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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伴(上)

书籍名:《男色江湖》    作者:梧桐相待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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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
  九子龙母笑靥如花,随即朗声唤道:“九郎何在——”
  余音未绝,一条人影已自对面墙头飘然而至,驻足于回廊阶下,躬身问候,“九郎在此,龙母有何吩咐?”
  侧眼打量,这九郎眉目如画、相貌俊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穿的也是一身黑衣。
  九子龙母道:“我交由你保管的药匣,这一路打打杀杀,没被弄丢罢?”
  九郎垂首回禀:“孩儿不敢,一直贴身好好收着。”
  九子龙母“哦”了一声,“那就呈上来呗。”
  九郎应声“是”,从腰间解下褡裢,扯去外布,露出一个方形的紫檀木匣,双手捧到她身前。
  九子龙母伸手接了,揭开匣盒,拎出一个八棱形的小瓷瓶,递到我面前轻轻晃了晃,“以韩公子的酒量,喝这点不成问题吧?”
  我目光往瓷瓶上一扫,“这就是夫人调制的龙涎酥?”
  九子龙母含笑点头,“要不要奴家亲手把盏,敬韩公子一杯?”
  “不用了。”我从她手中拿过瓷瓶,拧开蜡封的瓶盖,登时嗅到一股刺鼻的辛辣之气,不禁微皱眉头,看了她一眼。
  九子龙母会意,忙笑道:“此酒就是这个气味,韩公子不必多虑。”
  我冷冷一笑,“但愿夫人不要错拿成辣椒酱了,不然若要在下重喝一次,在下可不答应。”说罢,将瓶口凑到唇间,仰头直灌下去。
  九子龙母见我大口喝完,笑意更浓,“哟,韩公子好气魄——这龙涎酥的味道如何?”
  其实,我虽未细品酒味,但浆液入口,即觉其味苦中带涩、涩中带酸,一份酒味里药味先占了九分,决非什么“清洌芬醇”的美酒。
  当下把瓷瓶递还与她,“酒味好不好,那是各人见仁见智了——对夫人而言,只要能让别人乖乖就范的酒,即使味道再怪,自然也是佳酿。”
  “韩公子真风趣啊。”九子龙母一面笑着,一面收起药匣,转手交给了九郎。
  我轻舒口气,“现在酒入肚肠,夫人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罢?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韩公子言重啦,奴家本来就对你放心得很……”九子龙母伸手理了理鬓丝,“至于请韩公子帮忙做的那三件事嘛——奴家心中早有谋划,只不过那些事儿原打算叫八郎和九郎去办的,如今换了韩公子你这位更合适的人选,奴家也相应的要变动一些布置……”
  她甜甜一笑,“所以,公子可以先放松几天,待奴家准备完毕,自当再作知会,然后依计行事。”
  我怔了怔,“夫人是要在下静候消息?”
  “奴家都不着急,韩公子等些时日又有何妨。”
  “在下只想尽快履行对夫人的承诺。”
  “欲速则不达,这三件事若是容易办完,也不敢劳驾韩公子出马了。”九子龙母笑道,“以后咱们可能会有一段相当漫长的合作期。”
  我暗暗心焦,问道:“照夫人预计,在下几时能完成夫人所托?”
  九子龙母略作沉吟,“快则半年,慢则……几年罢。”
  我闻言眉头大皱,“要这么久?”
  九子龙母吃吃笑道:“奴家也希望韩公子所花的时间越少越好,以公子这般绝世奇才,说不定数月之内便诸事告成。”
  她这话一听就知道只是空头安慰,不过我既有承诺在先,又饮了对方的药酒,也容不得自己推诿,无奈地耸耸肩,“那就借夫人的吉言了。”
  九子龙母眼波在我脸上转了转,柔声道:“韩公子天仙化人、潇洒不凡,奴家若再年轻几十岁,可挡不住公子一笑一颦……”
  我顿起好奇,“不知夫人……夫人……”
  九子龙母微微一笑,“韩公子可是想问奴家的年龄?”
  见我笑笑不答,她幽幽叹了口气,“像奴家这种年龄的女人,实在不愿意和别人谈起自己的年龄了……”
  我避过话题,“在下还想问问,夫人此次前来,施的什么妙法,于悄然之间,将天枢神域一干人等悉数制伏的?”
  九子龙母浅浅笑道:“公子相询,奴家岂敢隐瞒……”目光一瞥侍立在侧的九郎,“九郎,就由你来告诉韩公子罢。”
  我将目光随之转向九郎,但见他乍然一愣,略显慌乱的道:“哦……孩儿遵命……”
  “遵命?遵什么命?”九子龙母柳眉一竖,“在我座前候令之时,你居然心不在焉?”
  九郎登时失色,垂头不敢接言。
  九子龙母冷哼一声,横了我一眼,忽然展颜笑了,“龙潭九子之中,除了大郎以外,就属九郎定力最好,可惜一当君面,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真让人又好笑又好气……刚才奴家就发现这小子不太规距,两只眼睛一直偷来瞟去……”
  说到这儿,又冲九郎道:“你想看,索性让你看个够,今后你就留在韩公子身边吧。”
  九郎身子一震,惶然道:“九郎知错,请龙母降罪。”
  九子龙母冷眼瞅了他片刻,浅笑道:“莫非我平素待你们太过严苛,以至于好好一句话,听在你耳里就会变了味儿——既然你不愿意留在韩公子身边,那我就叫别人去罢。”
  我听她说得认真,忍不住插口,“夫人想派人跟着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九子龙母悠然回答,“为今后行事方便,奴家总要在韩公子身边安排一个人,负责联络、接应一类的事宜。倘若公子有兴,不妨让他做个牵马执鞭的仆从;倘若公子嫌闲人碍眼,不妨让他做个影子保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她这话原本有理,我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同意。
  九子龙母见我未在这些细节上与她争执,甚是高兴,“龙潭九子,俱可堪称当世奇才,还配作韩公子使唤——这次随奴家来的共有三郎、五郎、六郎和九郎四人,韩公子就在他们之中选一个吧。”
  我心念一动,“那……让五郎留下吧。”
  九子龙母怔了怔,“五郎?”
  “是啊。”我目注九子龙母略显诧异的表情,顿了顿问道,“夫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啊……这倒不是。”九子龙母笑道,“奴家只是感到奇怪,韩公子为何会选上他?”
  我淡淡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在下对交过手的人心里更有数一些。”
  “龙潭九子,武功各有所长……”九子龙母嫣然道,“相信无论韩公子选上谁,都会得到一个不错的助手。”
  我缓缓道:“那也要归功于夫人调教有方。”
  九子龙母银铃般娇笑起来,玉颜生春,极尽媚态。
  她侧身吩咐九郎,“你先通知三郎和六郎,叫他们做好撤离的准备。”接着又冲我回眸一笑,“走罢,咱俩也该去瞧瞧……你那位表哥了。”
  回到东厢精舍,但见灯影分明、人物依旧。
  九子龙母先我一步跨进门槛,立即上前将辛翌岚的穴道解了,笑意盈盈的道:“蓝长老,刚才老妹子只想和你开个玩笑,请你切莫放在心上。”
  辛翌岚扫了我一眼,淡然道:“龙母有话就请直说。”
  九子龙母笑道:“实不相瞒,经韩公子一番劝解,奴家终于领悟到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所以决定平息仇怨,从此以后,天枢神域与龙潭两家捐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辛翌岚闻言,面上却无多少喜色,稍作沉吟,“龙母如此表态,想必是要我方投桃报李了?”
  九子龙母格格笑道,“历来好人难做,彼此拿出点诚意,也是理所当然。好啦,蓝长老若对老妹子的话尚存疑虑,就和韩公子再作详谈罢。”
  她转头冲我腻声道:“韩公子,奴家还要交待五郎一些事情,你俩先慢慢聊着,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粉影来回晃了两晃,香风过处,倩影顿杳。而一直昏睡于软榻上五郎,也随之消失无踪。
  外人一走,辛翌岚便将两道目光直视着我,沉声道:“天骄,你是不是答应了她什么?”
  我听他一开口就问到点子上,苦笑着点了点头,“辛大哥猜得可真准。”
  当下把此事的经过始未,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辛翌岚一言不发的听着,面色渐渐凝重,待我讲完,长长叹了口气,“天骄,是辛大哥连累了你……”
  “我俩之间,还说什么谁连累了谁的。”我哂然一笑,“辛大哥为治好天骄的身子,失去了毕生修为,而天骄为搭救辛大哥,只须替别人跑腿做三件事,算来算去,都是天骄占了便宜。”
  辛翌岚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笑容,随即皱眉道:“今晚我与九子龙母照面之后,见她迟迟未下杀手,便隐隐感觉她可能另有所图。只是没有猜到,她居然打的是你的主意。”
  他接着道:“至于她要你替她做的那三件事,虽然不知具体内容,却肯定非同寻常——按理说,尽管天枢神域目前困境未脱,但是本门所具有的人力、物力、财力仍然不可小视,倘若她直接要挟于我,将这些力量调动起来替她办事,再加上龙潭自身实力,纵是天大的难题也容易应付。然而……她只单单针对你,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我淡淡一笑,“或许那三件事的成功关键,并不在于辛大哥看重的那几个方面;又或许九子龙母已经看出我俩关系非浅,真到了天骄需要帮忙的时候,辛大哥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辛翌岚颔首道:“这也有理。”
  “其实天骄所担心的,倒不是那三件事容易不容易办到。”我靠近辛翌岚身边,压低嗓子道,“辛大哥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断肠草的药性消了?”
  辛翌岚目光一闪,也放低了声音:“你……你可是想还原筠萝异香?”
  我轻轻点头,“天骄正是此意,筠萝异香驱邪避毒,这龙涎酥多半也能被异香化解——虽然我答允九子龙母的事不会反悔,但也不愿意处处受她钳制。”
  辛翌岚微微一笑,“你舍得又变回那副黑皮花斑的样貌?”
  我瞪了他一眼,“辛大哥真当天骄要脸不要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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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哩,更新三次都失败,不要以后说了发了三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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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翌岚眼含笑意,“好像九子龙母之所以选定天骄替她办事,就是相中天骄的绝世姿容,如果檀郎色衰,她的计划岂不是全盘落空?”
  “世事多变,孰能预知?”我冷冷道,“定约之时,她可没要求我必须保全容颜无损,倘若因此不能成事,责不在我!”
  辛翌岚凑近我几分,低声道:“实际上,用不着清除断肠草的药性,筠萝异香也能还原。”
  “噢?”我眼珠一转,“辛大哥另有妙法?”
  “天骄且听辛大哥把话说完。尽管断肠草能化解筠萝异香,但这香气由你胎来带来,呼吸之间便能潜滋暗长,源源不绝,而药汁的效力不久即过,今天这杯断肠草汁顶多可以压制体香三十六个时辰!——大约三天过后,断肠草的药效即失,你身上的异香将会重新散发,只是……赎魂虫附带的征状也会随之复现……”
  我听完他这番解释,七分惊喜中亦含三分忧虑,“如此说来,断肠草只能起到一时之用……并无长久之效?”
  “不错。”辛翌岚颔首道,“以后天骄若有恢复容貌的需要,便可施用此法,抑制体内的筠萝异香,从而还显本色,断肠草用量愈多,药效持续的时间愈长。不过,香气一消,你就不再是百毒不浸之身。至于二者之间如何取舍,全凭你本人的意愿了。”
  “能自主选择,固然很好……”我微皱眉头,“但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变来换去吧!”
  “无妨,无妨。”辛翌岚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赎魂虫遗留的特质,也属于外来之物,在筠萝异香冲克之下,最多三年,即会消磨迨尽。到那时候,天骄便是一位影过留香、风华绝代的翩翩美少侠啦。”
  我听他最后一句语带调侃,不禁莞尔,随即喃喃道:“三年……希望这三年的时光,不要太难熬……”
  辛翌岚看了我一眼,“天骄,辛大哥还想和你说个事。”
  “何事?”
  “先前辛大哥托你照看姚烨之事……就此作罢。”
  “哦!辛大哥是否认为天骄自身难保,已经没能力再照看别人了?”
  辛翌岚叹了口气,“以你目前的境况,确实不宜再受拖累。”
  我含笑问道:“难不成在辛大哥眼里,天骄竟是如此无用?”
  “天骄,你明明知道辛大哥不是这个意思……”
  我截口道:“既然辛大哥别无它意,那此事就按原先说好的办吧。”
  辛翌岚默然注视我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我对他报以温馨一笑,接着道:“辛大哥,我准备天亮之后动身上路,翌日一别,我俩又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啦……”
  辛翌岚愣了愣,“为何这般急?”
  “不算急啦。”我淡淡一笑,“俗话说:‘宁可人赶事,莫教事赶人。’反正你我是注定当不了闲客的,不如抢早谋划。”
  “既是实情如此,大哥也不虚留。”辛翌岚喟然道,“不过,辛大哥还可以利用剩下的半晚时间,和你促膝长谈。”
  我笑应道:“天骄求之不得。”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步履声响。转头望去,只见五郎肃立门口,欠身作揖,“小人见过韩公子。”
  “阁下勿须多礼。”我又打量了他一眼,“贵上呢?”
  五郎恭声道:“不敢当,公子称呼小人‘五郎’即可。启禀公子,敝上业已带领从者离开此地。”
  听闻九子龙母竟然就此离去,我不禁微微一怔,“贵上临行之前,想必已把某些事情,对你详细交待过了吧?”
  五郎道:“是。敝上特命小人留侍公子身侧,以供驱策。”
  辛翌岚上前两步,“那现在本门弟子的情况如何?”
  五郎道:“敝上诚心和解,自然会保证长老属下人等秋毫无伤,若是长老放心不下,小人可以带长老前往探视。”
  辛翌岚脸色一沉,“他们还无法自由行动?”
  五郎道:“由于贵方人多口杂,敝上担心倘若一时解释不清,双方极有可能发生冲突,为免节外生枝,所以没有解开他们的穴道。”
  辛翌岚面无表情,拂袖道:“请阁下带路。”
  五郎口中应“是”,却不挪动脚步,只将目光向我瞟来,意存请示。
  我冲辛翌岚道:“蓝大哥,你和他去罢,我想歇一会儿。”
  辛翌岚点点头,“那好,我去去就回。”
  五郎见我发话,欠身道:“请蓝长老移步。”然后,引着辛翌岚出门去了。
  眼见独处无事,我盘膝坐在榻上练气调息。
  约莫打坐了半个更次,但觉精神渐长,疲劳渐消,而体内真气回转,一分分内力缓缓储入气海,只是功力累积到一定数额之后,便不再增长。
  我心知这是自身内功受徐沧海“归元聚冥”的影响,也不见怪,又将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后,吐气收功。
  起身下得榻来,环顾室内,当目光落到香案上那面圆镜时,忽然心中一动:迄今为止,我还未见过自己恢复容貌后的模样,现在正好照照镜子!
  一念甫毕,我上前拿起了圆镜,走到光亮处,对着镜子先正面端详了数眼,接着调整角度,左右俯仰各照了几照。
  过得片刻,我深深叹了口气,一回头,只见辛翌岚静静站在身后——自己照镜子时太过专注,竟然没有察觉他是何时来的。
  “辛大哥回来了。”
  辛翌岚含笑点头,跟着道,“刚回来就看见你对着镜子叹气,莫非天骄发现自己样子变了?”
  “没有啊……还不是和从前一个样子。”我轻轻捋起鬓畔一缕发丝,“呵,连满头的白发也都乌黑如新了。”
  “那你为何叹气?”
  “我所感叹的是,自己曾经那样强烈的期盼着能够恢复容貌,但这一刻真正来临之后,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辛翌岚笑道:“佛祖曾曰,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说到如何把握好得与未得之间的心态,就凭各人的感悟了。”
  我搁下镜子,转问道:“其他人都还好罢?”
  “全都安然无恙。”辛翌岚顿了顿,“本来梦羽想来找你的,被我拦下了。”
  我“嗯”了一声,“那个五郎呢?”
  “他知道你我今晚还有些话要说,所以暂且避开,估计天亮时分会再来与你碰头。”
  “他倒识趣。”我剔亮灯芯,“辛大哥,咱俩坐下慢慢聊吧……”
  ……
  话尽道别之时,不觉东方破晓。
  推开门,五郎已候在滴水檐下,冲我躬身作揖,然后缓步跟在我身侧。
  辛翌岚陪我二人来到药铺外,只见一辆篷车停于街边,而车旁站着的一男一女竟是岳梦羽与百合。
  我略略一怔,随即微笑迎上,“少门主,百合姑娘,劳烦两位相送。”
  两人视线触及我面容的一刹那,双双愣住,呆望半晌,百合方细声细气的道:“你……你是……韩先生?”
  我淡然一笑,“如假包换。”
  百合粉颈轻垂,“原来……原来这才是先生的本貌……婢子……婢子……”她语音越说越低,说到一半,哑然而止。
  “姑娘猜错啦。”我轻轻摇头,“现在这张脸,是我易容后的样子。”
  百合闻言一震,又抬头仔细瞧了瞧,神色惊疑不定。
  我转身对辛翌岚道:“蓝大哥,这车马可是你为我准备的?”
  辛翌岚缓缓点头,“江湖多风雨,希望大哥这点心意,能够在你将来的行程当中,起到些许作用。”
  我伸手挑起车前的湘妃竹帘,展眼一看,车内物什包裹着实不少,然而最显眼的,还属斜靠在横座上的一个活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姚烨!但见他神情木然,坐姿僵硬,无疑是被封了穴道。
  我放下车帘,回首笑道:“看来蓝大哥把东西都预备齐全了。”跟着踏上车辕,“蓝大哥,少门主,百合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辛翌岚又点了点头,“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在我们说话之际,五郎早已坐上驾手的位置。我冲他一扬下鄂,“你去车里歇着,我来赶车。”
  五郎忙道:“这如何使得,小人奉命作公子长随,像这些鞍前马后的工作,乃是小人份内之事。
  我笑了笑,说道:“你双腕初愈未久,纵有妙手接骨、灵药治伤,月余之内也不宜沾使力的活儿,先休养几日再说吧。”
  五郎面色一震,低声道:“多谢公子,赶车花不了多少气力,还是让小人来好些。”
  我还未回答,忽听岳梦羽插口道:“二位不必谦让,这车夫先由我来当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俱都转到了这位魔门少主身上。只见他神色淡定,朝辛翌岚敛首道:“师父,梦羽想再送韩公子一程。”
  ——以前听他“昱溟”、“昱溟”叫惯了,这还是他头一次称呼我为“韩公子”。
  辛翌岚略一沉默,轻轻叹了口气,“你去吧——”
  岳梦羽听罢,径直跨上车来,一手拎起马鞭,“二位都到车里歇着吧,就让不才聊尽待客之礼。”
  我瞧他态度冷肃从容,心里反觉得怪异,又不好拂其心意,道了句“有劳”,打帘进了车厢。
  五郎淡淡瞥了岳梦羽一眼,将缰绳转递到他手上,也退入厢内。
  我不知道岳梦羽以前有没有赶过马车,不过他技术还算上佳,腕不扬,肘不抬,一条马鞭甩得笔直、伸缩如电,颇显内家功夫。
  自驾车开始,岳梦羽就只问过一次话,短短两个字——“上哪?”
  而我除了答了声“往南走”以外,也没有说过其它言语。五郎则一直默然坐在车厢一角,半眯着眼睛养神。
  车马奔行良久,亦不见岳梦羽有返回的意图,我不知他送行究竟要送出多远,于是决定和车上另一位同乘者打打交道。
  姚烨就坐在我对面,虽然他口不能言,身不动动,但一双眼睛却没闲着,将我和五郎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十遍,并且对我观察尤其仔细,从他那不断变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对我容貌上的改变极为惊诧。
  与别人不同的是,他双眸中还隐隐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落寞之情,就如同一个登山者费尽力气攀上峰顶之时,却发现前面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峰。
  说实话,迷离的眼波配上秀美的容貌,使他显得十分娇艳动人,若说九子龙母的媚态是天性所成,那他的媚态便是专业展现,尽管他是男儿之身,却绝对有充当“红颜祸水”的资格。
  ——要把这样一个“尤物”带着身边,我就该琢磨琢磨如何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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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计较停当,我出手解开了姚烨的哑穴,凝声道:“咱俩又见面了。”
  姚烨清了清嗓子,“你是……韩昱溟?”
  见我略略点头,他抽了口气,“你的脸……”
  “易容术而已。”我淡淡接口,“据说你是这方面的能手,用不着我再多费口舌了吧。”
  姚烨定定看着我,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易容术!这应该是你的本来面目……”他的眼里忽然闪动起异样的光彩,“你原来那副相貌,才是易容后的样子!”
  我双眉一轩,视线冷冷向他扫去。
  姚烨见我目光中冷意慑人,呐呐住口。
  过了半晌,我缓缓道:“希望你以后记住——最好莫要反驳我说的话!”
  姚烨微微一怔,“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冷冷一笑,继续道:“而且你还要记住——未经我的允许,不得妄发一言,不得妄行一步,不得妄做一事!”
  姚烨一时还没弄懂我意图,神色既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为什么?”
  我略略昂首,一字字道:“因为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遵守一个奴隶应守的本份。”
  “奴隶?”姚烨面色一变,“谁是谁的奴隶?”
  “你就是我的奴隶!”我冷冷道,“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姚烨闻言愣住,“你……你凭什么?”
  我淡淡瞟了他一眼,“凭我高兴。”
  姚烨面上终于泛起怒容,“韩昱溟,你究竟什么意思!”
  “一个奴隶,怎么对自己主人说话这样没规距!”我面色一寒,“念你初犯,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也只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你若再敢直呼自己主人的姓名,再敢出言无状,我就给你点厉害尝尝。”
  姚烨脸色发青,“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他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颊上早重重吃了我一记耳光,一张雪白的脸蛋登时显出几条淡红的指痕。
  姚烨惊怒交集,嘶声道:“你这混——”
  可惜他“混”字刚一出口,“啪啪”两声响过,脸上又被我左右开弓的掴了两个耳括子。
  姚烨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但嘴唇紧咬,不敢吱声了。
  “你恨我,我就怕了?”我冷哼道,“劝你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儿,惹得我心里不痛快,说不定挖了你的眼珠子。”
  姚烨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慢慢呼出,“我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可像你等折辱人的手段,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好啊,你倒给我讲起江湖道义来了。”我眼皮一抬,“首先,我没打算当什么英雄好汉,你也并非什么正统出身,少跟我提那些侠客义士的条条框框;其次,从今往后你的事大到生老病死、小到吃饭睡觉,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如果你胆子够大,不妨试试忤逆我的意愿会有怎样的后果。”
  姚烨咬牙道:“你……你真要我……当你的仆从?”
  “当仆从你还不够资格——你只是我的奴隶。”我顺手朝旁边的五郎一指,“看见没有?他才是我的仆从,以后,我的话你固然要遵领,倘若他有所差谴,你也得一五一十的照办。”
  姚烨胸口起伏,似在极力压制怒气,“你……你……”
  我瞪着他道,“怎么还没学乖,一直‘你’啊‘你’的像话吗?”
  姚烨被我拿眼一瞪,不由得脖子向后一缩。
  我板着脸道:“你应该尊称我为‘主人’,懂了么?”
  姚烨颓然点了点头。
  我沉声道:“只点头不算,要说话。”
  姚烨嘴唇哆嗦,“是,主人。”
  “这还差不多……”我眼睛向五郎一睇,“那他呢?”
  姚烨道:“他……他……”
  我知他说不出个名堂,截口道:“你可以叫他五哥。”
  “五哥……”姚烨眼圈儿不禁红了,几乎便要流下泪来。
  从一开始,五郎就背靠厢壁坐在车内一角,任由我俩对话打骂,不闻不问,连姿势都未曾变过。直到姚烨叫了他一声“五哥”,方侧首向我望来,待我对他使了个“勿须理睬”的眼色后,又安坐如初。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长得像个大姑娘也就算了,怎么性格也像个女人,遇上丁点挫折,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别以为你仗着生有几分姿色,又练了点媚惑人心的功夫,就有多么了不起,若不是瞧在你死去的姐姐和蓝长老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呢。”
  姚烨忍泪道:“我……我身份低贱、才智平庸……实在……实在不堪主人驱策……”
  “你就直说不想当我的奴隶得啦。”我不屑地笑了笑,“可惜这事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你也不必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这个当主人的虽然脾气不太好,规距比较严,但是一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二不会叫你去出卖色相,三不会叫你去做猪做狗,并且管吃管穿,管用管住,若有谁对你不利,还要替你消灾挡难,你又哪点吃亏了?”
  姚烨低着头道:“主人厚爱,恐怕……恐怕小的福命太薄,消受不起……”
  “受得起你要受,受不起你也要受。”我冷冷说道,“除了跟着我,你以为还有别的出路?经过前晚之事,你已夹在天枢神域和血衣教中间,两边不是人了。天下最难缠的两大邪派,都把你视为祸害,欲除之而后快!你与其一辈子躲躲藏藏,还不如安安份份当我的奴隶。”
  我话中不乏夸张之处,然而姚烨只道实情如此,面色更是惨淡。
  “你……”他刚说出个“你”字,忽见我眉尖一挑,急忙改口,“主人……也未必对付得了他们……”
  “或许罢。”我漫不经意的道,“你也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尽管咱俩亦算稍微沾点亲、带点故,可我一向天性凉薄,旁人的死活,顾得上时便顾,顾不上时便不顾。”
  姚烨听了这番话,神情反倒放松了些,“我一切都依主人便是了。”
  “你明白就好。”我似笑非笑的道,“想必你已经清楚,我惩罚起人来可是不留情面的——对非常人物就要采取非常手段,谁叫你天生一副祸国殃民的容貌,若你不知自律,这一路上铁定招蜂引蝶、麻烦不断。”
  姚烨目光下垂,小声嘟囔,“长相祸国殃民的,又不止我一个……”
  他语音虽轻,却没能混过我的耳力,我脸一沉,“你说什么?”
  便在此时,拉车的健马突然一声长嘶,紧接着,车身猛地一震,马车停了下来。
  车内三人俱是一惊,我隔着湘妃竹帘向前面一瞧,岳梦羽已从驾手的位置上凌空掠起,半空中转了个小圈,稳稳落在车前。
  但见他举起右手,亮出食中二指夹住一枚铜钱,沉声喝道:“阻路的是哪一路的朋友?”
  略顿了顿,他抬首望向道旁的一株大树,“朋友有胆子出手,却没胆子露面么?既是如此,原物奉还——”
  话音刚落,一扬腕,铜钱直射入树冠枝叶之中。
  姚烨在车厢里无法挪动身子,留神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喃喃道:“天下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太平了,这些拦路打劫的青天白日里跑出来揽活,不过遇上我们,也算他们时运不济,这生意恐怕今天就干到头啦。”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定的规距,你全当耳边风,是不是?”
  姚烨面色一凝,赶紧闭上了嘴。
  再瞧外头,只见一个白衣人从树上飘身落下,站在岳梦羽前方丈许处,朗声道:“在下并无歹意,只是今早无意瞅见少门主驾车出行,因在下有一事相询,故冒昧拦驾。”
  “原来是你。”岳梦羽冷笑道,“手下败将,胆子倒不小。”
  那白衣人道:“少门主神技绝世,在下自愧不如,又承前番之义,实不该再来叼扰,无奈事关师门遗命,在下只得厚颜求教。”
  岳梦羽冷哼一声,“你表面恭维我‘神技绝世’,实际上是讽刺我用旁门左道之术取胜,对不对?你也不必承我的情,若不是他一力斡旋,你们几个早见阎王爷去了。”
  那白衣人声音略显急迫,“那少门主能否告之他的下落?”
  岳梦羽道:“阁下上次栽在本门七大绝技之下,一定挺不服气罢。那好,现在你我就凭真功夫再比试比试,若你胜过得我,区区自当奉告。”
  语声未歇,人已纵身扑上,和白衣人打作一团。
  我早由对方掷发铜钱的功力猜出,拦路之人绝非劫匪一流,待见闻来者音容,不由得心口一跳。
  ——这人不仅岳梦羽认识,与我更有些渊源,他便是徐沧海座下弟子之一的宇文辰锋!没料到分别三日后,仍被他寻着了。
  五郎将身子向我挪近了些,低声道:“公子,周围可能伏有来者同堂,让小人出去查看查看。”
  “不必啦。”我吁了口气,“拦路的是我熟人。”
  五郎目光中闪过一丝讶然,却未多问。
  我望着车外,皱眉道:“少门主出手还真卖力啊,再打下去,双方恐怕非得性命相搏不可。”
  当下掀起竹帘,下车喊道:“二位请住手——”
  宇文辰锋听到我的喊声,偏头朝我这方一顾,跟着微微一怔。岳梦羽趁他分神之际身法略滞,斜掌劈向他面门,力道竟是极强。
  宇文辰锋侧身错步,险险避开,正欲说话,岳梦羽却不待他开口,纵身抢上,右掌如刀斩向他胸肋,左拳如锤击向他下腹。宇文辰锋见对方出招凶狠,不愿与他硬拼,闪身后跃。但岳梦羽不依不挠,随身跟进,双手上下交错,急攻而至。
  我眼见岳梦羽缠斗不休,并且招招不离宇文辰锋的要害,于是疾掠上前,插在二人之间,瞅准岳梦羽一掌来势,伸指在他肘底一拂。
  岳梦羽轻哼一声,飞身退出两丈之外,瞪着我冷冷道:“你宁肯帮他,也不愿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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