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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书籍名:《602噬人公寓》    作者:无意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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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燕长锋突然听到从衣柜里传来悉莎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咬牙切齿地用力推着柜门。燕长锋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打开保险,喝问了声:“谁?快出来!否则的话我就开枪了。”
  衣柜里的“人”丝毫不理会燕长锋的喝问,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推着衣柜的门。
  燕长锋左手持着手电筒,右手握着手抢,慢慢地靠近衣柜,待走到衣柜跟前,掌心已湿漉得几乎握不住手枪。他用左手尾指猛地勾开柜门,枪口直指柜子间,但令他意外的是,柜子里除了一些件衣服外,别无他物。
  没有人反倒比有人更人感到颤栗。“那是什么东西发出声音呢,难道这柜子具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困住了什么东西,而我现在却把它放了出来?”燕长锋感觉有汗自额角渗出。要是放在平常,他绝对地会对这样的想法嗤之以鼻,但现在,一个人在一栋惨死过人的空屋,接连遇见古怪的事,诡异的阴影自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就在燕长锋魂不守舍时,有个东西自柜子里飞速窜出,擦着他的裤管掠过,将他惊得茶点跳起来。他飞快地转身,手电筒的光芒锁住了不速之客,竟然又是一只老鼠!
  那老鼠在床前立定,转过头来,看了燕长锋一眼,掉头窜上了床,转眼不见。
  燕长锋惊魂甫定,他这才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胆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以前面对着种种的凶案现场,都可以保持镇定,事后安然入眠,那是因为他当时可以做到看在眼里,却并不放在心里,或者说,他可以专注于寻找破案的线索,而忽略了死亡的狰狞,另外地,每一次的破案都是与同事一起进行,当有人可以相互依靠时,对于恐惧也会消淡了许多。人最恐怖的,并不是看到凶残、血腥的情景,而是孤身一人,呆在一个封闭的、黑暗的空间里。因为在这样的空间里,你什么人都依靠不上,又什么都看不到,于是神经时刻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个充满气的轮胎,外界稍微一点的颠簸都会传递出去,带来震动,甚至导致自身的破裂。燕长锋唯一经历这样的场景,就是在自己的家里。但那又是不一样的,因为家对于自己而言,是熟悉的,温暖的,也是安全的,所以人可以放松下来,不去忧惧什么。但当人被放逐到一个陌生的黑暗空间时,那么剩下的,是处处的危机感。这是人类自漫长的演化过程中所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因为在远古时代,黑暗中人类的视觉有限,会增加受袭击的机会,直到人类掌握了火种和建筑房屋后,才得以削减了黑暗的威胁,但这样对黑暗的阴影却延存于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而孤身一人也会增加受伤害的危险性,同样也被人类记忆了下来,从而让人们在潜意识中,会主动地去远离这些危险的因素。
  而现在的燕长锋,不仅要承受潜意识中对于黑暗的恐惧之感,更为重要的是,之前经历的奇异事件,将他的这一种恐惧之感放大了,于是更增加了心头的紧张与压抑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快步来到床头,将手电筒夹于腋下,一手将床单掀起。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整张床垫里,所有的海绵都被啮咬而光,仅剩下一个空壳,里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老鼠。
  见到燕长锋,那些老鼠焦躁了起来,它们头朝着燕长锋,“吱吱”地叫了起来,但奇怪的是,没有一只老鼠有要逃跑的意思,似乎床垫被施了魔法,它们全都被困住了似的。
  燕长锋惊骇地看着老鼠,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一张床垫,那群老鼠钻入他的身体里,把所有的皮肉全都吃光,仅剩下个骨架。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又在这里面做什么呢?”燕长锋看着老鼠的嘶叫,陷入了迷茫中。他突然注意到,所有的老鼠的头都朝着他的身后,而且身体像是受惊般地尽量往后缩,仿佛他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在睥睨着这群老鼠。
  燕长锋猛地转过身去,背后空空如也。他转过头去,发现老鼠叫得更厉害了,仿佛危险在向它们逼近。
  燕长锋汗水汩汩而出,口中发干,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环视着四周。依然是黑暗与寂静的主宰,只有窗帘被风吹得晃动不已,映着路灯的光芒,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燕长锋,并不停地眨眼中。
  燕长锋心中一动,难道老鼠嗅到的危险气息来自窗户外面?他疾奔到窗户边,朝外面看去,只一眼,令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他看到对面楼的602门口,整有个黑影在飘动,最终在铁门口站定。燕长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指向凌晨零点五十分。他飞快地抓起望远镜,镜头清晰地呈现,黑影是个男子,大概170厘米左右,身穿一套黑色的西服,不过由于他面朝602,根本无法看见他的真实面目。
  “但愿摄像头可以拍到他的正面。”燕长锋祈祷着,但很快他发现不对劲:男子的身体竟然是透明的,燕长锋的目光可以穿透他的身体,看到602的铁门!他清楚地看到,男子站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动作。时间变得凝滞了起来,半分钟时间过去,燕长锋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铁门上多了一把钥匙,紧接着被打开,接着房门也被打开了,男子闪身进去了。在门重新被关上的一刹那,燕长锋感觉他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地划过自己的脸,刺得眼睛下意识地闭上了。等他重新睁开时,发现男子已经不见,602的门关得紧紧的,似乎什么人都没有来过似的。
  燕长锋极力地回想在男子回头的一刹那,自己捕捉到他的容颜形象,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甚至怀疑,男子根本就没有回头,而是他的眼睛可以后转,穿透他自己的头颅,刺向自己。甚至另外可能就是,男子转过头了,但就在他的目光刺痛自己的同时,也将自己大脑里关于他的形象摄影,像清洗磁带一样地抹掉了!
  “他是谁呢,是不是602屋里的那个神秘人?他与朱素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朱素的去向呢?”燕长锋心里一团糟。他越发地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陷入蜘蛛网的昆虫,只是在徒劳地做着挣扎,而根本无法摆脱成为蜘蛛下一个猎物的命运。
  身后的老鼠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燕长锋绝望地坐在椅子上,机械般地托着望远镜,寄望着可以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为自己求得一点反败为胜的希望。但一个晚上下来,602始终风平浪静,门始终没有被打开过。
  天色渐白。燕长锋颓丧地放下了望远镜。他闭上红肿的眼睛,感觉整个大脑里的脑浆像被煮过一样地,烂作一团,凝固了起来。良久,他霍然起身,决意不管602是个龙潭虎穴,都要进去闯一闯。
  说到做到。燕长锋从袋子里拿出那套万能钥匙,将枪掖在腰上,在摸了一下绑在脚上的匕首。一切都妥当无误。然后打开卧室的门,接着是604的大门,出了5栋。
  凌晨的空气,湿润而又清新。燕长锋狠狠地呼吸了两下,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原来如此美妙,生命又是如此美好。
  他来到6栋楼下,掏出万能钥匙,很快就打开了设在一楼的铁门,几乎是奔跑地爬上6楼。站定在602门口,燕长锋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他想象当年陆霄和陈昆站在这扇门前的感觉,也许就是赴刑场般的悲壮感吧。他无声地笑了,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是否还是那一只黑猫,还是更邪恶的东西?
  怀着视死如归的情绪,燕长锋很快就打开了602的门。整个602房间里弥散着一股特别的臭味。如果说5栋604屋里的气味就像是一堆腐烂的东西发酵散发出的气味的话,那么602屋里就是干臭。前者闻入人的鼻子,有一种胸口发闷想要作呕,而后者却是让人头晕。
  燕长锋捂住鼻子,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户边,将窗户拼命推开,然后把头伸在窗栏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清晨冰凉的空气。
  只在这片刻之间,燕长锋基本上认定,602屋子里不会住人。因为任何有人住的地方,无论它怎么个臭法,哪怕是粪便、狐臭、脚臭的味道,都会带一点人的气味,而现在屋里的味道,更像是千年墓穴里憋得严严实实的恶劣空气气息。
  等到大脑逐渐清醒过来,燕长锋转过身,去打量屋子。这是两房一厅的布局,他所站在的是客厅,旁边的门通向厨房,不过另外两个房间的房门都紧闭着。燕长锋掏出枪,将子弹上膛,屏住呼吸,走向主卧室。
  卧室的门把手都已生出斑斑锈迹,很显然很久没有人出入了。燕长锋用力将它拧开,里面窗帘紧闭,一片黑暗,仿佛就是永远沉陷于混沌未开的阶段。燕长锋拿出手电筒,打开了光四处扫视。屋里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墙角、衣柜边则布满了蜘蛛网,所有的物件都暗哑无光。一时间,燕长锋都怀疑自己进入了一处废墟,里面的衰败景象根本不像是荒弃两年的样子,而更像是十来年未住人。
  燕长锋手中的手电筒划过屋子的各个角落,就在他将目光连同手电筒的光芒从床上转向梳妆台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惊诧地看到,有一个人影自他的视网膜上攸然掠过,他分明正躺在床上,而且翘着二郎腿!
  燕长锋惊得差点将手电筒都扔掉,他鼓足勇气,让手电筒的光芒重新笼罩上床。上面一如他第一眼看到的样子,满是灰尘,哪里有人?但等他定睛仔细看去,却发现,浮尘下,依稀有一个人躺着的轮廓。
  屋子里真的有人!燕长锋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去,眼睛飞快地扫过整个客厅,生怕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拍着他的肩膀或对着他冷笑。
  还好,没有任何的异动。燕长锋暗松了一口气,重新将目光转向床上,注视着那略微凹下的痕迹。他的瞳孔中再次闪过刚才看到的有人卧躺的景象。但这样衰败的屋子,怎么会是有人住过的呢?燕长锋注意到,地面的浮尘上,没有任何的脚印痕迹。
  “大概是我的幻觉吧。”燕长锋微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觉,自己虽然只是站在卧室门口,但就这么几分钟,胸口已隐隐涨痛,像是缺氧的反应。
  他心头又是一冰,赶紧将门关上,对着另外那个房间凝思了大概有半分钟,最终还是伸出满是冷汗的手,把门打开。
  和主卧室一样,屋里也铺好了尘埃与蛛网,只是不同的是,屋里的东西更少,只有一张单人床,另外墙角堆放着几个纸箱和一个蛇皮袋。很显然,前任主人是预留它作为招待客人住宿之用,同时放一些杂物。
  燕长锋轻出了一口气,把门关上。现在整套屋子里,就剩下一个厨房和卫生间未做检查了。燕长锋握了握手枪,朝厨房走去。
  刚进入厨房,燕长锋就被灶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三个骷髅头吓了一大跳,等到他走近那骷髅头,仔细观察时,心头的恐惧更深更浓。从骷髅头上的细微划痕来看,显然它并不是自然腐烂而形成的,而极像是有人用刀剔光了人头上的披肉,或者是被动物啃光。燕长锋注视着骷髅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下直通向大脑。“是否将来有一天,我的人头也会被这样摆放在这里呢?”
  一种生命脆弱的感伤爬上了他的心头。燕长锋想起围绕在602凶案的一系列死者,几个刑警虽然惨死,但还总算尸首完全;另外几个人中,“朱素”的人头后来在上领公寓704,也就是苏阳的房中找到,但陈丽娟、804房客以及后来的赵利旭夫妇四个人头不翼而飞,不知所终。那是否这三个就是他们其中三人的人头呢?如果是,还有一个在哪里?
  “该不会是在卫生间里吧?”燕长锋快步从厨房出来,直奔卫生间。果然,卫生间的马桶里放着另外一个骷髅头,只是不同的是,这个骷髅有明显被破坏过的痕迹,一根颅骨都断了。“是什么人对死者有这么深的深仇大恨,以至于要将他的头颅扔到厕所里,还要捣毁以泄愤?”朱素的名字浮上燕长锋的脑海中。“难道是她?那四个人中谁才是她真正想杀的人,陈丽娟、804房客还是赵利旭夫妇?”
  燕长锋看着人头,理智上告诉自己说,应该把骷髅头带回去化验研究,但似乎有一双手死死地摁住他的四肢,让他迈不开一步,更不可能腾出手去。
  “算了,还是让他们在这里安息吧。”燕长锋叹了口气,“拿回去估计也没人敢去检验。若因此再搭上法医等几条人命,那么自己恐怕心里将来也要难安。”
  燕长锋退出卫生间,重新回到客厅,一个疑问在大脑中旋转,几乎要将大脑引爆:昨天趴在门孔后面看我的那神秘人呢,还有凌晨进入602的那黑衣人呢,都去了哪里?
  燕长锋感觉有森森阴气从房间的四面八方倾拢过来,几欲将他吞没,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邪门,太邪门了。”
  “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另外一个声音在大脑中萦绕。燕长锋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不可能从中再找到一丝线索,然后手搭上大门,旋转开了它。
  就在他关上大门的时候,一声沉重的叹息飘入他的耳朵,让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硬生生地忍住“谁?”的喝问,干咽了一大口唾沫,咬紧牙关,插上万能钥匙,重新打开门。
  门后的世界,仍是无边的沉寂,没有任何的人影。燕长锋抽搐了下面部肌肉。“难道又是我的幻听?”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靠着门的墙上,挂着一件奇怪的饰物,像是个木鱼,不同的是,上面钻了几个小孔,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个乐器。
  “莫非声音是它发出的?”燕长锋疑惑着。他试着将门拉合了一下,有气流从门缝间滚过,撞上那饰物,发出声音,像极叹息。
  燕长锋提紧的心略微放下了点。“那主人把它挂在门口做什么呢?是否代表着一种关门前的提醒?”燕长锋的目光落向客厅开启着的窗户。他迟疑了一下,推开门,走向窗户,把它关上,然后再拉合了一下门。果然这次没有声音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关紧门窗呢?”燕长锋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早上六点一刻。他担心再过一会儿,早起的人们就会看到他,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风波,赶紧从602退了出来,把门关上。
  燕长锋走到楼上703房,也就是周先生的家。燕长锋找他主要是想查看昨天晚上摄像头拍下的内容。因为那一个无线视频摄像头的信号接收距离有限,所以燕长锋把信号接收机设在周先生家里。
  周先生打着哈欠,睁着朦胧睡眼打开了门。他看到燕长锋红肿的眼睛,憔悴的容颜,不由地大吃一惊,“你怎么了呢?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监视了一个晚上,有点累罢了。”燕长锋无意向周先生解释太多,疾步走向放在客厅角落里的连着接收器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录象记录,查看了起来。
  令他震惊的是,他快进到凌晨零时五十分的录象上,发现摄像记录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人影!“难道那真的是一个鬼影?”燕长锋的心收缩了一下,再往下看去。录象记录中,一个片段引起了他的注意:凌晨五点十分时,一只黑猫从602房里钻了出来。但奇怪的是,看不出有任何人为它开门的痕迹。“难道它是和那透明人一起出来的?”
  燕长锋点起一支烟,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一种熟悉的感觉穿透了他的骨骼,攥住他的心。他知道,那是面对死亡时的感觉。
  周先生不安地问燕长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燕长锋疲惫地摇了摇头,告诉他说,一旦发现602有任何的异样,务必立即通知他。周先生满口应允了下来。
  燕长锋从周先生家里出来,感觉整个大脑都一片混沌。他靠在扶梯上,闭眼稍微休息了会,暗想昨天晚上所见到的那身影,会不会自己太疲累的缘故,所出现的幻觉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当经过602房时,燕长锋忍不住又多看了它一眼。也许是因为太累,人感觉迟钝的缘故,这次燕长锋没有丝毫异样的发现。他恹恹地出了6门,来到步云花园的花圃。清晨花草的清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忍不住地多盘桓了会儿。
  就在他坐在石凳上,陶醉地嗅着大自然的气息时,突然听到半人高的万年青后边传来对话声。初始他以为就是邻里们的早起问好,没有太在意,但听着听着,开始觉得不对劲,于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却听得一个中年男子抱怨的声音:“老刘,我求求你真的快点把那房客赶走吧,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家都没法子再继续住在步云花园了。”
  那个被称做老刘的人说:“哎呀,王生,不是我不想赶他,而是我现在根本就不敢进602,每次进去的时候,我都有一股阴森寒冷的感觉。尤其是他家的黑猫,那一个眼神哪,根本就不像是猫的,而活像是有个人藏在里面似的。我都还巴不得你可以把他赶走呢。”
  “但不管怎样,人是你招进去租的,你总得想办法把他撵走。”
  “唉,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搬进去住的。你应该知道的,我本来租给的是一个小姑娘,据说是暨大的研究生。可是没过多久,有一个天我上门收房租,突然发现那小姑娘不见了,变成了是他住在里面。我本来以为是小姑娘把房子转租给了他,但后来看看不对,那小姑娘的东西都还在哪,但就是人不见了。问那家伙,他也不回答,只管翻着一对白眼看着我。不过他房租倒还是付得很及时,所以我虽然纳闷,也就没有再多问。但从半年前,他好象变得越来越怪异,每次我上门收房租时,都可以看到他屋里乱七八糟的,好象是经历过一场打斗似的,而且他的眼睛血般的红,吓得我心惊胆战的,总怀疑我多说一句话,他就会像狼一样地把我给撕了。所以我都已经两个月没有上去收房租了。”
  燕长锋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绕过那丛万年青,来到对话的两人面前。王生是一个为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老刘则是个头发略微斑白的老者。燕长锋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开门见山地问那老刘,“请问老伯,你刚才说的那房客是不是叫苏阳?”
  老刘摇了摇头,说:“不是,他叫张成廷。”
  “张成廷?”燕长锋默默地念了一遍这名字,感觉有几分陌生,看来应是与602凶案无关的人,不禁有几分失望。他继续问道:“那你刚才说的602是指哪一栋的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呢?”老刘警惕了起来。
  燕长锋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向他们展示了一下,然后说:“我怀疑你的那一个房客与6栋602凶杀案有关。”
  “6栋602?”老刘和王生面面相觑。迟疑了一下,老刘使劲地干咽了口唾沫,说:“警官,你怎么认定他就是跟6栋的那凶案有关呢?天哪,我当初就是为了躲避6栋的晦气,所以才搬走,把拿房子拿来出租,没想到,竟然还是没有逃开……”
  燕长锋接过话,说:“那你的房子就是在7栋了,对不?”
  老刘点了点头,紧张地问燕长锋:“你说现在住我房里的,就是杀害602那女主人的凶手吗?”
  “我只是怀疑他与602凶案相关,至于到底有没有关系,关系多深,还需要进一步的查证。不过我想多了解一下你房里那人的状况。”
  王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强行插话了进来,“我说警官,你能不能直接把那家伙给带走?要不,我是否可以控告他骚扰我家的生活,然后要求你们抓他?”
  “你说的骚扰是指什么呢?”燕长锋转头问王生。
  “是这样的。我住在7栋502,也就是他家的楼下。前天晚上的时候,我睡到半夜,突然被我老婆一把给推醒。她吓得缩在我的怀里,指着窗户外边对我说,那里有人。我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有个人影。但那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人。老刘你应该知道我们楼的结构,卧室的窗户外边根本就没有阳台,只有一个窄窄的窗台。但这几天天气比较热,我晚上睡觉都是开着窗户,不拉窗帘的,所以就看得很清楚,那家伙根本就是漂浮在半空中,离我的窗台大概还有半米的距离。当时把我也吓得半死。大概过了有两分钟,那家伙慢慢地转身,看了我一眼。我认出他就是我楼上住的家伙,他的脸色很是惨白,就像是死人一般,而他的眼神,也跟死人差不多,看得我全身都凉飕飕的。我老婆更是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他就不见了。我大着胆子,打开房里的灯,走到窗口,发现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当场脚就软了,只觉得我是撞上了鬼。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白天的时候,我竟然在楼梯口遇上了602的那家伙,才确认,我遇到的并不是鬼。但你说,那602的家伙半夜三更地爬到我窗户边是要做什么呢,而且他又是怎么吊在半空中,怎么做到一下子就不见了?警官,你一定要帮我查清楚,再帮我把那家伙给赶走,否则我全家都不敢再在502的房子里住了。”
  燕长锋难以置信地问他:“你确定你当时看到的不是幻觉?”
  王生信誓旦旦地赌咒说他所看到的是千真万确,“再说了,即便我看到的是幻觉,但怎么可能连我老婆一起看到一样的幻觉呢?”
  燕长锋顿时想起昨天晚上他在5栋602所看到的出现在6栋602的那人影,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难道那真的是个鬼魂?”但随即一想,又不对,因为王生已经说了,他昨天的时候见到了7栋702的住客,也就是那个叫做张成廷的人,那么鬼魂的说法也就是不攻而破。“那鬼魅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
  他转过头去老刘,“你确定租你房子的那人不是叫苏阳?”
  老刘肯定地说:“我一开始的时候查看过他的身份证,确实是叫张成廷。但奇怪的是,他的地址是在广州火车站那一带,可是他却不会说白话(即粤语)。”
  燕长锋重新转过头去问王生,“除了前天晚上外,你还有哪一次见到过他出现在你的窗前?”
  王生摇了摇头,说:“就前天晚上。因为昨天晚上后来我们就吓得不敢开窗户,然后把窗帘拉得死死的,开了空调睡觉,半夜没有看到什么怪异的事件。”
  王生充满期待地问燕长锋:“警官,你是不是可以帮我把他赶走啊?或者干脆带到警察局里关起来,省得他出来吓人的。”
  燕长锋摇了摇头说:“现在没凭没据的,怎么抓人啊?再说了,即便他真的半夜挂在你窗外吓人,也远没有到抓他入狱的严重程度。这样吧,我今天晚上陪你一起把事情真相弄个水落石出。”
  王生眼前一亮,他充满感激地握住燕长锋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警官。”
  燕长锋默默地走出步云花园。发生在5栋602和6栋602里的诡异事件已经让他感到无比压抑,王生所叙述的夜半离奇经历让他的心事更加沉重。“是否步云花园里,602就代表着一个黑暗的诅咒呢?”他气恼地想。
  燕长锋来到步云花园前的一家小吃店,要了屉小笼包,一杯豆浆。滚烫的温度让他的身体回温了起来,疲惫也随之消去了不少。就在他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时,手机响了起来。燕长锋接听了起来,对方的第一句话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燕警官吗,我是郭萍,也就是王教授的妻子。你昨天不是过来想了解赵利蕊是在哪里吗,我知道她的下落。”
  燕长锋激动得声音都有点颤动了,“太好了。你说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过我当时查过她最后一次给老王打电话时的区号。”
  原来两年前时,郭萍和王教授之间的关系正处于紧张阶段,她总怀疑王教授有外遇,于是随时像间谍一样地监视王教授的电话和去向。当时赵利蕊给王教授打完电话后,她第二天立即根据来电显示上的区号,查到了是在广西崇左市(《602噬人公寓》中朱素的家乡青栏镇是个人所捏造,只是为方便情节设置,将它安置在了崇左市)。
  燕长锋听说是两年前赵利蕊的下落,不禁有点失望,但仍然充满感激地向郭萍道了谢。另外“崇左市”这个生僻的地名,听在燕长锋耳里,却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回到家里,燕长锋查看了一下自己对602案件的笔记,果然找到“崇左市”的出处――那是朱素的家乡!“赵利蕊跑到崇左市做什么呢?”一个疑窦自燕长锋的心头升了起来,“难道是为了追查她哥的案情?那她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呢?”
  另外一个担忧也涌了起来,“如果她真的是去追查朱素的话,那么她现在是否还在崇左,还是会遇上不测?”燕长锋叹了口气,如果赵利蕊这条线索再断掉的话,那么602凶案就更扑朔迷离了,他只能在心里暗自保佑小姑娘平安无事,虽然知道,她的命运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7栋602的那家伙会是谁呢?”燕长锋发现由于睡眠严重不足,思维都变得断断续续了起来,“他跟赵利蕊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代替她住在7栋602呢?”他心里猛然一动,“难道他是苏阳?”顿时,燕长锋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在心里盘算了下,发现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因为从周先生的叙述来看,苏阳既然当时是与赵利蕊在一起的话,那么在赵利蕊独身去往青栏镇的话,他住在她屋里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他竟然还活着?太好了!”燕长锋兴奋地搓着双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恨不得立马飞到步云花园7栋702,把那住客揪出来辨认一番。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王生讲过的话,马上冷静了下来。“如果真是苏阳,那他为什么会半夜挂在7栋602的窗外,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燕长锋猛然想起,当年苏阳还住在上领公寓时,曾经半夜被床头和窗帘上所出现的人头吓得差点跳楼,虽然老陈对这事给出的结论是他连日里的惊恐和心理压力所造成的幻觉,但对照起如今7栋602窗外所发生的景象,似乎并不是幻觉这么简单。“莫非当年上领公寓704房里的那夜半人头,是楼上804房客的装神弄鬼,而如今苏阳在模仿他?但804房客和苏阳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还有啊,他和朱素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去惊吓苏阳,如今苏阳去惊吓楼下502的又有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燕长锋头疼欲裂。他痛苦地捶了一下脑袋,干脆什么都不去想,把自己往床上一放,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竟然已是傍晚六点。燕长锋撑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起来洗漱了下,吃点了东西,找了张碟看了起来,一直到时间差不多晚上十点时,他出门,打了个车,来到步云花园7栋502,敲了敲门。
  王生见到燕长锋,简直就像是就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得两眼直放光。他慌忙把燕长锋延请至屋里。燕长锋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地说明晚上的安排:王生和他老婆搬到客厅里睡一个晚上,他留守在卧室里,等那张成廷夜半出现。
  不过王生坚持让他老婆和儿子一起睡,而他则要继续留在卧室,陪燕长锋一起抓捕张成廷。
  燕长锋淡淡地问:“那你就不害怕了?”
  王生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本来是害怕的,不过有你在,就不那么害怕了。而且我还是有点好奇,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挂在我窗外的。”
  燕长锋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语,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干等要更安心,也更容易打发掉时间。
  王生看起来对燕长锋的职业经历很感兴趣,或许也是为试探燕长锋的底细,不停地找一些刑侦的问题来问他。燕长锋也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陪他聊着。不知不觉,指针已指向凌晨零点。王生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了下去,直至不可闻。
  燕长锋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看王生横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样子,不禁有几分羡慕。能够在这样的情境下,依然保持对生活的热情,安然入睡,也算是一种难得了。
  燕长锋点了一根烟,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黑暗中,剩下烟头的明灭和缭绕的烟雾,昭示着他的存在,还有内心处的激烈纠缠。
  想得烦了,燕长锋干脆站了起来,来到窗边。外边路灯昏黄,像是渴睡的眼。天边尽头处,有一弯新月,散发着幽微的光芒,映着漫无边际的漆黑天幕,显得清冷而空寂。燕长锋静静地望着,一种苍凉的情绪弥漫上了心头。
  他突然想起,6栋602就在自己的斜上角,忍不住拿眼看过去。整个6栋都陷入沉默中,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路灯的光芒,尽职地在602客厅的窗户边反射出幽幽的冷光,而无法穿透窗帘的阻挡。
  燕长锋目光停留在6栋602的窗户大概有一分钟,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包围了他的全身:对面602的窗户后面,似乎正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盯视着他!他心头一颤,揉了揉眼,用力地让自己的目光越过路灯的干扰,而可以聚焦在602的窗户上的每一个角落,但密密的窗帘遮掩,找不到一丝的缝隙可以透见屋里的状况。
  燕长锋失望地转移了视线,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一事,不禁身躯一震:他清楚记得,他当时把窗户关上时,似乎并没有拉上窗帘,为的是印证那一个关门时的叹息声是否与窗户紧闭与否相关。但他没有想到只试验了一下,即找出答案,而关上门后,也忘了重新打开进去把窗帘拉上。
  燕长锋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透上心底。“难道6栋602里真的住有人?还是昨天晚上那神秘人又进去了?”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窗户,直冲向房门,想要出去,跑到6栋602探个究竟。
  当他的手落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时,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想起了晚上的任务,脚步不禁为之一缓。沉睡中的王生被惊醒了,他惺忪地眨了眨眼,问燕长锋:“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似乎想起燕长锋出现在他家里的原因,陡然一惊,整个人彻底清醒了,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窗户。只一眼,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钻进被窝里,牙齿都开始打颤。
  燕长锋几乎是受牵引般地把头扭向窗户外,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一个身影像幽灵一样地挂在窗户外边!
  那真的是个幽灵,四周空荡荡的,看不出任何牵引的痕迹。另外,他的身影让燕长锋感到有几分熟悉。及至他看清“幽灵”身穿一件黑色的西服时,顿然想起,他就是昨天晚上在602门口见到的透明黑衣人!
  燕长锋感觉有一阵冰魄一般的冷意自幽灵人的身上渗出,自空气中一点一点地传递过来,将他的手脚都冻僵在原地。黑暗中,只有王生“格格”的叩齿声清晰可辨。
  僵局持续了大概有三分钟,但对于燕长锋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窗外的路灯似乎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冷酷气氛,闪了一下,熄灭了。幽灵人的身影顿时湮没在了黑暗中。燕长锋感觉胸口像移走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起来。他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肺,就像是极度缺氧似的,几乎要爆炸开来。
  躲在被窝里的王生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变化,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头。视觉尚未适应周围黑暗环境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向仍有一点微弱月光萦照的窗户外,落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眶深陷,像是两个幽深不见底的窟窿,根本看不到眼珠子。王生吓得大叫了一声,重新把头埋进被窝了,身子瑟瑟发抖不止。
  听到王生的叫声,燕长锋抬起头,瞥见一个黑色的影子自窗外攸然而逝。他心头一震,快步奔向窗户边,外面仅有残月在天地间投落微薄的清光,依稀可以看见对面楼黑黢黢的轮廓,其他的别无一物。
  燕长锋冲到床头,把被子一把掀开,劈头问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呢?”
  “鬼……鬼……”王生全身仍抖得像筛糠一样。
  燕长锋心情烦躁得几乎想揍他一顿,他手上一用力,揪住王生的衣襟问:“快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王生仍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灯亮了。王生的老婆搂着儿子,胆怯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两人。
  燕长锋颓然地松开了手。王生像一堆软泥一样地瘫在床上。等他的眼光瞥到门口站立的老婆孩子时,顿时像变了个人一样,一把蹦了起来,冲过去把他们往外推撵着,“快走,快走啊。这里危险。”
  “爸爸,你是指这位警察叔叔危险吗?”王生那不满十岁的儿子怯生生地抬头问他。
  “不是,不是……”王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老婆握住他冰冷的手,说:“外面什么都没有。”
  王生闻言一震,他鼓足勇气,朝窗外看去,果然是空荡荡的无一物。他疑惑地说:“但我刚才明明看到了啊。”
  “你看到了什么呢?”燕长锋冷冷地问。
  王生咽了口唾沫,说:“就是看到他的人啊。好吓人哪,脸白得就像是个死人。”他转而奇怪地问:“你刚才没有看见吗?”
  燕长锋直逼着他的眼睛,问:“那你可以确认他是不是你楼上的那家伙?”
  王生迟疑了一下,说:“那轮廓像。可是……楼上的脸色没有这么苍白,眼神也不是这样子的,虽然冷冰冰的,但至少有点生气。可刚才窗外的那个实在太像是个死人。”
  燕长锋吐出了口气,说:“那好,你有没有勇气跟我上楼去查看一下?”
  王生像踩到蛇一样地惊跳了起来,连口吃都变得不清,“你说现在?去见那死人?哦,不,602的家伙?这……”
  “那你不会就想永远都这样让你的家人跟着你一起担惊受怕的吧。”
  王生急急地说:“我说警官,你们能不能直接把他给抓走吗?你也看到了,他装神弄鬼出来吓人哪,这,这可以给他定个罪吧。”
  “你可以百分百确认刚才窗外的那人就是你楼上的吗?还有啊,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证实他装神弄鬼骚扰你?他有什么动机?”
  王生傻了眼,说:“可,你不都看到了吗?”
  “但我并不能确认他就是你说的楼上房客,所以需要你陪我一起去确认下。”
  王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沮丧地说:“那好吧,我陪你上去。”说完,转头对他的儿子说:“乖儿子,帮我照看好你妈妈。爸上去一会儿就下来。”
  燕长锋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对王生发这样的脾气。也许是在潜意识中恼恨他把自己牵扯进这一漩涡中吧。可这不是自己主动请求的吗?而且自己不也渴望找到苏阳,找出案情的真相吗?难道……自己已经退缩了?
  燕长锋感到脖子处一凉,一种苦涩的情绪弥散了开来。
  他点了根烟,来打发心头的烦闷。不多时,王生与妻儿告别了出来,脸上满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燕长锋淡淡地说:“怕吗?怕的话要不就就回去吧。”
  王生一楞,但随即梗了一下脖子说:“怕?怕能顶个屁用。为了老婆孩子,我就是豁出去了。”
  燕长锋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会保护你安然无恙的。”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602门口。燕长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再用力敲了敲,依然是没有反应。倒是隔壁的探出个脑袋,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责怪了一句:“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敲什么门啊。”然后“啪”地用力甩上门。
  燕长锋没有理他,继续敲门。
  王生焦躁了起来,说:“他不会是怕了,躲起来不见人啊?实在不行,我们就撞门好了。”
  燕长锋保持耐心地再敲了次门,但仍然是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的回应。
  王生的不耐烦更深了。
  燕长锋转过头去,对王生说:“现在602的住客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们需要紧急处理,采取特殊行动把门打开,对吧。”
  王生楞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燕长锋。
  燕长锋看着他,说:“你要记住了,将来要是有人问起今天晚上的事,你就说,我们是因为担心602的住客的人身安全,所以破门而入,明白吗?”
  王生略微明白了过来,他朝燕长锋用力点了下头,说:“对,我们是被迫采取的行动,我可以作证。”
  燕长锋满意地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万能钥匙,三下两下地把门打开,转头对王生说:“我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
  王生的脑门上已是密密的汗珠。燕长锋手心里也全都是汗水,他拔出手枪,打开保险,一咬牙,冲了进去。王生紧随其后,进了602.燕长锋很快找到屋里的开关,把灯打开。就如同老刘所说的,屋里一片狼藉,各种碎纸屑、啤酒瓶渣丢得满地都是,大厅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的一台21寸的电视,屏幕也被打破了。一时间,燕长锋感觉自己仿佛就是置身于一个激烈的打斗现场。他吸了一口气,暗想:“是什么人把它搞得这么一团糟?”
  客厅里没有人。燕长锋犹豫了一下,快步趋近卧室的门。王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燕长锋飞快地打开了门,摁亮了灯。床上侧躺着一个人,不过并没有穿黑西装。
  燕长锋低声叫喝了一声:“警察,快举起手来!”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王生一把冲过去,想把床上的人扳过来。这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平躺着,眼睛眨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你终于来了。”
  顿时,燕长锋像雷击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他这么多天,寻寻觅觅的,似乎就是这么一句话,仿佛它是自己的宿命所在。
  顿时,燕长锋像雷击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他这么多天,寻寻觅觅的,似乎就是这么一句话,仿佛它是自己的宿命所在。
  更让燕长锋感到头皮发麻的是,他发现,床上的人再说完那一句话后,眼睛又重新闭了起来,仿佛是有另外一只灵魂潜藏在他的体内,而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罢了。
  王生也察觉到了床上人的怪异之处,双腿又开始发抖,说话也变得结巴,“他……那不是他本人!”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煞气的猫叫,将王生吓得跳了起来,燕长锋也是心头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击中似的,五脏六腑都扭曲了起来。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只黑猫正站在卧室的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眼神凌厉得几乎将人的皮肤切割开。燕长锋认了出来,它正是摄像头中那只于昨天清晨自6栋4房间出来的黑猫!
  空气沉重得几乎要凝固了起来,只听见王生和燕长锋两人沉重的呼吸,还有床上人细微的呼噜声。
  就在燕长锋受不了涨得快要要发炸的大脑,几乎要把控不住地开枪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咦,你们是谁呢,为什么会在我屋里?”
  所有的紧张气氛一下子松懈掉了。燕长锋长出了一口气,发现手心湿漉漉得几乎要握不住手枪。再看王生,脸色苍白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那黑猫也像是接到指令似的,低低地叫了声,不知道是在表达不屑还是示威,然后慢慢地踱开了。
  燕长锋转过头去,刚好撞上床上人质疑的眼神,在心中更加确认,之前说“你终于来了”并不是他,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眼神是涣散无力的,丝毫没有之前的暴戾之气,而且他也认了出来,他果然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苏阳!只是令他惊异的是,“苏阳”比四年多前的照片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几岁,不仅是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更重要的是脸上的那一种沧桑感。不过变化最大的,恐怕的就是他的眼神,早已失去了四年前的明亮与神采,像是一口在逐渐干涸的泥塘,浑浊得让人不敢与他对视。而更让燕长锋感到不舒服的是,眼前的苏阳,像极印象中的某一张脸孔。他确信之前不久刚见过这张脸孔,但究竟是谁,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燕长锋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苏阳”的质问,却听见王生抢说道:“我你应该认识吧,就是你楼下的。这位则是市公安局里燕警官。我们之所以进来,是因为你之前吊在我窗口,装神弄鬼的,所以我们一路追踪过来,想找你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却听得“苏阳”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半夜吊在你窗口装神弄鬼地来吓你呢?再说了,这窗户早就钉死了,我怎么爬得出去?”
  王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若不是及时扶住墙,恐怕已经瘫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他的双腿已经抖得几乎站不住,嘴唇都吓得发白。
  燕长锋放眼望去,呼吸亦是跟着一紧:那窗户果然是被一溜的长钉密密麻麻地钉死了,而且可以看见钉头的锈迹,显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开过了。更诡异的是,窗户上贴满了黄纸,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号,初看起来像是镇鬼的符。但如果再细看时,却发现不对,那上面画着的,是无数双的眼睛,只是全都没有眼珠子!也就是说,黄纸上,一个牵连着一个,画着眼眶和眼睫毛,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更让人不舒服的是,看久了,那些眼睛就像是活了起来,你可以想象人被无数只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盯着的感觉,那就像是置身坟场,跟无数的鬼魂幽灵在一起!
  有冷气自燕长锋张开的毛孔注射了进去,皮肤表面起了小疙瘩。他强忍住心头的难受和恶心,转头问“苏阳”,“你叫什么名字?”
  “张成廷。”报的名字果然与老刘说的一样。
  燕长锋皱了一下眉头,说:“可以查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张成廷”从床头的钱包里讨出身份证,面无表情地递给燕长锋。
  燕长锋一眼之下,心简直要跳出心腔外。他终于想起来了之前一直盘旋在脑海里那一个熟悉的影子是谁,就是上领公寓804的那房客!原来那神秘的黑衣人就叫张成廷!不过苏阳为什么要顶替他呢?
  燕长锋仔细地再看了一下身份证上的照片,与眼前的“张成廷”对比了一下,不错,虽然两个人的轮廓挺像的,足以欺骗过一般人,但燕长锋以受过训练的专业眼光,很快就找到里两人的不同点:首先,张成廷的眼睛上梢有一道细微的伤疤,而苏阳却没有;张成廷的耳朵与脸型不成比例地小,而苏阳却是正常的,还有,苏阳的眼睛也比张成廷要大一点。不过让燕长锋暗暗吃惊的是,两人的表情极其相似,尤其是略微眯起眼睛的神态,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难道这些年苏阳不仅在顶替张成廷的身份,还在模仿他的样子?还是,眼前的这人真的是张成廷,只是借用了苏阳的身体,所以之前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
  燕长锋极力地把这种荒唐的念头自脑海中驱赶出去。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能接受的一个事实就是:张成廷已经死了,自四年前被发现离奇暴毙于上领公寓804后,他的尸体经过法医解剖检验后,已经被火化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张成廷的影子,除了一张名字!
  燕长锋把身份证还给苏阳,继续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呢?”
  “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文案。”
  燕长锋更加证实对苏阳身份的确认。不管他怎样地伪装成张成廷,但他的教育背景和知识技能却无法改变。他紧盯着苏阳的眼睛问:“哪里人?”
  苏阳的眼中现出茫然之色,“我哪里人?广州的吧。”
  “广州的?那好。”燕长锋招呼王生,“你跟他用白话(粤语)交谈一下。”
  王生惊魂未定地一步一步地将身体从窗户边拖到床头,用白话跟苏阳打了声招呼:“你好(音:neihou)!”
  苏阳直勾勾地看着王生,没有应答。
  王生原本就双腿发软,苏阳的眼神就像是加在骆驼身上的那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背部不停地抽动着。
  燕长锋没有心思去安抚王生的恐惧,他直直地看着苏阳,对他用力咬音道:“你不叫张成廷,叫苏阳。你也不是广州人,而是福建人,今年30岁,而不是33岁。四年前,你也是在做广告文案,不过是在一家美资公司,叫做安阳。”
  “苏阳,苏阳。”苏阳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涣散了,“好熟悉的名字,不过我叫张成廷,不叫苏阳。”
  燕长锋看着苏阳的眼神,不禁有几分迷糊了起来。他觉得苏阳并不是在装,或者说想要去掩饰什么,而是真实的流露。他似乎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被强迫或者下意识地接受“张成廷”这个名字和他的身份。那么究竟是谁对他动了手脚,还是他自己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将自己弄成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鬼附身”的想法又像个幽灵一样地爬上他的心头,让他的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冷。
  燕长锋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来试着去唤醒苏阳的记忆,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租的吗?”
  苏阳看着燕长锋,眼神中的破碎与无力让他有点不敢对视,他觉得只有经历致命性打击、心已经死亡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逃避眼神,“谁租的?不是我租的吗?”
  燕长锋深吸了口气,说:“不是你租的。而是你的女朋友赵利蕊租的。”
  有一道光芒在苏阳的眼中攸然闪过,但随即就黯淡了下去,“我女朋友?赵利蕊?她在哪儿呢?我怎么就没有印象呢?”
  “她在青栏镇,朱素的家乡。你知道吗,朱素的家乡!”燕长锋几乎是对着苏阳的耳朵喊道。
  就在这时,黑猫像听到什么指令似的,一阵旋风般地从屋外窜了进来,在离燕长锋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身体拱了起来,毛根根竖起,对他呲牙咧嘴着,大有只要燕长锋敢再多说一句,它就要把他撕成碎片。
  燕长锋想起以前陈昆被它一把扯掉只眼睛的血的经历,顿时紧张起来,把手枪拔了出来,打开保险,死死盯着黑猫,只要它一有动静,他就决意扣动扳机。
  旁边的苏阳以手捧住脑袋,似乎陷入了一种无边的痛苦中,“呜呜”直叫。那声音,就像是人被狼咬住了喉管后的呜咽声,听着燕长锋一阵的毛骨悚然。
  黑猫许是感觉不妙,恶狠狠地瞪了燕长锋一眼,嘴里“咕嘟”了一声,却没有任何退缩之意,依然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燕长锋突然想起他们刚进来时,“苏阳”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禁脱口重复了一遍,“你终于来了!”
  苏阳像被电击似的,全身一震,猛地抬起了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燕长锋,几乎是咆哮着说:“你刚才说什么?”那眼神,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的涣散与无力,而是充满了野兽般的凶狠。
  燕长锋心头一阵地收缩,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苏阳比黑猫更具威胁性,若是他抓狂起来,恐怕比黑猫更难对付,毕竟黑猫是只畜生,他实在坚持不住的话,还可以开枪,就算杀死它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苏阳就不同,即便不算杀人的后果,他也不可能自己掐断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退到墙角,背贴着墙,避免到时苏阳抓狂,与黑猫一起攻击他,让自己陷入腹背受夹击的被动局面。确认自己暂可以抵挡一下黑猫和苏阳的同时发难后,燕长锋把心一横,重复一遍说:“你终于来了!”
  黑猫像预感到世界末日一般地哀鸣了起来,它怨恨地看了一眼燕长锋,全身的毛渐渐平伏了下去,蹒跚地转身走出卧室。
  而苏阳却静静地坐着,似乎有一个人用手在他的大脑间轻轻地抚摩,并在他耳边低低地诉说着往事,他的眼神渐渐散去了凶狠,而变得澄澈了起来。终于,燕长锋所熟悉的那一个苏阳形象回来了!
  “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苏阳默默地念了两遍,霍地站起,环顾四周,焦灼的目光最后落在燕长锋身上,“我这是在哪里呢?你们又是谁?赵利蕊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燕长锋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苏阳恢复了记忆,但从他一连串的问题来看,他只是恢复了两年前的记忆,而对这两年中所发生的事,甚至刚才的一幕都失去了记忆。难道真的之前就是另外一个灵魂在支配着他的身体?
  燕长锋看着苏阳,说:“这就是赵利蕊之前租的房子,步云花园7栋602.两年前赵利蕊失踪后,就一直是你住在这里,你不记得了吗?”
  “两年前?”苏阳失声道:“你是说,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昏迷中?”
  王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彻底地被苏阳弄傻了。
  燕长锋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叫苏阳啊,怎么了,有问题吗?”苏阳也被燕长锋弄得一头雾水。
  “哦。”燕长锋淡淡地说:“但我们之前刚进来时,你说你叫张成廷。”
  “我怎么会用他的名字呢?”苏阳惊讶地叫了起来,“我用他的名字都做了些什么呢?”
  燕长锋警惕地看着苏阳,“这么说,你之前认识张成廷?”
  苏阳犹豫了一下,说:“算认识吧。但我真正知道他的身份时,他已经死了。”
  “是怎么死的呢?”燕长锋紧追着问,心里“怦怦”直跳,感觉案情正在他面前渐次明朗起来,似乎答案触手可及。
  “你先别问我那么多。”苏阳焦躁地说:“反正不是我杀的。我只想知道,赵利蕊她到底怎么了?你之前说她失踪了,失踪是怎么个概念,人不见了,还是已经……”
  燕长锋摇了摇头,说:“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没死,但具体下落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但在这之前,你首先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然后我才可能帮你找到她。”
  苏阳颓丧地坐了下来,把他如何在梦游的状态下来到朱素的故乡,又如何夜探朱素的旧宅,遇见她奶奶的指点,挖出她的“父亲”和怪胎儿的尸体,又如何回到广州,在步云花园6栋602遇见赵利蕊,一起目睹黑猫的御鼠场面,以及后来在赵利蕊的帮助下,找到朱素的父母,找出朱素的死因;然后他又如何从张成廷家中找到失踪的四个人头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与赵利蕊一起找出张成廷杀死赵利蕊的真正原因,和他嫁祸苏阳的阴谋,最后讲述到他为了撇清自己与朱素之间的牵连,夜半独自回来6栋602过夜,然后猜出朱素真正要对付的,是赵利蕊,而他在随后收到赵利蕊发出的猩红彩信“你终于来了”,急于奔回7栋602查看赵利蕊的安危,但接下来的所有记忆都被抹掉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出来6栋602之后究竟做了些什么,这两年里又是怎么过来的。最后他恳求燕长锋道:“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赵利蕊,哪怕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都行。我欠她的太多了,我只希望她可以平安幸福。”
  燕长锋意味深长地说:“恐怕这也是她对你的心愿吧。”
  这时,王生突然插嘴进来,问苏阳:“你究竟是谁呢?是人还是鬼?”
  苏阳朝他呲了一下嘴,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王生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我觉得你像鬼附身。”
  苏阳与燕长锋闻言一怔。空气顿时凝固了下来,时间也停止住了,只有三人的呼吸在屋里回旋着,像三个无主的鬼魂。
  苏阳艰涩地说:“我觉得也像。那就是说,屋里存在着第四个人?”
  王生“啊”地一声,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东西碰到了窗户,“叮”地一声脆响。所有的人都不由地把头扭向窗户方向。密密麻麻的眼睛中,有一双眼睛活了起来。绿幽幽的眼球子在慢慢地转动着,冷冷的光芒像针芒一样,一直刺入人的心脏中。
  王生脆弱的神经再也禁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恐怖景象,呻吟了一声,晕了过去。
  燕长锋也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地冷却。他想鼓起所有的勇气,与那眼睛对视,但等他定睛望去时,却发现,重重的眼睛画像全都活了起来,更为怪异的是,眼睛的活动是移动的,就是黑色的光芒从一颗的空眼睛快速地跳到另外一颗空眼睛,到最后,他只看到无数的眼睛在眼前飞扬,逼近眉梢,让他全身的骨骼、灵魂都有一种被吃光的空洞感,无法呼吸。
  就在燕长锋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刺激,几乎要晕过去时,耳畔传来苏阳的声音,细微得就像是从地球的另外一端,或是异度的空间传来,“奇怪,怎么黑猫会跑到窗户上呢?”
  燕长锋陡然一震,所有的压抑感全都消失。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定了定神,再朝窗户看去,所有的眼睛都平息了下来,连之前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也全都不见了。他虚弱地问苏阳:“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黑猫怎么会跑到窗外呀?”苏阳不解地看着燕长锋的满头大汗,问:“你怎么了呢,身体不舒服?”
  燕长锋定定地看着苏阳,问:“黑猫在窗外?那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些画着的眼睛活动了起来?”
  “看到了啊。”
  “那你怎么还可以看到黑猫?”
  “那眼睛的活动就是黑猫制造出来的啊。它的黑色尾巴在窗外摇来摇去,乍看上去就像是给那些眼睛安上了眼珠子似的,但你再看得仔细些,你就会分辨得出来。”
  燕长锋楞了一下,非但没有因找到事情真相而感到释怀,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起来。“那些没有眼珠子的眼睛,难道就是专门为黑猫预留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黑猫实在是太邪门了,不知道它究竟跟朱素还有苏阳有什么关系,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它似乎对苏阳倒是没有恶意的。
  燕长锋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下来,问苏阳:“你刚才怎么分辨得出来那是黑猫的尾巴,而不感觉到害怕呢?”
  “我不知道。”苏阳茫然地说:“也许我之前见过这一幕吧,所以我觉得我可以很轻易地在众多的眼睛中找出黑猫的眼睛,然后看到它的尾巴在摇动。”
  “你到底对这两年中发生的事情可以记忆多少?”
  苏阳捧住脑袋,用力地回想着,但所有的记忆却像被禁锢在一个黑房间里,而他则丢失了房间的钥匙。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说:“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只能说看到一些场景时会觉得有点熟悉,比如说看到窗户上这些画,我觉得很自然。但我却想不出我之前为什么要贴这些画上去,它们又是从哪里来的。”
  燕长锋沉吟了一下,试探地问:“那你有没有身体不适的感觉?或者说,你会不会真的感觉有另外一个灵魂附在你身体里?”
  苏阳打了一个冷颤,他就像是触碰电流一般,用自己的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脸,然后就飞快地移开。见没有异状,才再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的脸,用力地揉捏了一下,“哎哟”地一声叫,呲牙咧嘴地说:“疼。看来支配我行为的意识和感知我身体的意识都还是相通的。那应该说,至少我现在还主宰着我自己的身体吧。”
  燕长锋沉默了下来,良久,神情复杂地说:“我觉得你,还有那只黑猫都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你们背后藏了什么秘密,可我却又根本无法跟你们沟通。和猫是因为它本来就不会人类语言,和你,却是觉得,”他顿了一下,见苏阳在安静地听着,于是继续说下去,“觉得和你说话时,中间总像是隔了另外一个人,包括你跟我说话也一样。就是所有的信息,要经过他的过滤,才可以在我们之间进行传达。而且,我觉得他很像死去的张成廷。”
  当说出“张成廷”这个名字时,燕长锋感觉心被冰魄寒针刺了一下似的,乍地一疼,随后凉意灌输到了全身,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阳陷入了沉思中,最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虽然我经历了这么多灵异的事件,但我仍然相信科学,相信无神无鬼论。我不觉得是另外一个灵魂跑到我身体里,支配着我两年多里的言行举止,我只是觉得,我之所以让自己失去意识,包括抹去之前两年中的记忆,只是为了在逃避些东西。”
  “逃避什么呢?”
  “我不知道。”苏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也许是逃避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不去费脑想这些事了。”他猛地想起一事,抓住燕长锋的手,焦急地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赵利蕊究竟去了哪里?”
  燕长锋只觉得他的手好瘦,好凉,若不是看到他之前的反应,真怀疑是在跟一具尸体进行接触。他挣脱苏阳的手,说:“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只知道两年前,她跟你分手后,就去了青栏镇。”
  苏阳听说赵利蕊可能尚在人间,不禁松了一口气,但随意想到青栏镇就是朱素的家乡,又紧张了起来,“她去青栏镇做什么?”
  “我不知道。”燕长锋坦诚地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她去了青栏镇这一消息的,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她发现了些什么,也许……”
  “也许什么?”苏阳焦躁地说:“是不是觉得她极有可能就像我当年去青栏镇一样,是被另外一种意识所推动的?”
  “不错。”燕长锋苦笑着说:“以前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说法。但这几天的经历,却让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许多未知,也可能是我们人类,或者说,活着的人所无法控制的力量存在。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与我的身份很不相符,但除了这样的解释外,我真的无法去理解我的所见所闻。就好象你,你说你在一分钟内,从‘张成廷’变成‘苏阳’,又是作如何解释呢?仅仅一个简单的逃避,根本无法说清你为什么可以把‘张成廷’演绎得如此活灵活现,与真实的你判若两人吧。”
  苏阳为之语塞。他略带胆怯地看了四周一番,说:“你别再继续说下去,否则我一想到这屋里还存在着一个鬼的话,我怕自己都不敢再在这屋里住了。不过……”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燕长锋,“我也不会再在这屋里住多久了。我想我应该再去一趟青栏镇,找到赵利蕊。我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燕长锋点了点头,说:“这我理解。不过现在我的思绪太乱,我想我们找个时间先理清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再安排接下来去青栏镇的事宜吧。”他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说:“天快亮了。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先到此为止吧,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下吧。而且我也得送王生回去,免得他家人担心。”
  燕长锋点了点头,说:“这我理解。不过现在我的思绪太乱,我想我们找个时间先理清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再安排接下来去青栏镇的事宜吧。”他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说:“天快亮了。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先到此为止吧,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下吧。而且我也得送王生回去,免得他家人担心。”
  燕长锋问苏阳:“有没有风油精类的东西?”
  苏阳说:“有。”很快从外面客厅的桌子里翻出了一盒,递给了燕长锋。
  燕长锋注意着苏阳对这个“家”的熟悉,心头一凛,“究竟是他的记忆尚存呢,还是之前他在做伪装?”但他现在也实在没有大脑去思考这个问题,接过了苏阳手中的风油精,抹在王生的鼻子上。
  王生悠悠魂魄转回,醒了过来。待他想起自己躺在地上的原因后,惊恐地蹦了起来,背朝着窗户,用手指戳着后面,肩膀簌簌抖动不止,“鬼,有鬼!”
  “那不是鬼眼,而是那只黑猫趴在窗外。”燕长锋安慰他说。
  “黑猫?黑猫怎么会爬到6楼的窗外,又没有阳台的?”王生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那肯定不是猫,是鬼,附了鬼魂的猫。不行,我不能再在这里住了,我要搬出去,对,搬出去……”他神经质般地念叨着“搬出去”,跌跌撞撞地出了602.燕长锋见状,不放心地跟了上去,扶着王生回到502,跟他的老婆略微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最后说:“可能是王生这两天受刺激太深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王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呆滞,不停地在说:“有鬼,我要搬走……”
  燕长锋叹了口气,对王生的老婆说:“要不你们就暂搬出去段时间吧,我想这样对他会有好处。”
  王生的老婆“嘤嘤”地哭泣了起来。燕长锋见自己实在无法再帮上更多的忙,于是就负疚地告辞了出去。
  燕长锋重新回到602室,严肃地问苏阳说:“你能确保你今天说的话句句属实吗?”
  苏阳垂下了头,“我能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但究竟是不是事情的真相,我就不得而知。因为这其中有太多的诡异,我不知道之前的许多推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如果你觉得有怀疑的话,你大可以把我当作嫌疑犯抓起来,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找到赵利蕊。”
  燕长锋想了想说:“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我暂且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但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密切配合我,有任何的情况都及时向我报告。”
  苏阳神色黯然,“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赵利蕊。所以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一会儿就去买去青栏镇的火车票。”
  “我想你最好可以暂缓一天半天的,等我把一些事情查清想通了,到时与你一起去清栏镇。”
  苏阳眼前一亮,说:“你也要跟我一起去找赵利蕊吗?”
  燕长锋苦笑了一声,说:“到目前为止,我所有能够找到的线索都被一点一点地掐断,只剩下你和赵利蕊两人,成为案情的关键。我不跟紧着你,还能做什么呢?”
  苏阳激动地伸出了手,与燕长锋紧紧相握,“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出发?”
  “最快明天吧。我手头上还有些事需要交接一下。”
  苏阳用力地点了点头。
  走出步云花园7栋楼,燕长锋发现天色已经发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想把里面所有的混沌摇开。对于围绕在6栋602一案,就是如同身处迷宫,原本以为可以窥破其中的秘密,光明隐隐在前了,谁知绕了一个圈,发现自己仍然困在里面,不得脱身。
  现在摆在燕长锋面前的,有四个关键人物:朱素,苏阳,赵利蕊,还有那只黑猫。对于朱素,首先得确认当初在602惨死的,到底是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如果是,那她又是如何继续操纵其他人的命运;对于苏阳,一是要查证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为真,还有的,就是要找出他意识之外的那一部分事实,即他被封闭掉的那部分意识,燕长锋直觉上觉得那会与案情有莫大的关系;对于赵利蕊,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找出她的下落,问清她跑到青栏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对于那只黑猫,燕长锋几乎可以确认它是整个案情的一个关键点,如果它不是动物,而是人的话,那么相信从它身上入手,完全可以揭开整个的谜底,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整个案情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想到它在7栋602窗外装扮眼睛的一幕,燕长锋就有一种针芒在背的难受。它是如何爬到那窗户外边的呢?还有,它跑到6栋602又是做什么?
  燕长锋猛然想起,5栋602房间里的那只烤焦了老鼠,是否也是它的杰作?如果苏阳所说的它御鼠本事为真的话,那么就不妨可以假设,5栋602房间中的那一窝老鼠,都是被它围困住的,它们当日里所害怕的,也正是这只黑猫,说不定那一只烤焦的老鼠就是黑猫用来恐吓其他老鼠的“作品”。另外,当天的监控录象中曾记录黑猫从6栋602出来,那么极有可能它当时就是趁路灯熄灭片刻或者与苏阳“灵魂”一起进入602室的,只是自己过于关注神秘的黑影,而忽略了下方的它。
  但是黑猫将那些老鼠驱赶到床垫里的目的是什么呢?还有啊,苏阳的“灵魂”到底如何解释呢?一想到苏阳那挂在王生窗外鬼魅般的身影,燕长锋就觉得头皮发麻。“但愿在接下来与他同行的路程中,他不会再有这样的举动,更不要半夜爬起来梦游杀人,否则那可真是段凶险之途了。”
  燕长锋长叹了一口气,越发地感觉自己单身力薄的无奈,开始怀念以前与战友们一起出生入死、查案缉凶的日子。“待查破这个案件后,一定要申请调回深圳。”燕长锋下意识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待自己反应过来后,不禁哑然失笑,笑罢,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燕长锋回去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起来找了点东西吃了,想了想,给王教授打了个电话,说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他,约定下午三点的时候在王教授家见面。
  三点钟,燕长锋准时来到王教授家。在经过简单的寒暄之后,燕长锋直截了当地问王教授:“您相不相信人有灵魂,且灵魂可以脱离肉体四处游荡的事?”
  王教授吃了一惊,问:“你不是在现实中看到了灵魂脱壳?”
  燕长锋敬佩地说:“不愧是心理学的教授,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心事。”于是将他前天晚上目睹一个黑影进入6栋602,但摄像头又没有录下来,然后昨天晚上再度亲眼目睹苏阳的“灵魂”挂在7栋502窗外,随后进入他家后,发现他被其他的“灵魂”所附体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诉给王教授,临了,燕长锋诚恳地说:“我知道这一切是有点匪夷所思,但却是个人亲身所经历,所以不得不信,可又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只能找您,希望您可以为我指点迷津一二。”
  “指点就不敢说了。”王教授沉思了会,说:“如上次我们所说的,灵魂出窍的事并非是不可能,据我所看过的资料,世界上有不止一个案例谈到,刚刚死去的人的灵魂,会跑来与生者告别,其中尤其以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生得最多。另外还有一种极其罕见的案例,即同时会有两个自己出现。据记载,曾有俄罗斯一名幼儿园的老师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即学生们发现,同时出现了两个老师,一个在讲台上,一个在教室外,为此最后这名教师被开除了,因为太多的幼儿学生受到惊吓。传说中,一个人如果见到另外一个自己的话,就意味着活不长了。相传世界上最有名的诗人之一雪莱就曾一次在山道间碰上了另外一个自己,没过几天,他就出海遇上风暴身亡。不过你说的那一种情况还不同于以上两种,因为你是见到了活着的人的灵魂。这样的经历在心理学书上也有记载,但极其少,而且多半都只是根据某几个人的说法记录而成,很难取证,因此严谨地说,可以排除掉人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人灵魂的可能性。所以我也无法给你确认,你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也许真的是一个灵魂,也许是一种幻觉。”
  “但如果说是幻觉的话,怎么可能我跟王生两个人同时都看见呢?”
  王教授笑了,他找出一本书,指着一张布满花点的画对燕长锋说:“你能看出它像什么?”
  燕长锋凝视了大概有一分钟,疑惑地说:“它就是一些胡乱涂抹的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你再仔细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画中隐藏的一只小鸟?”
  燕长锋更加仔细地观看了起来,大概半分钟,有笑意自他嘴叫绽开,说:“看出来了,是有一只小鸟,张开翅膀在飞呢。”
  王教授合上书,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那你从你刚才两次所看到的内容能够得到什么启发吗?”
  燕长锋想了想,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暗示的力量。”王教授笑着说:“当我没有给你任何提示的话,你看到的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点,但当我暗示你说,画里藏有一只鸟时,你立刻可以将那些杂乱无章的点连缀成一只鸟。那我问你,这只鸟真的是在画里的呢,还是在你的大脑中?”
  燕长锋若无所悟。
  王教授继续说:“我们总说眼见为实,但其实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而这样的欺骗性,就源自于我们的大脑,或是他人的暗示。也就是说,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当一个人如果声称自己看到了某个幻象,那么其他人就很容易受他影响,看到了类似的形象。所以,如果王生的老婆把窗外的某一个景象看作一个挂着的人的话,那么王生就会受到影响,在大脑中形成相应的画面,再去指挥着眼睛‘看到’。同样地,王生的话又会影响到你的所见。而事实上,这个所谓的幽灵,很有可能就是月光与树影的杰作,或者其他的巧合之象。”
  燕长锋想了想,觉得王教授说的话有点道理,但他仍然有点不能接受自己昨天晚上所见到的只是一个幻觉,如果说是幻觉,那么就太逼真了。
  王教授接着说:“而这一个大脑的欺骗性也可以很好地解释苏阳‘灵魂附体’的事。就如同苏阳自己所承认的,他之所以扮作张成廷,只是在逃避。逃避什么呢?逃避他在朱素面前无能为力所带来的挫折感,还有逃避赵利蕊可能遇害的这一个事实。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当人遇上突如其来的灾难时,往往第一个举动就是捂上自己的眼睛,或者抱住头蹲下去,而不是逃跑。为什么呢?捂上眼睛和抱头并不能减少人所可能受到的伤害,但可以欺骗自己的意识,好象看不见了就可以躲避开灾难似的,也就是我们俗话里所说的‘眼不见为净’。这正是人的大脑的一种自动防御机制,避免人在应对剧烈打击时,过于痛苦乃至精神崩溃掉。苏阳的变身,就等于为自己制造了另外一个人格,而这个人格的身份就是‘张成廷’,这个新的身份可以让他撇清与赵利蕊之间的关系,从而从赵利蕊可能受到伤害这个事件中脱离出来,安心于自己的生活。不过尽管这两个不同的人格之间是不会进行沟通的,但它们毕竟都是共同保存于同一个大脑的,所以在潜意识中会是相通的,就好象你所说的找风油精,那是出于他潜意识中的一个自然反应。这就类似于电脑里的‘自动搜索’功能。虽然你可能并不记得你有信息存储于你的硬盘里,但通过自动搜索,那些信息就会浮现在你的面前。另外的,那一句‘你终于来了’大概就是进行这两种不同人格之间进行切换的一把钥匙,而类似的钥匙可能还有很多把。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改天找个时间,把那一个苏阳送到我的实验室,让我对他进行治疗,把他的双重人格恢复于一体。”
  燕长锋问道:“那如果他把两种人格融为一体的话,那么他能否记起之前另外一种代替性的人格所做过的事?”
  王教授摇摇头说:“一般说是不会。心理治疗可以说是打破隔在他两个人格中间的那一道墙壁,帮他认清心理疾病的根源,让他不要再去逃避,学会接受真实的自我,以健全的心态去面对明天。但对于另外一个分裂出的人格在昨天里做过的事,大多数都是被压抑进了潜意识中的黑暗区。从医生的角度来讲,也不愿意过多地唤醒这部分的记忆。因为太多的意识容易造成新的冲突,所以不如遗忘掉。”
  燕长锋说:“那看来我暂时还是不能将他送回来给您治疗,一来是没有时间,因为我们急着要去青栏镇寻找赵利蕊,另外一方面我还是需要他假扮张成廷的那一段经历记忆。”
  王教授点头道:“我可以理解。但我希望在你们找到赵利蕊后,你可以送他来我这里进行治疗,否则对他以后的生活来说,都是一个阴影。”
  燕长锋满口应允,感激地告别王教授,出来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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