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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3)
“是吧，”高魏低着头，“你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今天不是不录吗？”“这里有节目的时候很热闹，没节目的时候很清静，所以过来坐坐蛮好。”
麦克坐下来，“颜纾为什么请假你知道吗？”“她也不太舒服。”
“是吗，她怎么了？请假4天，从未有过。”“她没什么。”高魏答。
这个世界上，除了高魏没有人知道颜纾究竟怎么了，而高魏也将不会告诉第2个人。
那个本应该美好的夜晚，在杜辰醒来满怀着期待的夜晚，在那个凉风徐徐气候妩媚的夜晚，高魏打点好自己，准备好正要去见杜辰的时候，接到了省城公安一分局的电话，电话里那个民警冲着他喊“：你朋友犯了事儿了，请你快点来！”
“什么？”高魏接着电话，一头雾水。“在商场偷了袜子和内衣，被抓了正着，找联系人说是你，赶紧来。”“我朋友？是谁？”
“颜纾。”警察撂下这话就挂了。高魏怔在原地，颜纾？
第一反应是有没有搞错，可来不及多想，他只能打车前往第一分局。民警小张其实是个客气的人，远没有电话里严肃，小张带他进来的时候，颜纾正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里屋的椅子上，头发凌乱，神情落寞，脸上没有上妆，满脸泪痕。
“我想和她单独谈谈，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高魏恳求。“行。”小张民警答应着出去，不忘叮嘱，“不要太久。”“你怎么了？”高魏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搞成这样？”颜纾没有吭声。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高魏蹲下来看着她。颜纾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他第一次看到她完全素颜的样子，她已经开始有了苍老的迹象，哪怕她一直在为此斗争着，但怎么也抗不过岁月。颜纾没有回答他，依旧落寞地看着地面。
“颜纾，你别这样……颜纾，你说话啊，是不是弄错了？”她的卷发遮着她的额头，高魏撩开来，看见颜纾垂着眼皮，眼泪满溢却依旧扛着不愿意落下。她一直扮演女王的角色，长久以来他从未见过颜纾落泪。她终于说话了：“我没事，你走吧，事情已经这样了。”高魏一低头，看见她腕上的手铐，颜纾的眼泪落下来，从女王到女仆，姿态的转变仿佛仅是一个瞬间。
高魏定着没有走，颜纾也没有再说话。许久，时间仿佛也是凝固的。他看着颜纾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过去，那些不为人知却汹涌澎湃的过去。他知道此时她孤独和空洞的心情，父母去世的那一年春节，那一个春节里人人都在辞旧迎新，夜里满是绚丽的烟火，他想起，他也是一个人这样独自坐着度过的，像她此时一样与世隔绝。
小张敲门了，高魏出去，已经快要接近傍晚时分，天边的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只留下淡淡而单薄的红。
“是怎么回事？”“她在商场逛街，拿了东西，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没有付钱就出了商场大门。喊她，她也不听，直到保安抓个正着。”高魏听得心惊，小张说完了半天他都没有接上话。“哎，哎！”小张拍他。
高魏回过神来，透过窗子看着颜纾：“就这些？”“是，”小张点头，“笔录都做好了，是小数额。商场的人都在下面，要给他们交罚款，再给所里付了保证金就能走了。”“是。”高魏恍惚得厉害，“要多少？我先去取钱。”“所里是两千，商场的得你跟他们谈去，另外，”小张顿了一下，高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只是觉得名字耳熟，刚才听他们再一说，这不是电视台的那个名主持人颜纾吗？估计可难解决了。”
高魏没有说什么，下楼看见商场的值班经理和总经理都在，另外还来了两个晚报的记者。
“我说怎么没看出来啊，这没化妆还真是没法看了啊，人模人样的，怎么这副德行。”女值班经理幸灾乐祸地说。
高魏径直出去，急躁而忧虑，打车到了附近的银行，取出了银行卡里的所有钱，差不多5万块，钱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是颤了一下，上班这些年也就存下了这么点钱。
回来的时候，高魏也不跟他们多说，只说自己是颜纾的私人朋友，分别给报社记者、商场经理以及办案民警都塞了钱，要求只是不要曝光，草拟了一份事情处理结果，若干人等都在上面签了字。
事实上也是这样，如果不是颜纾拿出了证件，也并不是很多人认出那就是颜纾。她此时憔悴苍老的样子跟电视上差十万八千里，谁又会想到知名女主持人会为这几百块钱的东西盗窃。他们不说，别人认不出来就好。高魏心想。颜纾的苍老，此时竟然变成了值得庆幸的事情。
接颜纾出来时，小张过去替她开手铐，高魏侧过头去不想看这个场面，有些事情不去看或许会更好，起码在回忆的时候不会有真切的画面。但也有些事情，没有亲眼看见也能为其感到真切的悲伤。高魏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那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中午颜纾来电让他陪她去青秀山散心，高魏推说下星期，颜纾不乐意，因为自那次高魏车祸之后，他们就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不行，这次真的不行。”高魏语气坚定。“怎么不行！”
“我跟人约好了，就这样。”高魏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深知颜纾的脾气，但这次的确是不行，他不愿意让杜辰再次失望。
十几分钟之后，高魏刚要出门，颜纾摁了他家门铃。“颜纾，你别这样，我说了你别这样！”高魏对着门外的她说。“你不请我进来坐吗？”高魏侧身让她进来，颜纾俨然女主人一般坐在沙发上：“你今天要去约会？”“我没必要跟你报告。”高魏看都没看她。也许颜纾以前是这里的女主人，但到底这里还是高魏的家。“我认识你那么久，都没见你有过约会，看起来，我们的高魏变了，要知道，你以前是从来不喜欢跟陌生人有来往的。”“颜纾，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我没时间跟你争执。”“是因为她吗？”
“谁？”“还有谁，那个小姑娘。”“你什么意思，你跟踪我？”
“你做得出来何必怕我看见！”颜纾的话让高魏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式，他的确是一直在想如何向颜纾摊牌，可被颜纾先提出来，还是会令高魏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是不是？”颜纾握住他的手。“跟她没关系，我早就想离开你了，我受够了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高魏甩开她的手，“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感受吗？我根本就不快乐，我最爱你的时刻你却让我躲在背后，偶尔等着你有空的时候来见我一面。这不是爱情，我不想这样等着你，等不到任何结果。”
“那她呢？”颜纾反问他，“她能给你什么？你当初要进电视台的时候是我帮了你，我找了多少关系才把你弄进来，我对你没有感情我会这样做吗？她能给你什么？”
“谢谢你颜纾，但是这么多年了，也够了。”高魏像是在恳求她，“她什么也给不了我，但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
“高魏！她根本就不适合你，我非常了解你，”颜纾双手抱在胸前，“你习惯了一个人，你根本没办法长久地跟其他人在一起，从这一点上来说你跟我是最合适的，我不需要你对我承诺，我们只需要开心地在一起。年轻小姑娘是很讨人喜欢，但你跟她长不了。你不相信吗，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我跟你不合适，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颜纾凑近了他的耳边说：“高魏，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一个人习惯了，你害怕承担责任，你比谁都害怕。”
这样的话刺痛了他，这的确是高魏的软肋。他是害怕热闹的人，害怕太过圆满的生活，有些东西太美好会让人害怕它的破碎。人世间最珍贵也最平凡的亲情，是他一直缺失的，这种影响已经深深地烙印在高魏心中，尽管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对于永远、对于长久这样的字眼，他究竟还能不能握得住。
可颜纾的话令他此时感到难堪，他被激怒了，颜纾被他推出门外。“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门关上之后，高魏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静下来，他去洗漱间洗脸，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去见杜辰，好好待她。”还没出门，颜纾的电话就来了，高魏接了：“我还有事，先不要这样好吗？”
“高魏，你听我说，我刚才我的意思……”“我要出门了，对不起。”高魏挂了。电话在两秒之后又响起，他接起来：
“我说你能别这样吗？”又把电话线掐了。屋内终于安静下来，高魏又花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看了一会儿电视，睡了好一阵。心情终于好一些，出门，下楼，刚走到楼下，就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送颜纾回家的路上，高魏想，这个夜晚的确是应该属于杜辰的，他也一直这么想。可颜纾的落寞霎时间击溃了他，长久以来，每当他怀疑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第一时间温暖他的总是颜纾。他没办法走开，也不忍心让颜纾一个人在家。
她只睡了20分钟就醒了，感觉她依旧很不安，高魏坐在床边看着她，颜纾依旧一言不发，那个样子让高魏很担心。
“没事了，我们回来了。”高魏安慰她，“一点事情也没有，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已经处理好了。”
“你一直都在？”颜纾问他。“嗯。”高魏点头，“你再睡会儿？”
“那你过来。”颜纾躺着喊他的名字，拉着他的手，“你陪我躺着好吗？”高魏在她身边躺下，颜纾侧过脸来看着他，她伸出手像是搂着自己孩子一样搂着他，紧紧地抱着他的头。也许，高魏一无所有的时候真的还有她，可她呢，在傍晚时分，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危机，或许她才是真的一无所有，快要连高魏也没有了。
那天夜里，他一直躺在颜纾身边，侧过身来就能看见颜纾的脸。她真的不再年轻，她抓着他的胳膊一直不愿意放开，她的眼角有时候是湿润的，想伸手替她抹去却发现没有泪。
而这一夜，颜纾也一样未眠，只是闭着眼睛搂着他。一个人如果不爱你，很容易就察觉。在这个问题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天赋。
只是最初察觉了不愿意承认，后来承认了不愿意放手，最后甘愿放手了发现自己放不了手。
有时候恨不得他先走，走了之后还能喊他滚，骂他忘恩负义，于是可以用怨恨缓解一下心痛，只可惜他是善良的人，否则就不会留下来这一晚，利用这一点善良来留住一个人有一点邪恶，可在爱情里善良的人还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