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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1)
“不会啊，怎么会呢，”杜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讨厌你怎么会同意让你来接我……”
“但你也不喜欢我……”麦克看着前方，大清晨的笔直的高速路一眼望不到头。
“什么？”杜辰没听清楚，迷迷糊糊地靠在座椅上。“没什么……”麦克答，“夏天好像……快要来了吧，这几天突然热起来，都没个过渡期，春天过去了，你喜欢夏季吧？”一回头看见杜辰睡了过去，他靠边停下，把座椅靠垫调低，一边脱下衣服替她盖上。
车子一路奔驰，麦克心事重重，终于，他拿起了手机，给高魏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杜辰即将入住的宾馆地址。
“到了？”杜辰睁开眼睛，“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是。”麦克熄火，“我想……你应该不愿意住在我家里，所以我找了个宾馆给你，我家就在旁边的小区，有事情你就可以找我。”“好！”杜辰点头，仍旧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好，“我们现在是要上去吧？”“嗯，我帮你拿行李。”麦克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些无精打采的，“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不舒服吗？”“嗯，可能是最近天气变得有点快，所以有点感冒吧，没什么的。”“你感冒了就应该在家里休息，大不了我可以去江洲陪你的。”“没什么的，我很好。”杜辰笑了，疲倦的笑容显得很单薄，麦克替她办好手续之后安顿她住下，本想趁着中午带她出去走走的计划也没敢提，主要是怕她休息不好，“这里有热水，先躺下吧，醒了之后多喝。”
杜辰躺着，看着他一副关切的样子，“谢谢你！”“别客气，跟我还用客气什么呢。”麦克摸了摸她的额头，杜辰闭上眼睛。关上门的一刻，麦克透过门缝偷偷地看她，她睁开了眼睛，躺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长发搭在胸前，散在枕头上，床单是纯白色的，杜辰穿着一件圆领淡蓝色的长袖衫，她总是喜欢穿没有图案的衣服。不一会儿，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她的样子就会觉得好平静，这样的纯白，这样的淡蓝，像是天空的颜色，一瞬间就让人想要融化在里面，尽情飞翔。
望她的那瞬间，麦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高魏会对她心动，想到杜辰醒来时坐在她床边的男子即将是高魏，麦克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酸，好像被谁拧了一把。
此时高魏来电：“我高魏啊，杜辰到了吗？”“到了，她睡下了，好像有点感冒的样子。”“严重吗？”
“还好，你出门了吗？”
“我还没有，马上了，是几号房间？”“你问楼下服务台吧，就说是麦先生订的房间就知道。”“好，我挂了啊。”“等等，”麦克顿了一下，“想跟你说，她是一个好女生，我希望你尽快做出决定，然后就不要后悔，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在麦克看来，杜辰这一次的省城之行应该会是完美而愉快的，有高魏的陪伴，想必杜辰的小感冒都会好得快些。我该彻底退出了，还给他们一片自由的空间，也许杜辰真的更适合高魏。
想到这里，麦克欣慰了许多，可麦克没有想到，高魏这一次不仅没有出现，还几乎打碎了杜辰水晶般的心。
在杜辰仿佛要醒来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高魏的脸，他好看的面孔线条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他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脸，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掌碰触着她的皮肤，阳光透过薄纱窗帘透进来，伴着他灿烂的笑容，他久久地望着她，“辰辰，你醒了？”
“高魏……”她喊他的名字，一下睁开了眼睛，一切都消失了，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微弱的风吹起白窗帘的一角，杜辰觉得热极了，喉咙紧得厉害，浑身是汗。
竟然会出现幻觉，又或者是做了梦，是因为太想念他了吗？用凉水拍了拍脸，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夏天真的快要来了吧，今年的夏天到来得真是有些早，暮春的气息尚未退却，空气里游荡着许多水汽，让人闷得有些发慌。
下楼去找了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满怀希望握着话筒，没有人接听。拨到单位去，通了，依然没有人听，再打，再打，终于有人不耐烦地接了。
她问，高魏在吗，电话那头说他今天休假不在单位。再往他家里拨号，依旧是没有人接听。
杜辰从电话亭走出来，路上车来车往，想起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会找不到你，好像再见面总是需要很大的力气。”她又折回去，打了麦克的电话。
“你知道……高魏在哪里吗？”杜辰小心翼翼地问他。“什么？”麦克在那头心里一阵郁闷，“没找到他吗？”“没有，但是……”杜辰有些着急了，“我跟他讲过，今天我要来……”“其实，”是不是该高兴他们没有见到面，“其实我跟他讲过你住的地方，或许你出来的时候正巧是他去找你的时候。不如，你先回去，说不定他在房间等你了。”
“是吗？”杜辰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一阵小跑，在房门口，她甚至在期待着那突如其来的惊喜，可推开门，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高魏！”她喊，她总觉得他应该躲起来了，再出现就像是神兵天降。可她还是失望了，重重地坐在床上。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却等来了敲门声。来人是麦克，杜辰掩饰不了脸上失望的表情，麦克觉得她比早晨时候更加疲倦了，“没来，是吗？”“嗯。”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麦克给她倒水，一揭开暖壶盖子，满满一壶，“你一直没喝水吗？都感冒了的人。”
杜辰接过来杯子，麦克把手臂伸过来：“看看表，都快7点了，你没吃饭吧？”“嗯。”她喝了一大杯。“真是的，我还以为他会来的，起码会请你吃个饭。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要走。”
麦克带着她去了附近的饭馆，杜辰吃得不多，但是出奇的话多，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失落，更让麦克为她担忧。
吃完饭后，麦克建议载她兜兜风，车一开杜辰就突然说了一句：“我想去他家看看。”麦克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说不定颜纾就在高魏家中。
“真的要去吗？”他问她，“他或许不在家吧。”“那你说他会去哪儿？”“杜辰，你来了就是为了见他吗？”“对啊，我们说好了的！”
“好吧！”麦克调头拐弯，就让她看见吧，看见了她就死心了。这不仅仅是私心在作祟，他不想她再这样一往情深地陷下去，以杜辰这样的个性，外表柔弱，内心却倔强，真不知道会执著到何时。
可高魏依然不在家。“走吧。他不在家。”麦克拍拍她肩膀。
“那好啊，不在最好！那，那咱俩去玩吧。”杜辰嘴角扬起，笑着说，那样的笑让她年轻的脸孔显得那么灼灼其华。
年轻可真是好事啊，麦克想着，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子，脂粉不施，素面朝天，只要笑一下就让人无法抗拒。是美得让人无法抗拒吗？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她的笑容里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东西。很久以后，麦克想起她的笑，才明白那是一种笑中带泪的微笑，笑在脸上，泪在心里，别人看不见，她也不愿意让人看见。
“小心，他这个单身宿舍楼道里的灯早坏掉了，你走我后边。”麦克引着她下楼，走下那仿佛无边的黑暗里，杜辰再也掩饰不了对高魏失约的伤心。她默默地流下眼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走下一楼，她用手抹掉了泪水，揉了揉脸颊，继续若无其事。
那3天时间，高魏始终不曾露面，而杜辰就在麦克的陪伴下把省城好玩的地方都转了个遍。只是杜辰的感冒有愈发加重的趋势，最后一日就没有在外面跑。麦克家人请她吃了一顿午饭，杜辰始终表现得落落大方，仿佛最初到来时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明天就回去了，杜辰身体也不太舒服，傍晚开车带杜辰去青秀山看看夜景吧，远的地方也不要去了，待在屋子里也不好，这天气闷得很。”麦克母亲建议。
“想去吗？那个地方挺美的。”麦克问她。“去吧。”
那是典型的江南小山，坡度柔和，最高的那座名为青秀，山上满是清清秀秀的垂杨柳，那些杨柳都有了年份，很是茂盛，杨柳本是暮春时分最美的植物，而整座山都是杨柳的感觉就是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夕阳西下时，麦克带杜辰登上了青秀山上的青山塔，塔高6层，在塔顶往下看，风把杨柳枝条吹得摇摇摆摆，柳絮纷飞，城市的灯光在不远处，华灯初上，霓裳靓影。
“真是很美。”杜辰站在塔窗前感叹，看着绿浪在山间一阵一阵，山体仿佛都已成为摇曳的水滴，柳条绿油油地翻滚着，视野开阔，“好像是大海，绿色的大海……”
麦克说：“据说这里以前是一座尼姑庵。”“尼姑庵？”
“是啊。解放后才改成公园的，这些杨柳都是自古以来住在这里的尼姑们栽的。”
“真的吗？”有些让杜辰吃惊。这样多情的杨柳，竟然是看破红尘的尼姑们亲手栽下。住在深塔中，日日望着这群山这绿涛，杜辰一时间觉得心情很复杂。
下塔的时候，回望一眼，像是自由的感觉，那一刻杜辰突然想起了高魏说过的话，那样波澜壮阔的自由和解放冲击着杜辰。
“其实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是人生的长度有限，总要想方设法尽可能拓宽才不枉此生。”
她久久地凝视着，不发一言。说好不见不散的，结果还没见就散了。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高魏，我原谅你，要知道，抓住幸福其实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下山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在走向停车场的时候，杜辰站在外面等候，隐约地，她好像又看见了高魏，但山顶停车场的光线昏暗，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麦克驾车下山，一路开着轻柔的音乐。“费玉清？”杜辰听了许久之后发问“，你竟然喜欢听费玉清，我爸也喜欢他。”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花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时无情也无语，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泊，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是啊，可见我心态多老。”“这首是什么歌？”
“《尘缘》。”“怎么来去只放这一首？”
“嗯，我喜欢一段时间只听一首歌……”“真是特别的习惯。”杜辰说，“这是否有益于专心开车？”“也许吧，又是红灯。”麦克抱怨。
杜辰安静地坐着，不经意地转过头，猛一下发现旁边车子上开车的人是高魏。他开着一辆奔驰车，杜辰愣住了，第一反应又是错觉。那个红灯好像特别漫长，她看清楚了他的脸，甚至看到他在停车的间隙搂了搂身边的女人的肩膀，当转到绿灯的时候，他往另一个路口驶去。
回到宾馆的时候，麦克看出来她脸色不对，本来就清瘦疲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的表情。“想家了？”他拍拍她的脑袋，“我听你妈说过，你很少去外地。”
“嗯，我想回去了，”杜辰说，“你能送我吗？”“现在？”麦克挠头了，“我以为你还会住一晚上，今天晚上我排了加班。”“这样子……”杜辰也觉得很抱歉，想必这几天麦克陪着她都耽误工作了，“那还跟上次一样，你送我到车站吧。”
“别去车站了，直接打车回家好了。”麦克说，“我觉得你很累，你没事吧？”“我能有什么事情，那我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儿跟你回家去和你爸爸妈妈打个招呼。”她转身要走，麦克一下却抓住她的手臂，她的体温竟然这么凉。有时候，总有那么一瞬间，麦克总觉得杜辰像是他的女朋友，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他们的家庭，他们的父母，一切都那么和谐。
“就不能明天再走吗？明天我亲自送你。”“你通宵加班吧，还送我呢，多不安全，我怕你开车瞌睡。”她松开他的手，转身上楼去。
杜辰收拾东西下来了，麦克舍不得她走，却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了就真的会伤害她。
又一次即将看着杜辰远去，她坐进车里：“谢谢你这几天陪我。”“一路小心。”他叮嘱着，她摇上车窗，车刚要前进，麦克使劲敲着窗子追着车跑，喊她的名字。“怎么了？”杜辰又摇下来窗子。“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好吗？”“嗯，好！”
车子就驶向远方，而麦克不知道，在第3个路口处——本应该上高速的入口——这辆车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上一次调头回来是因为担心他，而这一次呢……她想得有些复杂，按理说是不应该再找他，可是杜辰觉得沮丧极了，说好了不见不散的。她倔强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意外的，他家里真的亮着灯。杜辰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屋子里飘出来油烟味，想必正在做饭。
终于鼓起勇气敲门。“来了来了，亲爱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打开门来，两人相对，这应该是颜纾和杜辰第一次见面。杜辰脸色苍白，颜纾扎着围裙披头散发。
“亲爱的？”杜辰听见她这么喊。“你是……”颜纾问道，她也很惊讶，高魏平日不与太多人往来，她第一次遇到来找高魏的人。“我是，我是他同学。”杜辰差点语无伦次了。
“大学同学吧？”颜纾显然松了口气，高魏大学是在北京念的，跟这里十万八千里，看见了他们在一起也无所谓。她敞开门：“有事吗？要不要进来坐会儿，他出去买酱油了。”
那张桌子上放着两碟炒菜，还冒着热气，旁边堆着一大堆东西。那个塑料袋子是他们去超市时候带回来的，杜辰认得。旁边有两大罐开过的酸奶，黄桃和芒果味道的，她一共拿了4个她也记得。
“不用，那我先走了。”杜辰和气地说，背过脸去立即泪流满面。
好像从小到大从未这么难受过，她甚至没敢回家，直接回了宿舍，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蒙头就睡。
第2日何欣喊她起来上课的时候才发现她病了，烧得厉害，这一烧就两天都没退。校医院诊断是重感冒，拿了药打了针都没多大效果，杜辰仍旧是躺着床上，脸色特别不好。
“你怎么了？是不是去省城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何欣坐在床边问她。“嗯。”她点头。
“有什么呀，”何欣拉着她的手说，“闹别扭很正常的。”“不是，我没见到他，他没来。”
“啊？”“我很失望。”
“算了，算了。”何欣拍拍她，赶紧转移话题，“来把这些药都吃了吧，我跟你讲，感冒是一种很伤感的病，所以你现在难受着……病好了一切都忘了的。”
“不，我不想吃。”杜辰摇头，两行眼泪下来，“我不要。”“别这样，来，把这热水先喝了……”
杜辰扭过头去。
“杜辰！”何欣急了，一把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杜辰揪起来，捏着她的肩膀说：“你有出息吗你，你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
杜辰眼泪哗地就下来了，顺着细嫩的脸颊滑落下来。何欣心疼得很，觉得自己话说重了，赶紧拿纸巾替她抹去眼泪，右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头发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说，“杜辰，不是我故意刺激你，说真的，我真看不起你这个样子！”
杜辰眼皮抬起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要立刻消失了，她低下头喃喃地说：“何欣，你知道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
何欣终于忍不住了，她真的不喜欢她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子，她忽地站起来打断她，很大声地朝她吼道：“你这样他还真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了，你这样他高魏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他算什么东西啊，在我看来他根本就是个玩弄女性的坏人，特别下三滥，有什么理由可以这样？！你听清楚没，他就是个人渣！”
杜辰愣住了，倒在枕头上呜咽着，眼泪终于像是流水一样哗哗淌下来。何欣一把抓起床边的药，她觉得自己对杜辰都快没有办法了。她真是恨铁不成钢，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吧：“好啦好啦，快把药吃了吧，辰辰乖。”何欣真的觉得杜辰此时还像是个孩子。
杜辰蒙着被子大哭起来：“我真的觉得我很在乎他……没有见到他的那几天我都觉得很失望，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这两天我躺在这里，昏昏沉沉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