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诺丁汉的天空 第七章 无心插柳
年轻的记者皮尔斯·布鲁斯被报社指派去城市体育场。那里即将举行一次备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这是今年夏天转会市场上让诺丁汉森林所有的支持者都觉得很振奋的一次新闻发布会，诺丁汉当地的媒体几乎都去了，在伦敦的其他媒体也都派人赶来参加这个发布会。
坐在放满了各家媒体话筒的桌前，森林队新任主帅斯坦·科利莫尔春风得意。俱乐部新主席埃文·多格蒂坐在他旁边，看起来同样高兴。在两人中间，坐着一个小个子乌克兰人。他就是本次新闻发布会的主角，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会来英甲踢球的前托特纳姆热刺射手——谢尔盖·雷布罗夫。
这是到目前为止，英甲转会市场上出现的最大牌的球员！也许那个缺席训练课的新任主教练科利莫尔真的是在四处网罗球员呢……
两百万英镑，这是目前乌克兰人的身价。虽然他在2000年从基辅迪那摩队转会到北伦敦劲旅托特纳姆热刺时，身价高达一千一百万英镑，但是过了三年，这位曾经的舍甫琴科搭档早就成了热刺队最希望甩掉的大包袱。
第一个赛季出场二十九次，却只攻入九球，和他的身价严重不符。接着，这位乌克兰射手就频繁陷入伤病的纠缠中。两年半内总共只为球队打入了十二个球，这样的成绩显然不能让球队和球迷们满意。雷布罗夫是乔治·格拉汉姆执教热刺队时签入的球员，但是随着格伦·霍德尔成为热刺主教练，他开始渐渐沦为了替补。
热刺队急于出售这位没什么作为还拿高薪的乌克兰射手，正好和要引进一名水平高、名气也高、具有号召力的球员的诺丁汉森林一拍即合。尽管两百万英镑的转会费有些低，不过和让这个人留在队中继续拿薪水，然后合同到期自由转会离开，热刺队拿不到一分钱相比，这“区区”两百万英镑还是可以接受的。
森林队也要感谢热刺的慷慨——在阿布拉莫维奇入主切尔西之后，几乎所有球员的转会费都在翻倍，他们还能从热刺如此“廉价”地卖到球员，真是幸运。
雷布罗夫本人经过认真考虑，觉得与其再被租借去土耳其那种地方，不如直接转会来诺丁汉森林。
科利莫尔向他保证本赛季结束球队肯定会重回超级，也向他允诺了主力前锋的位置，还向他展示了自己球队宏伟的计划。这些东西打动了雷布罗夫，他决定“屈尊”来英格兰第二级别联赛，重新证明自己。
当然，他的薪水也是全队最高的。
科利莫尔面对话筒微笑道：“我向你们保证过我们下赛季会在超级联赛。现在你们该相信了吧？”
雷布罗夫也笑着接过话头，对大家说道：“诺丁汉森林是一支很伟大的球队，曾经有辉煌的历史。我希望我的到来能够帮助球队重新回到巅峰。”
他的话博得了在场不少诺丁汉本地记者的好感。森林人很喜欢别人和他们提及以前的辉煌岁月，但这段历史太久远，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就算是职业球员，他们往往也都不了解如今这支在第二级别联厮混的球队曾经取得过怎么样骄人的成就。
所以雷布罗夫竟然能够主动提起这段往事，这让原本对这个“英超水货”好感不多的当地媒体立刻转变了态度，他们相信这个乌克兰人真的可以为球队做出贡献。但……就没有人想过这个乌克兰人只是在背资料吗？
只有皮尔斯·布鲁斯看着上面的三个人陷入了沉思。乌克兰射手没有在英超证明自己，难道在技术水平更低的英甲联赛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了吗？在他看来，雷布罗夫失败的热刺生涯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他的个人风格和英格兰足球风格不相配的结果。科利莫尔在他眼中，可比唐恩差远了。托尼·唐恩都没有办到的事情，斯坦·科利莫尔能办到吗？
虽然他没少让唐恩奚落，可那个人有能力就是有能力，他不会因为个人好恶否定一个人。他和唐恩一样无法理解森林队新主席的任命。在他看来，附加赛失败不是唐恩一个人的责任——尽管他在失败后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突然举起手，科利莫尔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起来提问。
皮尔斯·布鲁斯再也不是当初被唐恩嘲弄得说话都结巴的实习记者了，他逼视着科利莫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主教练先生，季前集训已经开始了十天，你只签了一个前锋。请问，你打算用什么样的阵容去冲击超级联赛名额？”
这问题说出来，发布会现场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回头看着手持话筒站在后排的布鲁斯，有人则坏笑着瞄向科利莫尔，想看他如何应付。其他人交头接耳，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英格兰媒体一向以难缠、刁钻、毫不留情着称，那种大家围着一个人大唱赞歌不是他们的风格，像皮尔斯·布鲁斯这样站起来唱反调才是媒体的优良传统。
科利莫尔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然后慢慢消失。而坐在他旁边的雷布罗夫脸上也有些尴尬——因为买下他的人是科利莫尔，质疑科利莫尔的能力就等于质疑他的能力。唯独只有埃文·多格蒂抱胸坐在一旁、面带令人费解的微笑，仿佛他是和此事完全无关的看客。
布鲁斯扫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科利莫尔身上。如果今天这个菜鸟新丁——是的，虽然布鲁斯也才刚刚转正不过两三个月，但是面对这个第一次执教的斯坦·科利莫尔，他就是可以毫不客气地称呼他“菜鸟”“新兵”——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说法，他就不罢休。
“这个……”科利莫尔慢慢张开嘴，眼睛四处乱瞅，他还在想怎么回答这个记者的问题，“……正如你所说，季前训练才开始了十天，我们还有更多时间来完善球队。接下来，我想你们将看到还会有更多高水平的球员出现在城市球场，球队的转会工作还远没有结束……”他说完看了一眼埃文·多格蒂，希望他出来为自己说句话。
埃文很配合地接过了话题：“是的，森林队的转会工作还没有结束。我们相信科利莫尔先生的能力。”
布鲁斯显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们的打算，他追问道：“主席先生，上赛季托尼·唐恩教练带队在附加赛失败，他的主教练职位被剥夺。那么我想请问，如果这个赛季最后我们依然留在甲级……”说这话的时候，布鲁斯扭头盯着科利莫尔，“斯坦·科利莫尔先生还会坐在这里接受采访吗？”
这话的攻击味道很重，新闻发布会现场顿时充满了火药味。
科利莫尔的坏脾气似乎又上来了，他张嘴想要指责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却被埃文抢过了话头：“对不起，我从不对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出评价。你问科利莫尔先生是否会被解职，那也得等到那一天出现了我才能回答你。好了，各位。”埃文站起来，拍拍手，“让我们去球场吧。几百名忠实的森林队球迷都等急了。”
记者们纷纷起身，科利莫尔和雷布罗夫在他们的簇拥下向发布会场后面的体育场走去。
皮尔斯·布鲁斯没有凑在最前面，他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远远跟上。但他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故意落在了后面。
埃文·多格蒂回头看了布鲁斯一眼，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他们最后什么都没说，又继续向球场走去了。
※※※
当科利莫尔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接受布鲁斯的刁难时，当雷布罗夫的到来吸引了半个诺丁汉城注意力的时候，唐恩却并不在青年队训练基地，他甚至不在这座城市。
科利莫尔扔下球队训练不管，说是在满世界地搜刮球队需要的球员。唐恩也在干和他相同的事情。两人的区别在于唐恩不只是说说。
海风吹拂着头发和衣襟，空气中带着丝丝咸味，这就是海边港口城市的特色了。
唐恩呼吸了一口海边湿润的空气，继续将注意力投向面前的球场。在他身边，还有不少人，有些人只是普通球迷，而有些人则和他一样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站在这里看一场十四岁以下少年队的训练赛。
是的，唐恩来这里找他心目中的“妖人”，那些人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各大俱乐部的球探。南安普敦足球俱乐部的青训水平在全英格兰，乃至全欧洲都是很有名气的，这里经常会出现各种乔装打扮的球探——为何要乔装？因为南安普敦俱乐部可不乐意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少年才俊们让那些可恶的球探不花一分钱就带走。
在圈子里很有名气的球探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唐恩没有这个担心，他在这圈子里面还没有多大名气，何况他还戴着墨镜。
从中午开始，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将近一个下午，但老实说，他很失望。
他没有看到那个在未来会声名鹊起的特奥·沃尔科特。唐恩确信自己没有看漏人。因为那个沃尔科特的速度太突出了，如果他在这片场地上，没有理由自己找不到。那现在只有一个解释——沃尔科特并不在这里。
这里就是南安普敦的青训基地，如果沃尔科特不在这里，难道他在南安普敦？不对呀，他确定这个时候沃尔科特应该就在南安普敦的青年队里，他还默默无闻不为人知。
难道……
唐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他将这件事情和李·鲍耶在场上与队友迪福打架联系在了一起。
难道他所熟知的未来已经改变了吗？沃尔科特没有在南安普敦，而是去了其它什么球队，比如财大气粗的切尔西……或者他干脆就没有踢足球，是一个每天老老实实上学放学的普通英国孩子。
“这他妈该死的……穿越！”唐恩低头小声骂了一句。最让人郁闷的不是穿越本身，而是穿越过来却发现自己预先知道的东西全都没用。
唐恩的脏话引起了他身边一个矮胖子的注意，他扭头看着唐恩，突然问道：“你在说什么？”
唐恩让这句话问愣了。什么叫“你在说什么”？我自言自语不行碍着你了？
“我听到你在说‘穿越’……穿越，是什么意思？”这人似乎是自来熟，属于那种跟谁都能马上单刀直入热情聊上的人。
“嗯，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唐恩显然不想被这个人打扰他的工作，直接把话说死，不给对方留下任何顺着话题继续的余地。
但唐恩显然低估了这个男人自来熟的能力。矮胖的中年男头点点头，迅速转变了话题：“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啥……”唐恩大脑顿时当机，硬盘灯狂闪半天也没弄明白“你在说什么”和“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这话跳跃得仿佛从地球到火星。
见唐恩没说话，对方主动接上：“你是球探吗？阿森纳？曼联？切尔西？利物浦？还是……托特纳姆热刺？让我想想，也许是皇家马德里？巴塞罗那？AC米兰？拜仁慕尼黑？国际米兰？”
这家伙一口气报出了这世界上几乎所有著名足球俱乐部的名字，唐恩自己听得都有些头晕眼花了。他摆摆手，示意对方打住。
“抱歉，我不是球探，也不为以上任何球队工作。”
听到唐恩这么说，矮胖子很失望，说话的兴致似乎有所减少。正当唐恩打算松口气然后很自然地换个地方看球的时候，胖子又把话题带回到了之前：“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今天白跑一趟的唐恩真想对着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咆哮：“我不认识你那该死的儿子！”但他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头的火气，咬牙切齿地问：“你儿子是谁？”
男人没有听出来唐恩语气中的怒火，他伸出胖手往球场上一指：“就在那儿！”
唐恩顺着男人的手望去、他看到了一群在球场上跑得哼哧哼哧的小孩子……
“先生……”唐恩快忍不住了，低沉的咆哮声已经开始在他喉咙里面回响，“我是问你孩子是谁，不是问他在哪儿……”他话没说完，就被场内的哨音和周围的欢呼声打断了。
“啊！比赛结束了！真抱歉，我得去接我儿子。”这个脑筋秀逗的男人扔下唐恩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想要知道唐恩此时此刻的心情吗？如果他有能力，他一定要炸掉地球。怒火在他心头熊熊燃烧。如果这时候有人来找碴，他会将对方揍个半死。如果找碴的那个人正好是一个喋喋不休的矮胖子的话……
矮胖子男人又拐了回来，身边跟了一个快和他差不多高了的孩子。这个自来熟的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唐恩阴霾的好比英国冬天的脸色，拉着孩子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儿子！怎么样？他很棒吧！”
男人的大嗓门吸引了附近几个人的目光，他们扭头看看就又走开了。父亲带着儿子向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球探进行自我推销，这样的戏他们看得的太多了。
没有人看上这个普通的小孩。可唐恩在看清楚这孩子的脸时，他的怒火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踢了一场比赛，孩子身上的南安普敦球衣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正好能够看出他的身体如何。唐恩目测了一下这孩子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五左右。以球员的角度来说，这身体有点偏瘦。但重点不在这里，在那孩子的脸。
小孩子抿着嘴，好奇地看着唐恩。这更突出了他的面部特征。在唐恩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小孩子长得很有特点：嘴部整体突出，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尖嘴猴腮，长得挺像猴子。
这长相让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他试探性地问旁边孩子的父亲：“先生，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加雷斯！加雷斯·贝尔！”说起自己儿子的名字，做父亲的矮胖子一脸骄傲。
果然……唐恩心想。但他还得确认一下。
“是G-A-R-E-T-H，Gareth，B-A-L-E，Bale吗？”他怀着期待的心情问道。
矮胖子男人点点头：“是的！加雷斯·贝尔！我儿子，天才！”
唐恩也用力点点头：“没错！”
FM2007里面左后卫头号妖人，未来威尔士国家队最年轻的选手和进球者，让托特纳姆热刺和曼联争风吃醋的十八岁球员，不是天才是什么？他本想来南安普敦找十三岁的沃尔科特，没想到却碰到了他后来的室友！
真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沃尔科特找不到没关系，反正注定是温格和阿森纳看上的人，而且优秀的进攻球员未来多得很。但是眼前这小孩子过几年可是货真价实的珍宝啊！连皇家马德里那样的球队都在为了即将离开的卡洛斯疯狂地寻找优秀左后卫——那时候全世界都缺左后卫。
贝尔的父亲看到唐恩认同自己的意见，非常高兴地对身边的贝尔说道：“儿子！这位先生也同意你是天才。别担心，你会大有前途的！”
小孩子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仿佛自信心不足。
对此唐恩觉得很奇怪。他好奇心上来了，打算问个究竞：“对不起，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看到有人愿意倾听他倒苦水，胖子那张嘴就合不拢了。最终，在他喋喋不休还没什么重点的讲述下，唐恩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人确实就是唐恩知道的那个加雷斯·贝尔，出生在卡迪夫的威尔士孩子。
尽管加雷斯·贝尔在自己学校踢球的时候被人称为“足球天才”，可青年队的职业教练们显然已经见过太多的“天才”。和沃尔科特那个已经越级打比赛的天才比起来，贝尔不过是平凡人。贝尔的父亲软磨硬泡了很长时间，才让南安普敦的青年队同意他儿子在这里试训六个星期。今天是他第二次来，正好赶上一场训练赛，他上去踢了最后半场，却没有表现出让人兴奋的东西来，小家伙很是沮丧。
可唐恩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却高兴得很想放声大笑。他在穿越前知道贝尔以后会有什么成就，可没想过在不为人知的背后这故事更加精彩。他真要感谢南安普敦青年队的教练们，给了他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如果我唐恩抓不住的话，那么我今天也不用回诺丁汉了，现在就可以跳到英吉利海峡里面淹死。
胖子告诉他，沃尔科特确实在俱乐部里，但他不在这支球队中训练，他已经被提到了十七岁以下年龄段的青年队去了。一个星期两天训练时间。还不在这里，而是被放在了阿斯特罗托弗的爱德华国王学校，一边接受文化课教育，一边练球。难怪唐恩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也没到他。不过现在的唐恩也不稀罕小老虎沃尔科特了。
他低头从衣服里面掏出随身携带的便签本，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森林青年队训练基地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就像当初递给伍德那样，将纸条塞到了贝尔的手中。
胖子有些奇怪地看着唐恩，小孩子则好奇地低头看纸条上的字。
唐恩对贝尔父亲笑道：“南安普敦不相信你儿子的实力，我相信。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先生您明天下午带贝尔来诺丁汉森林青年队。我想森林队会很乐意给您儿子一份学徒合同。不用试训，直接签约。”
“诺丁汉森林？！”男人叫了起来，“你还说你不是球探！”
唐恩笑道：“我没骗你，先生。我当然不是球探。我是森林队青年部的主管。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托尼·唐恩。”
他向这对目瞪口呆的父子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