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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触即发的手雷

书籍名:《秘令:黑衣特警侦破密案纪实》    作者: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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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桦子在临死时曾经反反复复回忆自己被抓的过程,他觉得好几个地方其实都不应该那么干,但不知道怎么着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就走了下去。

  他在算计完自己那350万赎金的去处后,觉得还得再接再厉干几档子,要想成大事儿,最低得有一千万的资本,什么中国的本·拉登,没钱也得免谈。

  桦子心目中的《孙子兵法》,即那本《20世纪世界绑架案件汇集》他已经通读了若干遍,可以说烂熟于心,他唯独忽略了一点:就是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连续作案绝对是自寻死路,但在他心中绑架个把人已经是小菜一碟,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策划了一套他自认为完美的绑架方案,其中他把绑架对象分为几类,一是贪官,二是国企老总,三是金融保险业的高管,他知道这些人拥有上亿家产绝对是有可能的,尤其是那些金融保险业的高管们,年薪高达五六千万人民币,要是从他们兜儿里拿走个一千来万大概只是拔了他们一根汗毛,根本无关痛痒。

  他试过几次,但对这些人很不好下手,因为他们都精明得很,身边总有几个人围着,那应该是他们的保镖,再说这些人他基本不认识,所以行动起来很困难,后来他便放弃了对这些人的企图而把目标移向了另一类人。

  这另一类人,就是当今在社会上最能风光无限,来钱来得相对容易的演艺界、娱乐界人士。

  桦子开始四处踩点儿,他一个人悄悄地去了许多在京城有名的娱乐场所:迷城,八号公路,东方夏威夷,今日良缘俱乐部,碧海港休闲俱乐部,云上人间夜总会……这些地方固然云集了许多有钱人,其中也包括一些演艺界人士,但它们的内外部环境相对有秩序,要想实施绑架不是很容易,几经考虑之后,桦子在手下人的建议下,便决定把目光移向另一处有潜力的地方,这就是在京城享有很大名气的三里屯酒吧一条街。

  1989年有人独具慧眼在三里屯南端开了第一家酒吧,由于毗邻使馆区,这家在当地唯一的酒吧便倍受外国人的青睐,很快就有了知名度。此情此景引起其他人的争先效仿,没几年功夫,一家接一家各具特色的酒吧便沿街开放起来,一到夜晚,各种语言、各种肤色、各种服饰的人便会纷纷来到这里,品尝着世界各地的美酒,欣赏着五彩缤纷的异国情调,沉醉在无限的梦呓般的世界里。

  桦子刚一踏入酒吧一条街的界面,便顿觉心花怒放,他觉得这里太适合自己干的这宗买卖了,在夜幕的遮蔽和摇滚乐、爵士乐巨大声浪的掩盖下,要绑架个人似乎并不太难。

  一天一个穿皮尔·卡丹皮猎装的女子走进了他的视线,那女子的容貌很像一个女影星,不过他不敢肯定,因为他听说这些人化妆得很厉害,和卸了妆以后判若两人。那女子把驾驶的一辆红色雷诺跑车停好后,便旁若无人地进了一家酒吧,那样子似乎是早有约会。

  “桦哥,今天就是她吧!”民子一边抿着酒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女子进去的那家酒吧。

  “一个娘儿们?有什么卤?”桦子历来看不起女人。

  “话不是这么讲的桦哥,现在影视娱乐界的人可都有钱啊,比如说拍电视剧,有人一集就要20万,20集下来就是400万,一部电视剧就算两年拍完,他挣的这400万也够老百姓土里刨食干几辈子的了。”

  桦子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演员?”

  “太容易分辨了桦哥,一是气质,这些人大多数都牛哄哄的;二是衣服,绝对都是名牌;三是开的车,他们之间全都互相攀比,你开宝马我就开奔驰,你开奔驰我就来个宝时捷,你想他们又有钱又有闲,不比这些他们还活什么劲哪,是不是?”

  到夜里12点时,那女子和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从酒吧出来互相挽着胳膊走了,桦子用眼瞄着这一对男女走到不远处树荫下的雷诺汽车旁边接起吻来,他向身后的三个弟兄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刚刚站起身,忽然前边开来几辆警车,八九个警察从车上跳下便直奔这边大步走来。

  桦子大惊失色,心中叫声不好,他刚要招呼左右几个人抄家伙,就见那些警察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便直接向前边跑了过去。

  事后桦子才得知,原本是有几个小姐在附近强行拉客,被周围居民举报,派出所警员闻讯后前来干涉,这才引来桦子等人的一场虚惊。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桦子却好长时间再也不敢去三里屯了,他信命,便让人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一个月内不宜在东边活动,这明明就是在指三里屯嘛,他决定新年之前不再来这里寻找猎物,等过了年再活动也不迟。

  从那天开始,桦子便失踪了一个多月,借以“韬光养晦”,积蓄力量。

  北京人对过节的期盼历来很殷切,还没等到元旦来临,有人便乘着夜色,悄悄地在僻静的角落放上那么一两只鞭炮,发泄一下自己急着过节的心情。

  桦子心里也有些不安生起来,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过节时能穿上一身新衣服,手里拿上那么几粒水果糖,口袋里再装上一堆炒瓜子,便会感到心满意足。现在不同了,他有钱了,虽然这钱是犯罪之后得来的,但钱是不会区别好人坏人的,谁拿到手谁就是它的主人,它就属于谁的私有财产,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嘛。

  他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元旦,决定再去三里屯酒吧一条街试试手气,过年过节不干活儿,这是桦子的一条原则。

  接连去了两天他都没有得手,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失之交臂,他心里想着事不过三,下次要是再不顺利,他就准备换个地方,干绑架这一行,绝对不可以死盯着一处。

  桦子摆出一副“京城阔少”的架式,和旺子、民子三个人在停车场的汽车间隙中慢慢巡睃着。这些车都是好车,铮光瓦亮的,显示着汽车主人的身份和富有。

  “桦哥,看上哪个了?车他妈都不错!”旺子问道。

  桦子一言不发,慢慢地往前走着,眼下是个绝好的时机,由于天冷,酒吧外边的桌椅、棚子都撤了,客人们全都进了屋,因此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乎全然不知。

  巡睃到快接近酒吧一条街南口时,几个人忽然眼睛一亮:一辆宝马越野汽车正静静地趴在停车位上。桦子拿手电筒前前后后把汽车照了照,那车还是崭新崭新的,前挡风玻璃里边插着个压塑的大卡片,上边打印着几个字:×××摄制组。

  “就是它了!”桦子说完后招手从不远处叫来了负责看车的一个50多岁的人,“老师傅,这车主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找他有事,可是忘了他的手机号了,我们几个人就在对面这个酒吧呆着,一会儿他要是出来麻烦您去酒吧告诉我一声。”桦子说罢往他手里塞了50块钱。

  两个小时以后,那负责看车的师傅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急急地冲桦子招了招手,桦子一下站了起来,他对旺子说:“赶紧通知刚子他们俩过来,准备干活儿了。”

  武若夫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一辈子还能遇上这么一次生死劫难。

  事后他才知道,全是那辆汽车惹的祸,绑匪根本不知道汽车的主人是谁,他们只是根据汽车档次的高低来判定车主的财富拥有量,这种判断简单直接,概率一般接近百分之八十,当然,也不排除有弄错了和走眼的时候。另一个惹起祸端的根由,就是那块印着×××摄制组的大卡片。

  桦子带着四个手下人悄悄围住了汽车,他没有贸然动手,他还想在最后一刻听听汽车前这三个人谈的什么,并由此来做出判断。

  武若夫三个人并没有马上离开现场,而是依旧饶有兴趣地探讨和议论着有关接戏、拍戏、片酬等等让所有艺人们关心的话题。

  桦子招了一下手,几个绑匪迅速围住了车门前的三个人。

  “警察!你把证件出示一下,对,就是你,手扶着车门的那个。”桦子亮了一下证件又迅即把它装进上衣兜里,那警官证是假的,他不愿意让人多看。

  “你们搞错了吧?看清楚,谁是你们要找的人?”武若夫感到莫名其妙。

  “没有搞错,这辆车和一起刑事案件有关,你必须和我们走一趟。”对面的那个人说。

  有几个刚从酒吧出来的人好像听见了动静,正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

  桦子打了个手势,几个人掏出枪来,不容分说地把武若夫铐上手铐,然后推上了汽车。

  那个负责看车的人站在五六米以外的一处灌木丛旁,呆呆地看着刚才的场景发愣,那场景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不过他却记住了一辆蓝鸟的车牌号:京F40259.

  那辆宝马越野汽车呼呼地开走了,黑暗中还有两辆汽车紧紧跟在后面。那是绑匪们驾驶的另外两辆车。

  后来桦子被抓获以后,季枫问过他几个问题,一是如果那几个人不相信桦子从而抗拒这帮假警察的“抓捕”,那么会出现什么后果?桦子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据我所知,搞影视娱乐的人一般胆量都不大,何况我们都拿着枪,他们不敢。”第二个问题是,如果人家真的和你们动手拼命,你们又会如何?桦子当时想也没想地回答说:“那我们也不怕,我们有枪,枪就是真理,再说当今这个年头没人愿意找麻烦,绝不会出现群众围追堵截的情形,我们很快就能离开。”

  不可否认,桦子对问题的回答有一定客观性,他摸准了一些人的心理脉络,所以才敢下手。

  武若夫被推上汽车后马上被蒙上了双眼,黑暗中他觉得有两支枪的枪口一左一右地顶在了自己的两肋。

  “兄弟,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他明白自己是遇上了绑匪了,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拼了。

  没人回答他,只有两只枪口更紧地顶住了左右两肋。

  他被带到了他从来没去过的一个地方。那地方四周一片空旷,只有三四间砖房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在黑夜里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叫,显得分外凄凉。

  “进去,蹲在那儿不许讲话。”武若夫后背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觉得脚底下绊住了什么东西,便站立不住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眼罩被人摘掉了,接着有人打开了屋里的灯,灯光很弱,大概只有15瓦,有两个人拿着一条长长的粗绳子和一根铁链,动作利索地把他的手和脚捆了起来。

  “老实待着,别胡思乱想,我们这儿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那两个人说完后便把木门重重地关上了。

  武若夫觉得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定了定神低头一看,原来脚下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人,正用惊惧和绝望的目光瞧着他。武若夫明白了,这个年轻人一定和自己一样,是被人绑架了。

  “兄弟,别怕,我来和你作伴儿了,你是怎么到这儿的?”他用安抚的语气试图和这个年轻人交流。

  那年轻人一下大哭起来,武若夫发现他和自己一样,手脚也被用铁链牢牢捆住了。

  “哭什么?”一个绑匪右手提着一支自动步枪推开门进屋察看。

  “这位大哥,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把我弄到这儿来?是不是我以前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武若夫试着想套一套这个人的实话。

  “谈不上得罪,我们要的是钱,至于你和这个小伙子,我们根本不认识。”

  那年轻人又哭了起来:“大哥,我真的没钱,我只是给老板开车的一个外地来京的打工仔。”

  “操,你他妈蒙谁哪?打工仔?打工仔能开奔驰车?”说话的这个人左耳下有一道像蚯蚓一样粗细的紫色刀疤,他是旺子。

  看看没什么事,旺子一摔门出去了。

  “兄弟,你是怎么回事儿?”武若夫又问,他当过兵,从那些绑匪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出他们要想灭掉一个人是绝不会手软的。

  原来,这个姓杜的年轻人去年大学毕业后来北京求发展,后来给一家私企老板开车,昨天晚上他开车出去替老板办事,当他开着老板的那辆奔驰轿车正在南二环行驶时,忽然一辆蓝鸟斜冲过来把他别在路间,车上下来几个自称警察的人,盘问了几句后便让他交出车钥匙,然后将他塞进汽车里开走了。拉到这里之后他们让他给家里去电话,让家里准备200万赎金,当他们听到小杜家在外地,而且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时,有一个人恼羞成怒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便不再理睬他了。

  旺子又提着枪进屋来了,他左手拎着几个馒头。

  “饿不饿?给你们送饭来了,吃完了给家里去电话要钱!”说完他把馒头丢在武若夫脚下。

  武若夫叫住了旺子,“这位大哥,跟你们商量个事儿?”

  旺子站下脚看着武若夫。

  “是这样,我的确是个演员,但是我钱并不多,我家里有个交行的存折,上面有200多万,是我留着国庆节结婚用的,我口袋里有我家门钥匙,一会儿你们拿走,我把我家里地址和存折密码告诉你们,你们把钱取走后就放了我们,你们看行不行?”

  “200万,放你们俩人?”旺子问武若夫。

  武若夫肯定地点点头。

  旺子把地址记下后,翻出武若夫的钥匙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外屋便清楚地传出他给人打电话的声音。

  武若夫被几个“神秘客”带走之后,他的两个朋友很快报了案。

  季枫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桦子干的!从行为举止和作案手段分析,只有桦子下手能这么利索。

  现场那位看车人提供了重大线索:嫌犯使用的汽车型号和车牌号:京F40259的黑色蓝鸟。

  季枫问他为什么能记住这些?看车人眉毛一抬,颇为自豪地说:“这就是职业习惯,来来去去的车要是出了问题人家第一个问的就是我,我能不多个心眼儿吗?您瞧,每天汽车的数量和车牌号、型号都在我这本子上记着呢!”不过他没提桦子塞给他50块钱的事,他觉得那是他的辛苦钱,与案子无关。

  特警队很快就查到了那辆蓝鸟的主人叫许世刚,住在通州,是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主人,几年前曾在茶淀农场服过刑。

  季枫迅即派出四个人的专案组控制了许世刚,据他交待,桦子一个多月前确实从他这儿开走了一辆蓝鸟,说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还他,临走时还给他留下了几万块钱“磨损费”。

  桦子没有想到,他向许世刚借车的行为绝对是百密一疏,此举给他留下了致命隐患,在后来季枫审讯他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栽在了汽车上。

  令特警队和季枫、曹铁没有料到的是,桦子在拿到旺子交给他的房门钥匙后,居然就真的去武若夫家拿走了那张存折,然后到交行取走了200万存款,他没有全部取走,而是在存折里留下了30多万让武若夫结婚用。

  桦子拿到钱后并没有通知旺子他们放了人质,他变卦了。

  从交行出来后桦子马上开车离开了取钱现场,他担心银行的摄像头和警方的监控系统联网,如果是那样的话,警方用不了两分钟就能赶到,之后便会把自己抓个正着,虽然他随身带着枪和手雷,但要想一个人安全地逃离警方的包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桦子有一个习惯就是只要一出门,他就会选择有红绿灯的路口连闯两个红灯,如果后边有跟踪自己的汽车,那么为了不跟丢目标也势必要从红灯下通过,这样一来桦子就能从后视镜中看得清清楚楚,从而心中有个准备。

  从交行出来上了大路后,前方是两广大街的一个路口,桦子抬头一看,左转,右转和直行的三个红灯都齐齐地亮着,几条线中间汽车都规规矩矩地趴在路上,静静地等着变灯。桦子几把轮把汽车转向了最右边亮着红灯的右转车道,他刚刚拐过来,就发现后边不远处也有一辆黑色轿车紧紧跟了上来,他心中叫了一声“不好”,但他利用自己熟悉南城地区路段的优势,在几条胡同里左转右转地摆脱了后面那辆可疑的汽车。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桦子确信没有危险后,才给旺子去了个电话:“旺子,是我,钱到手了,明天早上把人质做了吧。”

  旺子显然大吃一惊:“啊?两个都做吗?”

  “对!放了他们是个祸害,不能心存妇人之仁哪!”

  第二天晚上,当两个人质正满怀希望地等着绑匪取出钱后对他们网开一面的时候,旺子和另一个看守他们的人推门进了屋。外面正刮着风,门被推开后随着带进一股寒气,武若夫猛地打了个寒战。

  “今天不吃馒头了,给你们买了二斤速冻水饺,刚煮的,乘热吃吧。”

  武若夫心里一惊,俗话说:“上路饺子”,今天是怎么了?凭白无故吃什么饺子呢?他本能地开口问道:“二位大哥,我那钱取出来了吗?”他想借此试探一下虚实。

  “取了。”

  “那这饺子……”

  “明天一早送你们上路!”

  那两个绑匪似乎不愿意在两个将死的人面前多逗留一秒钟,放下饺子后就赶紧走了。

  小杜明白了绑匪的意思,他抓住武若夫的手低声啜泣起来。

  武若夫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愿再多想什么,他只想保持着这种空白的状态走向生命的终点。

  小杜哭得浑身哆嗦,“我不想死呀大哥,我还得抚养我的父母亲,我不能死呀!”他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外屋的两个人大概是觉察到了里屋的哭声,有一个人走到里屋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接着便又返了回去,也许是觉得将死之人,哭哭啼啼的在情理之中,不想过分干涉的缘故吧。

  武若夫心中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升腾起来,他更不能死,他有活下去的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他拼尽了力气拖着身上的铁链爬到门口大声喊着:“外边的两位大哥,人他妈都要死了,就给这么两盘破饺子?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

  外面的说话声停了,那两个绑匪显然在听着屋里传出的呼喊。

  “既然都快死了,你们就再给我们弄瓶二锅头来,让我们临死前也做个醉死鬼。我们要他妈喝酒,吃菜,快他妈给我们弄来呀!”既然真的要死了,武若夫倒觉得此时自己一点也不恐惧了,他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起来,大脑甚至有些亢奋。

  有一个绑匪拉开门对武若夫说:“行了,不就是想喝酒吗?我去给你们买,你们先踏踏实实待着!”

  乘对方开门的一瞬间,武若夫急忙拿眼溜了几下外屋:有一张大床靠在正对门的东墙边,另外屋里还有一张桌子,三四把椅子,大床上放着两支长枪,一支短枪,枕边还有几个大橄榄状的东西,当过几年兵的武若夫一眼就认出那是美制压阀式手雷!

  不太长的时间那个绑匪便把酒送来了,武若夫借此推断这里离有人烟的地方一定不会太远。

  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外屋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绑匪在轮流值班,为的是保证每分钟都有一个人看守着里屋的两个人质。外面的风仍在刮着,小杜喝完酒,正处在迷迷糊糊半醒半睡的状态,死亡的恐惧大概已经把他的心击得麻木了。武若夫轻轻地推了推小杜,他心里有一个计划,他觉得他们两个人绝不能等死。小杜慢慢睁开眼,用一种混混沌沌的目光瞧着他。

  “想不想活?兄弟!”

  小杜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疑问地慢慢坐了起来。

  “那好,你现在帮我把手从铁链子里褪出来,怎么样?”

  “大哥你疯了?铁链子都快勒进肉里了,怎么褪出来?”小杜的酒完全醒了。

  武若夫没有说话,他只是让小杜双手紧紧扶着捆住自己双手的铁链,然后用尽力气往外褪着。

  那铁链勒得很紧,要褪出双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损失自己的皮肉。由于酒精的作用,武若夫的双手有些发麻,他一点一点往外拽着自己的手,他感到了剧痛,血水和手上的一块皮连在一起,被生生地扯了下来。小杜不敢再看,把头扭了过去。

  当武若夫的双手逃离铁链时,它们已经是血肉模糊了。他用身边一块破布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对小杜说:“兄弟,听我的,最后再赌一把吧!一会我把他们当中值班的那个喊进来,你就装着肠胃剧痛的样子,把他引到你旁边去,我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你帮我揪住他然后我夺过他的枪把他击伤。这一切只能在极短的时间完成,屋外的那个人肯定会被惊醒,但是我们可以把那个负伤的绑匪当做我们的人质和他讲条件,如果这一切都顺利做到了,那我们就成功了一多半,如果失败了,他们可能会当场打死我们,情况就是这样,你觉得行不行?敢和我一块儿干吗?兄弟!”

  小杜点了点头,在生与死面前他别无选择。

  “大哥,我的这位兄弟胃痛得厉害,能帮着弄点儿药来吗?”武若夫向外屋喊了一句。

  外屋的大床“吱吱”地响了一阵,绑匪显然不大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拉开门插,推开门把头探进来瞧了瞧问道:“怎么那么多事儿,忍忍吧!”小杜缩在墙角大声喊起疼来,绑匪有些不耐烦,他一步跨进屋里走到小杜跟前弯下腰说道:“都他妈要走的人了,连这点儿疼都受不了?我这儿没药,疼极了就喝两口酒吧,真他妈事儿多。”

  武若夫积聚起全身的力量,从侧后方猛地扑向绑匪,绑匪猝不及防,一下被扑倒在地。武若夫刚刚掐住他的脖子,只见他把头一侧,猛地挣脱了掐住自己脖颈的那双手,然后扯开喉咙狂叫一声:“旺子快来呀,他们炸了!”

  武若夫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但他来不及多想,两只手又迅速摸到那绑匪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掐了下去,与此同时,他听见外屋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那半开半掩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接着便是自动步枪弹上膛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完了,但紧跟着屋里又是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着门、窗的破裂声,武若夫觉得有人一个接一个地撞进了屋里,他本能地心里一松,便放开了仍然死死掐着绑匪脖颈的双手。

  他脑子依旧空白一片,但他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了。因为屋里站满了穿黑衣带头盔的警察。

  桦子的两个狱友陈春和刚子在消失了两个多月以后,终于露面了。

  这两个人到家还没有一个钟头,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陈春正准备睡一会儿觉,当他慢吞吞极不情愿地打开屋门时,看见门口站着三四个目光生冷的男人,他心里一沉,是警察!

  陈春被带到派出所时,发现刚子已经在那儿了,他马上明戏,这帮警察是为桦子来的。刚子一回头,恰好与他的眼神交汇了一下,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懂了其中的含义,就是决不能吐口,否则万事皆休,他们在“圈儿里”时就知道这么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那是被他们奉为经典的金科玉律。

  这两个人都承认和桦子很熟,但那是在茶淀农场的事,出来后虽然也和桦子来往过几次,可都是闲聊天和吃吃喝喝,纯属酒肉朋友,除此之外无任何关系。

  48小时以后这两个人被放了,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二人相视一笑,但他们万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在被警方“暂时保管”的这48小时之内,他们所有的近期通话信息都已被警方掌握,几乎所有同他们有来往的人的通话信息都已被人牢牢盯住,国家机器的威力正在不动声色地高速运转。

  第五天,陈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一看号码,大概是位于丰台一带的座机。

  “是哪位?”陈春向对方问道。

  “是我,桦子。”电话那边说。

  “噢,是桦哥!”陈春并不奇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桦子惯用的手段,底下的这些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落脚处和行踪。

  “有什么事儿吗?这几天。”桦子问。

  “没太大的事儿,就是前几天一帮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警察把我和刚子弄到派出所待了两天,没问出东西来就把我们放了。”

  “行,我明白了,有事我找你,小心点儿啊!”桦子在那边把电话挂了。

  陈春不知道自己的电话早被监听,再说他觉得自己在电话里的谈话与涉案毫无关联,纯粹就是一次极普通的对话,警察即使知道了也奈何自己不得,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要讲证据。

  桦子那辆蓝鸟终于又被死死盯住了。

  对桦子这样的案犯绝对不能贸然行事,据可靠情报,他身上除了带有随时可以击发的子弹上膛的五四手枪外,口袋里还装着美制压阀式手雷,这种手雷爆炸时的碎片威力极大,足可以令半径5米内的生命毁灭。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那辆蓝鸟停在了一个大型商场的停车场上,车上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了。

  “大哥,有两个人进了商场,大概是买东西去了。”一直负责跟踪的章大为说。

  “四周人多不多?”季枫问。

  “多,密密麻麻的,商场好像在搞促销。”

  “千万别动手,要是伤及无辜,咱们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季枫叮嘱道:

  “那怎么办?”

  “隐蔽接近蓝鸟汽车,实施原来商量好的技术手段。”

  20多分钟后那两个人从商场出来了,手里拎着两包东西,大概是食品一类。

  “嫌犯出来了,好像还买了点儿吃的东西。”章大为报告说。

  “好,上局子里去吃吧!大为,我第一个跟着他们,你跟在我后边。”季枫有个习惯,他喜欢干有危险的活儿,他觉得这样够刺激。

  蓝鸟在停车场转了几个弯,然后慢慢从西向东开走了。

  这次桦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后边跟着两辆警察的汽车。更不知道汽车里有一位追查了他好几个月的冤家对头。今天是他本命年的第一天,他和陈春去商场买了点儿东西,准备晚上好好搓一顿以示记念,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些食品真的成了他在滚滚红尘社会中的“最后一次晚餐”。

  过了劲松桥,桦子忽然觉得蓝鸟车有些不正常,油门踩到家也无法提速,就像一个筋疲力尽的牲畜一样,即使再拿鞭子驱赶也无济于事。

  从劲松桥向东开出没有两公里,汽车终于跑不动了,路旁正巧有一个汽车维修站,他下车叫了几个修车的伙计,把蓝鸟车推进了修车棚。

  桦子闲着没事,便在路边掏出一支烟慢慢吸了起来,他心里纳闷,这车从来没出过毛病,怎么单赶上这个日子趴窝呢?

  陈春也在旁边抽着烟,桦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对他说:“你赶紧打车去趟旺子那儿,让他和刚子明天天不亮就撕票儿,你去一趟,多个人手。”

  陈春答应一声便拦了一辆出租走了。

  人对许多事情往往有预感,虽然科学现在仍然解释不清,但对于这一点许多人确有亲身经历。

  从蓝鸟开始“消极怠工”那一刻起,桦子心中就有些隐隐的不安,他每次使用它之前都会仔细检查保养一番,汽油机油水,刹车喇叭灯,哪一项都不会落下,但不可思议的事情仍然发生了。

  他无意抬了一下头,三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从东向西走过来,他顾不上注意这两个人,便又边抽烟边琢磨着今天汽车趴窝的事。

  那两个人正是季枫和李寻。他们一身民工打扮,大大咧咧地从东向西走了过去。在走到桦子身体的侧面时,季枫身形向左猛地一转,然后双臂“呼”地张成一个弧形,将桦子紧紧抱住,再用力向上一托又一放,便将对方结结实实地扔在了地上。

  桦子发疯一般“啊”地狂叫了一声,接着便把左手使劲往裤子口袋伸去,那里装着一只已经打开保险的美制压阀式手雷。他知道末日到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抓他的人同归于尽,只要用手指把按钮往下一按,那么人世间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桦子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碰到了按钮的边缘,他正想接着往下用力,忽然觉得左臂像被折断一般剧痛,接着两只胳膊便被一股强力反转过来,铐上了手铐。

  季枫和章大为把桦子用力从地上拽了起来,他们看见了一张扭曲的脸。

  “是谁抓的我左手?”桦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吼着。

  “是我,桦子。”季枫不紧不慢地说。

  陈春走出没多远,便被曹铁他们按住了,他坚持了没有半个小时,便招认了在顺义一个果园关押武若夫的窝点,以及明天一早就准备撕票的内情。

  因为几个案件全都证据确凿,所以桦子和他的十几个兄弟很快就招了供,在案情基本落实以后,季枫和曹铁专程前往看守所提审了桦子,和他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谈话。

  知道桦子好抽烟,而且瘾大,季枫特意买了两包红梅,他不敢买希尔一类的进口烟,那类烟劲儿太大,他怕桦子抽醉了。

  桦子因为是重犯,所以戴着手铐和脚镣,为了防止脚腕被磨破,在他脚镣的四周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棉布,还在铁链子上拴了一根绳子,走路时他用手提着它,这样便不会发出声响。

  桦子神态很放松,他已知自己必死无疑。

  桦子一上来就要烟抽,他说他在号子里这些日子实在是憋坏了。

  季枫揶揄说:“烟有的是,就是抽烟抽多了对身体有害。”

  桦子咧嘴笑笑说:“您开玩笑吧?我这身子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

  “怎么讲?”

  “它现在已经属于阎王爷了。”

  烟点着后桦子用力吸了一大口。好一阵子那烟才从他鼻子里慢悠悠地冒出来,看样子桦子是想尽力把烟留在肚子里,然后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对于他来讲,什么本·拉登,什么红姐,什么吴娜,都早已经是记忆中的事情了,他当下能够享用的,就只有这一缕缕的烟雾了。

  桦子出人意料地先开口了。“本来你们抓不住我,我记电话全用代码,和那帮兄弟之间通话也用代号,说实在的,要不是在车的问题上我大意了,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这儿,信不信?”

  “你就那么大把握?”

  “没错儿,我手机的卡号一般用过就扔,我不怕手下人卖我,没人知道我的手机号,也没人知道我住哪儿。”

  “那怎么还是被抓进来了?”

  “一是连续作案,二是因为车,我心里清楚!”

  “你这么聪明的脑子,为什么没想周到?”

  “咳,脑子进水了,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绑架武若夫?也许是他命不该绝,所以我就成了垫背的。”

  “听说你在号子里有时故意犯错误,让人家关你小号儿,有这事吗?”

  “有,天天下大田干活儿累得贼死,想看书根本没时间,犯点错误关小号会有时间看书。”

  “你都看哪一类书?”

  “什么都看,刚开始时候看‘啄木鸟’,后来看大案纪实,还有刑法,刑诉,经济学,什么都看。”

  “你觉着书对你有用吗?”

  “有用,可惜就是以前没怎么上学,书看的太少了。”

  “头一次判刑是因为什么?”

  “持刀拦路抢劫。”

  “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绑架的事儿的?”

  一会儿功夫,地下已经扔了三四个烟头儿。但桦子又伸手要了一支。

  “我原来没想绑架,就是想着出去报复社会,社会不公平,就像我头一次判刑,要是有路子,能判我那么重?这年头,要不就有钱,要不就有人,没这两样儿,你就干脆老老实实待着。本来我想学拉登,轰轰烈烈干上一场,也不白来一世,可是学人家拉登得有钱,逼得没办法这才想起靠绑架弄些钱。”

  “你挑选同伙有什么标准?”

  “首先能听我指挥,听我控制,还有就是敢动手,敢杀人,一句话要有素质。”

  “那你觉得这些人里谁素质可以?旺子?陈春?民子?还是刚子?”

  “都不大行,全是冲钱去的,有时候我自己恨不得变成十个人。”

  “他们当中有人一被抓就把你抬出来了,你怎么看这些?”

  “我早有准备,他们可以抬我,可我不能抬他们。”

  “他们抬你的那些事儿都是你干的吗?”

  “您就别问我了,问我我也不会说,他们抬什么,我就认什么,我这里边的意思您该明白了吧?”

  “你觉得这是仗义还是糊涂?”

  桦子笑了,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季枫和曹铁互相看了一眼,人性这东西真的太复杂了,有时用语言绝对讲不清。

  “为什么拿了赎金还把汪子良杀了?”

  “杀良子是既定方针,从第一次碰见他我就想灭了他。”

  “为什么,这有违绑架这一行的规矩呀!”

  “我瞧他别扭,岁数不大整天牛×哄哄,谁都不放在眼里,他自己一点儿本事也没有,全仗着他爹那些臭钱撑着呢,再说他爹的钱还不是靠请客送礼行贿才弄到手的,他牛×什么?我不宰他我宰谁?”

  “可武若夫没惹着你,你为什么也要灭了他?”

  “那没办法,我发现你们已经盯上我了,我这才起了杀心。”

  “你瞧良子别扭,你觉得武若夫怎么样?”

  “听说他还不错,闹灾的时候捐款,怎么说呢,反正是不招人讨厌,不像有的人到哪儿都拿大,恐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干这行的,要照我说,这帮人就是驴粪蛋外面光,还他妈不如良子呢,要是把良子比作一个傻冒儿,那他们就得加个‘大’字。”

  整个谈话持续了有两个多小时,桦子差不多把两盒红梅都抽光了,临结束时季枫问他,要是有来世的话想不想做个好人?

  桦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想明白了?”季枫站起身来问他。

  “想明白了,就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说完后桦子弯腰拎起那根绳子,提着脚镣被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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