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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追逐者的旅程(2)

书籍名:《淑女之家》    作者:鬼马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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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家里,就数我跟他说话说得最多了。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出生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吧。他告诉我,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跟着他妈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妈妈又得病了。后来他就独自生活,吃了不少苦。他自理能力很差,他那个妈从来没教过他,所以很多非常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比如因为不会钉纽扣,他就全穿拉链衫,不愿意系鞋带,他就只穿没鞋带的鞋子。他不会烧饭,所以每顿都在外面吃。他告诉我,他忘性大,容易掉东西,所以从小就把钥匙挂在身上。成年后,他把钥匙跟手机吊在一起,我问他重不重,他说不掉东西就好。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听了觉得挺难过。我觉得他被他妈妈坑坏了。他还说他妈妈是被他气死的,因为他后来讨厌读书,读腻了。他妈妈想叫他念研究生,他却谈起了恋爱,整天写情书,还跟一个女生同居了,后来当然也分手了。是的,看他可怜,我有时候替他钉钉扣子,他饿了,就给他弄点吃的。你们不知道,那个章玉芬,小苏根本叫不动他。小苏脾气好,从来不跟阿姨说章玉芬是怎么对他的。

  5月6日那天晚上,他很高兴,因为阿姨答应给他钱做生意。阿姨最会玩这种花招了,只有小苏这样单纯的人才会相信。我跟他说过很多次,得看见真金白银才能相信,其他都是浮云。她们说他跟阿姨结婚是为了钱,开始我也这么想,但后来跟小苏接触多了,就发现不全是那么回事。他说他想过一种安定的生活,跟年龄大的女人在一起不用操心。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他跟阿姨的夫妻生活,他说他们没那事,他曾经要求过两次,都被阿姨拒绝了,阿姨说那太恶心。他们是分床睡的,我不知道阿姨到底为什么要跟小苏结婚。

  吃饭的时候,方琪去打电话了,那个向兵也是吃了一半走到花园里去打电话了。他刚走,阿姨就跟雨杉吵了一架。阿姨很讨厌向兵,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向兵。他从来没叫过人,阿姨出生在书香门第,非常注重礼仪,他连个人都不会叫。别人问他话,他也爱理不理的,谁会喜欢他?只有那个雨杉才会犯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是雨杉主动追求他的,这点让阿姨很瞧不起。雨杉在饭桌上说小苏是吃软饭的,阿姨很生气,两人便吵了起来,雨杉就气冲冲地奔到花园里去找向兵了。我跟晓曦一直在那里吃饭。后来阿姨跟小苏一起回楼上的房间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小苏。(哭)

  我不知道谁会干这种事,老实说,我觉得不可能有外人。除了我以外,她们都恨透了小苏,说他是来分财产的。可是也不想想,小苏跟阿姨结婚一年,除了每个月有几千块零花钱,他得到什么了?而且那笔钱还老被卡住,方琪是这里的管家,管钱的,可老说没现金,跟他拖。你们别看方琪平时不声不响,她专会在最要命的地方卡人了,她对小苏就是这样。我听见好几次小苏问她要钱,她都装没听见。后来给是给了,但拖很久。没办法,阿姨相信她,说她人老实,说她管钱合适,她对阿姨倒是实心眼。我不知道小苏有没有把这事告诉阿姨,但我没听阿姨为此说过方琪,那应该就没有。小苏能这样不错了。

  黑影?我就知道是方琪说的。是啊,我是看见黑影了,所以我去看了看,后来发现什么也没有,大概是眼睛花了。唉,我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眼睛也跟着差了很多。我吃完饭大概是八点半左右,阿姨和小苏先上楼了,晓曦后来也上楼去了,她要画画。这孩子每天晚上要画到很晚,非常辛苦。阿姨想培养她当画家。我吃得有点多,胃胀,所以到花园里去透透气,然后看见大门口有个黑影一闪。但我没看见向兵和雨杉。我估计他们大概早就回房间了。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是原来雨杉的房间。

  我从花园里出来去了一次厨房,我胃不好,想喝点牛奶。这时候大概是九点多一点,我在厨房碰见了章玉芬,她蹲在那里铲地板上的油污,我差点踩到她,我喝完牛奶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自从进这个家来,我就从来没进过储藏室。我知道阿姨不喜欢别人进去,我不会做阿姨不喜欢的事。

  下午一点,凌戈刚刚从火车站出来,就接到了简东平的电话。

  “嘿,是你啊。你到哪儿了?现在在干吗?”听到他的声音,她微微有些吃惊。

  “我正在吃午饭。”听上去他好像是在嚼着什么,他说,“凌戈,你给我的资料我没带在身边,现在我想确认一些内容,你带了吗?现在方便告诉我吗?”

  “好啊,你想知道什么?”她找了张石凳坐下,从包里翻出资料来。

  “首先,苏志文的死因是什么?”

  “这你都没看?他是因为缺氧导致窒息而亡,也就是说,他是被闷死在箱子里的。”

  “他有被殴打的迹象吗?”

  “有的,后脑勺上被人砸了一下子,是用花瓶砸的。可惜啊,听说还是晚清的古董呢!”凌戈为那个价值四万元的青花瓷瓶深深惋惜。

  “还有别的伤吗?”

  “他的十个指甲都出血了。被砸昏迷后不久他肯定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被关在箱子里,于是他用指甲拼命扒着铁箱门想跑出来,但是没成功。”

  “死亡时间呢?”

  “你都看什么了?他的死亡时间是5月6日晚上九点至十一点之间。还有一点你肯定也没注意,他在箱子里用血写了一行很模糊的字,‘不是向兵’,怪吧。”

  他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其实我都看了,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最近怎么变得油嘴滑舌的,我可不是你的路敏,少跟我来这套。”

  “关路敏什么事?”他笑了笑。

  凌戈不想跟他讨论这个恼人的问题,再说下去,他也只会说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谎话来糊弄她,或者板起脸强调那是他的隐私。

  “好吧,不说这个了。我要跟你说两件事。”她正色道。

  “什么?”

  “第一,火车站寄存处没有周瑾寄存的货物,也没有她名字的寄存单。5月7日那天的单子都查过了。”

  “那旅馆那边呢?”

  “这里的旅馆可多了,我现在才查四家,等会儿再去查。”

  “还有一件呢?”

  “我跟曾雨杉联系过了,今晚住到她们家的别墅去。”凌戈一边说,一边想,不知道简东平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凌戈!你说什么?!你在搞什么名堂?谁让你去的?”他气急败坏地朝她吼。

  他是难得动怒的人,所以她禁不住有点害怕,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我,我自己要去的,我觉得那个储藏室肯定有问题。”她说到这儿,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跟林伯伯打过招呼了,他也同意,还说如果我这次立功,他就帮我向上头申请,让我重新回刑警队。”

  “不是一直叫他林叔叔吗?为什么忽然改称伯伯了?”他气呼呼地问道。

  “因,因为林叔叔说,我叫他叔叔,叫你爸爸伯伯,等于把他叫小了,所以他让我以后一律叫伯伯。”凌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凌戈,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我的B伴侣路敏?”

  “才不是呢,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凌戈连忙否认,“我现在只想回刑警队!我不想被人瞧不起。你知道工作对一个要独身的人有多重要吗?等我退休以后……”她刚说到这儿,他便粗声打断她。

  “凌戈,我跟路敏或者别的任何女性朋友都没有两性关系。我的思想可没你那么肮脏!”

  什么?思想肮脏?!凌戈有些生气了。

  “你才肮脏呢!谁知道你跟她们……”她想反驳,但他没让她说下去。

  “凌戈,你现在是要去做卧底,这非常危险。我爸知道这事吗?”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他好像跟林伯伯打了个赌,他们今天上午一起决定的。我得到了全面的支持。”凌戈想到自己肩负重任,不免有些欣喜。

  电话那头又沉默片刻。

  “好吧,我晚点跟你联系。”他说,忽然又高声问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当刑警?你根本不适合干这行。”

  “你真的想知道吗?”凌戈犹豫是否该告诉他真正的理由,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但是既然他刚才表明了自己的清白,她也决定打开心扉。

  “说啊,到底为什么?”

  “因为刑警收入还不错。”她终于鼓足勇气说。

  他没答话。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勉勉强强地说:“有目标……嗯……也是……好的。”接着,他挂了电话。

  糟糕,应该说些更有理想的话才对,凌戈很后悔说了大实话。她现在担心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果然有时候人不能太诚实。

  凌戈正在惴惴不安地想着是否该打个电话去解释一下,简东平又打了过来。

  “凌戈,你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我想让你调查一件事。”他开门见山地说。

  她很高兴,他好像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并且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这种安排。

  “好,你说。”她爽快地答应道。

  “跟章玉芬聊天的时候,问问她沈家有没有请过临时保姆。”

  “好的。”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她调查这件事,但他对她的信任,还是让她感到欣慰,所以她马上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会继续调查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的,如果有好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不是有了好消息才跟我联系,你必须每天跟我联系。”

  “好吧。”她道,“不过,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能说什么呀。”

  简东平沉默了片刻。

  “凌戈,我现在很后悔没带你一起出来。”他闷声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他低沉的语调让她有些不自在。

  “凌戈。”他又说话了,这次声音提高了一些,“住到那里以后,你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你不能喝酒,尤其是上次你喝个没完的米酒,无论谁劝你喝,你都不能喝,懂吗?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因为喝酒把电视机砸得爆炸了,所以戒酒了。”

  “我知道了。”

  “第二,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看上去对你很好的人。你必须尽量把每个人跟你说的话都记下来,然后跟我说。第三,如果有人问起你跟我的关系,不要正面回答,更不要说什么我们是普通朋友之类的话,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不住我家,你就说我出远门了,你跟我爸两个人住在一套房子里觉得不方便。”

  “嘿,我就是这么跟曾雨杉说的。”凌戈为自己能跟简东平想法一致而高兴。

  “很好。你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她决定乘机解释一下自己当刑警的初衷,“你前面问我为什么当刑警,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收入。”

  “哦?那是为什么?”

  “越是不行就越要去做,我爸以前常说,应该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她道,老爸以前好像经常这么说。

  “你爸剽窃了毛主席语录,后面那句是毛主席说的。”他冷不丁地道。

  “是吗?”她有些尴尬。

  “凌戈,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应该做适合自己的事。你知道吗?上个月有人挖我去做一份时尚周刊的主编,年薪四十万。”

  四十万!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结果呢?”她急切地问道。

  “我婉言谢绝了。因为主编这位置不适合我,我更喜欢我现在的位置,虽然收入相差很多,但自由自在。我觉得做适合自己的工作才能发挥特长,也会让自己更愉快。”

  他这么说好像是在故意贬低她,他根本不了解她的处境。

  “但我得为我的将来打算。你不理解就算了!”她有些生气。

  “你的将来究竟怎么样还是个谜,这个问题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再好好讨论。”他笑着叮咛道,“记住,你到沈家后说话一定要小心,她们个个都是人精。”

  “你放心吧。我也不傻。”凌戈很有自信地说。

  “尤其要当心最小的那个。”他提醒道。

  “你是说方晓曦?她还是个孩子呢。”

  “别太轻敌。只要她愿意,她能把你吃了。”他说到这儿停顿一下,换了一种玩世不恭的语调说,“与其让别人吃,我不会自己吃?”

  “简东平,你别小看我!”

  “叫我James!”

  “我不懂英文,少给我来这套,我就叫你简东平!”她回敬道。

  凌戈决心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警察。

  给凌戈打完电话后,简东平继续看他整理的口供资料。刚刚看到方柔枝,接下来是曾雨杉……

  曾雨杉:

  我不知道苏志文怎么会死在那里。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5月6日的晚餐桌上。就因为我妈许诺要给他钱,他就得意扬扬起来,什么都说。我没注意听,我跟向兵在说悄悄话,我们才没工夫听他瞎吹。

  向兵工作很忙,他在旅游公司负责计调,公司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找他,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他的胃就是这么弄坏的。是的,饭吃了一半,他出去接电话了。他一走,我妈就当着那个“面首苏”跟我吵起来,她说我没关系,但她怎么能把向兵说得一文不值?她根本不了解他,有什么资格说他?何况,就算向兵的事业再不成功,他至少也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他至少也是靠自己的劳动在养活自己,他跟我结婚从来没想过要我家的财产。我跟他事先说过,我说我们两个结婚,我妈有可能一分钱也不给我,以后也不会留遗产给我,他说没关系。我敬佩这样的人。我们吵了一会儿,我妈叫我去楼上自己的房间清醒清醒。我妈不会骂粗话,也不许我们骂粗话。她自以为这样就是淑女了。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她跟苏志文结婚就是很不淑女的事,简直太有伤风化了,还登报了呢。

  我后来也跑到花园里去了,我想去找向兵,我怕他听到我妈说他的话,可他不在那儿。我妈说话虽然不带脏字,但是真的很难听。她说他是个天生的失败者。向兵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担心他会听见。但是我在花园里没找到他。我看见大门开着,就追出去了。后来我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我很伤心,决定去找我妈谈谈。我不知道那是几点钟,我在门外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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