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男色江湖 > 对峙(上)

对峙(上)

书籍名:《男色江湖》    作者:梧桐相待老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门外,脚步声渐渐近了,细细的,慢慢的,一下又一下……
  上面屋子到这间地下室的距离本来就短,即使来人走得再慢,也很快便会到达门口。
  我贴墙而立,耳中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在“砰砰”跳动,手掌亦微微发湿——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我的内心不仅紧张,而且害怕!
  是的,我的确在害怕……
  人的一生当中,也许会害怕许多东西,也许会害怕千次万次,但这种情绪不该如此唐突地浮现在我的思想里,并且死死地占据着我的心灵。
  面对强敌,我可以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也可以见风使舵虚与委蛇,可以宁为玉碎不求瓦全,也可以审时度势退避偷安,却从来未曾怕过,为何如今会变得如此胆小?
  是功力弱了,底气不足?是年纪大了,血性减退?抑或是,我本生就与常人没什么两样——得意时卓然不群,睨视天下;失意时畏首畏尾,听天由命!
  一番反思,我渐渐镇定了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听脚步声对方只有一人,况且他在明、我在暗,对付起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来,我方成算尚足,总不成让一个喽罗给唬住了。
  正当我集气蓄力,准备趁那人一进门便猝起发难,忽闻门外传来一阵异动,动静不大,时间亦短,仿佛是两三下拳风掌击发出的声响。
  少顷,但听门外百合小声招呼:“先生,出来罢。”
  我快步走到外间,只见百合俏然伫立,在她身前,一人背靠墙根软软歪着,却是芷瑛!
  ——瞧她模样,应该是被百合突施奇袭所击倒。
  我对百合点点头,以示赞许:这丫头毕竟是岳梦羽自“十二金钗”中选出的近身待婢,反应快捷、行动果断,相比我刚才的表现,自己就有些汗颜了。
  “点她哑穴没有?”
  “怕她叫嚷,一开始就点了她的哑穴。”
  “嗯,先给她解开,我得问她些话。”
  百合依言照办,并顺手从芷瑛腰囊里搜出一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若论问供的手段,心魔大法或天狐惑心术都是绝佳的法子,但那心魔大法是岳梦羽的专长,别人使不上来,至于天狐惑心术,虽是自己的看家本领,我却不敢贸然施用。
  “……此术有侵天道,习之慎之,用之慎之……”
  《天狐宝典》上的批注触目惊心,尽管三十余年前,我业已练成此术,但统共只使过四次:
  第一次是偶遇唐门“风云十二鹰”那会儿,因不满他们飞扬跋扈,卒以箫声引诱他们男男欢合。
  当时徐沧海只识出了我使的“荡魄魔音”,从而断定我是魔门中人,他却不知“荡魄魔音”只能起到惊心动魄、逆乱真气的效果,要魅惑人心做出淫乱之事,非加上“天狐惑心术”不可。
  第二次是我屈从徐沧海,陪他入长白山修道的第三年,由于再无法隐忍当时境况,便冒险施用此术对付徐沧海。可惜,一则我元气大伤,术法难以充分发挥;二则徐老头养心练气的功夫世上罕见,其意志坚逾金石,结果弄得自己反受其害,心智失常,最终被徐老头封入了玄冰棺。
  ——要知此类异术,是以自己心神摄控他人意识,如果自己心神衰弱,反被他人所摄,情况就危险至极了。
  第三次是在聚宝楼的密室里对阵岳梦羽,种种事由不须多提。
  第四次便是今晚与姚烨的明争暗斗。
  四次施术所酿成的后果,即使目前还未完全显露,但前车之鉴已让我留下深刻教训: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轻用!
  再者,施展天狐惑心术虽然费不了多少功力,但极为耗损心神,切忌短时间内重复使用,否则,一旦遇上意志坚定的内家高手,便会出现长白山那一幕的惨况。
  当下见芷瑛哑穴被解之后,也不言语,也不躁动,面上既无惊惶之色,又无惭愧之意,倒不禁佩服她的镇定和胆气。
  “姑娘的真实身份既然已经抖明,在下说话也用不着兜圈子。”我开门见山的道,“令弟如今落在了我们手上,此后他是生是死,就要看姑娘你的表现了。”
  芷瑛眼皮一抬,“我要看看他。”
  “行!”这要求理应满足,我随即对百合道,“把她腿上的穴道也解开,带她一块儿到刑讯室去。”
  姚烨就静静躺卧在室内那堆麻袋上,赤裸的胴体随着幽长的呼吸轻微起伏,似乎好梦正酣。
  百合的目光一接触到他那仿佛蜜膏调成的身子,便赶紧别过脸去,芷瑛却仔细端详了他片刻,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我点了睡穴。”我一旁解释,见她没什么反应,接着道,“姑娘既已见过令弟,就该放心和咱们谈谈了。”
  芷瑛面无表情的道:“你们想怎样?”
  百合抢着道:“我倒想先问你,你究竟把少主怎样了?”
  “也没怎样,少主现在的情况和我小弟大致相同。” 芷瑛淡淡的回了一句。
  “你还有脸称呼‘少主’!”百合面带怒容,“芷瑛……姐……我真没想到你是……你是这样的人!”
  芷瑛突然冲她笑了笑,“百合妹子,十二金钗当中,你武功既不算拔尖,智谋也不见得出众,可知少主为何偏偏要选你充当他的近身待婢?”
  百合没料到此刻她竟然问起这个,愣了愣没顾上答话。
  只听芷瑛接着道:“因为十二个姐妹里,你是思想最简单、性子最直爽的一个,你这种人虽然注定成不了一名真正的金牌杀手,但少主天天处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让他感到安心。如今看来,你果真不负他的期望,是个好丫头、好奴才啊。”
  百合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那你呢?少主选你作近身待婢又是为了什么?你又为少主做了什么?”
  芷瑛幽幽一叹,“我自然不同……”
  “行啦!”我打断了二人对话,“百合姑娘,别再让她拖延时间!”跟着转身对芷瑛道,“姑娘的苦衷在下自然明白,所谓自古‘情义难两全’,关于你为小弟而背叛师门一事,其中的是非对错,在下现在也不想讨论,姑娘你只须回答区区几个问题便是。”
  芷瑛又板起了面孔,“你问吧。”
  “在下首先申明,关于这些问题,姑娘还是诚诚实实回答为好。”我漫不经意的道,“如果姑娘想说谎话,就请说得高明一些,不要让在下听出什么破绽,不然——”
  我故意瞟了旁边的姚烨一眼,“若在下辨别出姑娘一句假话,就割令弟一只耳朵,辨别出两句就割两只,耳朵割完还不够话,就剜眼睛削鼻子抵数。”
  ——这番威胁的言语,还是当初岳梦羽逼问易杰时说过的,如今被我信手拈来。
  果然话一出口,芷瑛一双眼睛便死死瞪住我,好像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下,我索性恶人做到底,继续道:“令弟本是一位倾倒众生的美男子,倘若少了只眼睛、耳朵什么的,岂不是大煞风景,还望姑娘莫把在下的话当做戏言对待。”
  芷瑛下意识地拭了拭脸上的细汗,“你问吧……”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第二次吐出时,语气已经大大软化下来。
  ……
  地下室的空气潮湿而闷热,惹得我的心情更加焦躁。
  从芷瑛口中得知:沙先生和血衣教副教主,已经同时驾临此地,并连同各自带来的一共十七位下属,暂时安歇在上面的小院内;芷瑛之所以去而复返,是来传令与姚烨,叫他带上我和百合,去教主座前复命的。
  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几乎变成了两个。
  悄悄撤退,或者简称为逃遁,是不可能的了——据说地下室上边那间厢房的门外,就有两位好手把守,并且院子四周都安排有夜防巡视的暗哨。
  用芷瑛和姚烨的性命相威胁,把二人挟为人质撤走?这主意也不用考虑——天枢神域和血衣教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牺牲些小角色多半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如果动手硬闯,若不能在一合之内击倒那两个守卫,再迅速突破外围。待被惊动的其他人员赶到,可就插翅难飞——莫说现在,就算我武功鼎盛之时,面对两大魔头和十七个恶鬼,也不愿轻易攫其锋锐。
  关键是自己能在一合之内击倒那两个守卫,并迅速突围么?我的手提起,又放下,再提起,再放下,最后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我还是不敢去冒这个险……
  假如三十年前自己遇到这般情况,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这念头在我心里一闪即逝,无论如何,眼前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
  可是除了逃遁、动手硬闯和挟持人质之外,还能选择什么?
  我们连思考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倘若芷瑛和姚烨迟迟没有带我们出去,上面的守卫肯定会下来查看!
  ——难怪芷瑛被擒之后一副心不慌、气不忙的样子,她早就算准我俩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先生,想好应付之策了吗?”百合开口问道。
  我颓然摇摇头。
  百合眼珠一转,“外面强敌环伺,此处亦不易久留,看来我们只能暂行离开,容后再设法营救少主。”
  这丫头对营救岳梦羽一事还是念念不忘,真是个……忠诚的下属。
  我苦笑,“说起离开,谈何容易。”
  百合道:“这间药辅虽是少主的私产,但为防万一,还是留设了一些布置,后院内就备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入口在院子东北角的那口井里。”
  一听百合话中提及“地道”二字,我顿时眼前一亮,可仔细一想,眼神又黯淡下来。
  “这条地道,此时对我们来说,有之若无……对方是不会让我们有机会钻地道的……况且,下井口所花费的时间和将承担的风险,和直接越墙突围相比,也相差不多……”
  “差得远哩。”百合忙道,“先生可知,那口井就在上面这间屋子的左边,而上面这间屋子的左墙上正好开有一扇窗户,只要我们行动再小心些,甚至不用迈出屋门,就能到井口边上……”
  她没有说下去,一双亮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的望着我。
  “若姑娘所言不差,此事成算颇高……”我稍作思量,皱眉道:“只是……关于地道的情况,芷瑛姑娘也全知晓,你说……她会不会把这院里的布置,早向对方交待得一清二楚了?”
  百合呆了一呆,与我对视一眼后,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芷瑛。
  ——————————————————————————————————————————————————————————————————————————————————
  对不起大家,更新慢了点,本来这章早就写好了,可是我自己看了看,字数不少,但情节的推动并不明显,关键的情节都集中在(下)章了,单独看可能有一晃而过的感觉,本来想两章连发的,可惜中午上传时突然停电,结果下章莫明其妙的消失了,没办法,只有重新再写一次,
  争取明天传上来,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你们放心。”芷瑛心平气和的道,“地道之事,我没对他们提过。”
  我与百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俱是面带疑虑——她叫我们放心,我们才更不放心。
  “走吧。”沉默片刻,我招呼百合道。
  “可是……”
  “眼下情形,多留无益。”我当然明白百合担心的是什么,截口说道,“我俩只能见机行事了。”
  百合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在芷瑛两姐弟身上略略扫过,接着朝我望来,意存请示。
  我深吸口气,冲芷瑛道:“待会请姑娘先行开道,不论姑娘使什么法子,务必要拖住那两个守卫一时半刻,否则在下自顾不暇之际,难以确保令弟的安全。”
  芷瑛目光闪动,“你要带他一起走?”
  “正是如此。”我既是在回答芷瑛的问话,也是在向百合说明缘由,“虽然撤离之时,捎带令弟这么一个大活人有些麻烦,但为了保险起见,在下少不得要辛苦点。”
  我一面说着,一面着手准备:此时的姚烨仍在昏睡当中,身无寸缕,我见他那套血纹玄衣已裂成几片,不宜再用,便除下自己外套,将他轻轻裹起挟在腋下。好在姚烨体形纤瘦,拖携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百合略一踌躇,随即拍活了芷瑛肩臂上被封的穴道,不过她在解穴的同时,又以极快的手法,将数枚金针分别钉入芷瑛身上的“十二重楼”和“命门”、“石汇”诸穴。
  我心头一凛:这是天枢神域七大秘技中,凝血夺魄大法的启程式!
  据我所知,要以此法把一个活人,弄成像那晚杜长青一样的“活僵尸”,共须十余道“工序”,历时三个时辰左右方能完成。
  百合的目的显然不在于此,她只是以该法的启程式,来限制芷瑛使用武功——凡是以上那几处经络交汇点被金针钉刺之人,虽然可像常人一样活动,却无法提聚内力了。
  “都准备完了么?”芷瑛对加在身上的禁制似乎漠不关心,“完了就走吧。”
  我挟着姚烨,与百合蹑在芷瑛身后小心前进。
  眼见她已走到通往屋子的木梯尽头,掀起盖板,刚探出半个身子,猛闻得上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可算出来啦,你一去大半天,真是等煞人了。”
  话一入耳,我的心里便“咯噔”一下:不是说那两个好手守在屋外么,怎么好死不死地跑到地下室入口来了!
  “赵兄弟,莫非上头等不及,派你来催?”芷瑛的声音依旧淡定从容,她问话之时,保持着半截身子探出洞口的姿势,正好挡住了外面那人的视线。
  这位姓赵的不知是沙先生下属,还是血衣教门徒,听口气他与芷瑛应该早就相识,“并不是上头来催,是我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待他说完,芷瑛便截口道,“屋里怎么就你一个,周老九呢?”
  那姓赵的道:“周老九还在门外守着。”
  芷瑛轻笑道:“你就天生一副冲动个性,总不如别人沉得住气,现在大事已成,各处妥贴,又有沙先生和副教主坐镇,能出什么茬子?”
  那姓赵的嗫嚅道:“我……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好啦。”芷瑛娇声笑道,“这些贴己话儿,留到今后慢慢说罢,你先回门口守着,我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办。”
  那姓赵的诧异道:“提押两个阶下囚,还要准备什么?”
  “休得多问。”芷瑛语气转严,“误了事,你可承担不起!”
  那姓赵的听罢,只得讪讪地出去了。
  二人这番对话,直听得隐伏其下的我暗自啧舌:芷瑛这女子真不是个简单货色!——遇事不乱,应变亦快,而且从寥寥数语中可以推断,此女内心远不如外表那么冷淡贞静。
  刚才她与那姓赵的笑言相对时,只闻其音,便有一股撩人的娇娈婉约,可想若再配上她的天姿国色,其媚虽不及胞弟姚烨,亦相去不远矣。
  当下,芷瑛已完全走上屋内,她回头冲下面招招手后,便不见了人影。
  “先生,让婢子先上去瞧瞧。”百合低声道。
  我瞥了一眼她扣着暗器的双手,“多加小心。”
  百合应声“是”,又道:“没见到婢子示意,先生暂且别跟来。”
  ——这丫头倒是全心全意为我着想,只不过若真有情况发生,就算我龟缩不出,也于事无补。
  我心头一暖,抻手拉住了她的衣角,“百合姑娘,你若有机会单独逃走,就千万别再犹豫……”
  百合怔了怔,一时还未明白我的意思。
  我轻叹一声,继续道:“你我虽然相处甚短,却也算是‘患难与共’,现在情势危急,更须各自保重,记得‘来日方长’四字……”
  “先生……”百合身子微微一震,一双妙目不觉涌起几点异样的光采,“婢子晓得……”
  她安慰性的冲我笑了笑,跟着身法轻快地踏上木梯,眨眼间,已衣不带风地跃出洞口,消失在我视线之外。
  预想之中,百合应该很快便会有所示意,但时间一分一秒慢慢逝去,过了好一会儿,仍无任何动静,而更早上去芷瑛,也如泥牛入海,全无消息。
  望着上方那个透着幽暗灯光的洞口,我的心越揪越紧,惶恐的感觉宛若一团悄悄袭来的寒雾,慢慢笼罩在我周围。
  她们人呢?为什么上去后不闻其声、不见其人?
  就算她们行藏败露,也应该有动手厮打的声响才对。难道百合一上去就被人制住,甚至来不及向我示警,然后对方再暗中埋伏,引我主动现身?可是,百合本身武功不弱,况且又在全神戒备之下,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在悄无声息中,将她一举拿下。
  心里一慌,我的内息渐渐紊乱,感觉上,姚烨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重得几乎把挟不住。
  我骇然失色——有了以往的经验,我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该死的内力偏偏在这时候消散了!
  正感慌乱之际,忽闻上方有人朗声道:“素闻魔门‘影子长老’的大名,今日与君偶逢,希望不吝与本座一见。”
  语音雄浑厚重,且以内力送出,回荡于沉寂的空间里,宛如黄钟大吕合响共鸣,但入耳字字清晰易辩。
  乍闻人语,我惊诧之余,绷得紧紧的神经反倒松驰了不少——明处的险境总比暗中潜藏的危机容易应付。
  那人稍作停顿,又道:“阁下不作回应,莫非不愿与本座相见,难得本座一片高山仰止之心,阁下却拒我于暗室之外么?”
  当这人说头一句话时,我便猜到他十有八九是冲自己来的,现在听他点明什么“暗室之外”,心中更无怀疑,提声应道:“敝居粗陋,本不足以迎奉贵客,只不知驾到的是哪一路英雄?”
  那人朗声一笑,“区区傅寒山。”
  傅寒山其人我从未听闻,只得含糊答应:“原来是傅兄……”
  “蓝兄客气了。”傅寒山打蛇随棍上,对我也称兄道弟起来,“既然我俩已叙过宾客之礼,就请蓝兄出面一会如何?”
  话说得挺是周到,然而事已至此,我哪有什么反对的余地。
  咬咬牙,我使劲挟稳姚烨的身子,一步步拾级而上。
  不消片刻,短短的木梯已走到尽头,屋内的境况也尽收我眼底。
  起先与我对话的只有傅寒山一人,可屋子里的人却不止一个:但见三黑一灰四条人影静静地伫立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拎着姚烨踏上地面,值得欣慰的是,对方并没有趁此机会发动攻击,或许,他们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细看去,其中三人身穿血纹圆襟黑袍,此乃血衣教中高等职级的装束,不同之处在于,站位靠前那人的黑袍袖口上绣了两道金边,而他身后二人袖口上绣的是银边;至于那个灰衣人,却无法从服饰上看出什么眉目。
  这四人站在那儿虽然略显诡异,却自有一股渊亭岳峙的气度,一望便知,他等不仅是惯发号令的首脑,而且是内外皆修的高手。
  展眼四下一扫,我仍未发现芷瑛与百合的踪迹,实在猜不透,为何两位姑娘上来后,鸦不闻、雀不噪的便换成了四个男人。
  正疑惑间,身穿金边黑袍那人突然开口道:“秉夜到访,希望蓝兄莫怪我等冒昧。”。
  听口音,其人便是傅寒山。
  现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场合,我哪有心情和他假意客套,可也不愿就此翻脸,勉强应道:“哪里,哪里……”
  傅寒山目光一闪,“久慕蓝兄风华,今夜一见,果然气宇不凡。”
  江湖汉子大多粗豪,虽然那些惯用的场面话不少人说得蛮顺溜,但真正通晓文墨的只占少数,我不知傅寒山是本性儒雅,还是故意说话文绉绉的以示闲暇——不过凭心而论,略去他那身碍眼的服装,光瞧面貌,确有些文人的样子。
  他年约三十余许,一张清矍瘦削的脸,面皮白净异常,肌肤细致得连皱纹也见不着一根,眉如柳叶,眼似丹凤,唇上那两撇短髭更添了几分文雅的风致。
  “沙先生。”傅寒山半侧过头,对身旁那灰衣人道,“你看如何?”
  沙先生?那灰衣人就是沙先生!
  我不由得又对他多瞧了两眼:只见他约莫四十五六岁年纪,双鬓斑白,容貌无甚特别,但两条长眉斜斜垂下,使整个面相显得极不自然,让人一见便不禁联想起戏台上的吊死鬼。
  “一切依教主的意思办吧。”沙先生答话的腔调冷冰冰的,似乎不带半点感情,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小心别伤了他手里那个血衣使者。”
  傅寒山饶有深意冲他一笑,“本座的属下倒劳烦沙先生来关心,看来‘爱屋及乌’一说,世人诚不欺也!只不过,先生之所以这么关心他,是因为他是本座的下属呢,还是因为他是芷瑛的弟弟呢?”
  沙先生受了这句调侃,面色丝毫不起变化,两道长眉垂得更低,“教主说笑了。”
  听他两番对傅寒山以教主相称,我恍然登悟:原来别人口中的“副教主”,并非身居副职之“副”,而是其人本身就姓“傅”,眼前这位容貌清雅的男子,便是——血衣教主傅寒山!
  “蓝兄,傅某向你讨个人情,把姚血使交还本座可使得?”傅寒山含笑向我问道。
  知晓这人身份后,我对他的惮忌之意更深了一层,或许是心理作祟,我只觉他那笑容显得说不出的虚假和恶毒,仿佛是一只正在戏耍猎物的豺狼。
  如今看来,手上的人质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但也聊胜于无,要我就此放弃实在心有不甘,强作镇定道:“在下的人情送出去容易,却不知傅教主打算怎么还呢?”
  傅寒山呵呵一笑,“只要傅某给得起,蓝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还之一笑,“此话当真?”
  傅寒山颔首道:“本座一向言出必行,何况此时还有沙先生和本教二位护法在场作证,傅某岂会失信于君。”
  虽然他言辞凿凿,可我也不傻——什么“给得起”,什么又“给不起”,还不是他本人说了算。当下心思一转,我已有了主意,“那请傅教主叫芷瑛姑娘出来,让她和在下说几句话。”
  傅寒山微微一怔,瞥向我的目光中不觉露出赞赏之意。
  度其神色,他已明白了我的用意——最关心姚烨安危的人,还是他的姐姐芷瑛,所以只有从芷瑛身上设法,我才有可能以手上的人质获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我还有一个目的:想确认芷瑛与百合究竟有没有落在他们手里,毕竟二女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旁的沙先生突然插口道:“阁下没事找她做什么?”
  “无妨,无妨。”傅寒山挥手示意沙先生不必再说,跟着提声召唤,“赵血使、周血使何在?”
  门外,两个汉子应声而入,躬身施礼,“教主有何吩咐?”
  “去,把芷瑛姑娘带进来。”
  ——————————————————————————————————————
  ——————————————————————————————————————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