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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图拜与苏丽娅(5)

书籍名:《欢痛》    作者:玛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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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从大地第一个春日和太阳第一束光芒的微笑开始。有一个大湖坐落在郁郁葱葱的山顶,阳光洒满水面。湖面上倒映着周围美丽的景色,夜间,天上繁星也在它的脸上闪耀、跃动。新月初上,第一缕月光诞生了,它投向湖面形成一个完美的光环,为珍珠般闪烁的群星增添了一件妙不可言的外衣。月一见钟情地爱上了湖。湖也把月光深深地珍藏在自己的心底。一夜之间,月就圆了。它独自将光安详地洒向湖面,好让湖也亮起来。它将自己纯洁的脉搏也一同投向湖面,在无比幸福中一闪一闪地颤抖。当黎明即将把爱人的脸从湖面抹去时,月亮哭了,流下芳香四溢的泪珠,就像一颗颗香气扑鼻的光粒……这,就是月亮的馨香和视觉的芬芳。”

  老人讲完故事出了岩洞。牧人问他:

  “哪里有这种香呢?”

  “那里!”老人指着远方绵延不绝的山脉说。

  牧人朝远山看去,然后问:

  “我怎样才能到达月亮情人那里呢?”

  “我的一匹马会把你带到她那儿。”

  牧人又问他: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老人回答道:

  “因为你在我这个岩洞中看见的每一支蜡烛,都是在为一颗一见钟情的心燃烧。就像思念不能扼杀爱情,火也不能熄灭蜡烛。爱只是对你未曾体验之物的一种纪念。它可能比所有生活更重要,不论是过去的还是将来的。我的孩子,爱现在就活在你的梦里和你做的所有事情里。它保存于一切不可能的屏障后面,游走于一切希望的空间。爱,永远完好无缺,尽善尽美。”

  他停了一下,又说:

  “至于你的故事,则有所不同。你不像我岩洞中那些随着一种芳香的声音舞动的耀眼火苗。”

  我淤读到这些词句,放下手中的书,陷入对书中内容的遐想,嘴里呢喃着:

  “一种芳香的声音……一种芳香的声音……”

  正在此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它与充满我梦幻的忧愁的声音不一样———是我的朋友穆拉德在叫我。他消失在梦的世界,当我消失在会唱歌的玫瑰花的世界时,穆拉德的呼喊让我醒来:

  “法利斯,你在哪儿呢?”

  “这儿呢,兄弟,你不是把我丢在这儿睡觉去了嘛。”

  “在一个满室生香的房间里睡觉可真好啊!”

  在他跟我说话的当儿,我心中暗想:这个故事太美妙了,我必须把它看完。想了想,我动了个歪脑筋,把书偷偷藏在自己大袍的口袋里。我没有告诉穆拉德,怕他不让我看。我想,明天就把书放回去,尽管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找到钥匙了吗?”穆拉德看着我问。

  见我摇摇头,他又说:

  “那就让那些鸟还关着吧,直到无所不能的真主让我们想出办法来。”

  淤“我”为法利斯。

  说着,我们一起离开了苏丽娅的房间。

  当夜,我进了我的房间。在去过苏丽娅迷人的房间后,我觉得自己的房间显得比先前狭窄了。在我整理被褥准备和我偷来的书共同度过一个故事之夜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有人呼喊,但不明白在喊什么,便走出房间朝甲板那边走去。我走得挺快,冷不丁有个东西砸在我头上,我当时就晕过去了。

  等我苏醒过来,发现一帮海盗正围着我,一个个都瞪着眼睛看我。我被吓得够戗,心想这可能是个梦。可不一会儿,我就清醒了,这根本不是梦。我想站起来,但两腿支持不住,于是又倒下了。一个海盗过来,一会儿揪住我的脖领,一会儿揪住我的衬衣,把我拖来拖去,接着又把我拽起来,把我摁下去。

  我被折腾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真过瘾,我就喜欢这样!”那个海盗说。

  此时我被激怒了,准备像用性命做赌注的人一样孤注一掷。我把衬衣的边儿一把从他手中拽回来,然后将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甩开,蔑视地对他说:

  “你是谁呀!你这个没有教养、傻头傻脑、厚颜无耻的家伙!谁告诉你我可以这样被揪来拽去,随便拾掇?!”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反倒去问穆拉德:

  “你怎么说?”

  “拿走吧。”穆拉德漠漠地说。

  我冲着穆拉德喊:

  “你可耻!你就这样对待一个朋友?!”

  另一个海盗过来揪住我,而我嘴里只能叨念着:除了真主谁也无能为力。

  他把我穿的大袍扒下来递给他们的头儿。那家伙穿上后洋洋得意地显摆起来,好像他们最想要的就是我的袍子似的。然后他们放了我,回我们旁边的一条大船上去了。这时我才想起袍子口袋里的东西,急忙大喊:

  “袍子,我的袍子!”

  穆拉德将我拽住,说:

  “你没事吧?!赶紧感谢你的主吧!因为你还活着。这会儿你还顾得上袍子!”

  我不能跟他挑明自己惊慌失措的原因,要是告诉他我偷书的事,我会感到羞耻。于是我鼓足勇气冲向他们的船,要不是一个海盗拽了我一把,我险些掉进海里。只听这个海盗说:

  “这小子肯定是神经错乱了!”

  海盗们哈哈大笑,他们的船从我眼前消失了。大袍被抢走了,我越想越难过。穆拉德看我这样觉得有点奇怪,说道:

  “行啦,你用不着这样。理智点儿,骑士。托真主的福,你从海盗手里捡了条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住嘴,穆拉德!否则我就跳海!”

  “赞美真主让你活了下来!现在却为件袍子要寻短见。”他实在想不明白。

  我估计海盗放过我们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在船上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他们也没发现苏丽娅的房间;二是穆拉德认识他们的头儿———就是那个喜欢我袍子的家伙,他原先是卖奶的,穆拉德的母亲在村里买过他的奶,而且还施舍给他好多东西。常言道:父母行善,子孙得济。真是一点不假。

  我问穆拉德:

  “海盗船在什么地方靠岸?”

  “啊?!”穆拉德大笑,“你还是要去追回那袍子?”

  “不错,我就是要这样做!”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要求穆拉德把我带到海盗所在之地。他说:

  “但愿真主能帮助你,说实话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哪儿呢。这样吧,我带你到一个经常卖他们抢来的东西的地方去吧。”

  “愿真主给你带来好运。你这个哥们儿真够意思!”我真心实意地说。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的船停靠在一个小港口。我向穆拉德告别,当然,我没提和苏丽娅告别的事。见我真的要走,穆拉德哭了。我对他说:

  “为什么要哭呢?但愿我们还会见面。”

  穆拉德自然不知道,我为何铁了心非要把苏丽娅的书找到放回我取走的地方,所以他这样回答我:

  “追这袍子会把你引向毁灭,我的朋友,我怎么能不为你落泪呢。”

  我离开他进了城,城里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在一个卖首饰的店铺前,我停下脚步,上前跟店主打了招呼并问他:

  “城里有客栈吗?”

  “有啊,我带你去。”店主说。

  店主身材清瘦,步履很快,走路时总爱东瞧瞧西看看。我跟着他一直来到市场尽头的一个清真寺旁,这里有个漂亮的门。店主推开门喊道:

  “阿里,来客啦!阿里,来客啦!”

  “您来了,大叔,欢迎欢迎。”一个年轻人过来说道。

  我左右看看,发现店主早已没了人影,以致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声谢谢。

  我在这个小客栈住下了。小客栈的装潢挺别致,墙壁用******覆盖,门厅用葡萄藤吊顶,上面长满一串串葡萄。我到旁边的清真寺做了礼拜。

  城市虽然不大,但城里的人都很富有。我想去首饰店看望店主,事先买了一瓶香水,把它放在一个用金线刺绣的小袋子里,准备作为礼物送给他。我走到上次碰到他的地方,发现他的衣着变了样:红色外衣、红色大袍,还有一条带花纹的红色缠头巾。缠头巾很长,垂过肩膀几乎搭落到腰间。看得出它们都是用上等布料做的。我向他问候,并说:

  “店主,你好!你怎么没让我说声谢谢就走了啊?”

  “实在抱歉,我得赶紧回来照看店铺。”

  店主说着请我落座,还好吃好喝地款待我。白天的时光,我就在他店里消磨。我向他打听这个城市和城里人的情况,指望他能告诉我点什么,好让我找回我的袍子。待了片刻,我问他:

  “这城里哪有卖衣服的呀?”

  “比如什么?”他反问。

  “比如袍子,但我不想要新的。”

  “你想买旧袍子?”他看着我,不解地问道。

  “是啊,旧的。”我说,“我之前有人穿过也没什么不好,倒有点人气儿。”

  说完我自己就笑了。

  但店主没有笑,说:

  “我不知道。”

  “那卖书的呢?”我又问。

  “过了中国市场,纸商萨利姆的铺子里有。”

  “那我到哪儿找穿的东西去呢?”

  没等他回答,忽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身边簇拥着一群男仆和保镖。她披着一袭我从未见过的精美外袍,是从一辆不大的马车上下来的。马车做工精良,车顶是用丝绸做的。一匹白马,身上挂满银制装饰物,鞍子上描着指甲花色的彩绘。她一到,店主赶忙起身殷勤招待,两人交谈起来。然后她拿出一个镶嵌宝石的金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精致耳环递给店主。店主仔细看过后,给了她一笔钱。女人出门上了马车,仆人们紧随其后,一干人离开了市场。

  我看着店主问道:

  “这位卖给你耳环的女士是什么人啊?我看她盒子里的东西能值整个店铺。”见他不答腔,我又问:“难道她不能卖一对耳环吗?”

  “不,她不能。”店主回答。

  “这就怪了,为什么呢?”

  “这里可有故事,如果她的主人愿意讲给你听的话。”

  “她何时还会再来,我好问问她?”

  “你看到的女人不是耳环的主人,耳环的主人从不在市场露面。”

  他的话令我十分惊奇。同时我也知道,除了已经讲的他不会再说什么了。

  次日早晨,我来到“施舍号”停靠过的码头,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走着。

  我观察着他们,与其中的一些人友好地闲扯上几句,希望得到点能帮我找回袍子和那本书的消息。正走着,我发现有位老人坐在那里看着他与船之间来来往往的行人。我凑上前去跟他打了招呼,起初我们两人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先开口说:

  “大海夺走了我的儿子,你说大海还会把他送回来吗?”

  “大叔,那是怎么回事啊?他死了吗?”我问他。

  “不,只是被夺走了。”老人沉默片刻,接着说:“他被夺走了,因为他不肯向女士泄露秘密。”

  “哪位女士?”

  “住在天上的那位。”老人说。

  此时,我摇了摇头,心想:此人肯定老糊涂了。老人起身离开我,拖着无力的脚步渐行渐远。当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后,我好奇心的火焰燃烧起来。我急匆匆回到我的朋友店主那里,给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

  他听后笑笑,说:

  “这是萨德,人们也叫他‘往日的萨德’。”

  “他是怎么回事呢?”

  “法利斯,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呀?我看你既不是探亲访友也不是做生意。”

  “我来找我所失去的。”我回答。

  “人?”他问。

  “不,是一种布做的东西。”

  “啊?!就你这样还说萨德老糊涂啦!”

  “我有件东西被偷走了。”

  “偷东西的人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他摇了摇头问。

  “不清楚。”

  说完,我离开他回到客栈。我心事重重打不起精神,找不到我的大袍,找不到苏丽娅的书,城里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我又来码头找萨德,发现他还是坐在那个地方望着前方的大海。我问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我试图与他搭讪,可他没有理我,只是全神贯注地一直看海。过了许久,老人起身而去,我跟在后面想看看他住哪儿。他走到一个离城市挺远的地方,那里有一队马车,其中一辆拉上他朝位置稍高于城市的一座宫殿而去。我一直跟到石头城墙前,一道绿色大城门挡住了我,旁边站着两个卫兵。我向他们致意,并问道:

  “往日的萨德从你们这儿进去了吗?”

  “是的,你为什么打听他?”

  “我想拜访他。”我说。

  两人觉得好生奇怪,说:

  “嘿,自打我们认识他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其中一个又问我:

  “拜访的理由是什么?”

  “友谊。难道除了友谊还会有别的理由吗?”我说。

  “我们才不管什么友谊不友谊。你在这儿别动,我们去问问。”

  我席地而坐,趁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里的土是红色的,四周围着参天大树,绿树散发出的清香与新鲜空气一起到处弥漫。这是一座可以看到海的宫殿,离城市较远,却比城市略高。这时,一个卫兵叫我:

  “跟我来!”

  “遵命。”

  我们进了一个栽满果树和各种颜色植物的花园。我问卫兵:

  “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是天宫。”他回答。

  过会儿,我们走进一个宽敞的大厅。卫兵说:

  “坐这儿等着,待会儿有人带你去见萨德。”

  我向他表示感谢,然后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然而没过多久,我的好奇心又开始作怪,于是我起身在宫殿里转悠起来,并不在意这样可能多少有失君子之风。我走进一个客厅,从它的窗口看见下面花园里有一只羚羊。羚羊的两角扎进植物里出不来,任它怎样同树枝缠来绕去也无济于事。我跳下窗户向它走去,帮它把双角弄了出来,之后它就跑走了。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个花园种的花差不多全是紫罗兰,树长得都不高,以至花儿缠绕上它的枝杈。园内,色彩斑斓的鸟儿飞来飞去,流水淙淙,无论你走到哪儿都不绝于耳,但你找不到水是从何处流出来的。我被眼前美景迷住了,脚下不知不觉地走到一座房屋前。

  房子不大,微风吹拂着它的窗幔。屋前有一个池塘,水面浮满白花。我无法窥见这美丽的房子里面有什么。过了会儿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搪塞道:

  “我迷路了。”

  “你这样做,对你要拜访的主人是一种冒犯乃至侵犯。”她说。

  “抱歉!我来只是想看看往日的萨德。”

  “你靠近些。”

  我按她说的,战战兢兢地向前,同时向四周张望,心想:法利斯,这次你可要掉脑袋了。

  “你坐下吧。”她说。

  于是我坐了下来,我们之间隔着一道帘子。

  “你为什么要见他?”她问。

  “他讲了件事情令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什么事?”

  “他说大海夺走了他的儿子。”

  “他没讲为什么吗?”

  “因为他儿子不愿向一位女士泄露秘密。”

  这时,我斗胆反过来问她:

  “你是那位女士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问我:

  “这就是你来此地的全部理由?”

  “是,也不是。”我答道,“应该说是一个理由接一个理由。女主人,奇怪的命运把我带到你们这个美好的小城。如果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讲。”

  “我想问的只是什么把你引到我这里!”她说,“你若不照实说,我的卫兵可以杀死你。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们来捉拿你。”

  此话真是不假,女士话音未落,一下子冲进来好多卫兵。她叫住他们:

  “不要抓他,去把阿丝玛叫来就行了!”

  然后,她对我说:

  “现在讲你的故事吧。”

  我给她讲了我如何离家远走他乡,如何与穆拉德一起漂洋过海,如何进入苏丽娅的房间,如何拿了那本书继而来到此地。

  她问我:

  “苏丽娅什么样?”

  “一个囚禁活物的美女。”

  这时她说:

  “孩子,你要知道,活的东西是关不住的,自由的人是奴役不了的。”

  把我称为“孩子”,让我很不舒服。我仔细琢磨她的声音,发现其中既有与世界搏斗的坚强,又有理解生活的欢愉。她又问我:

  “那本你遗失它它迷失你的书是怎么回事?”

  “如果您想听,我可以给您讲这个故事,它已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那就讲吧。”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遂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她我叫法利斯,然后便讲起了那个故事。她静静地听,一言不发。

  她沉默了好长时间,以至于我以为她睡着了,或者是心不在焉。又过了会儿,我试探着问:

  “我的女主人,您是不是累了或者不想听了?”

  “孩子,继续讲吧。”她回答。

  我讲啊讲啊,一直讲到“一种芳香的声音”,我不出声了。

  “怎么不接着讲了?”她问。

  “我就是看到这,把讲故事的书丢了。”

  “也许你在我这里可以听到这个故事。”她说。

  “怎么会呢?!”我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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