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诺丁汉的天空 第五十七章 英超的脚步
诺丁汉森林重新回到英格兰顶级赛事的疯狂在古老的诺丁汉整整持续了三天，市中心的市政厅广场人满为患。媒体们纷纷撰文称这让人想起了森林队1979年首次获得欧洲冠军杯冠军的时刻。那时候诺丁汉万人空巷，庆祝欢迎的人群从伯明翰机场一直延伸到了诺丁汉，大巴车途经的街头两边全是森林队球迷。
当然，只获得了联赛第二的森林队不能坐大巴车游行，那未免有些得意忘形。
尽管如此，在比赛结束当天晚上，森林队还是举行了一场内部的小型庆祝晚宴。埃文·多格蒂兑现了自己曾经的承诺，自掏腰包请全队球员和工作人员去了诺丁汉最有名的中餐厅吃饭。筵席上一切规矩全都消失，酒可以敞开了喝，烂醉如泥也不会有人责怪他们。
埃文·多格蒂也很兴奋。但他是俱乐部主席，有他在场，大家都玩不尽兴。他也很识趣地简单恭喜了球员们，然后把承诺的奖金发出去，就借口告辞了。他当然也有自己的庆祝活动，只是参加那次晚会的人和现在这些大呼小叫的球员们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个极小型，该来的人却都来了的晚宴。来宾们打扮得体，举止谈吐礼貌有加。这些人也许不是什么球迷，他们去的目的也不是庆祝森林队重回超级联赛，有更具吸引力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在埃文和艾伦离开之后，唐恩带领球员们疯玩。他自己至少被十五人灌了酒，到最后完全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啤酒，总之手中的酒杯似乎就没有空过……因此，当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太阳穴还鼓鼓胀痛。
接下来这一天，就是各种各样的电话，全是恭喜感谢的。有杨燕专门打过来的，也有肯尼·伯恩斯打来的……
比赛当晚，他的胃献给了球队，而这天晚上，他则去森林酒吧，参加伯恩斯为庆祝森林队重新回到超级联赛而搞的免费活动。同时，他也要感谢那些始终支持他和球队的球迷们。
总之，又是一次昏天黑地的宿醉。
连喝两天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精神也随之受了影响，并没有那种狂喜，反而有些虚脱。
想到这天早上球队还要做本赛季最后一次集合，他到时候也要讲话，他专门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酒鬼。
5月11日，这是一个拥有明媚的阳光和微风轻拂的美妙上午。面对这样的天气，唐恩的精神终于恢复了过来。
这也许是唐恩第一次来得比球员们还要晚的一天。当他赶到训练场的时候，那上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球员了，他们聚在一起轻松地聊着天。这并不是训练日，自然没人去更衣室换训练服。他们穿着休闲的T恤和衬衣，脸上看不到备战的紧张。克劳奇是最夸张的，他甚至带着一个大号皮箱来训练基地，穿着花哨的格子衬衣和短裤。
唐恩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把克劳奇都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才皱着眉头嘟囔道：“见鬼，皮特，你一定走错地方了。这里是维尔福德，不是夏威夷。”
在哄笑声中，克劳奇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事实上，我买了下午二点去巴塞罗那的机票……我想到时候直接从这里去伯明翰的机场。”
唐恩挑挑眉毛：“这么说我要长话短说了，否则你就赶不上飞机了。赶不上飞机就没法享受西班牙的阳光沙滩，还有天体浴场！啊！那些热情似火的西班牙女郎已经敞开了胸怀，在等待着你！可如果你坐不上飞机，这一切就全泡汤了——你会很伤心。对吧，皮特？”
周围的有人都快笑得趴地上了。他们都很喜欢看到唐恩一本正经、尖酸刻薄地开玩笑。这是他用来活跃气氛的绝话儿。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板……”口拙的克劳奇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担心主教练真的生气了。
“好啦，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和我这个中年男人的喋喋不休比较起来，还是什么都不穿的西班牙美女更有吸引力，我知道。”唐恩故意很失落地叹口气。
周围的笑声小了一些——那些人已经没有力气放声大笑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理解成一个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的老男人的嫉妒……”
说到这里，唐恩自己也笑了起来。他没法继续保持板着脸的表情了，尤其是在看到一张脸通红的克劳奇的时候。
“人都到齐了吗？”他扫了一眼。
沃克在旁边很有默契地答道：“全都来了，托尼。”
“很好。为了不耽误高大英俊的皮特·克劳奇先生的西班牙求爱之旅，我们开始吧。”
听到唐恩这么说，所有人一边笑着，一边聚拢过来。
“天气不错。”唐恩站在这个圈子中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在他身边的沃克两手空空，并没有拿战术板这类的东西。“心情也不错。我相信你们昨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不管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是什么，身边躺着什么人，第一个动作绝对都是摸摸钱包，然后长出一口气：圣母玛丽亚，奖金都还在！”
队员们发出一阵笑声。
“我说伙计们，你们终于不用担心训练迟到了会被罚这种事情了。就算你们一觉睡到午夜，也不会接到俱乐部打来的爱心电话：Hello！小宝贝，懒骨头，该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唐恩歪头模仿着妈妈的声音做打电话状。接着他突然尖叫起来。“不！你已经迟到了。你这小坏蛋，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一阵更大的笑声。从唐恩重回城市球场以来，他就制订了一系列用于约束球员的队规。其中就有这样一条：如果迟到半个小时训练，教练组会直接打电话过去“慰问”，关切地询问球员有什么事情导致还没有来训练。
开完了玩笑，让那些还没睡醒的人精神起来，唐恩决定说点正经的。他扭身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全体教练组成员，然后对球员们说道：“这个赛季对我们来说，有一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前半程，又有一个让我已经不能再奢求什么的美妙后半程。能够在那么不利的情况下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我要感谢我的教练组，感谢队医……感谢所有为球队工作的人。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就没法带领球队走向胜利。”
两边都响起了掌声。
“德斯，”唐恩招手示意沃克走上前来，“你来说几句吧？”
沃克也不推辞，走上来。作为助理教练，他是托尼·唐恩在日常训练中的计划具体执行者。教练组研究出来的全部计划，都由他来执行。其他教练分别负责不同的训练方案，而沃克则是统领这些教练的人。大部分时候他全权负责球队训练事宜。唐恩只要确定了训练计划，很多时候他就放手不管了。
“我……”沃克清清嗓子，“我很高兴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大伙儿告别。很高兴在最后一场比赛，我们赢下了对手。你们让我看到了我想再次看到的那一刻。我想说的是——不管我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工作，2003-2004赛季的下半程都让我永生难忘。作为能够带领你们的教练，我，由衷地感到骄傲！你们是我遇到的最棒的队员。教练组的成员也是如此，你们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同事。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的帮助和支持！谢谢！”
现场又爆出一阵掌声和口哨声。
“另外！补充一下——托尼，是我共事过的所有教练中最棒的一个！我不骗人！”
这种赤裸裸的夸奖，唐恩欣然接受，球员们更是用兴奋的口哨声来表示对沃克的赞同。
“我们当然都知道德斯不骗人……”唐恩笑着走上来，“和他一样，我也要感谢你们。伙计们，教练说白了就是在场外动动嘴皮子的角色。如果没有你们出色的发挥，我们也不会取得这拌的成绩。老实说，有些训练强度，如果换作我来肯定是早就举手投降了，但你们坚持了下来。收获是什么？”他问道。
“冠军！胜利！”所有人异口同声回答道。这已经成了唐恩灌输给球员们的一种思维了：他托尼·唐恩就是为了追求胜利和冠军而存在的，他的球队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而不断努力。
“看来你们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唐恩拍拍脑袋，“没错，我们拿到了直接晋级英超的资格，你们也会多两个星期的假期。瞧，多好的一件事。我很高兴你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我也为能够执教你们，并且赢下联赛杯冠军和升入超级联赛而倍感自豪！你们是最棒的！没有之一！当然，我也是……”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废话就说什么多。辛苦了一个赛季，请尽情享受这个假期吧！祝你们过得愉快，诸位！解散！”
当唐恩下达了解散的命令之后，球员们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依次上来和马上就要告别的沃克拥抱。
这个在训练中格外严厉的助理教练在这时候充分体会到了球员们对他的尊敬。
唐恩站在旁边静静地看完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等一切都结束，该走的人全走了之后，沃克看着还站在他身边的唐恩：“托尼，你说了要给我一个最好的告别。你做到了。谢谢……”
唐恩摇摇头：“不，是‘我们’做到了。你以为这个成绩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沃克笑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我真的很想留你下来，你帮了我很多很多的忙……还记得我在这里执教的第一场比赛吗？”
沃克点头。
“我问弗莱明你是谁，然后让你代我指挥比赛……现在想起来就好笑。”唐恩自己笑了起来，“转眼一年半，时间过得真快，当时一起喝酒的只剩我和肯尼那个老家伙了。”
“托尼，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在森林队最美好的时光。我把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年选在这里，我希望能够为降级的森林队做点什么。现在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做到了。我想，等我去了赫尔福德，把这半个赛季的见闻告诉伊安那家伙，他一定会羡慕死我的。”沃克笑道。
唐恩也傻笑。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再说什么了。
“很报歉，不能和你一起去英超了，托尼。但我想你需要一个比我更好的助手。毕竟那和甲级联赛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的能力还不能胜任更高的要求。”
“不，德斯，你很棒！我说真的……”
“再见，托尼，祝你好运。”沃克挥手打断了唐恩的话，然后转身离开了只剩他们两人的训练场。
“……也祝你好运，德斯。”唐恩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从北方舍伍德森林吹来的风，卷起了训练场上青草的芬芳和泥土的腥味。这是初夏的味道。远处的树林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但很快一切归于平静。唐恩转身看看空荡荡的训练基地。往日沃克在训练场上大声呵斥，挥舞着手臂的影像正在慢慢变淡，若隐若现。热闹了十个月的维尔福德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个月后，这里又会重新喧闹起来。为了每一场比赛的胜利而挥洒汗水的日子在这座训练基地反复上演，已经不知道演了多少年。每一年都会少一些人，并多另外一些人。而今年夏天，这里不会再有德斯·沃克的身影。
一个赛季过去了。另外一个赛季正在慢慢走来。
当风声停歇，树叶不再摇曳，唐恩侧耳倾听，他甚至能够听到新赛季的脚步声，从轻渐重，由远及近。
一年之后，他终于没有再次和那个脚步声擦肩而过。
※※※
该告别的告别了，该度假的，呼朋唤友也都走光了。唐恩独自一人走回家，顺便认真考虑一下这个假期他要怎么过。
去年的假期因为输了球，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玩乐都没兴趣。好不容易心情舒畅点了，最后几天又碰上一个麻烦的小女孩，好端端一个假期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现在好了，他拥有一个无人打扰的假期，他要去做什么呢？
学克劳奇一样，去伊比利亚半岛的海滩上寻找热情似火的西班牙女郎，来一次浪漫的异国一夜情吗？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可不能让克劳奇看到。
低着头走到自家门口的唐恩从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抽身而出，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却又生疏的声音：“托尼叔叔。”
这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巴西来，飘洋过海之后听起来有些不太真切……它穿透了唐恩的身体，让他拿着钥匙的手停在锁孔前，愣了一会儿，才猛地转过身来。
他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穿着T恤牛仔裤，背着那个大号运动包，扎着马尾辫，正对他笑得很开心的朱蒂·仙妮娅·乔丹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