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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那晚的月亮挺特别

书籍名:《青春启示录》    作者:马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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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那晚的月亮挺特别



那晚的月亮挺特别,贼圆贼大,却不是特别亮。整个儿看上去距离地球很近的感觉。



老麦把大呆从被窝里拎出来的时候,特意从大呆家的阳台上观察了一眼月亮。大呆他妈见惯不怪地让老麦把大呆弄派出所审去,然后关死房门睡觉。大呆就提着裤子和老麦出来了。



老麦又看了一眼那月亮。



杜兵和刘小涛当然不来,老麦只在楼下安排了一个警察,为的是防备大呆跑掉。大呆下楼冲墙撒了一泡尿,并朝墙角的一条黑影啐了一口。



“麦叔,墙后头那家伙是个弱智。”



老麦抬手给了他个嘴巴:“闭上你那个屁股嘴,小心我把你弄死!”



他真有心把大呆“弄死”。



两个警察押着大呆往派出所走,大呆晃悠着膀子彻底一流氓:“麦叔,你就不怕我把你们家麦芽弄死!”



“不怕,老子要是被你们这些人渣子唬住,早就不当警察了。往左!”



押到派出所的时候老麦看了看表,刚刚午夜零点。泡上浓茶点上烟,拉开了审问的架势。大呆让老麦给他支烟抽,老麦说“你是不是找抽”。大呆就很无赖地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做出睡不醒的鬼样。



“去,弄桶凉水把他浇醒。”老麦吩咐搞笔录的小孙,“我就不信这个!”



大呆歪在地上打了个哈欠,道:“算啦麦叔,给我根儿破烟不就得了。否则浇一屋子水多麻烦呀。”



老麦想了想,扔给他一支烟。



都差不多了,开始问一



“大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



“倍儿(不知)道。”大呆嘴里像含了个枣儿,极为无赖,“明天我到法院去告你们——无故关押好人!”



“你他妈是好人里挑出来的!”老麦指着他鼻子,“回答问题,你知道干吗让你来吗?”



“我他妈不知道!”大呆凶恶地吼。



老麦凝视着他,故意停顿了约一分钟。大呆偷瞟了他一眼,开始心虚。

“说说你今天的行踪。”



大呆叫道:“这你知道,我们去找佟芳芳。”



“找到几点?”



“中午。白忙了。”



“然后呢?”



“麦叔,咱别绕了。你是不是什么全都知道了。”大呆很恶毒地咒骂杜兵和刘小涛,随即梗着脏乎乎的车轴脖子道,“等着瞧,你们等着瞧好了,我迟早把那俩孙子废掉!”



老麦笑了:“得了大呆,我知道你不会。别瞪眼,我确信你不会——因为你们都在为佟芳芳着急。这一点是一致的。”



大呆没脾气了,把灭掉的烟点燃猛吸。



“说说吧,你追过一个穿蛋青色短袖衫的女孩儿。”老麦又扔给他一支烟,“这个情况我很关心。”



大呆一口接一口地把那半截烟嘬到根部,扔地上踩灭了,随后吐出一口长气:“麦叔,我有一要求。”



“说。”



“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流氓吗?流氓。”



老麦看看小孙,小孙也在看他。老麦对大呆道:“流氓不就是你这样儿的吗。”



大呆很烦地挥挥手:“所以说嘛,我最不爱跟你们这种没文化的人打交道。没戏,你们别问我问题了。”



老麦想了想,一时还真不知如何解释那两个熟悉得都。陕烂了的字儿。他盯着大呆:“你在跟我谈条件?”



“就算是吧。”大呆用手背使劲地揉鼻子,“你们成天管我叫流氓,我想知道流氓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麦左右看着,然后起身从旮旯翻出本字典,回到桌前还真找到了“流氓”二字的解释。



“嘿,你听着。”他敲敲桌子开始念:“流氓——通指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人。放刁撒赖调戏猥亵等行径,如:耍流氓。”



大呆嘿嘿笑了:“所以说嘛,我犯了哪一条儿了。你们说我不务正业,而我压根儿就无业,怎么务?再说那放刁撒赖’我比你们还腻歪。调戏猥亵就更挨不上了,谁见我干过那种馒事儿?”



“嘿,你他妈还一套一套的。”老麦发现大呆的记忆力非常之好,而且挺善辩,“不是给你找过一个炸油饼儿的工作吗,你小子嫌寒碜不去。”

“麦叔,那是另外一码事儿。我现在想知道我是不是流氓。”



老麦挠挠头,还真的动了脑子:“按字典上的解释,你还不到那个程度。”



大呆噌地站起来:“得,麦叔。有你这句话,我把知道的事儿全倒给你。”



“妈的,佟芳芳果然是你弄走的!”



“听我说好不好,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老麦朝小孙比划了一下:“嗨,准备记录——”



那天上午,大呆领着佟芳芳出走的时候,楼口那家卖早点的安徽人正在收摊儿——这是在老麦落实“时间概念”的时候大呆的回答。



他领着芳芳绕过安徽人那个大得能洗一头肥猪的塑料盆,很轻便地出了小区。芳芳说了一句:“他们还在用一次性筷子,不是说不让用了吗?”



大呆没答理芳芳,他关心的是如何避入耳目。



老麦让他把这个地方说细一点儿,为什么要避人耳目。



大呆道:“这还用解释吗?避人耳目就是不想让人看见我们。”



老麦盯着他:“我问的是目的!”



大呆反应过来:“噢,目的呀。目的就是把佟芳芳她妈急死,至少也要急疯。芳芳她妈太坏了!”



老麦觉得有些不对头:“就这个?”



大呆瞪跟道:“嘿,那你说还能为什么?”



老麦托着腮望着大呆不言语了。很显然,这是佟芳芳与大呆“预谋”的一次行动,而不像是大呆“拐骗”芳芳。老麦想起佟芳芳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东西,确信大呆在这里没有撒谎。



“继续说——”



大呆又揉了揉鼻子,讲了下去。



他说这次出走行动是两个人共同策划的,硬论的话,大呆承认自己是主谋。芳芳跟他讲了一些她妈的恶劣行为,大呆气得要死,发誓要给芳芳出这口恶气。老麦巧妙地探了探芳芳是否说了些更具体的东西,比如她暗中喜欢的那个“他”为何许人。结果证明大呆连有那么个“他”都不知道。



显然,芳芳还是留了心眼儿的。

大呆接下来强调,他们的打算是出去两至三天,估计樊小卉即将急疯的时候再回来。所去方向也就是到北京附近的某个地方玩玩儿。



“你有没有心怀不轨?”老麦本不想问这个,却还是没忍住。



大呆倒也坦然:“我知道你早晚要问这个。明说吧,反正我在你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是挺喜欢芳芳的,芳芳长得特像一日本女明星。但是我不是流氓毕竟不是,我喜欢她不一定会害她,她比我小好多。麦叔你他妈听着,我起的主要是保护作用。”



小孙不留神哼了一声,大呆立刻暴跳起来:“你丫怎么这德行呀,总他妈把人往坏处想。去你大爷的,我他妈不说了!”



老麦把小孙臭骂一顿,又把大呆臭骂一顿,大呆这才平衡了。



两个人的钱加起来不到三百块,基本上是芳芳平时攒的。大呆凭自己的经验估计差不多够了,即便不够也可以睡火车站什么的。芳芳对睡火车站极有兴趣。他们选择的方向正是西客站——这一点与掌握的情况吻合。



他们是挤公共汽车去的西客站,车上有个芳芳认识的人,但大呆不认识。所以他提供不出这位目击者的情况。



“男生女生?”



“女生,又矮又胖,估计有一吨多。”



“你没问问佟芳芳吗?”



“没问,我问这个干吗?不过要是个男生我可能会问问的。”



“接着说——”老麦摸烟时发现烟盒瘪了。



大呆要了口浓茶喝,接着说下去。



他说一路上还真的挺顺,很快就到了西客站。到了西客站大呆心里有些打鼓,问芳芳真要这么干吗?如果不走了现在还来得及。芳芳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芳芳哭的时候真是太可爱了!”大呆不知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没怎么样她吧?”老麦问。



“没有,我发誓。”大呆开始有些难过了,“你们不知道我这人,面对好人我是好人,面对坏人我就是坏人。看着芳芳哭,我他妈的居然心疼极了!”



“后来呢?”



大呆再次揉揉鼻子:“后来芳芳不哭了,说绝不改变主意,走是一定要走的!然后我们俩就往售票厅去,一路上谈了些理想。”



“谈理想?!”老麦意外无比。

“嘿,就许你们谈呀。”大呆显得挺冲。



“谈了些什么……理想?”



大呆咧咧嘴,傻笑了:“我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问她我这样的在不在喜欢之列。她说不在。”



原来理想指的是这个。姥姥的!



“芳芳说她的‘理想’了吗?”老麦发觉线索突然间就要降临了,会不会溜出那个“他”!



大呆又要了口浓茶喝,而后道:“芳芳说了三不要,一米七以下的不要,大脑袋短头发的不要,属猪的不要。再就是这人的知识水平要高于她她才要。”



“你没戏了。”老麦耸耸肩,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摸不透,“她没具体说是谁够条件吗?”



“没有。我们指的是理想。或者梦中的白雪公主。”



“白马王子,笨蛋!”小孙横着给了一句。



“再往后呢。”老麦疲乏地搓着脸,略感失望。



大呆说后来两人就到了售票厅,依次选择着可以去的地方,两个人的意见老是不能统一。芳芳找到后来兴趣一下子就没有了,说了声没劲就出了售票厅。两人在外边瞎溜达,大呆觉得芳芳情绪十分低落,就好言相劝,并且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芳芳一下子又哭了。



说到这儿时,大呆竟涌出几分深情。老麦没言语,心里却对大呆有了些挺实在的好感。



两人在外边继续瞎转悠,没目的。后来芳芳提出去河北的一个影视城,大呆赞成。回售票厅买票,那个窗口却老是没人,两人便又一次出来了。



他们买了两个盒饭,靠在一个凉快的地方吃。大呆指出芳芳还能长高,因为芳芳的腿挺长的。芳芳听了马上就高兴了。大呆问她要不要喝点儿什么,芳芳说想喝酸枣汁儿。大呆就去买酸枣汁儿了。



“然后你看见了楚霞。”小孙有模有样地一指大呆,仿佛名侦探一般,“你跟楚霞开聊,忘了芳芳。等你想起芳芳并和楚霞告辞时,回来一看,芳芳不见了!”



“臭!”大呆做出一个生动的表情.“臭大粪!你们警察真完了!”



老麦被逗乐了:“那么事实又是怎样呢?”



“真实情况恰恰相反。”大呆提高了声音,“我买了酸枣汁回来时发现芳芳不见了。疯狂地找,然后碰见了楚霞。这才是事实,你那破推理叫什么呀!”



老麦望着大呆没言语,因为大呆可能真说了实话。表弟所证实的情况,与大呆的说法基本一致。



“你就那么把芳芳丢了?”

“嗯,是。我他妈都快急疯了,真的。我爷爷我奶奶我爸我妈——这些人统统丢了,我都不会这样儿!”



说到这儿大呆居然流眼泪了。



老麦的心空了,真空了。换句话说,人若是大呆弄走的,还可以设法找。而眼下是大呆不在的时候人丢了,大呆这条线索等于到头儿了。



“混蛋,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不说?”



“废话,我在你们眼里是坏人。那芳芳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呀。”



“可你……他妈的!”老麦上火了,“可你越瞒事情越严重啊!”



大呆双手抱着头嚎起来,鼻涕口水全出来了:“废话废话废话,我不是希望她能自己回来嘛。谁知道结果会搞成这样儿啊!”



老麦觉得这种心理还是挺符合逻辑的。



两个警察均累得有气无力了,他们伏在桌子上,望着大呆哭。从那小子不加任何掩饰的情绪中,可以认定他是喜欢芳芳的,但同样是这份情绪,说明他的确“黔驴技穷”了。



“大呆,芳芳失踪的时间大致是那天的几点?”



“一点多。”



“看见楚霞之前你一直在找?”



“可不是吗!急疯了都!”



“你都找了些什么地方?”



“差不多车站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还得不时地返回吃盒儿饭那儿看看。告诉你们说吧,我站岗似的等在女厕所的外边,差点儿让人当流氓抓了。”



老麦停住问话,把手里的圆珠笔横在鼻子下边闻,仿佛那是一支香烟。事情恐怕只能到这儿了——佟芳芳出走的原因与事实脉络基本清楚了。就像钟摆停住一样,大呆去买酸枣汁儿那一刻,故事“定格”儿了。



那么大的女孩子,会走丢吗?在深山老林里可能会,在西客站那样的地方……不应该!



那么,再一种可能就是——被人弄走了!



拐骗、绑架,还是……



老麦想起了那个总是出现在佟芳芳窗外的“影子”。

“大呆,今天晚上你就住值班室得了,放心,这绝不是拘留!”老麦看看表,“现在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芳芳和你交往中,说没说过他家有什么冤家对头没有?”



大呆想了一阵儿,摇头:“没有,她除了说过窗外有人影那件事,别的没说过——你什么意思?”



“那影子……”老麦沉吟着。



大呆的眼睛立刻瞪圆:“那影子怎么了?”



老麦缓缓摇头:“不知道……”



大呆被拍醒的时候,天色微明。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见了床前的老麦和门口儿的樊小卉。樊小卉那双肿得非常难看的眼睛把他吓精神了,他赶忙抓裤子。



老麦摁住他的肩膀,凑近过来:“大呆,你老实说,你们到八一湖去找人,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大呆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三个人一时无话,也许那话早就在各自的心里揣了很久了——出大事啦。



老麦的确想过所谓的“被拐被害”及其可能,但想得更多并且更担心的是芳芳一时想不开。



他想再听听大呆的原始想法。



大呆紧张地瞟了一眼门口那个女人,声音小得不像他似的:“别问了麦叔,意思你还不清楚吗?” 樊小卉慢慢地走近,把气氛弄得无比紧张。大呆惊恐地贴在了墙上。樊小卉扶着床栏,指着大呆想说话却半天说不出。老麦准备抵挡随时可能出现的一场厮杀。



“我问你……”樊小卉说话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粗,跟男人似的,并且很慢,“你为什么偏偏想到了八一湖,为什么偏偏想到了八一湖!”



“老实回答!”老麦厉声补了一句。



大呆哆嗦了一下,嘴巴突然张大了。紧接着就见他嗷地一声抓住了老麦的膀子,哭嚎道:“怎么啦麦叔,是不是芳芳她……”



老麦用身体隔着前后的两个人,瞪着大呆:“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就是觉得那、那里是距离西客站最近的一个湖……”



很显然,人们的基本思路是很相近的。甚至连薛健的第一寻找方向也是那里。老麦推着樊小卉往外走,并回头指着大呆说:“你给我好好回忆事情的全部经过,越细越好。告诉你,昨晚上芳芳给她妈来电话了,情绪好像……”



话还没说完,樊小卉就古怪地疯叫起来,手脚乱舞;老麦知道这是神经受刺激的一种表现,便很内行地把她架了出去。



大呆扑到窗前往外看,就见老麦把樊小卉交给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男人。那男人默默地把樊小卉架走了。

事实上老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樊小卉一声一声地管他叫“秋林”,感觉怪怪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马上向上汇报,扩大搜索范围。



很显然,芳芳已濒临要“出问题”的临界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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