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针锋相对 (2)
出了机场，坐上了学院派来的本田汽车时，尾台之前的紧张感瞬间便消除了。在中国的十多年里，尾台道明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当年皇军的烧杀抢掠可是一点也不手软，这可是亲眼见得多了。想不到，不过４０年，当然的入侵者，竟受到高等学府如此真诚的欢迎。尾台道明大大感慨，中国地大物博、幅员辽阔，中国人的心胸也是宽广啊。
这与之前去韩国讲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韩国人对当年皇军所做的事耿耿于怀，不买日本车，不买日本货，他们处处与你针锋相对，使得你在说话时必须小心翼翼，不一小心，就可能成为导火线，实在是个小心眼的国家，跟中国完全不能比。
外事办主任倒是热情，为了向友邦人士展示中国近年的飞跃，特地带尾台游了几条中心区域道路。宽阔的马路上，随处可见丰田、尼桑、三菱、马自达等日产车，日货更是随处可见，一下子，尾台有种身处日本的感觉，果然啊！是中国人，是中国人为日本人创造了就业机会。
等到了岁城，尾台道明已经准确地感觉到了，他当年这个皇军医官，不是敌人，而是中医学院请来的令人尊敬的大贵宾。当年抗拒洋货的中国人，现在正为拥有一件日货而感到自豪。两位来接待的代表，一路上对尾台无微不至的关怀，也让他感觉十分地舒服，唯一不足的，就是那位翻译的李小姐，穿着一身职业套装，齐肩短发，眼镜里背后总能见到那饱含不屑的瞳仁。虽然她在笑，可谁也看得出那是职业性笑，完全是一种定妆般的假笑。两位代表的热情表示，她翻译时总是会降一降温度，让尾台心里很是不舒服，但同时又于李霞小姐的不卑不亢表示敬佩。
李霞本来就得到兄长李泽的指示，准备要时不时的打击一下尾台道明的气焰，所以，不管怎样，她都是一付冷口冷脸的表情。
这是管所长指定的人，两位代表也不好说什么，同时也不知道李霞从中捣的鬼。
但是尾台却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在京都时，讲过多年古汉语，又曾在中国呆过这么多年，研究的又是中国的医药，早就是个中国通，到了中国不讲中国话，那是因为不想放下大和民族的架子，或者说是为了大和民族的尊严。
打了几天的交道，尾台道明已经对李霞日语水平有了一定的了解，口语算得上是一流的水平，但是对中医药的专业术语却知之甚少，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尾台道明三翻两次对她说，他对翻译的要求不需要多华丽，只要求准确，特别是在专业上的表述，不愿意看到到时因为语言障碍而影响到讲学的质量。
谁知李霞这妮子也不是好惹的，她不正面回答尾台的挑衅，却是把话锋一转（当然语气是非常和譪），说她只是尾台先生的生活翻译，这一点上嘛自认还是比较合格的，至于专业课，那得是专业翻译的事，再说了，打个比方，假如中国人去研究日本文学，去日本讲学，总不能用汉语来讲《源氏物语》吧？尾台先生既然是研究中国的东西，那讲座上，自然也应该用汉语来讲，是不？所以，她相信，尾台生先一定会用汉语来给大家讲课的。李霞说这些话时，一脸的笑意，可尾台却感觉不到一点的谦让，反而是步步紧逼，正是一个笑里藏刀、棉里藏针。
下车后，尾台就开始讲汉语了。
学院的接待，让尾台十分满意，这总算抵消了李霞带给他的不快。反正离讲座还有段时间，院方便邀尾台四处参观，还请来政府官员作陪，校方领导更是不离左右。参观古迹、游花船、逛步行街，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等陪同的人散尽时，尾台道明一个人在酒店静坐，心是不免生出一番感慨，这些人呐，把过去的事忘得太快了，难道真有天生软骨头的民族？
这两天的游玩，让尾台心情大好，原先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参加考试感觉，已经让校方领导的态度冲涮得干干净净，不自觉甚至生出一股当年皇军扫荡时的豪气。
豪气一生，尾台心情大好。睁开眼睛又看了一遍稿子，大笔一挥，把讲稿里那些小小翼翼的措词全部剔除，缩着脖子讲话，那不是尾台的一贯作风，应该像京都时讲课一样，该怎么讲就怎么讲，老来也可以张狂。
讲座那天，修文和李泽踩正点跟着管所长的尾巴进到大礼堂，大门口、讲台上，都高悬着欢迎的大字横幅。
看到这些，管所长冷眼一瞟，鼻腔里冷哼了一声。
这老头，满头白色，却是步履生风，精神健硕得能和修文有得一拼。来这讲座，老花镜都不用戴，耳聪目明啊。
台下坐满了来听课的师生，当校长介绍尾台时，台下掌声如雷。尾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皮鞋更是油光可鉴，这时正了正金丝边眼镜，稳步走上讲台，不经意间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李霞，此时一脸严肃。尾台禁不住笑了一下，开始作《东洋医学在世界医学上的作用》的报告。
说到历史，他认为日本是最早引入中医药的国家。提起现在，他讲日本的中成药出口数量大于中国的出口量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展望将来，尾台眼睛扫了全场，张狂地说，十年之内，日本的汉医药研究将全面超过中国，呵呵，你们可以向你们的文豪前辈鲁迅学习，他就曾东渡日本学医，到时，欢迎中国的师生到日本留学学习中医药。
最后，他还总结到，说起中医中药嘛，发源在中国，开花在日本，结果在韩国，收获在美国。
此论一出，满堂轰然，台下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管所长更是脸色铁青，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日本人脸就是大么？请他来讲学还真把自已当根葱了？碍于情面，不好直接拍桌子，便狠狠地对李泽说：“你，你去，递张纸条上去，要跟他辨论。”
其实修文和李泽两人，早就对讲座的内容不满，管所长叫李泽递纸条，但李泽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点怯弱，不像他妹妹。于是，这个任务只好交给修文，修文二话不说，唦唦地就写了起来，一写完，就急急地走到台前，给李霞递去。李霞接到手里，冷冷地看着尾台道明。修文这一递纸条，到是把尾台的斗志给燃了起来，立马跟李霞要过纸条，只见上面笔锋力透纸背地写道：“我能与尾台教授探讨几个问题吗？”
“没问题。”金色镜框下，一双不大的眼睛满满的闪耀着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傲的光芒。
尾台没有征询校方领导的意见，擅自做了决定。其实这有点不合国情，一般情况下，这种比较大的场面，是没有这种自由发言的安排的。尾台说完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在国外讲学，最喜欢的就是可以互动的形式，要不然，我光在上面滔滔不绝，多没意思。”
修文一听，正打算也走上前台去，外事办主任一见，立马慌了，忙道：“你是哪个班的？怎么这么无组织无纪律？这是国际学术交流活动，你不要乱来。”
修文回头望了一下管所长，挺直了胸说：“我是管教授的助手。”
尾台顺着修文的眼光望去，和管教授对视了几秒，相互间，点了点头。外事办主任见是管所长，也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