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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请让我爱你一次(2)

书籍名:《梦的尽头,爱的谜底》    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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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我,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所以,你才是那个最有正义感的人。”这是我听过的最刻毒的话。

  我闭起眼睛,把眼泪逼回心里。“很晚了,要是没有其他事,我想告辞了。”我站起来。

  成墨缘一动不动。

  我默默地向门口走去,身子轻飘飘的。好像生了场大病。

  “先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我停下来,转过身。成墨缘的脸色白得发闷,我禁不住想起雷暴来临前的天空。

  “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说话。

  “为什么?”

  我还是不说话。

  成墨缘走过来,一直逼到我跟前。

  “朱燃小姐,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沈秀雯更是你声称最好的朋友。我想知道,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那样下作地对待我们?”

  “不是我也有别人。”我倔强地昂起头,事到如今,我并不指望他的原谅,但也不打算受他的侮辱。我冷静地说,“成先生自己也说了,黑社会有他们的办法。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晚还是会被发现的。真到了那时,秀雯只会受伤更深。你自己在香港有妻有子,还跑到上海来向她求婚,说得跟真的似的,安的又是什么心。”

  怒火在他的眼睛里猛烈地燃烧,成墨缘冷笑:“那么说,你是在维护你的朋友。”

  “是,为了不让她落入流氓加骗子的陷阱!”

  他扬起右手,我本能地闭起眼睛。但是——没有耳光落在脸上。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

  成墨缘审视我:“我弄不懂你。”他微微摇头,“你为什么要激怒我?”

  “我没有,我只是坦白。”

  “不,不对。”他仍然死盯着我,好像我的脸上埋着钻石矿,“你根本没必要向我坦白。十年前的事,只要你自己不说,谁都不能归咎到你的头上。”

  “可是你已经怀疑我了。”

  “仅仅是猜测而已,我并没有任何依据。”

  我烦躁起来:“反正你现在知道实情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么你再坦白一件事。”

  “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底细的?”

  我心里轰的一声。这聪明绝顶的家伙,最终什么都瞒不过他的。但我总得留下些东西给自己,今后还有的可回想。他也才能记得我。

  我说:“成先生,我对你已经没有秘密了。请放我走。”

  他像一堵墙,拦住我的去路。

  “让我走。”

  “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成墨缘的目光里有困惑,好奇,还有温柔的关怀。这让我受不了。过去,现在和将来,有关他的一切齐齐涌上心头,犹如热水兜头淋下来。我清醒过来。我与他是没有交集的,此刻如同奇遇般的心心相印,只是我的幻觉和假象。一厢情愿罢了。

  “你想威胁我?”我的语气冲撞,成墨缘不禁愣了愣。

  我从他的身边径直走过。

  “朱燃……小姐。”他在背后唤我,有些着急。

  我在门边停住:“成先生,很感谢你把顾风华的下落告诉我。作为交换,我也向你坦白了一些往事。假使因此破坏了成先生的心情,我也只能抱歉。”

  成墨缘皱起眉头,“朱小姐言重了。我并不是……那么狭隘的人。”他自嘲地笑了。

  不,你必须是!我在心里狂叫,否则叫我怎么走出这扇门。

  我坚决地说下去:“成先生,不论你怎样看待我,今天我虽然坦白了,但并不打算忏悔。”

  “这话你应该对沈秀雯讲。”说这句话时他不再笑。

  我夺门而出。成墨缘并未送出来。

  我走到街上,寒风凛冽,一辆辆轿车从我身边疾驶而过。没有空的出租车。不知家在哪个方向,我随意地沿街漫步,全身透骨冰凉。

  “朱小姐。”宋乔西驾着车跟上我,“我送你回去。”我不理他。

  “请上车,这里是打不到出租的。”

  我没得选择,连半步都挪不动了。

  车里暖气打得很足,我靠在座椅上,心中若明若暗。

  “成先生特地叫我来送你。”宋乔西说。

  我讥讽他:“怎么不用劳斯莱斯了?”

  他瞥我一眼:“你恐怕误会成先生了。”

  “我误会?”

  宋乔西稍作沉默,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以我之见,成先生非常关心你。他这次回国来亲自处理顾臣的项目。起先我一直不理解是为什么,这两天我好像找到了原因。”

  我等他说下去。

  “其实对顾臣的这个投资项目,我最初评估时就发现了不少问题。你们的财务数字不可信,别说是成先生,连我都看得出来。我打报告上去的时候,原以为成先生会干脆把这个项目否掉的,他的作风一贯是极硬朗的。但奇怪的是,这次他不仅没有否决,反而决定亲自来上海过问。我们所有的人都很吃惊。因为一来成先生已经很久不到国内了,二来以他的身体状况,医生严格禁止他长途旅行,可他竟为了一个完全不看好的项目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对老板的决定我们只有遵照执行。可就在成先生到上海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这才令我对成先生的真正意图,产生了新的看法。”

  难道他们发现了沈秀雯跟踪成墨缘?我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但刚刚成墨缘并没有提过这个啊。

  宋乔西吞吞吐吐地说:“唔,有一位景雪平先生……”

  如果没有安全带绑着,我肯定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景雪平?”

  “我收到一封署名景雪平的邮件。不过我猜这是有人冒他的名。因为据我所知,景雪平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了。”他停下来,有意等我的反应。

  “邮件里说什么?”

  “他说纪春茂并非失踪,而是被梁宏志杀害了。”

  我别过头,车窗上映出我自己的脸。我扯动嘴角,窗上的面孔慢慢变形,景雪平含笑看着我。心满意足的笑……

  “朱小姐,那是真的吗?”

  我回头:“你问我吗?我怎么知道。”

  宋乔西也不追问:“当时,我的直觉就是必须放弃顾臣的项目。内幕这样复杂,还牵扯上命案,真假暂且不说,风险太大,我们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项目可投。可成先生就是不决策,还找来了私人侦探。我甚至在猜想,难道他突然对探案发生了兴趣?直到今天上午看到视频……”他叹了口气,“顾风华也算是位成功人士,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钱不是罪,贪婪才是。”我说。想起简琳,还有多多。那第一排的江景豪宅,不知贷款还清了没有。

  “我也不主张报警,毕竟我们只是投资人。顾臣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避得越远越好。可我万万没想到,成先生请来了您。”

  我喃喃地说:“他请我来干什么?”

  “你也不知道吗?”宋乔西笑笑,“那我就更不懂了。”

  成墨缘哪有那么好心。他安排今夜这顿温情脉脉的晚餐,还不是想从我嘴里套出实情。他肯定早从顾臣的资料里认出了我的名字,才会追踪至此。他对十年前的挫折耿耿于怀,来就是想弄清楚当年失足的原因。才不是为了顾臣的什么投资项目。可叹顾风华却一心想骗到成的投资,枉自送掉性命。

  宋乔西一直将我送到楼下。

  道别时我想起件事。“乔纳森,你刚才提到有人冒景雪平的名给你发邮件?”

  “是,怎么?”

  “我猜,那人可能是纪春茂的女儿。”

  宋乔西皱眉:“纪春茂有女儿吗?”

  “应该是私生女。”我说,“我也仅仅听到过景雪平的只言片语。详情不甚了了。仅供参考吧。”

  宋乔西点点头。“多谢,那么我告辞了。”又郑重其事地加了一句,“成先生让我关照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可随时与他联系。”

  成墨缘真是大人物,连这种话也要手下转告。他满可以亲口跟我讲,他也可以亲自送我。他甚至可以挽留我。如果他坚持要我留下,我会的。我们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他派出宋乔西做传声筒。

  我已释然,只有在成墨缘那里我才是软弱的。抛下对他的幻想,所有自欺欺人,我仍然富有力量。今夜我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可以离开了。

  至于景雪平,他可伤不到我。我甚至开始习惯有他的鬼魅伴随左右。他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时常不甘又绝望地扑腾几下,在我的鞋面溅上几滴和着血的污泥。而我,必将踏过他支离破碎的躯体,一去不回。

  说起来,我和景雪平最终分手,就是从纪春茂的事情引起的。生下小轩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振,医生诊断为产后抑郁。我吃抗抑郁的药物,还定时拜访心理顾问,但都没什么成效。病因在哪里,我心里明镜一般,只是不能言说。

  我既无心事业,就借口在家带孩子,成天无所事事,衣衫不整。倪双霞从乡下进城来看孙子,看不惯我的懒散,每每发起牢骚,我便乘机和她大吵一架。婆媳二人展开亘古不变的女人战争,每天都打得不亦乐乎。景雪平一味地唯唯诺诺,成天在中间受夹板气。倪双霞到底心疼儿子,每次都是她先投降,淌眼抹泪地撤回老家。她一定把这些血泪故事讲给所有认识的人听了。我的恶名因此而蜚声郊县。但不论我怎么作践自己,景雪平总是纵容我。时时处处陪着小心,低声下气的样子任谁都看不下去,有时连我都看不下去。我虽不爱他,总会良心不安,结果便对他怨上加怨。久而久之,这种强烈的情感固化下来,成为我与他之间的独特模式。

  我们就这样互相拉扯着,走过了好几个年头。小轩快到上小学的年龄,我立志要送他进最好的学校。为此要么花钱,要么托关系,这两样景雪平都办不到。几年来我没有正经上过班,只凭着大学里学的财务在沈秀雯那里帮忙,挣点儿零花钱。景雪平安于教师的职位,以一个人的收入支撑这个家。我们并不宽裕。

  与小轩同日出生的多多,其父顾风华早几年就为他定下了学位。我绝不能接受小轩比多多差。既然指望不上景雪平,我打算接受顾风华的邀约。他一直在游说我加入他的公司,为他即将进行的大扩张助力。

  景雪平不同意。他坚称顾风华的公司问题一大堆,我却不为所动。现在想来,那时候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满脑子只有顾风华承诺的股份、钱,和买下江景房后给小轩带来的学位。或者说,我是在为自己一无是处的沉闷人生,寻找一声惊雷。

  最后,还是景雪平妥协了。他决定辞去教职,自己去给顾风华打工。听到这个信儿,倪双霞专程赶来上海,好像天塌了似地又哭又闹,终归于事无补。于是她扮演新时代的祥林嫂,逢人便哭诉:我的儿子中邪了,中邪了呀。

  纪春茂和梁宏志都是景雪平在乡下的童年玩伴。两人合作开发“守梦人”游戏,却不知如何推向市场。自己凑的启动资金已经告罄,慧龙陷入困境。当时顾风华正在满天下寻找有潜力的项目,景雪平便向他推荐了慧龙。他天真地以为,这将是桩对各方都有利的好事。那阵子当真干得热火朝天。我也满心期盼着我们家就此翻身,一步踏进富裕阶层,好与简琳比肩。直到某一天,景雪平突然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说,朱燃,顾风华的事我不能再干了。

  是纪春茂出事了。据景雪平对我讲,因顾风华想杀价,出损招分裂纪、梁,不料引起了二人的内讧。梁宏志为独占暴利,便对纪春茂下了毒手。景雪平始终不肯说出详情,但我还是猜出一二。纪春茂人间蒸发,景雪平则开始夜夜被噩梦纠缠,精神迅速地萎靡下去。

  朱燃,那时候他恳求我,放弃吧。我们不是非要住江景房,小轩也不是非要读贵族小学。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人过得挺好,为什么不能继续这样过下去?

  我不能答应。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怎可临阵脱逃?现在离开将一无所获。

  但这是个无底黑洞啊!景雪平形容惨淡。他说朱燃,这样下去会毁了一切。

  那就毁了吧。我看见闪电在漆黑的空中划过。心中竟有一丝快意。

  我永远记得景雪平的脸,当时他空洞地笑起来。呵呵呵,朱燃,你本就想毁了这一切,对不对?

  对。

  ……我以为今晚肯定无法入眠,谁知道刚躺下,脑子里就落下沉重的黑幕。在失去知觉前,我只来得及想到成墨缘的酒。真正的好酒值得一场真正的美梦。

  我在梦中见到妈妈。她穿着鲜亮的粉色旗袍,头上高高地梳着发髻。满脸擦粉,嘴唇涂成橙红色,活像民国时代的上海女人。她既美丽又陌生。

  但妈妈就是妈妈。我扑上去搂住她,不舍得松手。“妈妈,妈妈。”我叫她,“都是你逼着我嫁给景雪平。你看看现在。”

  “怎么是我逼的?”她抚摸我的头发,好像我还是个小孩子。她说,“燃燃,你不记得了?是你自己选择的景雪平啊。”

  “是我吗?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

  “可是现在他恨我。”

  “恨也是出于爱。”

  我拼命摇头:“我不甘心,我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懦弱的家伙。他爱我?他根本没有爱的能力。”

  妈妈板起脸来:“燃燃,做人不能这么贪心。你要的是他的死心塌地,他做到了。你就不能再要求其他。”

  “可是……”

  “可是你不爱他?”

  “不。”我大声宣布。

  “那么应该羞愧的是你。就像你爸爸,到头来他也不敢见我。他才是真正的懦夫。”

  “爸爸?”我一回头,竟然看见爸爸。哈,久违了。

  记不起来多久没看到过他。爸爸老了许多,头顶完全秃了,面颊松弛地耷拉下来,满面油光。

  “燃燃,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啊。”他双手捧过来一个红色的信封。我看也不看。

  “妈妈死了,你来不来?”

  爸爸讪讪地垂下头,像个做错了事准备挨骂的小学生。

  “你到底来不来?”我大光其火。

  “燃燃,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我气得眼前金星乱冒。妈妈的死、我今天的处境,所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他还作出一副无辜相。

  我说:“不,你不必来了。我只想告诉你,妈妈到死也没有原谅你,而我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爸爸点点头,神情茫然地像落在一个未知的星球上,所见所听的全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他扭头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对我说:“燃燃,我想来想去,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早点离婚。那样的话,或者你妈妈还有机会,你也还有机会。”

  我瞪大眼睛。这个罪人,是他把我们的生活砸得粉碎,却全然无意忏悔。他怎可以活得这样自私,又自私得这样理所当然?

  我追上去,想抓住他好好理论一番。哪知扑了个空。明明已揪住衣角,他的轮廓却如石子投入的水中倒影,一圈一圈虚散至无形。

  ……我从床上惊起,窗帘缝中已透进日光。天大亮了。

  红妹做了非常丰盛的早餐,像要弥补前段时间的懈怠,表现太过积极,让我和小轩都很不习惯。但总归是欢喜的。我想着,最后这个月里事情太多,可以多仰赖她些。

  把小轩送进学校,我就去办公室找赵宁年。赵老师第一节有课,不过还能跟我交谈几分钟。我告诉他最近比较忙,可能会让保姆红妹接送小轩。

  “这段时间让赵老师操心了。”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他,“多亏有你关心小轩,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好。”

  “是我份内之事。”赵宁年的答话矜持,语气却是温和的。面对有几分姿色的女性,男人总会心软。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敌意,对我的态度有明显改善。

  我们并肩往校园外走去,初冬的太阳照在赵老师的头顶上,几束白发闪闪亮。怎么看赵宁年都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真是早生华发。他应该是个好男人。

  “赵老师结婚了吗?”

  “啊,是。”我突然问出私人话题,赵宁年猝不及防。

  “有孩子了吗?”

  赵宁年的脸微微泛红了,“刚满半岁。”

  “男孩还是女孩?”

  “女儿。”

  “啊,小棉袄好啊。”我微笑,“女儿贴心。”

  “我倒更喜欢男孩子。”赵宁年说得很真诚,的确是个很好的男人。他的妻子蛮有福气。当然,这是我作为旁人的看法。当初我嫁给景雪平时,也有不少人说我好福气。毕竟景雪平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即使到今天,我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我说:“赵老师,我想给小轩换个环境,你看怎样?”

  赵宁年意外,“换环境?怎么了,是学校有哪些做的不到位吗?”他有些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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