱,更不会舍不得掏。现在的有钱人,哪个还能像以前那些老牌的企业家、生意人那样讲诚信,那样童叟无欺?哪个不是靠拉关系,走后门,靠权钱交易发达起来的?自古道无商不奸,现在得加个“更”字。

  想到这儿,老鬼觉得自己有些理直气壮起来,他把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捻,又看了那辆奔驰一眼,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走了。

  在准备动手的头天晚上,老鬼做了个梦,梦见他正顶着火毒的太阳撅着屁股在水田里插秧,他一边插一边好生奇怪:不对呀,我不是出来了吗?怎么又到劳改农场干活儿来了?他疑惑地直起身来往四下张望,更不对了,茫茫一片的水稻田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干活?他有些发毛,正在这时忽然耳边传来人的说话声,他支起耳朵一听,原来是以前在劳改农场时的管教员在对他训话:“我说老鬼呀,你小子怎么又进来了呢?我早就跟你讲过,别老盯住社会那些不公正和阴暗面,想想自己干的事缺不缺德?你小子老骂贪官污吏,照我看,你们全是一路货,都不是好鸟儿!”

  渐渐地那声音飘向了远方,慢慢消失了。

  老鬼恐惧起来,那些笼罩在水稻田上空的雾气忽忽悠悠地变成了黑雾,沉沉地向他压迫过来。这不是地狱吗?老鬼扔下手中的秧苗拔脚就跑,刚刚踏上田垅,身后便传来拉枪栓的声音,他知道那是看押犯人的武装,但他被莫名的恐惧支配着,不管不顾地在田垅上狂奔,还没跑出几步,他便觉得后心一凉又一热,他看到一颗子弹带着一股血色的喷泉从前胸涌了出来……

  他狂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了。

  但他仍然扛不住那些巨大的诱惑,还是向那个无辜的女孩下了手。

  下午五点,几个人开着一辆从蓝旗营偷来的几乎快要报废的面包车,赶在奔驰汽车之前拦住了那个正要回家的女孩。

  老鬼自有他的如意算盘,快报废的汽车丢失后车主不会太在意,也许会沉个几天才报案,但那时他们的事情就办成了。他还在汽车玻璃上贴上了深色的车膜,以防人质四处张望时记住外面的景象。

  面对几个自称是母亲同事来接自己回家的陌生人,女孩沉吟了几秒钟便跟着他们上了汽车,在她的眼里,世间的人和事都是美好善良的,她对这几个满脸堆笑的叔叔几乎毫不怀疑,直到上车后被蒙住双眼捆住双手,她才明白她碰上了真正的坏蛋。

  面包车兜了一大堆圈子,天黑以后才开进靠近香山的一个村落,停在了村边一座孤零零的院子里。

  小雯在这座残破的院落里度过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三天。

  在这三天当中,三个绑匪灵魂中的人性和兽性也经历了反复挣扎和撕扯。

  几个人把女孩带进屋里后,老鬼决定亲自审问。

  以前他因为犯事被抓进公安局的时候,都是别人审他,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提审员的问话,那时他扮演的是一个可鄙的角色,现在,他似乎可以行使一个主宰者的颐指气使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生出了一阵快意。

  他没想到女孩的回答就像兜头一瓢凉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胡凯和魏树生也愣住了,他们都瞧着他一言不发。

  他明白这趟买卖真是办秃噜了。

  那位开大奔的中年女子哪里是什么富婆,她只是一个给大款老板开车的专职司机!

  老鬼走到院子中间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胡凯看出了老鬼的沮丧,他跟出院子对老鬼说:“大哥,事已至此,要不咱们就把小雯放回家,要不就让她家里想办法凑点儿钱,这么渗着不是个办法。”他从刚才的询问中已经知道了这个一脸纯真的女孩叫小雯。

  老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咬了咬后槽牙说:“放是不能放的,这个绑架罪咱们反正已经担上了,我是主犯,你们是从犯,我判十五年,你们俩也得十年以上,放不放都一样,事已至此,一条道儿走到黑吧。再说咱们和小雯他们家八竿子够不着,警察上哪儿找线索去?这不是大海捞针吗?踏踏实实的,兄弟,我这就给她们家打电话,不过我告诉你们俩,从现在起把手机就给关了,我不是吓唬你,我可听说过,这帮特警见缝就钻,尤其是你,胡凯,把你女朋友先往后放一放,千万不能跟她有任何联系,要是从你这块儿犯了事儿,我先掐死你小子!听见没有,先稳住她,我走了啊。”

  说完后老鬼开着汽车走了。

  开着车边走边打电话,这招儿还是他从“圈儿里”学来的,现在警方的侦听技术非常先进,只要在通话中锁定住号码,他们马上就会顺着手机发出的波长捕捉到人犯,而且一抓一个准儿。就像当初以色列的导弹顺着手机通话时的波长,直接钻进窗户炸飞了巴勒斯坦一位“仇以”领导人一样,这一招儿实在太令人防不胜防了,这位给他传授经验的狱友就是因为当初没经验,在屋里给人质的家里连着去了好几个电话,结果最后一次话还没通完,就让警察堵在屋里,后来被判了十几年长刑,现在还在茶淀劳改农场苦熬岁月呢。

  老鬼一边慢慢地靠边开着车,一边拨通了小雯家的电话,鬼使神差似的,他脑子里钻出一句老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

  一夜过去,小雯父亲原本乌黑的头发中竟出现了缕缕银丝。

  章大为和周可心陪着这夫妻二人整整熬了一夜。

  绑匪连着打过来三四个电话,赎金已经从80万降到了30万,他们这么做有两个可能,一是先把价码抬高,留出让对方砍价的余地;二是他们大概知道了小雯家并不富裕,让她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完全不现实。

  根据技术部门的反馈,绑匪打来的电话每次都处在移动状态之中,而且基本上都分布在海淀区青龙桥至香山路一带,那个区域的道路错综复杂,根据电话的波长进行跟踪和抓捕看来极为困难。

  但绑匪也露出了马脚:他们是边开车边打的电话。

  季枫也在技术部门整整蹲了一夜。

  他桌子上摆放着小雯一家三口的全部资料,尤其让他揪心的就是这三口人相依为命的关系,虽非血缘,但却构筑了一种血肉之情,他不敢想象假如真的出现意外,这两个把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的夫妻二人精神会不会崩溃。

  他真的不敢往下想了。真情可以使人在困境中活下去,但真情也可以使人崩溃,它是一把双刃剑。

  这种绑架案是最折磨人的,它不仅折磨事主,也折磨参与案件的特警。

  平日里他最担心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同,他天性善良,与人交往时好让不争,但却是个性情中人,看到一些令人愤慨的事往往会怒向胆边生,几个月前在昌平工地上挖出一女孩的尸体后,要不是大为和冯禹拦着,他真就把手中的大镐冲那个杀人的年轻案犯拍下去了。

  还一个就是周可心。虽然她才调到特警队几个月,却已经在许多地方彰显了她率真和嫉恶如仇的性格,用章大为的话讲就是她这种人是又适合当特警又不适合当特警,他明白大为的意思,那句话里蕴涵了诸多的无奈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

  季枫一个电话打到了章大为的手机上。

  “那两口子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章大为慢慢踱到了门厅,他知道他只要一接电话,那一对心力已然万分交瘁的夫妻就会用一种令人心碎的渴望的眼神追随着他。

  他心里何尝不难过?何尝不愤怒?谁见了这夫妻二人一夜间的突然衰老都会心生同情和悲悯,哪怕他是铁石心肠。尤其是他们那绝望中又夹杂着期盼的眼神更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怎么样了?那两口子。”季枫又追过一句。

  “孩子她妈眼泪一直就没断。我担心的是孩子她爸爸,眼睛里老有一股火在烧着,这么下去,真怕会出什么问题!”章大为在客厅悄声说,他怕那个陷在巨大悲伤中的父亲听到自己的一言半语。

  “大为,我跟你说啊,这一宿咱们都别犯困,你和小周这边儿,一是让事主再和案犯在电话里周旋,现在估计案犯已经知道了事主家里的经济状况,他们对高额赎金应该不会再抱太大的奢望。依我分析,案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不会就此罢手,赎金可能会往下降一些,但也不会降得太低,否则他们会觉得自己白忙活了。”季枫的声音低了几度:“当然,也不排除撕票的可能。”

  季枫接着说:“所以,你和事主千万要稳住案犯,让事主告诉他们,家里现在正在筹钱,估计两天就能凑齐30万,这一类绑匪,30万对他们来讲是个底数,再低他们就会变脸了。记住,也别把数量往多了说,说得太高了对方会引起怀疑,小雯他们家北京没亲戚,凑够30万已属不易,这个火候,你们一定要拿捏准了。第二个就是你让小周多和小雯她母亲聊聊天,多给她讲讲咱们解救人质成功的那些案子,他们两口子要是精神垮了,对下一步破案可就太不利了。”

  “我知道了,大哥,你那边怎么样?”章大为问。

  季枫在电话那边笑笑说:“我旁边有个人,他要和你讲句话,你别挂啊。”

  “大为,是我,我是寻子。”电话中的声音有些暗哑。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老太太呢?”章大为急急地问。

  “咱们先不提这事儿。我没别的,就是好长时间没见,想跟大家说句话。”李寻说。

  章大为心里有点发酸。

  队里人手紧张,青海那边枪案又频频告急,除了化隆县的枪贩子和河北、北京有联系外,不久前江苏省厅也来过电话,说在当地抓住两名持枪作案的劫犯,也供认他们在北京地区和几个枪贩有过往来,为此,曹铁只好和阎伟、小赵三个人二下青海和当地警方协同办案,这一下就少了三个人,再加上冯禹枪伤住院,李寻在医院陪护病重的老母亲,还有三个队员正在参加为期十五天的特警轮训,因此队里人手分外紧张。

  刚才李寻推门进屋的时候,季枫心里一惊,接着又是一喜。

  “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他心里一阵惊讶,便盯着李寻的脸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事儿,护工陪着呢。我妈听我在和曹哥通电话时露出咱们现在人手特别紧张,硬是把我轰回来了,说等破了这个案子再回医院陪她,要不她会生气。”

  “来了也好,我正忙不过来呢!”季枫说的是实话。

  “情况怎么样?大哥。”李寻问。

  “是这样,大为和小周那边已经和案犯通了几次电话,案犯是北京人,听声音有将近四十岁,我放一段录音你听听,这是案犯打到事主家的电话,这时候事主已经报了警,当时我和大为、小周他们都在,我们接警后赶过去的时候,人质的母亲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就会一个劲儿地哭。这些个绑匪,真他妈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这女孩她母亲是给私企老板开车的,挣不了几个钱,男的是毛纺厂的技术员,现在他们厂不景气,他一个技术员每月才拿800块钱工资,这被绑的女孩还是这两口子从小抱养的,这事儿一出,不是落井下石吗?”

  季枫按了一下回放键,里面传来一段人命关天的特殊对话:

  “怎么样,我们要的那30万有谱儿了吗?”里面传出一个男人带有十足京味儿的问话,那京味儿含有独特的老北京周边原住民的儿化音,而不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老北京的官话京腔。

  李寻屏住呼吸听着,他明白季枫大概是想让自己听完后对此有个分析。

  “不是说好了三天吗,您得容我们一些时间呀!”一个男人用压抑的声音回答,他应该是被绑架女孩的父亲。

  李寻知道章大为和周可心此时应该就在电话旁边不动声色地听着。

  “你们报警了吧?我们的人可看见有几个警察去你们家了。”“原住民”压低声音问,那语气显得把握十足。

  那位父亲明显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受过专业训练和心理培训的警察,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诈问显得毫无准备。

  李寻心里偷偷笑了一下,特警去事主家时一般都穿便装,哪有穿警服去自我曝光的?

  “没有,我们就是想自己私下解决。”那位父亲似乎回过神来了。

  “没关系,警察在你们旁边我们也不怵,我们办了好几回这种事儿了,哪次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你孩子在我们手里呢,我们不怕。”那位“原住民”显得信心十足。

  季枫和李寻对视了一眼,这“原住民”大概还是个老江湖?

  “我和你闺女聊了聊,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我们商量了一下,你们就拿30万吧,这总行了吧!”说完这句话后绑匪便把手机关了,随后传出一阵忙音。

  季枫接着又放了另外两次录音,一次是绑匪深夜三点多打的,主动把赎金降到了40万,另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是早上六点天色放亮时打的,绑匪居然又把赎金降到了30万,一夜之间如此大幅度地频频降低赎金的数额,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绑匪还在最后“警告”说:“30万,不能再少了,我们也算对你们家够意思了,现在是早上六点,这样吧,晚上八点到十点我再来电话,如果这30万还没到位,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寻子,你帮我琢磨一下这里边有什么文章?”季枫关掉录音后问道。

  “我分析啊,”李寻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第一,从口音分析,这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第二,是老北京人,你没听见他那儿化音多明显;第三,他这么一次一次地主动降低赎金,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事主家的实际情况,80万完全不可能,所以他连续降低赎金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从实际出发,想尽快拿到钱,应该说,绑匪现在太需要钱了。”

  季枫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第四,从案犯所说的话分析,他应该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或者说他起码在绑架这种事情上曾经和干过这事的人请教过,或者他本身就是个老手。但是从他对事主家社会地位判断错了这一点来看,他似乎又不是一个绑架的老手,所以我的意思是他很可能在大牢里待过,而且出来的时间不长,又特需要钱,这种人往往会干出不计后果的事情。”

  “你是说撕票?”

  李寻“嗯”了一声。

  “寻子,这是我最担心的。”季枫瞅着天花板说。

  太阳刚刚露脸的时候,特警队就把人撒下去了。

  据协助特警队排查案情的交通队的一位警员反映,昨天夜间九点左右,他在香山路口巡逻时,看见一辆老旧的白色面包车以很慢的速度在最外边的车道行驶,因为当时还未接到任何指令,所以他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多看了那车几眼,他记得车牌号的头几位数是京CE49,后来那开车的看见有警察在注意他,便拐进旁边一条小土路开走了。

  这是一条重大线索,车管所在排查中发现,本市京C字头后面是E49的白色面包车共有30多辆,符合特征的有五辆,其中一辆已于昨天下午丢失,但车主还未来得及报案。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车主仍有重大嫌疑。

  特警赶到蓝旗营的时候,车主家已然聚集了六七个人,正在议论丢车的事。

  听到自己的车极有可能已被用来做为一起绑架案的工具时,那位年过半百的车主脸色当时就白了。

  季枫正在办公室等着大家的电话。

  “大哥,车主找着了,但是有证据证明他与本案无关。”那边电话打过来说。

  季枫“嗯”了一声没再讲话,李寻的分析是对的,这个案犯极有可能是在“圈儿里”待过的。

  他看了看脸上显得有些疲惫的李寻一眼:“寻子,还得劳你一趟大驾,我派到九中附近去排查的那几个人恐怕人手不够,队里还有两个兄弟,也是刚从外地办案子回来,没办法,只有让你和他们再走一趟,你看行吗?”

  好像猜到了警察正在路上搜寻自己,那辆老掉牙的白色面包车再也不露头了。

  车牌号京CE49的可疑车辆如同人间蒸发,毫无踪迹。

  季枫连着和外边的兄弟通了好几个电话,回答都是:暂无进展。

  他似乎有一种预感,这个“北京原住民”的案犯不管事情成败与否,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和不露痕迹,很可能在他们认为必要的时候,向无辜的人质下死手。

  他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

  小雯母亲的精神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她就这么一个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女儿是个弃婴,是她十多年前到医院看病的时候,在一个拐角的长椅子下面发现的,办完领养手续,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婴就成了她的“亲骨肉”。

  绑匪把赎金降到30万以后,她本已经绝望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在银行存了20万,那是她和丈夫这些年省吃俭用积攒下的,是为了女儿将来上大学或者读研时用的,现在看来,她只要再筹集到10万元人民币,女儿大概就能回家了。

  她心里在不停地埋怨自己: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工作,让别人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大款,那辆奔驰车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连一个后视镜都不属于她,它属于它的主人,属于那个头脑灵活,官场、商场都混得如鱼得水的私企老板。

  还差10万元!她实在凑不出来了。

  她想去找老板借借试试,他那么有钱,也许真的会有恻隐之心呢!

  她不顾丈夫和那两个警察的劝阻,还是走出了家门,走进了老板那间豪华的办公室。

  听完她的哭诉和请求后,胖胖的老板沉吟着没说话,他有脂肪肝和痛风病,多活动一下都会觉得周身难受。

  “这样吧,你这事确实令人同情,公司这边呢,也不能见死不救,不过——”他把最后一个字声音拉得很长。

  小雯母亲心有些凉了,这是中国人惯常的表达习惯,前边的话都不重要,哪怕讲得风光无限,只要加上“不过”这两个字,那前边说什么都是白费。

  “你也知道,公司近来财务上挺紧张,真的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当然,这钱是你借的,我也相信你肯定会还,这样吧,我一会儿通知财务张主任,看能不能从账面上紧出两三万块钱来,以后再从你工资上扣除,你看行吗?”

  小雯母亲没借这笔钱,她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勉强走了十几米,便跌坐在了墙角的沙发上。

  是随后赶来的那个女特警把她接回家的。

  章大为随后把电话打到了仍在技术室的季枫那里。

  “大哥,小雯她母亲死活要回公司去借点钱。”

  “人回来了吗?”季枫急急地问,这种绑架案,事主如果想“私了”,后果往往是人财两空。

  “刚进屋,是小周把她接回来的。”

  “怎么不拦住她?”

  “拦不住哇,她人就跟疯了一样。”章大为在那边叹了口气,他为人内向,平常很少见他叹气。

  季枫慢慢把电话挂上了。

  他们发动了几十个干警自发地凑了钱,有许多人是临时到银行取的,正好凑够了10万。

  电话铃声又突然响了起来,小雯母亲猛地扑到话机前拿起话筒,她要告诉绑匪,他们凑够了30万,钱现在就在家里放着,女儿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冲电话里喊着:“我凑够30万了,我什么时候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女儿回家?什么时候啊?”

  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来电话的不是绑匪,是那位胖胖的患脂肪肝和痛风病的老板。

  “是这样啊,”他客客气气地说,“你走以后我们研究了一下,你现在情况特殊,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解决不了,所以呢,我们决定,给你预支三个月的工资,当然,这还是我建议的。你就先在家里休息吧,什么时候上班,就听我们通知吧!好,就这样儿,保重啊!”

  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小雯母亲冲着电话里大骂了一声:“畜生!”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