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的预兆
莫非这鬼影只有外婆看得见？这是什么道理？看来，在这转一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还是第二天晨起时再来看个究竟。
于是，修文回房，先给外婆开了道安神的方子——归脾丸合温胆汤加减，让大舅抓了回来吃。晚上，修文决定陪着外婆休息。搬了张小床在外婆的床旁边，和衣而睡。
为了安抚外婆，修文和外婆聊起一些儿时的趣事打发时间。不知不觉，修文渐渐进入梦乡。
修文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水墨画成的世界，黑白分明，一片淡雅。地是黑的，天是白的，云带着卷，风像黑纱。
空中传来梵音说，那里是死后的世界，又说是天堂。他在那里见到了许多人，他的外婆，还有他那过世七年的奶奶。这死后的世界原来并非充满恐怖，反而让人感觉安详。
境像突转，很多人围在修文身边，包着红包给修文，他拿了这些红包说要去请大家吃饭。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又有人送了幅画给修文，那一是幅水墨画，面里有河、有鲤鱼、有巨石，最神奇的是——那河水远看竟是流动的，可近前仔细一瞧却又是静止的。过了一回儿再看，那画又变成了一座庙宇，许多人挑着东西在里庙里进进出出，这哪里是画，根本就是皮影戏。
梦中的修文两眼鼓若铜铃，一脸吃惊，这画技太神奇了，于是他反复端详，果然，远处观看河水湍急流动，近处再瞧却又是一镜清水，梦中的他不停地感叹着国画的神奇。
又有人送了一幅字给修文，可是他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唯只认得落款是曹颖甫，心中感到好奇，这曹颖甫不是医学大家么？怎又成了书法家？不一会儿，这字又变成了奇怪的纹路，像是符号。
突然间，画里的鲤鱼幻化成了巨龙——墨黑的巨龙，修文跟着一跃便坐在了上面，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龙应该是他的外公幻化而成。
巨龙载着修文直冲云宵，黑白的世界开始变得多彩起来。天空中到处是白云飞鸟，还有其他一些飞龙，太阳金光灿灿，透着一种详和的气氛。
修文和巨龙一路在水墨世界的上空飞翔，最后飞到一个戈壁上的车站——像是美国西部戈壁的车站，在那里遇见了一个伴侣，那伴侣是男是女无法分清，修文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是一个伴侣，只知道应该是他亲近的人。
那人的模样构成，是一个线条简单的幽灵，就如一个人顶着白床单，床单上画两只眼睛，这线条也是用毛笔画成的。梦里修文对这种幽灵人却并不觉得恐怖。
修文从巨龙身上下来，和他一起在车站等车，只见有很多车来，那车是甲壳虫车，都塞满着这种线条的人来，却不见有车回去。
修文心里问，回去？回哪去？
很奇怪，为什么脑海里会产生回去这个词汇？
那人对修文说，回人间。修文一脸诧异，他竟然听到了修文心里的话。
听他这样说完，修文突然感到无比的孤寂，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苍桑感扑面而来，压抑得无法呼吸。
于是，修文的心纠纠的痛，挣扎地大声喊到，我要回人间，我要回人间……
又是这个梦，又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这个梦预兆着什么？修文捂着胸口醒来，枕巾已经汗湿了。
见外婆呼吸均匀地睡着，修文便轻声起身，踏着月色走到后院。
月亮已经西斜，雾很大，微风裹着露水打在脸上，修文不禁起了一身的疙瘩，连忙双手互抱，摩擦着取暖。
依稀间，看见老墙在月光下影影绰绰，似乎有东西在上面晃动。
“不会真有鬼吧？”修文心里在打鼓，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去，确实像是有东西在墙上，不是眼花。
虽说竹园村地处偏远，有什么山精鬼怪的传说也不出奇，可是眼下那是真真确确有东西出现在你眼前。
但修文硬是不信邪，在过去几年里，遇到的事，虽不敢说是大风大浪，比起普通人，那也是见识非凡，哪里会轻易就相信有鬼？
修文壮着胆子近前，果见墙上有寺庙、有和尚、亭楼阁宇、花草树木，真如外婆所言那般有那么多东西，只是非常朦胧。
可是，为什么白天没有出现，到这凌晨将要天明才显身？果真是怕这日光照射？
修文凝神望去，墙上东西实在难以看清楚，只有把视线努力地集中在一处才能勉强看到上面的东西，真的是有几个挑着担子的人物背影在上面，恍惚之前，见到那些和尚都回过头对着修文咧嘴一笑，瞳仁中透着无尽的诡异，刹那间，修文汗毛都炸了起来，只觉一阵窒息，向后踉跄了一步，就差没喊出来了。再定眼看去，上面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一大半，和尚也不见了。
等心神恢复过来，修文才大着胆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墙，露水打得湿漉漉的，回身向菜园子望去，西斜的月光透过白雾照在墙上。
看着朦胧的白雾，修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脑子里像是蒙了层窗纸，就是捅不破。
直到微风裹着露水再次打到他脸上时，他才恍然大悟，是露水，这空中漂浮着无数的水汽颗粒，折射了光线，将远处的景物照到这墙上。
这是高中时，老师物理教过的海市蜃楼现象，如果空气的密度两层不同，侧会出现折射现象，出现这种海市蜃楼。
修文于是立在原地继续观察，直至太阳升起，白雾散尽，湿气烘干，墙上的鬼影，果然全都不见了。
修文满意地将这个结果告诉外婆。
可是外婆却疑惑道：“这附近可没有寺庙什么的，墙上怎么会有寺庙？”
“这个，折射的东西，也可能是，是十万八千里。”修文牵强地答道。
“那你说，现在咋办？总不能由着这东西天天出现吧？我看着瘆人。你得替我想想法子。拆了这墙行么？”听着这满是担忧的声音，修文心疼起外婆来。看来外婆是真怕了这墙了。也是，哪个正常人遇上个这么个“鬼影墙”能视而不见的？
修文想了想说道，如果是折射出现的画像的话，拆了也没用。
外婆却是听不进去，第二天就让大舅叫了伙人来拆墙。
这墙刚拆了一半，不知道是谁弄断了墙头的水管，立时水花四溅。
“唉吖，这水龙头是新装了，可就这么弄断了。”外婆可惜道。
“什么时候装的水管啊？怎么装在这？”修文心里咯噔一下，问道。
“这不是方便浇菜嘛，就上个月的事，我现在早上也在这里洗衣服。”，外婆答着，突然指向墙：“快瞧！又出现了！”
只见溅出的水花，洇湿了大片墙头，凡是水浸渍之处，皆显出画来。
“唉，二婶子，你家这是干嘛呢？干嘛拆了这墙头啊？”，村里长房的曾大爷担着尿桶路过，见曾老太太指着的那墙，不由发问：“咦？那不是当年二叔他找人画的么？”
修文赶紧送上根烟，问：“怎么回事儿？曾大爷，你给说说。我外公什么找人画的？”
曾大爷放下尿桶，接过烟点着了，美美地吸上一口：“不错，好烟儿。”，眯缝着眼睛回味了一下，这才接着说：“这事儿啊，可有好些年头了，当年，这后院子可漂亮了，像是县城上的庭园。只是，这墙上画着牛鬼蛇神的东西多，怕惹事儿，于是你外公叫我们帮忙给拆了，一人还给了五角钱工钱。我以为他全拆了，原来还留着这道墙，要不是这些画，我还真认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他当初砌的新墙，原来是给刷白了。”
说完，曾大爷便挑着尿桶叼着烟继续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