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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蛊

书籍名:《男色江湖》    作者:梧桐相待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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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汉子的尸身仰面躺在地上,少量血迹从他心窝上渗出,濡湿了外衣,此时血衣两个字倒是恰如其名。
  医学乃是祀月教月君的必修之课,当初研习医道时,论起药理阴阳之变、方脉针炙之术这些东西也罢了,但我一直对人体骨脏的学识不太上心,为达到认位准确、形象直观,没少亲手触摸尸体、解剖器官,那种恶寒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不论担任医学导师的北朔使如何循循善诱,也未能完全消除我的不适感。
  “天骄,宇宙浩瀚,道御万法,生物最是惧火,人却最善于用火。要知道,上古燧人氏克服对火的恐惧并且使用火,才得今日万民供奉的地位。学医也是一样……”
  “天骄,祀月月君生非常人,不能让些许挂碍,左右心神……”
  “天骄,人们对尸体的恐惧缘于对死亡本能的回避,但若通透人死如灯灭这个道理……”
  北朔使的教育恐怕不算成功,反正我身为医者,对什么死尸、病患一类的仍存在着不小的排斥心理。眼见几只绿头苍蝇围着那汉子尸体嘤嘤嗡嗡打转,我硬走头皮用折下的一段树枝翻验死者。
  细看去,死者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碧绿色,伤口流出的血液中却透出一粒粒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金色小斑,用树枝醮一点血迹嗅一嗅,浓浓的血腥气里却隐隐透出一股甜香。
  金花蛊!
  种种迹象说明,这人死前中了金花蛊。
  略一思量,我心里已有了计较,当下走近岳梦羽,问道:“你身上有化尸粉没有?”
  岳梦羽侧过头,“你要化尸粉?真不巧,我身上从来不带那些东西。”瞥了一眼我身后的死者,“你想化去他尸体?”
  “嗯。”我答应着,“把他搁在这儿不是善策。”
  岳梦羽闻言一笑,“江湖上哪一天不发生打打杀杀,又哪一天不出些人命,每日里弃尸山野的也不在少数,绿林草莽们大都是粗豪汉子,自己哪天掉脑袋还不知道,岂会有闲心管敌人的生养死葬,倘若人人像昱溟一般心慈手软,管杀管埋,再做做什么头七、尾七,呵呵,想不出会是怎么一番热闹景象。”
  我对他的打趣话儿一点不感冒,只道:“还是处理了好些。”
  “好,好,就依昱溟之言,没有化尸粉,便挖个坑把此人埋了。”岳梦羽踢了踢脚下的年青人,喝道,“此人既是你同门,又是你动手所杀,俗话说——有始必有终,你就动手负责他的身后事吧。”
  虽然岳梦羽踢在他身上的力道并不重,但那年青人全身却猛地一个激灵,尽管他紧紧闭住了自己的嘴,依然能听到他憋在喉间的痛哼声。
  “站起来。”岳梦羽用足尖在他腰眼上一蹶,“你若不按我说的办,所受折磨远比现在厉害十倍。”
  那年青人身子虾仁似的蜷作一团,即使瞧不见他的表情,那身紧绷而颤抖的肌肉也看得出他正遭受着难言的疼痛。
  见那年青人唯有躺在地上死命忍痛的份儿,岳梦羽嘿嘿冷笑两声,俯下身去,左手捏住那年青人脸颊,右手将一颗丹丸状的东西塞入他口中,随即在他喉咙上一提,那东西“咕”的一声被他吞入肚内。
  那年青人伏倒在地上抽了好一儿会粗气,才颤巍巍地站起来,在岳梦羽冷言催促下,强打起精神去埋葬死者。
  由于手上没有锄头一类的工具,那年青人只得用刀鞘掘地,他做得也算卖力,只是一来使用的物件不称手,二来身体被岳梦羽下了暗手,干起活儿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进展极为有限。
  岳梦羽且不管他,踱步向我走来,“昱溟,你伤着没有?”
  “我没事。方才你上哪儿去了?”
  岳梦羽道:“本来我和某人约好在一处碰头,不料该等的人不在,却遇上几个预先埋伏好的喽罗。”说着,向正在挖坑的年青人那边扫了一眼。
  ——原来他是准备与人会面,只不过又巴巴儿带着我赶路作什么?
  心知这样问得不到什么明确意义的答案,于是略过不提,“你们约好在这儿见面?”
  “我们相约之处不在这儿,是离此地两里外的陶然亭。” 岳梦羽道,“那时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吵醒你,本想和那人碰头之后即刻回来也花不了顿饭功夫,谁知到达陶然亭之时,才发现自己中了别人埋伏,还好我本事不错,运气也不差,终没让那几个血衣使者得手,反被我一一击毙。”
  他此时虽然说来轻描淡写,但依我猜度当时的经过一定不乏凶险,血衣教的手段江湖上早有传闻,暗算他人的技俩必定阴毒诡异,而天枢神域顶着个魔门的牌子,毒招狠招同样层出不穷,二者可谓针锋相对。
  我稍一踌躇,还是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受伤?”
  岳梦羽展颜一笑,好像我的一句关心话令他心情大畅,“区区几个喽罗,我还不会放在眼里,本门与血衣教明攻暗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且看他日江湖上以谁为尊。”
  和岳梦羽说话的功夫,我仔细观察着他的气色,但见他神态安然,白净的面颊透着红润的色泽,表面上,实在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但我知道,有些看不出的东西更危险,譬如——金花蛊!
  江湖中人对蛊这个词绝对不会陌生,这种源于苗疆的巫术不仅神秘,而且可怕,蛊术的宗旨是“以药药人而人不知”,毒为死物,蛊为活物,更令人防不胜防。
  千百年来,真正受过蛊毒之害的人少之又少,但其可惊可怖的名声一直久传不衰,除去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因素外,中蛊者凄惨的下场也确会让有幸目睹的人毕生难忘。
  血衣教那中年汉子就是因为不愿经受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才会惊惶万状的要求同伙杀了自己。至于那个施蛊者却不是别个,正是他本人!
  这其中缘由是我检视他尸身时想通的:金花蛊乃是蛊毒中极可怕的一种,无色无形,最难防范,中者表面上全无异状,但蛊毒一经蛊主催动,中蛊者便只有沦为施蛊者随心所欲摆布的对象。
  那中年汉子本来是在与我对招之时,悄悄放蛊对付我的,可我身上天生冶炼的秘香正是此类毒物的克星,毒蛊侵身魁然不损。
  养蛊是一种充满危险的行为,养蛊者间流传着“养蛊为患”的说法,养蛊者不仅生活习性注定与常人大不相同,而且要时时承担蛊毒反噬的风险,特别是像金花蛊这般性质怪异、难以控御的活蛊,蛊不伤人必自伤,那中年汉子放蛊失效后,金花蛊立即全力反噬自身,心知厉害的他唯有求死解脱一途了。
  目视着岳梦羽英挺的面容,我心里荡过一丝阴云。
  血衣教这次有计划的伏击岳梦羽,必定早有周详的打算,不会派几个不济事的虾兵蟹将来白白送死,既然那中年汉子会放蛊,保不准另外几个血衣使者也会放蛊,他是否已中蛊毒而不自知?
  “昱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哪儿感觉不舒服?”
  岳梦羽伸手揽着我的后颈,拇指在我腮邦上轻轻摩梭。
  我没有刻意闪避,轻轻捉住他的手就着阳光端详了几眼——他的手纤长有力、肤质细腻,掌缘等位置没有一般武林人士常见的厚茧。
  照昔日记忆,腕间三寸浮现墨色血丝是金花蛊发作时的朕兆,尽管此刻岳梦羽无此迹象,但我仍不能分清他究竟是根本没中蛊呢,还是蛊毒隐而未发。要知金花蛊隐伏性极强,若不经施蛊者催动或遭逢意外的变故,中蛊者终其一生也不会有所反应。
  岳梦羽见我对他的亲昵举动没有排斥,甚感欣然,“昱溟……”
  “别忙说其它的事。”我打断他的话,“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行离开罢。”
  “怎的突然急着要走?”
  “我怕血衣教埋伏的人不只那几拨!你说此处离你俩碰头的地方有两里之遥,这两个血衣使者竟可寻到这儿来,可见此处也不见得安全。”
  岳梦羽点点头,“虽然附近暂无敌踪,却也不可不防。既然昱溟有些顾虑,我们便带上这个活口离开,正好我打算把一些问题从他身上弄个明白。只是……那尸体不管了?”
  我瞟了瞟那挖坑的年青人,其工作进度确实让人汗颜,摇摇头,“不必了。”
  金花蛊经死人血肉后性质会发生变化,转为强烈的尸毒,待三日后尸化浓水,最终毒性便随死尸一起消亡,从避免祸及无辜的角度考虑,在死尸消化之前将其掩埋才是上策,但一想到现在自已身处险境,我那本就不多的“为民为公”的精神马上被自保意识占了上风。
  反正一则此地地处偏僻,二则尸毒不沾生血不会散播,但愿没哪个缺少造化的人来触这个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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