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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1)

书籍名:《绿玉皇冠案》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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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否抽空驾临数日?不久前得到英国西部为博斯科姆比溪谷惨案事来电。若能驾临,不胜荣幸。该地空气与风景绝佳。望十一时十五分从帕丁顿起程。

  “亲爱的,你看如何?”我妻子看着我说,“你想去那里吗?”

  “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现在手头上的事务很多。”

  “噢,安斯特鲁瑟会帮助你完成工作的。你最近脸色有些苍白。我想,换一个环境或许对你有好处,况且你总是对福尔摩斯调查的案件抱有浓厚兴趣。”

  “想起我从他经手的案件中获得的启发,我如果不去,未免太对不起他。”我答道,“但假如我去的话,就要立刻收拾行囊,因为现在离约定起程的时间只剩半小时了。”

  在阿富汗我曾经度过了数年的戎马生涯,至少使我具备了动作敏捷、几乎能够随时出发的能力。

  我需要随身携带的生活必需品并不多,因此在半小时以内,我就已经带上旅行包坐上了马车,向着帕丁顿车站飞奔。歇洛克·福尔摩斯正在站台上来回踱步。他身穿一件很长的灰色旅行斗篷,头戴一顶很紧的便帽,他那瘦长的身躯便显得更为突出了。

  “华生,你能来真的是太棒了,”他说,“能有一位完全可靠的人与我在一起,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当地的协助往往毫无用处,或者有偏见。你去占住那角落里的两个座位,我现在买票去。”

  在车厢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乘客,福尔摩斯随身带着不少各类报纸,他在那些报纸当中不断地翻找着,不时停下来读一会儿,有时还会记一些笔记,有时会陷入沉思,直到我们已抵达雷丁。他突然将全部报纸都收拢到一起,扔在行李架上。

  “你此前听说过关于本案的任何情况吗?”他问。

  “一无所知。我已经有几天时间没看报纸了。”

  “伦敦的各种报纸对本案都没有详细报道。我一直在翻看最近几天的报纸,希望可以掌握更多的具体情况。据我推断,本案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极难解决的简单案件。”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语病。”

  “不,这话没错,这其中蕴涵着一个极深刻的真理。异常现象几乎总是能够提供给你线索。但是一个越是没有特点的寻常罪行,就越是难以确认其是谁犯下的。然而,这起案件,他们目前已经认定是儿子谋杀父亲的严重刑事案件。”

  “这样说来,是一起谋杀案了?”

  “嗯,他们是这样认为的。但我在有机会亲自勘察本案之前,我绝不会想当然地随便认同这一结论。我现在就将目前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简明扼要地告诉给你。

  “博斯科姆比溪谷在赫里福德郡境内,位于罗斯(英格兰中西部的一个郡)附近,属于乡下。约翰·特纳先生是当地最大的农场主之一。他在澳大利亚发了大财,多年前回到故乡。他将其拥有的农场之一,哈瑟利农场,租借给也曾经在澳大利亚生活过的查尔斯·麦卡锡先生。他们两人是在澳大利亚相识的。因此当他们回到家乡定居时,很自然地毗邻而居。显然特纳先生更为富有,所以麦卡锡先生成为其佃户。但至少从表面看来,二人依然像过去一样,保持着彼此间完全平等的关系。麦卡锡先生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特纳则有一个同龄的独生女儿。他们二人的妻子都已去世。他们好像一直不愿意与周围的英国邻居有任何社交往来,过着形同隐居的生活。麦卡锡父子俩爱好运动,因此经常出现在赛马场上。麦卡锡雇用了两位仆人,一男一女。特纳一家人口就多了,大概有五六口人。这就是我现在所了解到的这两家人的基本情况。现在再说一下具体经过。

  “六月三日,也就是上周一下午三点左右,麦卡锡先生从他位于哈瑟利的家中外出,步行至博斯科姆比池塘。该池塘是从博斯科姆比溪谷流下的多条溪流汇集而成的一个小湖。上午,他曾与其仆人前往罗斯,并告诉仆人他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完事务,因为下午三点钟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从那个约会以后,他就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哈瑟利农场与博斯科姆比池塘之间的距离为四分之一英里,当他途经这一地区时,曾有两个人看到了他。一位是个老妇人,报纸没有提及其姓名,另一位是特纳先生雇用的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这两位证人都发誓说,麦卡锡先生当时是单独一人走过这里的。那位猎场看守人还证实在他看见麦卡锡先生经过的几分钟后,麦卡锡先生的儿子詹姆斯·麦卡锡先生腋下夹着一支枪也从同一条路上走过。他确信儿子与父亲之间的距离是足以保证尾随跟踪的。而在他晚上听说发生惨案之前,他还没有把儿子是在追踪父亲的事联系起来。

  “在猎场看守人看着麦卡锡父子走过并直到消失后,还有其他人看见过他们。博斯科姆比池塘周围有着茂密的树林,杂草丛生,芦苇遍地。一位十四岁的女孩——博斯科姆比溪谷庄园看门人的女儿佩兴斯·莫兰,当时正在附近的树林中摘花。她说,她在那里看到了麦卡锡先生与其儿子在树林边接近池塘的地方似乎曾经发生过激烈争吵,她听见老麦卡锡先生大声责骂儿子;她还看到儿子举起手,似乎想殴打父亲。她被两个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了,于是迅速跑开,并在回家后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并表示害怕他们会立即打起来。她刚把这事说完,小麦卡锡就跑了过来,声称他父亲死在了树林里,向看门人寻求帮助。他当时极为激动,也没看到他的枪和帽子,他的右手上与袖子上都有新鲜血迹。他们跟随他赶到事发现场,便发现尸体躺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死者头部被人用某种沉重的钝器猛击,凹陷了下去。从伤痕推断,很有可能是被他儿子用枪托打的,那支枪就扔在旁边的草地上,离尸体只有几步远。在这种情形下,那位年轻人立即被逮捕了,第二天传讯时被宣布犯有‘蓄意谋杀’罪,第三天提交到罗斯地方法官进行审判,罗斯地方法官现在已经将本案提交到巡回审判法庭进行审理。这便是验尸官与法庭对本案判定的主要事实经过与依据。”

  我立刻说:“我简直再难想象还有比这更狠毒的案件了。假如能够以现场证据来证实罪行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个典型案件。”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以现场作为证据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靠不住的。它表面上似乎可以直观展现并证实某种情形,但是倘若你略微改变一下观点,那你也许会发现它同样可以明确无误地证实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但我也得承认,目前的情况对那位年轻人很不利。他或许的确就是凶手。在附近也有几个人,其中包括农场主的女儿特纳小姐,认为他是清白的,并且已经委托了雷斯垂德办理本案,为维护小麦卡锡的权益而进行辩护,——你也许还记得雷斯垂德就是在‘血字的研究’那件案子里的那个人——但是,雷斯垂德认为本案相当棘手,因此向我求助。这就是我们两个绅士要以每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赶往那里,而不是吃饱早饭后待在家里享清福的原因。”

  我说:“我觉得本案的案情实在太明显了,恐怕你在处理本案时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笑着说:“没有什么要比明显的事实更容易让你上当的了。况且我们或许能够凑巧找到其他的,某些在雷斯垂德看来并没有用处的明显事实。我说,我们将会运用雷斯垂德所根本不具备的能力或难以理解的方法来确认或推翻他此前的看法。你很了解我,我这样说,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吹牛吧。随便举个例子,我很清楚地看见你卧室的窗户是靠右侧的,而我怀疑雷斯垂德先生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都未必注意到。”

  “你怎么会知道这一点的……”

  “我亲爱的朋友,我对你非常了解,我清楚你有着军人所独有的整洁习惯。你每天早晨都要刮胡子,在如今这个季节里,你会借着阳光照射来刮。你刮左脸颊时,越向下就越难刮干净,这样等到刮至下巴底下时,那已经很不干净了。这样不难看出,左侧的光线要比右侧暗。我无法想象你这种喜爱整洁的人,在两侧光线对等的情况下,会将胡子刮成这样,因此我推断你的窗户朝右。我拿这件小事作为观察问题与推理的例证。这是我的特长,这很可能会对即将开展的调查有所帮助。因此对于传讯过程中提出的一两个次要问题更值得仔细思考。”

  “什么次要问题?”

  “看来当时并没有立即逮捕他,而是返回哈瑟利农场之后才予以逮捕的。当巡官通知他被捕时,他表示并不奇怪,说这是他罪有应得。他的这种话自然将陪审团心中仅存的一点怀疑也消除掉了。”

  我不禁喊道:“那么说,他自己已经认罪了?!”

  “并没那么简单,因为随后就有人提出,他其实是清白的。”

  “在出现这么多事件后,才有人有异议,这实在是让人疑心。”

  福尔摩斯说:“恰恰相反,那是目前我在黑暗当中所看到的最引人注目的光芒。无论他多天真,也不会愚蠢到连当时情形对他极为不利这一点都不清楚。假如他被捕时表示出惊讶或假装愤慨,我会将它当做很可疑的行为来看待,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表示出惊讶与气愤必然是不自然的,而对于一位富有心计的人而言,这却像是一条妙计。他坦承当时的情形,这说明他如果不是无辜的,那便是一个有着极强自我克制力的坚强的人。而他说出罪有应得这种话,假如你思考一下,就会认为同样是有道理的,因为在父亲去世那天,他没能尽到为人子者应尽的孝道,居然还与他父亲发生了争吵,甚至还像那位作为重要人证的小女孩所说的,还曾举起手几乎要殴打父亲。我看他说出罪有应得的话,是由于其深深的自责与内疚,也证实他其实是一个身心健全的人,而并非罪犯的一种表现。”

  我摇头说:“有很多人在拥有远比本案少得多的证据的情况下,就被判处了绞刑。”

  “确实有很多人被判绞刑。但很多被绞死的人都是冤枉的。”

  “那个年轻人自己是怎样陈述案情的?”

  “他的供述对于支持他的人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鼓舞意义,不过其中倒是有几点有启示意义。你可以在报纸当中找到,你自己看吧。”

  他从那一堆报纸中抽出一份赫里福德郡当地报纸的其中一页,点指着关于那位不幸的年轻人对本案供述的部分。我安稳地坐在车厢里,开始专心阅读起来。内容如下:

  死者的独生子詹姆斯·麦卡锡先生当庭证供如下:

  “我曾前往布里斯托尔,并逗留三天,而在上周一(3号)上午返回家中。我到家时,父亲不在,女佣告诉我,他与马车夫约翰·科布驾车赶往罗斯了。我到家后不久,就听到马车驶入院子的声音,我从窗口张望,见他下车之后很快从院子走向外边,我当时并不清楚他要去哪儿。于是我拿起枪朝着博斯科姆比池塘那边走去,准备去池塘另一边的养兔场去查看一下。就像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在其证词中提到的,我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但是他误认为我在跟踪父亲,那是他弄错了。我根本不清楚父亲就在我前面。当我走到离池塘只有一百码的地方时,我听到了‘库伊’的呼喊,这喊声是我们父子间经常使用的信号。于是我赶紧向前走,看到父亲站在池塘边。他当时看到我似乎非常惊讶,并且很生气地问我来这儿想干什么。我们于是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就开始争吵,并且差点就发生了打斗,因为我父亲的脾气非常粗暴。我发现他的火气越来越大,已经难以控制了,于是我就离开了他,转身想回哈瑟利农场。但是我才走了一百五十码左右,就听到背后发出了一声可怕的惨叫,我赶紧跑回来,发现父亲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头部受了重伤。我把手里的枪扔到一边,将他抱起,但他几乎立即就断了气。我跪在他身旁愣了几分钟,然后跑到特纳先生的看门人那儿去寻求援助,因为他的位置离我最近。当我赶回父亲身边时,我没看到任何人在那儿附近,我根本弄不清楚他是怎么遇害的。他的人缘并不算好,因为他待人冷漠,举止也让人害怕。但是即便如此,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对本案就只了解这么多。”

  验尸官:“你父亲弥留之际对你说过什么吗?”

  当事人:“他极为含糊地说了几句,但我只勉强听到他似乎提到一个‘拉特’。”

  验尸官:“你认为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事人:“我没明白他的意思,我觉得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

  验尸官:“你与你父亲发生的最后一次争吵的起因是什么?”

  当事人:“抱歉,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验尸官:“看来我必须坚持要求你予以回答。”

  当事人:“我真的不可以告诉你。但我能够对你保证,这与随后发生的惨祸毫无关系。”

  验尸官:“有没有关系是要由法庭来裁决的。我不告诉你,你也应该知道,拒绝回答这个很关键的问题的话,假如日后提出诉讼,可能会对你非常不利。”

  当事人:“我依然坚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验尸官:“你说‘库伊’的呼喊是你们父子间经常使用的信号?”

  当事人:“对。”

  验尸官:“那么既然他还没看到你,甚至还不清楚你已经从布里斯托尔返回就喊出了这个信号,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事人(显得非常慌乱):“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一位陪审员:“当你听到惨叫声,并且看到你父亲受重伤倒地时,你难道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东西吗?”

  当事人:“没有确切的东西。”

  验尸官:“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事人:“当我急忙跑回那片空地时,思维很乱,非常紧张,我头脑当中只想着我父亲。但是我有这样一个很模糊的印象:在我向前跑时,在我左侧地上有一个东西。它似乎是灰色的,类似于大衣之类的东西,也可能是方格呢的披风。当我从父亲身旁站起时,我回身去找,但那东西已经消失了。”

  “你是说,在你去找人寻求救援之前,那物体就已经不见了?”

  “是的,已经消失了。”

  “你无法确认它是什么东西?”

  “无法确认,我只是感到在那里有件东西。”

  “它距离尸体有多远?”

  “大约十几码。”

  “离树林的边缘又有多远?”

  “差不多相同的距离。”

  “那么倘若有人拿走它,也是在你距它仅有十几码远的时候。”

  “对,但当时我是背对它的。”

  对麦卡锡的问话到此结束。

  我边看专栏边说:“我认为验尸官最后问的几句话对于小麦卡锡可谓是相当严厉。他有理由在证人提供的供词出现彼此矛盾时进行提醒,那便是他父亲在没看到他时,就发出了二人之间的信号;他还提醒证人注意,他拒绝说出导致他与父亲发生争吵的原因,以及他在转述死者弥留之际时所说的支离破碎,让人不知所云的话。他已经提醒过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对他极其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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