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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请让我爱你一次(1)

书籍名:《梦的尽头,爱的谜底》    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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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衣柜门前发呆。女为悦己者容,不啻为巨大的人生考验。女人需要闺蜜,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时刻。假如沈秀雯在,肯定会建议那条红色的真丝长裙,她最欣赏我穿红色。

  但是,秀雯,我不会听你的。原谅我。

  五点五十分,我已经穿戴妥当。

  小轩本在自己房里做功课,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

  “哗。”他两眼直放光,“妈妈,你好美好美。”

  我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手机响起,宋乔西到楼下了。

  黑色劳斯莱斯。果然是我在会所停车场看见的那一辆。

  他请我坐进后排,自己坐在我身边。前头是司机,我觉得自己像被押解的囚犯,当然,是排场十足的囚犯。

  车刚开动,宋乔西便赞道:“您今晚非常美丽。”呵,还算没辜负在美国受教育的经历。

  “谢谢。”我回答,“辛苦你了,周末还要加班。”

  宋乔西矜持地点点头。

  “这几天可曾见过我们老顾?”我随便问。

  “没有。怎么?”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自己的老板还来问我。

  “我以为你们还在做最后磋商。”

  “不,不需要再磋商了。”

  “是吗?都定下来了?”

  “定了。”

  “结论是?”

  宋乔西笑起来:“这我无权说。或许,今晚成先生会亲自告诉你。”他处处模仿成墨缘的风度,毕竟火候未到。失之毫厘,反而显得有些势利了。

  我问:“你加入成先生的团队很久了吗?”

  “不,才一年不到。”

  “看得出你很受器重。”

  “我尽力而为。”

  “为他工作压力很大吧?”

  “也不尽然……”这青年精英迟疑了一下,谨慎地回答,“成先生的要求非常高,他自己也始终在挑战极限。不过,我听说他这一年来有不少改变。”

  “改变?”

  “主要是身体方面的原因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来的时间不长。”

  “成先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追问。

  宋乔西字斟句酌地说:“我只知道医生严格限制他的工作强度。别的嘛……我也没听到什么明确的说法。”我觉得很不寻常。以宋乔西的精明和所受过的训练来看,他决不该轻易和人谈论自己的老板。除非有人交待过他,或者,他自己别有所图?

  那么,就让我再深究一步。

  “你经常替成先生接人吧?”

  “唔?”

  “就像今晚这样?”

  宋乔西目视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听见。我们的交谈到此为止。我触到了底线。但不知是宋乔西的,还是他背后之人的。

  无所谓了。

  劳斯莱斯开进会所地下的停车库。宋乔西领我到另一侧的电梯厅。我明白了,成墨缘就住和会所一体的公寓里。

  电梯到顶层。宋乔西道一声:“我先告退”,便乘原梯离开。整层楼面只有一扇房门。我还未按铃,门已经开了。

  成墨缘亲自来迎我。

  不管此前情绪怎样跌宕,每次只要见到他,我整个人便即刻安定下来。好像大幕一拉开,所有的思维、取舍、判断,瞻前顾后统统清空,只剩下本能指挥行动。从现在开始,不是该做什么,而是能做什么。

  我微笑着走向他。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很高兴你能来。”看得出他是真心的,我也一样。

  我们在餐桌旁坐下,一名男佣和一名女佣开始布菜。我仔仔细细地打量成墨缘。他的气色比上次见到时更差,但两只眼睛极有神采,提亮了整张面孔。他的身上有种遮掩不住的热切。

  我不也是?

  我的目光落在成墨缘的手边。啊?他今天拄了一柄手杖,坐下后就放在身侧。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成墨缘一直在注视我,我的心情对他是一览无余的。他悠悠地道:“这是一位英国朋友送的,我嫌啰嗦从来不用。这几天刚巧有心情玩玩。还是位授封的爵士呢。”

  我松了口气,突然又有点想哭,莫名的心酸。

  他又说:“你今晚非常美丽。”

  呵,这已经是今天我听到的第三次赞美了。

  我不过穿了件白色的长袖丝绸衬衫,黑色及膝皮短裙。铂金项链和配套的碎钻心形耳环,都算不上值钱的珠宝。整个人像在拍黑白照片。

  但他们都觉得美。

  成墨缘不错眼珠地看着我:“真奇怪。请原谅我这样说,我总觉得曾经见过你。”

  “十年前。”我说。

  “不,不是十年前那次,你当时怀着身孕。”说到这里,他很温和地笑了,“我记得很清楚,你穿了件深咖啡色的外套,大得如同袍子。走起路来像一只鹅,摇摇摆摆的……可为什么,在我记忆里的你依稀是现在的样子?”

  看样子他是真的困惑。

  突然想和他开开玩笑,我说:“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成墨缘果然朗声笑起来:“是啊,我应该说说前世有缘之类的话。不,我不会用这一套来讨女士的欢心。”

  “当然,你不需要。”我想了想说,“我看过一些心理学的理论,对这种‘似曾相识’现象的解释是:人们在无意中接受了许多信息,有些真实,有些虚幻,都会从中产生出熟悉感。心理学家还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根本不需要真实的记忆,大脑内部自己就能制造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皱起眉头:“可为什么呢?”

  “为了……为了叫自己相信,一切皆有因果吧。”

  “这样会感觉舒服?”

  “我想是的。”

  他点点头,冲我端起酒杯:“所以今晚我们坐在一起吃饭,肯定是有原因的。谢谢你肯赏光,多吃点菜。”

  菜已经上齐了,味道出奇地好。新鲜而富有层次感,不亚于米其林厨师的手艺。或许就是吧,会所里本就有一爿米其林三星的中餐馆。我原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酒,更是少有的佳酿。我喝了一口又一口,再下去只怕要醉了。

  成墨缘几乎没动过筷子,他只喝酒。

  我问他:“医生没有限制你饮酒吗?”

  “有。”

  “允许你喝多少?”

  “一滴都不行。”

  我看着他。酒精使他的面颊红润了许多,眼睛亮得吓人。

  成墨缘若无其事地说:“大约在一年多前,我接连有过好几次濒死的经历。医生宣布,如果不改变生活方式的话,我不知何时就会一命呜呼,而且死状相当不堪。死,我并不在乎。每个人都会死。但我也不想死得太难看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开始逐步采纳医生的建议。”他向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认为,在死得难看和活得憋屈之间,尚有平衡点可寻。有些事情可以妥协,有些则必须永远说不。”

  他将杯中之酒一干而尽。

  我低下头去,不忍心再看。

  “听说你在找你们的老板?”成墨缘突然改变了话题。

  我一惊:“你听谁说的?”

  “噢,顾风华不是失踪好几天了吗?难道你不担心?”

  从成墨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意思。只用时一秒钟,他就从推心置腹的叙旧切换到冷酷的商人嘴脸。太可怕的男人。

  太可笑的我。

  “是的,我们都很担心。”我也冷静地问,“成先生,你有顾风华的消息吗?”

  他点点头:“如果你吃好了,我给你看些东西。”

  “我吃好了,很美味。谢谢你。”

  站起时成墨缘微微一晃,我本能地伸手去扶他。他微笑了,轻轻拍一拍我的手背,一下子我的怨愤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有什么理由可以怪他?他怎样对我都是应该的。

  起居室的墙上有一块大的液晶屏,我们在沙发上坐下后,灯光立即调暗了。“我不想吓到你,”成墨缘的语调很平稳,“接下去你要看到的可能不太容易接受。请做好思想准备。”

  画面出现了。没有声音。一望而知是偷拍的视频,又是夜间,光线、距离和角度都成问题。画质粗糙但不影响观看。右下角有日期和时间,表明是分别发生在过去三天里的几段影像。

  第一段,上周五夜间两点十六分开始。画面中央一栋孤零零的灰色小楼。正是顾臣集团位于开发园区的研发中心。夜色深沉,在视频中黑得失真,如同蒙着一团又一团灰色迷雾。一辆银色轿车飞速驶入画面。我认得,顾风华的奔驰S320。它在研发中心门口来了个急刹车。停稳。顾风华钻出驾驶座,又打开后坐车门,拽出了梁宏志。梁某人好像还是白天的那副样子,身子东摇西摆,显得神志不清。顾风华与他勾着肩搭着背,亲热无比地走着之字步,进入研发中心。

  第二段,周六夜间十二点五十分开始。 仍然是研发中心外景,奔驰也还停在原地。据我所知研发中心没人加班,因此顾和梁可以完全不受干扰地呆在里面。但他们有何必要在此盘桓整整二十四小时?目的何在?突然,研发中心的门开了。梁宏志从里面冲出来,顾风华紧随其后。两人就在研发中心门前的空地上,不停地指手画脚,情绪都非常激动。看起来应该是在争吵。吵着吵着梁宏志失控了,对着奔驰车又揣又踢。奇怪的是顾风华没有制止,反而抱着双臂站在一边。梁宏志发泄了好久。研发中心位置的确偏僻,这么闹腾也没引来注意。好几分钟之后,梁宏志大约也筋疲力尽了,垂头趴在奔驰的挡风玻璃上。直到此时顾风华才缓缓走上前,在梁宏志耳边说了些什么。又过了一、两分钟,梁宏志的情绪像是平息下来,跟着顾风华再次返回研发中心。

  第三段,天仍未亮。时间显示为周日凌晨三点四十分。也就是第二段视频的三小时之后。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走出研发中心,梁宏志的手里还拖着个拉杆箱。顾风华先坐进车里,梁宏志的拉杆箱好像很重,努力了好几次才把它装进后备箱。就在他刚刚费力地把箱子放好的时候,顾风华突然启动了奔驰。先向前再向后,瞬时加速。梁宏志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撞倒了。奔驰并未刹车,反而来了个急调头,又朝地下的梁宏志碾过去。梁宏志被撞得在地上翻滚几下,躺在那里不再动弹了。这时顾风华下车走过去,弯腰察看梁宏志的状况。突然,梁宏志又从地上一跃而起。右手中闪着寒光,一下接一下,不停歇地往顾风华的身上捅过去……终于,顾风华像个纸人般软塌塌地倒下去。他的身下,大块深色的污迹晕染开来,沾污了地面。

  “……喝口白兰地。”是成墨缘在说话。

  嘴唇感到玻璃的冰凉。不管什么,我都咽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口蹿上来,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活过来了。

  “还有一点,要看下去吗?”他问。我点点头,但发不出声音。

  第四段。梁宏志把顾风华拖进车内,又跑回楼内。不一会儿提着水桶跑出来,将水泼在地上。如此往返不下十次,深颜色的水(血水?)源源不断淌到一边的排水口里。终于,他确信血迹已被清洗干净,便将空水桶也扔进奔驰的后备箱中。梁宏志停下所有的动作,抬头望向远方。视频里背景的最远端处,原先模糊的灰色渐渐变得清透。应该是太阳快要出来了。最后梁宏志坐进驾驶位。银白色的奔驰车如同一粒子弹般地,射出了画面。

  灯光亮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抬起头。“你怎么会有这些?”

  “有人为我收集信息。”成墨缘说,“今天上午这些视频送到后,我思考了一整天的时间,还是决定请你过来。”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第一时间知道顾风华的下落。”

  我苦笑:“感谢你。现在我知道他死了。”

  成墨缘淡淡地说:“从画面上来看,应该是顾风华先对梁宏志下手,不料反被对方所害。顾臣公司这两位合伙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梁宏志去哪里了?”

  “我的人还在跟踪。”成墨缘往沙发背上靠了靠,乏味地回答,“据说今天他至少开了五、六百公里,忙着抛尸、弃车,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目前正在近郊的一家小旅店里躲藏,休养生息吧。接下去,我想他要设法出逃。”

  “你什么都知道?”

  成墨缘不回答。但他的目光炯炯,盯在我脸上。

  我问他:“你想怎么样?”

  “我?”他轻松地笑了,“我只想请你共进晚餐。”

  “吃完就给我看这些。”

  “之前看你还吃得下吗?”

  “所以晚餐比死人更重要。”

  “对我来讲,重要的是你。”

  “你派人盯梢顾风华也是为了我?”

  “你认为呢?”成墨缘反问。他在折磨我,而我毫无还手之力。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可以,我只想倒在他的怀里痛哭一场,然后他愿意拿我怎样就怎样。要死要活都随他的便。但这是不可能的。

  何不把一切都摊开来?长痛不如短痛,我总可以选择不被一刀一刀地凌迟而死。

  我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白兰地。

  “成先生,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调查顾风华和梁宏志。”

  成墨缘不置可否。

  我说下去:“您的项目主管宋乔西曾说,‘守梦人’游戏是顾臣集团唯一值得投资的产品线。但同时,您的团队对这套产品的赢利能力表示怀疑。宋乔西表示过,‘守梦人’要想真的实现盈利,还需要对产品做大幅度的升级。可问题是,‘守梦人’的原创者之一纪春茂早在三年前就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虽然我们坚称另一创始人梁宏志能够独立主导产品研发,但你们并不相信这种说法。所以你安排了上周五的会议,把产品创始人梁宏志和顾风华放在一起,让他们对质。结果……”我的声音发抖了,“结果梁宏志和顾风华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了。顾风华想用‘守梦人’获得你的投资,从而拯救他濒临破产的公司。梁宏志呢,他却想从中大捞一笔,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顾臣最有价值的资产,他借此要挟顾风华。他们俩各怀鬼胎,怎么也无法达成一致。我猜,是顾风华先起了杀心。所以他假装答应梁宏志的要求,想使梁失去戒心,乘机下手。但是顾风华太大意了,他压根没料到梁宏志早就有所提防。最终,死的是顾风华。”

  我又喝了一大口酒。

  “少喝点。”成墨缘劝道。

  我咯咯地笑起来:“成先生太精明睿智了,佩服你。顾风华还一心想骗你的钱,他真是死了也活该。”

  “你怎么办?”

  “我?”

  “是的,你。”成墨缘露出担忧的神情,语气十分坦诚,“你的老板被杀了,公司肯定会破产。我知道你在顾臣牵涉很深,有股份……这些倒还不要紧,关键是梁宏志躲不了多久的,顾风华的死很快就会被发现。警方会介入,媒体等等肯定闹得天下大乱,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瞪着他:“我又没有杀人,我怕什么!”

  成墨缘叹了口气。

  我贪婪地看着他的脸。那样憔悴,却又那样雍容。还有一点悲哀的神气,很像是真的——真的为了我。

  直愿长梦不醒。可惜。可惜。

  我问:“成先生,你手上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立即报告给警方?”

  他挑起眉毛:“我像很有正义感的样子吗?”

  “不。”我老实回答。

  “只要我的利益不受损害,老实说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并不关心。”

  “你真坦率。”

  “我不想假扮正人君子,为了牟利不择手段是商人的常态。只不过,顾风华的运气太差。”

  “但是杀人……”

  “杀人不一定非要夺取生命。”成墨缘用苍凉的声音说,“更多的是杀人不见血。这种情况,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我知道他指的什么,我完全知道。

  “成先生,你见过秀雯了吗?”

  他一愣:“还……没有。”

  “要不要我来安排?”

  成墨缘摇摇头,笑得极苦涩:“她不想见我,我也不愿勉强她。”

  我踌躇片刻,还是说了吧。“应该让你知道,沈秀雯已立志皈依天主教。”

  “真的?”他很震惊。沉默片刻,才喃喃地道,“是我害了她。不幸的女人。”

  “还有我,”我说,“成先生。害了沈秀雯的人不止你,还有我。是你我联合起来作的案。”

  成墨缘的目光像锋利的刀子。才一瞬间,我已体无完肤。但我没有倒下。

  我问他:“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十年前……”

  “当然。”成墨缘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时我投机失败,欠下巨额债务,黑白两道都在追捕我。呵,当真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状况。我撇下妻儿,一个人隐姓埋名潜逃到上海,企图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我遇到了沈秀雯。”

  “你选中了她。”

  成墨缘的声音充满嘲讽:“谁选中谁还不好说,总之我对人生又有了希望。我们开始筹划今后的小生意,甚至准备结婚。而这一切,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他笑得很轻松,“因为我被逮住了。香港警察不能在大陆执法,但是黑帮自有办法把我弄回去。我倒没什么,那句经典的台词是怎么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可惜害苦了沈秀雯小姐,我对不起她。”

  我低下头。

  “你呢?朱小姐,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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