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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独裁王国(下)

书籍名:《野性的证明》    作者:森村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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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在人寿保险公司工作,但我是决不去劝朋子加入保险的。"

  味泽笑着说,露出了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从这副笑脸看得出他是一个爽朗的男子。





  从此,朋子和味泽开始了交往。朋子总觉得味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尽管他不够英俊,但是,他那运动员似的魁伟身材。他所表现出来的男子气概,总在吸引朋子。味泽三拳两脚就打跑了三个无赖,这种本领真不寻常。

  尽管如此。在他身上却看不到这种类型的男人所难免的野性,为人处世小心谨慎、生活规规矩矩,从不显露头角。

  他不愿讲自己的过去。虽说显然不是本地人,但从不谈起到本地以前住在哪里,干什么工作,为什么来到羽代市。





  他在市内租了一套公寓,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住在一起。据说,这个女孩子是味泽的远亲,因为双亲被强盗杀害,无依无靠。他就认领了来。他自己说没有结过婚。这些话固然不能轻易相信,但从相貌上看,根本着不出他和女孩之间会有血缘关系。





  如果他过去确实一直是个单身汉。那么,也许是这个女孩子妨碍了他结婚。这女孩子说来也挺怪,白白的皮肤,胖胖的脸蛋儿,样子很可爱,只是几乎一声不吭。和她说话时,她回答得倒也干脆利落,只是目光朝着远方。其实,她的双眼确实在看着谈话人,只是目光的焦点早已离开这人而游荡到漫无边际的远方去了。

  和这个女孩子说话时,总觉得她只是把肉体靠近了你,灵魂却像在虚无飘渺的自我世界中徘徊似的浮荡不定。





  有人向味泽打听过此事,据味泽说,她父母被人杀害时。她精神受了刺激,把经历过的事情都忘掉了。不过,习惯和学过的课程还没有忘掉,所以对日常生活并没有妨碍。人们想详细了解使这女孩丧失记忆的那次精神打击——双亲被杀害的原因,可是,味泽的话就到此收尾了。

  我已不知不觉对味泽有兴趣啦!朋子猛然捂住脸。本来,味泽的过去,少女失去记忆的原因,这类事情对朋子来说是毫不相干的,而朋子却不知不觉地热心琢磨起这些事来。

  这时,她感到自己已经把味泽当成了男朋友。





  自从有了这种感觉后,朋子心里又添了一件放心不下的事儿,即味泽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看朋子的时候,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好像朋子晃眼似的。即便对面而视,近在咫尺,也使人觉得有距离感。朋子向他靠近。味泽就战战兢兢地向后拉开距离,靠近多少,他就退开多少。

  那倒不是因为讨厌她或是敬而远之,味泽在拉开距离时,有一种像是从向望的美好对象上移开视线的那种游游移移的样子和罪人乞求饶恕的那种苦苦哀求的神色。

  这种若即若离的视线,朋子有过印象,似乎在哪儿见过。而且就是最近。





  "噢!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视线呀!朋子终于想起来,就是最近那个来历不明、紧紧盯过她的视线。自从遭到无赖袭击以后,没有再感触到那个视线,但感觉没有并不等于就是没有,而是因为以前从远方悄悄射来的视线,现在已紧紧地靠到身边来了。

  "原来是味泽注视着我呀。这么说来,他早就盯上了我。那么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疑问又引出新的疑问。"他跑来搭救我,也许并非是什么偶然路过的巧合吧!

  "那时。味泽说:'我听见呼救声就赶来了。'但是细想起来就能明白,他几乎是在呼救的同时出现的。





  从公路到森林深处,就是用眼估量一下,也差不多有三十多米,途中还有树木、草丛等障碍,所以,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在呼救的同时就赶到现场的道理呀!味泽能马上赶到,难道不正说明无赖汉拖我进森林深处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跟着吗?

  后来。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他才出头露面。

  受人搭救之恩,反而狐疑满腔,这确实有点对不起味泽。不过,那三个无赖会不会是味泽派来的呢?味泽的本领再高强,一个人霎时间就打跑了三个人,这本事也未免太离奇了。

  在一些庸俗的电影和小说里,常常用这样的手法创造接近女主人公的机会:故意安排个假强盗来劫持女主人公,然后再把她搭救出来。为了接近我,莫非味泽也玩弄了这种手法不成?

  "不,不!决不会的。"

  朋子赶忙打消了自己联翩的浮想。三个无赖扑上未的劲头。决不是装出来的,如果味泽再迟到一步,朋子不就被那些家伙糟塌了吗!





  味泽受的伤,也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能装出来的,他不仅脸上受伤出了血,胳膊、肩膀和后背上都被打伤了,这是他独自一人与三人拼命厮打的证据。为了救我,面对三比一毫无取胜希望的劣势,他竟然挺身而出,因此,对他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也是不应该的。朋子这样责备自己、提醒自己。





  不过,味泽确实出于某种原因在盯着朋子,悄悄地尾随着朋子,他曾远远地用友善的目光注视过朋子。要说这样一个人玩弄诡计,打发无赖来搞劫持;那自然是讲不通,而且那千钧一发之际的救助,也说明他是拼命跑来的。

  朋子和味泽就这样若即若离地保持着往来,而这个距离确实在步步接近。







  北野来到了越智朋子居住的羽代市,首先到羽代替察署打了个招呼。搜查员来到管辖外的地区时,总要先到当地警察署打个招呼,这是惯例,否则随便搜查管辖以外的地区,会伤和气。况且,如果能得到当地警察署的协助,搜查也会好办些。

  "是越智朋子啊。嗯,就是越智茂吉的女儿吧!

  北野刚一提出调查对象名字,羽代警察署搜查科科长竹村立即作出的反应。北野一眼就看出,竹村表情复杂,像有些顾虑。

  "听说越智茂吉是当地《羽代新报》的创始人,是第一任社长,大概是三年前死的吧?

  北野像刺探竹村表情里隐藏的真相似地问道。对于一个三年前就死掉的小小地方记者,搜查科上表现出的反应真有些神经过敏。

  这使北野顿时省悟:竹村对提到越智茂吉一定有些顾虑。

  "他吗,是个很讨厌的家伙。他女儿又怎么啦……"

  越智茂吉的名字,本来是竹村自己点出来的,可是,看样子他很不乐意提起越智。

  "还是关于那个柿树村大屠杀的案件,我想了解一下越智朋子周围的一些情况,烦请协助一下。"

  北野态度谦恭备至。

  "越智的女儿嘛,她在《羽代新报》工作,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正是青春妙龄,却还没有结婚。大概没人敢攀哪。

  "没人敢攀?为什么?

  "啊,为什么?原因不有的是吗!

  竹村含糊其辞地回答。看来,不仅是竹忖,整个羽代署对越智一家都抱有一种错综复杂的感情,好像都是由越智茂吉引起的。三年前死去的越智茂吉到现在还让羽代署的警察忧心忡忡,这到底是为什么?

  从羽代署的反应来看,北野已经明白,他们并不欢迎调查朋子周围的情况,虽然表面上表示协助,而实际的气氛则使人觉得他们要阻止调查。

  竹村派来协助调查的探员,也无非是要监视北野的行动罢了。

  北野暗自盘算了一下:要是请羽代署协助,事情反倒不好办。于是他便装出了一副已经调查够了,姑且打道回府的样子。待把羽代署派来的探员甩掉以后,自己又重新调查起来。





  要是让羽代署知道了风声,事情会很尴尬。因此,北野不得不采取隐蔽手段。这种调查就像捉迷藏似的,北野就在这种条件下发现了意外的新情况。这一新情况究竟和整个案件有多大关系还很难估计,不过,确实是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情况。

  为了向队长报告,他暂时返回了搜查本部。

  "事件发生时,越智朋子没有太亲近的人,也没有怨恨她的仇人。

  "依旧是没有啊!

  村长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的神色。搜查工作一无进展。越智朋子这条微弱的线索,关系着最后一缕希望。

  "可是近来,有个男人开始和她接近。

  "近来的事,有个屁用。

  现在的调查,是追溯当时杀害美佐子的动机,案件发生以后出现的人事往来,与案情挂不上边。

  越智朋子也二十三岁了,有一两个男朋友当然不足为奇。问题是这个男人与柿树村有关系。

  "与柿树村有关系……你。没搞错吗?

  村长的眼神有点紧张。

  "确切他说,是案件发生以后才有了关系。风道屯遇难的孩子,只有一个还活着吧?那个男人现在正抚养着这个孩子。

  "那孩子叫长井赖子!不是寄托给她的远亲了吗?

  "是啊!抚养赖子的那个男人,最近常同越智朋子来来往往。

  "这可不是件小事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名叫味泽岳史,这样写。"

  "他是干什么的?"





  "是菱并人寿保险公司羽代分公司的外勤员,年龄有三十岁左右,是个体格健壮的彪形大汉。可是由于没有他的户口登记,因而无从查清他的来龙去脉。那个名字可能也是假的。即使他从前蹲过监狱,名字也不去叫味泽。"

  "指甲是什么样的?"

  "本来我想看看指甲,可是事情已经过了两年,我想早就长好了。

  "能取下指纹就好了。"

  "不能操之过急,调查他的来历还有许多别的办法。队长,您看味泽这个人怎么样?"

  北野两眼瞅着村长的脸,就像一条猎狗叼来猎物,询问主人有多大价值似的。

  "是啊。有点眉目啦。抚养长井赖子的家伙又去接近越智美佐子的妹妹。这两个人都与风道屯有关。你先去彻底弄清味泽岳史的情况,人手不够的话再派几个。"

  "暂时不要。我觉得还是一个人搞好。这样在羽代署的眼皮底下不会大突出。"

  "跟羽代署怎么啦?"

  北野突然口吃起来,村长从他的口气中仿佛察觉到了他内心的疑虑。

  "这只不过是我的感觉。"

  "没关系。说说看!"

  "我总觉得,羽代署的气氛不爽,看样子,他们并不乐意让人了解周围的情况。"

  "为什么?"

  "还弄不清楚。朋子的父亲越智茂吉是现在羽代市最大报纸《羽代新报》的创始人。"

  "三年前他就死了。我记得是车祸。"





  "羽代的市政自从明治年间以来就一直被名叫大场的一个家族把持着。他独吞了在市内发现的天然气资源,世世代代就像城主似地统治着那个城市、听说现在是第三代了。战后,他们暗中旬结暴力集团,进一步加强了他的强权。越智茂吉曾挺身而出同他们斗争,当时,他单枪匹马地办起了《羽代新报》,开展了摧毁大场体制、驱逐暴力的宣传运动。"

  "这些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这个宣传运动得到了市民的大力支持。正在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越智突然横遭车祸,一下子就一命呜呼了。"

  "你是说,那背后有大场的黑手作怪?"

  村长的表情仍果然不动声色,但眼窝深处却放出炯炯的光来。

  "当然不能断定。不过,这件事极为可疑。"

  "可是,警察已断定是交通事故了!"

  "那些警察也不乐意让人来调查越智茂吉女儿周围的情况呀!"

  "那么,羽代署也和大场……"

  "羽代署和大场有瓜葛!据我调查,羽代署是大场家族的私人警察署!"

  "不过,越智茂吉的车祸和美佐子的被杀恐怕没关系吧!"

  "就算没关系吧。不过,要真的没关系,为了美佐子案件调查一下朋子:他们就不该那么神经过敏!"

  "越智茂吉的车祸如果是场谋杀案,那么,羽代署对于调查他女儿.当然心里不舒服喽!"

  "外县的警察来调查别的案件,他们也那么神经过敏,这就证明背后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越智茂吉的案子我们可不能伸手啊!"

  "那也只能限于它和杀害美佐子无关。如果这两件事有关联的话……"

  北野咽下了后半句。俩人面面相觑,仿佛在说,这下子可麻烦了。

  没想到在东北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庄里发生的杀人案。会暴露出羽代市寡头和警察的勾结来,在他们勾结的背后,很可能还隐藏着另外一些被精心伪饰了的杀人案。

  北野叼来的猎获物实在不小,而且,看来很有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更大的猎获物。

  "我有件事想问问味泽先生。

  朋子果断地对味泽说。不管味泽怎样回避他的过去,还是得问问。从爱情迸发的一瞬间起,女人总是想知道对方的一切。不!她认为有权力知道一切。

  这就是说,只有完全独占了对方,爱情才算达到完善。朋子刺探味泽,想知道他的一切,表明了爱情发展的深度。

  "什么事儿呀?"

  味泽还是那样,用那种不即不离的目光看着朋子。这是凭意志的力量拉开的距离。

  "我想听一听你的情况,你自己的事儿一点儿也没对我讲过!

  "没什么可讲的嘛!你不是看到了吗,我一无所长,是个庸庸碌碌的人。

  味泽好像很为难似地笑着说。他总是用这种笑脸掩饰自己。

  "谁都有自己的生活经历嘛,味泽,你不是本地人吧!那就请你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到我们这儿以前在哪儿,干过什么?"

  "哎呀!谈那些有什么意思!我的经历极为普通。"

  "大多数人的经历都是普普通通的,我特别关心你的过去,想知道你的一切。"

  这已经是爱情的表达了。

  "没办法!"

  味泽真的现出了为难的样子。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你不会是个在逃犯吧!"

  朋子半开玩笑地说。在味泽的表情中闪现出一丝惶惑的阴影。他用暧昧的笑容掩饰了过去。朋子没有察觉到。

  "不!也许你没料到,就是个在逃犯。"

  味泽马上迎合了朋子的话头。

  "即便是在逃犯我也不在乎。好啦!我决不告密,你快说呀!"

  "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兴趣?"

  "你还要我亲口说出来吗?"

  朋子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味泽。

  "那么。我再反问你一句,你干嘛尾随我呀!"

  "尾随!"

  画皮揭开了,味泽不知所措,朋子毫不放松。

  "别装蒜了!我早就知道你一直盯着我,就连从坏人手里救我的时候,你不也是在暗地里护卫着我吗?我们素不相识,你于嘛老是跟着我?"

  "这……这……"

  "现在,你要像个男子汉,痛痛快快地坦白出来!"

  朋子连珠炮似地追问,终于使味泽逃脱不掉了。

  "因为你很像她。"

  "像她?!"

  "来到这儿以前,我在东京当过公司职员,她也在那个公司工作,我和她已经订了婚。"

  "你爱她吗?"

  "对不起。"

  "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很像那个女孩子吗?"

  "长得一模一样。我头一次看见你时,还以为是她还魂了呢!"

  "还魂……"





  "两年前。她死了,是场车祸。我伤心极了,为了干脆忘掉她的容貌,便辞了职,来到这个城市。本来,我是为了忘掉她才来到这里,可们偏又遇上了你——就像她还了魂,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讨厌!"

  明子突然提高了声调。由于她突然改变声调,味泽惊讶地瞅了她一眼。

  "我可不愿作那个女人的替身!不管多么像她,我还是我!"

  "我并没认为你是她的替身呀!"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知如何是好的?"

  朋子方才还怒气冲冲,现在却又眉目合情了。

  "不!我盯着的是你,不是她,所以才不知如何是好。"

  "你以为我脑袋转不过弯儿来吗?你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像死了似的。可是如今呢,我的心又被你——另一个女子占有了。"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

  "请相信吧!"

  "我太高兴啦!"

  朋子坦诚地扑向味泽的怀里。味泽轻轻地接着朋子,生怕碰坏似的。朋子本来希望他能用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自己,但她心里明白,达到这一欲望还需要一段时间。

  味泽还没有具体他说出过去生活上的细节,朋子就心满意足了。现在,要是一个劲地追问他的过去,就等于迫使味泽想起那个努力要忘掉的女子。

  朋子虽然说自己不愿作那个女人的替身,可是,只要味泽头脑里刷洗不掉这段过去,也只好作她的替身。

  如果说味泽是为了隐瞒自己不乐意让人知道的过去,而编出了一套恋爱悲剧的话,那么,这段故事应该说是深深抓住了女人心理的一篇杰作。

  为了让味泽彻底忘掉过去,在眼前这段时间里。朋子不会再去追问他的过去了。





  味泽的"恋爱悲剧"还产生了另一个效果。听味泽说。朋子和他倾慕的情人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朋子就有意无意地同那个女人展开了竞赛。无论干什么,都要同她比个高低。竞赛者的意识,加深了对争夺日标的向望,只有挫败情敌,独占竞争对象,才算取得胜利。

  朋子把虚构的情敌当作对手,陷入到竞争心理的迷魂阵中了。



  羽代市是以城池为中心发展起来的,羽代城可以算作羽代市发展的起点,修筑于庆长年间民城池落成时非常壮观。有高达五层的天守阁,可是,明治初期被拆毁了,现在只留下护城河和城墙。





  城的形式是圈围了市东北页一些低矮丘陵的平山城。离城堡最近的高岗是高级武士的武家宅邸街,叫作护城河内区;地势低些的半山腰,是中级武士和低级武土的住宅区,叫中街和下街。最下面是商人街,其中有寺院街、手艺人街、鱼菜街、铁匠街、盐商街、布店街、米店街、轿夫街等。





  从这些街道的名称就可以想象出:羽代城邑的经营是按不同职业划分区域的,以城为中心,按行业细致分工,形成一个经济圈,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目的。这是所有城邑的共同现象,羽代城则更是彻底一些,完整一些。住在城下的居民是不准迁居的。

  F街出生的人,世世代代都不能离开下街,商人街的人也不准担自改行。这种安排,永世不变地束缚了人们的身份和职业,就连结婚,也只能在同行中寻求配偶。





  这一点,很像中世纪的"行会",不过,"行会"是自由身份的人们为保护自己的人权自由和财产而结成的集体,而羽代式的"按不同职能划分区域".目的却是确保城主的独裁统治。

  对象臣和居民来说。向来无自由可言。由于行业是世代相袭的,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历史和传统,这就创造了羽代特有的商人文化。





  因此,市民的风气是保守的,革新之风很难刮进来。羽代市历史上唯一的一次革命,就是明治初期废除藩政时,出身子下级武士的大场一隆取代藩主,掌管了这个城市的统治大权。从那以后,大场家族以他巨大的经济实力为后盾,稳步扩充势力,把他的统治体制搞得固若金汤。

  现在,城址已变成了山城公园,护城河内区也成了羽代市最好的地区,那里挤满了大场家族的宅邱,其他的头头脑脑们则住在上街。





  因此,住在护城河内区和上街,就等于有了羽代市统治阶级的身份证。普通市民对大场体制当然心怀不满,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于长达三百年被统治的历史,总之,那历史只是统治者在一茬茬倒换,而被统治这一事实却毫无改变。对市民来说,不论谁当城主都无所谓,只要能保证自己的生活就心满意足了。





  越智茂吉起来反抗的时候,市民们支持了他。但也只是支持而已,并不是亲临前线舞动革命的旗帜。他们谁都赞成把铃挡拴到猫脖子上,但要是让自己去挂,就坚决不干。总之,在这个城市里,只要让大场家族盯上,就会有灭顶之灾。





  从护城河内区到上街一带,由大场家族和手下大将稳若泰山地盘踞着。从有车站的那条轿夫街到市内繁华街道布店街一带,属于中户家的势力范围。不过,中户家本来就是大场家族豢养的保镖,说穿了,那是大场城邑的一条军队街。

  市里没有与中户家分庭抗礼的暴力集团,并且,由于戒备森严,大的暴力集团组织也混不进羽代市,因而,在大场家族的独裁下,市内保持着安定。

  对中户家的胡作非为,警察一向装聋作哑,市民们唯有忍气吞声。





  朋子和味泽常常在布店街的茶馆里见面。那一大傍晚,俩人如约在茶馆共进了晚餐之后,一时舍不得分手,就在茶馆里闲谈。朋子已明显作出姿态,只要味泽一求婚,她马上就答应。可是。味泽总也不肯启口。





  从味泽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打心眼里爱着朋子,只是用意志的力量,压住了炽热的爱情火焰。好像有个东西在他心里斗争着。青年男子的健康生理要求,以及从以前那个意中人那里继承下来的、对朋子如醉如狂的追求,都被一个强有力的闸门封闭在里面。

  那是个什么样的闸门呢?——朋子百思不解,但她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够打开闸门。这也可以说是被爱者的一种自信。

  闸门打开以后会出现什么呢?那也只有等到闸门打开后才会知道。也许能使目前这种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出现一些波浪。





  不!已经起了波浪。自从认识了味泽以后,朋子的生活确实起了波浪,周围人都说朋子最近忽然漂亮了,朋子自己也觉得表情生动了。有人向她打趣说:"有了男朋友了吧?"她对此也不加否认。

  起了波浪以后,这死水能不能流出去还是个问题,说不定只起点波纹,就到此止息了。即使那样也好,它很可能成为她人生旅程上的一个转折点。

  在朋子向味泽倾注的感情中,还包含着对开创新生恬的探索。

  俩人难舍难分他说着话,说来了,就相对面视,消磨时光。

  由于怕朋子误了时间,味泽看了一眼手表。这时,坐在他们旁边席位上的一位客人猛然站起来,正巧店里的侍者手托客人叫的茶点盘从那里走过。

  侍者慌忙躲闪,不料手里的托盘失去了平衡。

  盛着咖啡的茶杯、玻璃杯懂得乒乒乓乓地滚落到地上。溅起来的飞沫也落到味泽他们的座位上,因为多少隔着一点儿.他们躲闪开了。

  那位闯祸的客人,因为身体并没有碰着侍者。便若无其事地到柜台忖了钱走了。

  侍者慌慌张张地收拾着到处滚落的杯盘,有几个玻璃杯已摔得粉碎。

  幸亏是落到了过道上,没有给客人造成麻烦。侍者好容易收拾完毕,向周围的客人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走开,这时,有人大喝了一声:站住!

  侍者回头一看,和味泽他们隔着一个过道的斜对面的座位上,坐着几个日光凶横的青年,正朝着侍者招手。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三个流氓。

  "您有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儿?!你这小子,装什么洋蒜!"

  他们冲哈着腰的侍者骂着。

  其中一个相貌最凶恶的家伙"啪"的一声打了个枢子,他的小拇指缺了上边一个关节。侍者面色苍白,呆立不动。他们是中户家的流氓。

  "你瞧!这儿怎么办?"

  流氓用手指了指裤腿下边溅上的一点咖啡沫。

  "啊呀!这可太对不起您了。"

  侍者吓呆了。

  "我是问你怎么办!"

  "我马上给您拿湿毛巾来。"

  "湿毛巾?你可真逗呀!"

  流馄这下子可抓到了茬口,得意地咂看嘴。

  "那……您看怎么办才好呢?"

  侍者被流氓吓得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回。看来,他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还没熟悉这种场面,刚巧四周又没有个老练的侍者或管事,近旁的客人一个个紧张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怎么办好?你他妈的!越来越不像话啦!"

  打枢子的那个流氓抓住侍者的胸口,侍者吓得舌头都转不过弯来了。

  "先生!请您饶了我吧!因为刚才出去的那位先生差点碰着我呀!"

  侍者一分辩,流氓的火头更大了。

  "混蛋!你还想赖旁人?"

  "不!不!我决没那个意思!"

  "那么。你想于什么?!"

  流氓猛然攥起拳头,狠狠地朝侍者打去。侍者猝不及防,哪里受得了这一下子,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了。

  那两个同伙上脚就踢。侍者像只被踩扁的青蛙,趴在地上求饶。

  流氓觉得那样子很好玩,就更加起劲地欺负他。侍者的嘴唇破了,鲜血越发激起了这伙流氓的残暴。

  "味泽,你管管吧!眼看要给打死了。"

  朋子实在看不下去,就央告味泽。她认为凭味泽的本事。这儿个流氓像玩儿似的就会被打得无法招架,跪地求饶。

  "叫警察来吧!

  "来不及了呀!而且,警察靠不往呀!"

  "那我们先离开这儿。

  味泽连拖带拽拉起朋子走出了茶馆。坐在四周的客人也一个个悄悄地溜了出去。走出茶馆以后,味泽仍然没有给警察打电话的意思。

  "不打电话了吗?

  "我们不打,会有人打的。

  味泽若无其事地回答说。

  "味泽,你怎么不去搭救那个人?

  朋子心里很不满:眼看着流氓行凶打那个待者。味泽却装没看见,溜之大吉,这和舍命搭救她的那个味泽简直判若两人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那伙人可厉害啦!我想,还不至于把人打死。

  "我……我对你很失望!

  朋子毫不掩饰他说。

  "我也爱惜自己的性命!

  味泽大言不惭地顶了一句。

  "可是,救我的时候,你不是打跑了三个坏蛋吗?"

  "方才那三个家伙可不一样!他们是亡命徒,可能还带着什么凶器呢!

  "那三个坏蛋不也可能带着凶器吗!

  "为了救你,我可以什么都不顾。不过,对于毫无关系的人,我是不能豁出去的!

  约会的美好气氛完全冷了下来,俩人在郁郁寡欢的气氛中分了手。

  "那时候的坏蛋说不定就是味泽雇用的无赖之徒!"





  曾经一度打消了的疑团。重又出现在朋子的心头。味泽要是真有那天晚上为救她而表现出来的劲头和勇气,就决不去对待者见死不救!味泽的那套恋爱悲剧故事也不可靠,她觉得自己完全上了圈套——花花公子为引诱女人而编造的那种圈套。



  "那位姐姐,我在哪儿见过。"

  长井赖子来回观望远方的视线,忽然在空间的一点上停了下来。就像自言自语似他说了一句。

  "你刚才说什么?"

  味泽大吃一惊,追问赖子。

  "那位姐姐,我见过。"

  赖子在盯视着幻影中的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形象,她说的"姐姐"意味着谁,味泽是一清二楚的。在赖子混混饨饨的记忆中,已慢慢出现了一个形象。

  可怕的经历夺走了少女的记忆,但随着时间的消磨和各式各样的医治,她的记忆正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对呀!你确实见过那位姐姐。好好想想看。你在哪儿见过?"

  味泽想不厌其烦地、一点一点地揭去压在少女记忆上的薄纱。"

  "她打村里的道上走来着。"

  "对呀!对呀!是打村里的道上走来着。和谁在一起呀?"

  诱导记忆线索的味泽脸上闪现着期待与不安。

  "不知道。"

  "不会不知道的,那时候,姐姐和谁在一起呀?"

  "我头疼!"

  想硬要揭去盖在记忆上的薄纱,赖子便头疼起来。好容易浮现到记忆表层上的形象,又重新深深地沉入了混饨的雾海。

  味泽没有再去逼她硬去揭掉遮在记忆上的薄纱。

  医生说过,只要不停地继续治疗,记忆力还是可以恢复的,又说,除了医疗以外,有的病人由于某种外因,譬如:头碰上了什么,或是脚一登上楼梯,或是有人拍了一下肩膀,一下子就恢复了全部记忆。

  味泽特别关心女孩子看见了(也不一定)谁和"姐姐"在一起,不把这一点搞个水落石出,味泽就放心不下。

  "好啦好啦,不要勉强去想啦!一点一点地想就得了,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先跟爸爸说。"

  味泽抚摸着赖子的头说,赖子使劲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焦点,又游荡到远方去了。

  同年级的女孩子中,早熟的都有了初潮,赖子生长在贫穷的农村,又亲眼见过亲人惨遭杀害,这种可怕的经历可能阻碍了她的发育,她身高和体形还都像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

  虽然味泽收养着她。但她好像并不清楚自己和味泽是种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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