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应
我双眼半闭,全身不住颤抖,头上背上汗出如浆。
身穿的长衫短袄皆被姚烨层层剥去,只余下一条亵裤。
“好香。”但听姚烨啧啧称赞,“阁下身上的竹枝清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罢?我历经多年,阅人千百,却不曾见过哪个男子身负此等奇质。”说罢,又拎起我的衣服深深一嗅,笑吟道,“既摘修篁蕊,还采绿玉霜;酥体青士酿,肌肤翠筠装——如此香馨扑鼻,怎不叫人顿生一亲香泽之念,呵呵,呵呵——”
他能即口吟成这首“竹香词”,可见腹中亦有几滴墨水。只不过,现在确实不是欣赏其文才的时候。
“阁下的皮肤虽然生得怪异,但样貌身板倒挺耐看啊。”姚烨双手轻抚着我的胸膛、小腹,而后又移到腿根上轻轻摩娑,“现在是不是觉得很难受?与其苦苦坚守,莫若敞开心怀,纵情享乐,包君满意。”
说罢,拉住自己衣襟轻轻一拽,那件本显残破的血纹玄衣,已飘然掉在地上。灯光下,他肌肤缎子似的发着亮,脸上更如笑靥如花。
跟着,姚烨身子一斜,软答答地倒在了我怀里,伸手环着我的腰肢,腻声道:“你为什么总不肯正眼好好看我一次,这样子行乐起来,岂不少了几分乐趣,难道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我慢慢偏转过头,喃喃道:“有点怕……”
姚烨见我应声,媚笑道:“亏你胆子如此之小,那我全依你如何?”
我扬唇一笑,面上的迷惘痛苦之色突然一扫而空,“这可是你说的。”
说话之际,我双眼霍然睁大,两道温蕴幽邃的目光,宛如附带着无形的磁线,瞬间吸住了姚烨的眼球。
姚烨的媚笑霎时冻结,不由自主的从我身上小心翼翼挪开些距离,仿佛我变成了一尊不可接触的神像。他的视线仍然被我双眼牢牢紧锁,满面惊惧不安之色。
练过销魂功的人,果然对天狐惑心术的抗性较常人为高!
可惜,同为魅惑人心的奇术,销魂功比起天狐惑心术明显落于下乘,加之他被我攻了个措手不及,先机既失,大势难回。
我轻轻笑了笑,“你说过全依我的。”
姚烨声音打颤,“是……是……我说过……”
“那好——”我微昂起头,“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
姚烨脸上肌肉不住抽动,迟疑了好一阵子,终于抖抖索索把我被封的穴道一一解开。
我缓缓站直身子,柔声道:“很好,我的话你都愿意听么?”
姚烨眼中的迷雾越来越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你这话,我可有些不信……”我语调更加温柔,“不论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老老实实告诉我么?”
“我……都会……”姚烨的面庞渐渐泛起爱欲之色,似想上前抱抱我,又有些不敢,那表情就像一个奴仆在望着自己暗中爱慕的主人。
“芷瑛是你什么人?”
“是我嫡亲的二姐……”
“她一直就是血衣教派来做卧底的?”
“不是……我和二姐自小失散,半年前才得相认……”
“哦?你姐弟俩相认之后,她便为了你不惜背叛魔门?”
“是……二姐与我相认之后,便答应血衣教作了内应。”
“你所中的妙歌之毒,是她为你解的?”
“是……岳梦羽被我用媚毒暗算后,我当时中毒在身,无法盗取他的内力,只能由姐姐出面把他救走,再暗中替我解毒。”
“这些可是你们预先计划好的,包括你被俘之事在内?”
“不是……我只负责参加伏击魔门少主的行动。”
“那当时你们找上我又是怎么回事?”
“血衣教伺养有一种‘血燕’,专门用来追寻敌踪或传递讯息,本来为防疏漏,共有三只血燕在陶然亭附近盘旋侦察,其中一只识出了你的藏身之处,我们肯定会有所反应。”
“那后来之事纯属意外了?”
“不错……”
“你和你二姐在这间药铺里会合也是偶然?”
“那倒不是……原计划如果‘陶然亭’一战失败,便由我和张血使暗中联络二姐,另谋它策。”
“所以岳梦羽抓你回来,却是歪打正着。”
“可以这么说……”
“那岳梦羽与‘影子长老’会面的消息,是不是你二姐泄露的?”
“不是……天枢神域里另有图谋夺位之人。”
“那人是谁?”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血衣教暗中联络之人称他为‘沙先生’。”
“他姓沙?”
“恐怕不是……若他与我们联络时仍用本姓,太容易暴露身份。”
“你见过沙先生没有?”
“从未见过。”
“你二姐和沙先生是否属于一路?”
“二姐暂时听沙先生调度。”
“刚才你对你二姐说‘你我上头之人也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不久之前,沙先生和血衣教副教主,分别收到了二姐与我的血燕传讯,他们即将赶到。”
“这么快?难道他俩就在附近。”
“是,沙先生和副教主对此次行动极为关注,所以分别随岳梦羽一行和暗杀队之后,亲身前来。”
……
该问的好像都问完了,至于他与芷瑛如何相认等等细节也来不及多问了,听到沙先生和血衣教副教主要来的消息,我有些心慌意乱。
首先跳入我脑子里的念头便是——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今麻烦已经愈绞愈多,并且这事本来与我也没什么相干,管他天枢神域内讧也好,血衣教趁虚而入也好,将来哪个称霸武林也好,于我言之均无所谓。
然而,转念间我又想到了岳梦羽,不论他对我的爱恋之情几分虚、几分实,总的说来,他表现还是蛮有情义的。现在见死不救,似乎……
不过,我救得了他么?
想起方才几乎栽在姚烨手上,我心有余悸。
自小驻月池中浴水行功,才练成百毒难侵的体质;育胎而生的异香,亦是所有毒物的克星,可那媚毒过于邪气,连我也险些抵抗不住——要不是猛出了一身大汗,引得香气浓郁数倍,终于化解了体内的毒性,我早被对方“活吃”了。
沙先生与血衣教副教主多半是两大绝顶高手,依我目前的能耐绝计对付不过,况且他俩若再拿出什么“情丝”、“毒血”一类的东西算计我,更讨不到好去,再者,倘若动起手来,徐沧海传我那三成真气临时消散,那才叫一个“惨”字。
想法虽多,时间上仅仅是眨眼之事。
思虑的同时,我手上也不含糊,连用“崆峒拂穴手”、“黄龙截脉手”和“天绝指”封了姚烨周身大穴——任谁同时中了这三种点穴手法,除非我亲手施解,是万万无法动弹的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滴,我拿定了主意:先逃脱此地再说,反正岳梦羽对他们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一时半会倒没有性命之忧,待我出去后,再想个法子通知天枢神域救人。
整理好衣衫,我轻步走出室外。
百合就倒在门侧的墙根下,正如芷瑛所言,她中了迷香犹在昏然入睡。或许芷瑛对迷香的效力很放心,或许她忙着去准备迎接那两位大人物,竟没有将这丫头挪个地方关押起来。
我稍作犹豫,人在眼前总不成袖手不管,还是把她救醒为好。
迷香不同于毒药,施救起来要简单得多:我从百合头上拔下一支发簪,倒转尖尖簪尾,分刺她“神庭”、“太阳”、“承泣”、“印堂”、“天突”等穴。
百合轻“嗯”一声,幽幽醒转过来,我轻轻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大声说话,姑娘,记得是谁迷倒你的么?”
百合方醒未艾,神智还有些朦胧,待我问第二遍,才惊疑不定的道:“啊……先生你……唔……迷倒我的人么……好像是……芷瑛姐……但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丫头记得就好,解释起来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你听我说,芷瑛是血衣教安插在天枢神域里的内应,而且是姚烨的姐姐,这两姐弟一直里应外和,现在你家少主已落入他们掌控之中,连我也险遭不测。”
“什么?”百合虽然一时理不顺我话中的头绪,但也听出了事态紧急, “先生你说慢些!”
在这地方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但我明白若不讲清缘故,保不准这丫头会冒失行动,于是只得尽量简练、尽量快捷的把如何被姚烨暗算,如何听到二人对话,如何用计脱逃等情由一一说了,其中某些“不方便”的情节自然一笔带过。
百合越听越是震惊,待我说完,发慌道:“先生,你看我们如何才能救出少主?”
“这个……”我本来就没打算动身去救人,叫我如何回答,然而这话实在不好意思出口,“姑娘久随少主身侧,可知有什么临危求援的法子?”
百合摇摇头,“婢子没听少主提过。”
“那像什么飞鸽传书、烟花传讯的手段呢?”
“我们这次属于机密行动,不曾预备这些联络他人的方式。”
“那你们如何与‘影子长老’接头?”
“都是少主单线联系。”
“这样看来,我们最好是——”我趁机提议,“最好是先离开此地,再通知其他人前来接应。”
百合还未答话,忽听得头顶上“嘎吱”一声响,原来是有人在上面屋子里掀起了通往地下室的门板。
我和百合脸上同时变色:这个时候进来的绝不会是自己人,没想到我还未曾走脱,便被人家堵死在里面了。
硬冲出去?这念头在我脑子里略转了转,马上就放弃了——一动不如一静,关键时候要沉得住气才行!
“你假装继续昏迷。”我附在百合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接着飞快地闪身回屋,并顺手掩上了房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