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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通往权利之路-撒切尔夫人自传》    作者:玛格丽特·撒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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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终于有了一个花园至此,我和家人舒适地住进了位于肯特郡法恩伯勒的一幢较大的独门独院的房子。当时房租上涨失控,我们担心继续租用天鹅公寓费用会高得多,因此看到《乡村生活》上的广告后就决定买下“朵马斯”这所房子。无论如何,我们感到孩子们需要一个可在那儿玩耍的花园。
我们新买的房子原先是座好房子。现在尽管结构还好,前一家房主却没能好好地维护。房子没有中央供暖,一英亩半大的花园内杂草丛生。我喜欢立即动手改造这一切,尤其对整理花园热情高涨。我从小就想有个花园,可当父母终于搬进一处带狭长的大花园的房子时,我已不在家住了。因此“朵马斯”的花园使我第一次有机会戴上厚厚的园丁手套去铲除荆棘丛,用手推车从附近树林里运来腐叶土以改良土质,修建了几个花坛)并查阅了杜鹃花和大丽花的栽培要求。我们党在博地布拉其选区的主席正巧是个极出色的园艺师,不过尽管他教给我许多窍门,我种的玫瑰花总也赶不上他的。
“朵马斯”成了我那对孪生孩子的极乐之地。新花园、新邻居和林中散步(尽管不让他们单独去)的刺激都是他们的新体验。我们的房子是一座庄园的一部分,周围没有车辆穿越,因此对孩子们很安全。为避免他们掉入池塘,一开始我就将池塘填埋,改成了玫瑰花坛。
我开始成为议员的时候马克和卡罗尔6岁了,已到了稍不留神就会惹许多麻烦的年龄。丹尼斯因工作需要经常出国,在家的时间不能如希望的那么多。由于议会内的工作使我无法每天在孩子们睡觉前回家,我就坚持全家人每天一起用早餐。我们也利用时间很长的议会休会期和议会开会期间的周未团聚。我十分感激孩子们的保姆芭芭拉和接替她的艾贝,芭芭拉后来嫁给了指导我整理花园的一位当地的园艺师,而艾贝后来则成为我们家的好友。当时她们管着孩子们,而我总是每天傍晚6点前从议会往家里打电话,了解一下是否一切正常,孩子们这时总会告诉我又出了什么麻烦。
我从母亲那儿学到,使家庭充满家庭气息是很重要的。我特别坚持要有一个温暖的厨房作为全家的中心,厨房须足够大,使全家人都可坐在那儿用餐。虽然我喜欢到处干净、整齐,但不愿为整洁而过于简朴,一所居家的房子应该又舒适又装饰得吸引人,要做到两者的结合并不像有时想象的那么困难和费钱。我和我母亲一样喜欢红木家具。在深色的红木餐桌上没有什么比银餐具更显漂亮了,所以丹尼斯和我收藏了少量的银餐具。
古董店对我来说曾是危险的诱惑。当时古董价格已经令人吃惊地成倍上涨。尽管我小心地不看那些昂贵的大件,我还是会利用购物或政治工作的间隙去看看有什么新发现。古董或复制品家具一直是我所喜欢的,因为我觉得官们不仅好看而且实用。某个星期五在里奇蒙公园我丢失了一个蓝宝石围巾扣(宝石是丹尼斯出差去锡兰时买回的)后,我用保险赔偿买了一件古董家具作鸡尾酒柜。丹尼斯认为我应多买些首饰,而我却在生自己的气,我对他说:“至少我不至于在里奇蒙公园丢失鸡尾酒柜。”就这样我们渐渐置齐了家具。
我家中并无大多的画。除了几张照片和日后添置的几幅素描和肖像外,丹尼斯和我都认为好的画太贵了,而挂不好的则毫无意义。我开始收集瓷器。墙上挂的瓷盘和陈列柜中的瓷人为我们家增色不少。而且买单件有时显得不那么奢侈。有一次在弗林顿我姐姐穆里尔和她丈夫的农场作客时购置了我的第一套皇冠德比瓷器。还有一次,当我在芬奇利作了一晚游说后,发现我们的一位支部主席拥有一些为数不多但足以显示其无懈可击品位的瓷器收藏。从此,每当看到一些她认为我会喜欢的东西时,她就会告诉我。
在格兰瑟姆的童年经历使我确信,营造快乐家园的最好办法是保证家中热闹而活跃。这并不难做到。我自己的生活早已忙得不可开交。当议员之前,我既忙于法律工作和竟选议员,又得尽母亲和妻子之责。当选议员后生活节奏更加紧张。家里请了一位帮工料理日常家务,但有些事我坚持自己做。无论议会何时休会,甚至是清晨,我都驱车赶回法恩伯勒为丹尼斯和家人准备早餐,也为自己拿点水果或喝杯咖啡。然后我会把两个孩子、有时还有另一个当地的孩子一起送到学校,我们几个母亲轮流负责送孩子上学。随后我一般出去买点东西,再驱车45分钟赶到威斯敏斯特,议会下午2点30分开会。
尽管须经常从事选区工作,周未还是有机会整理家务,并像在格兰瑟姆时那样做许多烘烤食品。夏天的几个月里丹尼斯、我和孩子们就在花园里干活,孩子们边干边玩。但在橄榄球季的每个周六,丹尼斯很可能去作裁判或观看球赛,这是自我们结婚之初就定下的严格的、雷打不动的安排。有时,当他去给一场重要的比赛做裁判时,我也一同前往,不过我的注意力常常受一些绝非赞美裁判的话打扰,英国观众喜欢对裁判的做法品头论足。每星期天,我们带两个孩子参加法恩伯勒教区教堂的家庭仪式。丹尼斯信圣公会教,但我们认为如果我们不去同一所教堂孩子们会无所适从。好在我们当地的教堂属低教会派,这使得身为卫理公会教徒的我比较容易转变。不管怎么说,就像约翰·威斯利至死都称自己为英国国教教徒一样,我也没觉得自己跨越了什么大的神学分水岭。
周未对我来说是一种无价的强身怡神的补品。全家外出度假也是如此。我还记得自己去斯克格尼斯度假时的愉快和不愉快的事。我的结论是,对小孩子们来说,最好的莫过于铁桶、铁锨和大量的活动。因此我们曾在萨塞克斯海边紧靠海滩的一所房子里住了一个月,周围总能见到其他有小孩的家庭。后来我们定期去怀特岛上西维的一家家庭旅馆或在村里租个公寓。乘渡轮过索伦特海峡对孩子们就像一次历险,和所有孪生子女一样,他们总爱互相嬉闹比试。去海边的路上要经过一处叫“四个马克”的地方,我总也回答不了马克关于这四人到底是谁的问题,同样也没能想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来答复卡罗尔,她认为这太不公平了,应该有个叫“四个卡罗尔”的地名。马克不甘示弱,指出圣诞颂歌并没有一个男性的称呼,这同样不公平。
1960年我们计划带孩子们出国到布列培尼去度夏季假日。但临出发前马克出了水痘,旅行只得取消,这令每个人失望。为了弥补,我们决定圣诞节去瑞士的伦策海德滑雪,这可是更加冒险的事。我们以前谁也没滑过雪,所以先参加了斯隆广场的一个滑雪俱乐部,并在出发前在利里怀茨上了一堂滑雪课。那次度假真是太妙了,以后我们每年都去那儿并都住同一个旅馆。我喜欢那儿的景致和运动,而且后来越来越爱吃那儿的热巧克力和点心。
家庭生活中,人们既能享受快乐,又得承受痛苦,这话虽然显得有点陈词滥调,但对每个人却都是千真万确的。身后有个家庭作依靠会使从政者感到有巨大的力量。但另一方面,家人受到的折磨会使人感情受伤害。我总为马克担心,他似乎容易受到一切细菌的感染,某年冬天他在伦策海德还得了肺炎。有一次他得了阑尾炎,我只得急忙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那是我生活中最糟的一段时间。以后的几周内我花很多时间陪他,却又担心卡罗尔会感到被冷落了。于是我给她买了一只非常漂亮的玩具熊,给它取名为亨弗里。不管卡罗尔如何看待这位新朋友,我却变得离不开它了,甚至把它带到了唐宁街。不过后来它那脏兮兮的样子令我不快,我把它洗了洗,它却因此可怜得四分五裂了。“亨弗里竟只能如此短暂地辉煌”。我不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更操心他的孩子,是他们在跟前时呢,还是当他们远离自己时。我要求两个孩子在年幼时呆在家里,后来我还是同意让他们进了住宿学校,1961年马克上学的那所附近的小学要关闭了,丹尼斯说服我让他去贝尔蒙特预科学校,至少贝尔蒙特就在芬奇利旁边,我可以常带他出来吃午饭。我也知道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离得并不太远。当然,卡罗尔也不甘被冷落,她决定也要上住宿学校,两年后她如愿以偿。他们走后家里显得空荡荡的。这个时候我的生活中出现了又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1960年我的母亲去世,我失去了母亲。她一直是全家稳定的基石。她操持家务,需要时到店里帮忙,招待客人,支持我父亲的工作,作为市长夫人,为教堂做了许多自愿性的社会工作,还显示了诸如缝制衣服等一系列的实用家政技能,我们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就像许多只为他人而活着的人一样,她使她的丈夫和女儿们有如此成就。她的一生很不容易。尽管成年后我更多地谈及父亲对我政治上的影响,但从母亲那儿我继承了将繁忙生活中的诸多职责组织和结合起来的能力。虽然她的去世并非来之突然,我还是深感震动。母亲发病时我们正在埃塞克斯的姐姐家,丹尼斯和我驱车送她去格兰瑟姆作急救手术。此后她一直没有完全康复,几个月后便去世了。连年幼的孩子们也沉浸在悲痛中。母亲的葬礼后,父亲到“朵马斯”来与我们同住一段日子。一天晚上给他铺床时,我看到枕头上有马克写的一小张纸条:“亲爱的外祖父,姥姥死了我真难过。”看了叫人心碎。
第二节新手试立法新手试立法,
不管怎么样,我深感欣慰的是父母都已看到他们的女儿作为议员进入了威斯敏斯特宫。可以说他们实际上真地“看到”了,因为报纸上刊登着我头戴新帽子步入议会的形象极佳的照片。议会开会的前一天,我作为“1922年委员会”——这是所有保守党后座议员所属的委员会——的成员讨论议长人选时,第一次真正接触了保守党议会党团。这个喧闹而烟雾腾腾的屋子里的几百人中,我只认识一小部分,但我马上感到如鱼得水。
那时侯所有的人都那么友善。议会督导员会找每位新议员就议会规则和组织体制谈一次话。关于如何应付记者,老议员们给了我有用的提示。他们还告诉我,不要仅仅关注外交和财政这类大问题,我也必须找一、两个不太热门的话题使自己有所建树。另一个很实用的指导意见是为自己找一位“对手”,我立即就把来自利兹西区的工党议员查里·帕内尔定为“对手”。他以前住在我原来的达特福德选区时我就认识他。他正是那种我所喜欢的有幽默感的正直的工党人士。威斯敏斯特宫对于那些还不熟门熟路的人来说似乎就像一座由令人晕头转向的走廊组成的迷官。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才能较容易地走对路。茶室、图书馆和主要委员会的屋子都是我常去的地方。“女议员室”是为25名女议员单辟的二间屋子,我通常能在那儿找到一张可供工作的写字台。由于气味和习惯的原因我不进吸烟室。我那位极其高效率的秘书帕迪,维克特·史密斯与其他几位秘书一起在一间大办公室中有自己的办公桌,我们就在那里处理选民的来信。下院的中心是议会会议厅,这一点在那个时代更明显。我早就听说过,在这儿的经历是无与伦比的。财政和外交委员会的会议使人增长见识,每周一次的“1922年委员会”的会议气氛活跃。但只有当一名议员完全融入议会的氛围直至议会程序成为他的第二本性、议会辩论风格成为他的本能后,他才能成为那种最受尊敬的英国政客——“下院议员”。我就是这么做的。我在早已安排好的过道后面第四排的座位就坐,31年后当我从首相位子上退下后又再次回到那个座位。议会本身曾是——而且现在仍是——一个以男性为主的地方。我发现,单从喧闹的程度就可证明这一点。我对大学辩论和大选竞选演说习以为常,但以前几次在旁听席旁听议会会议的经历还不足以使我对这种喧闹心理上有所准备。我与一位同事谈起此事时,他只是大笑着说:“你真该听听苏伊士运河战争时期的议会会议!”不过,我不久就发觉这儿的男性为主并没有坏到男性偏见的程度。工业界、律师界和保守党选举政治时常以不同的方式迫使我深感作为妇女的卑微。但在下院中我们都是平等的;某些国务大臣如在其言谈举止中流露出他们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话,那么灾难就会降临到他们头上。不久我就欣喜地看到,只要对某个问题具有真正的、合乎逻辑的和有技术性的把握,就能赢得议会双方的尊敬。栈薄和虚张声势很快就会暴露。也许每一代年轻男女后来都会认为,他们眼里的伟人具有其同代人所缺乏的完美形象。然而,如果现在要在后座议员中寻找大批能体现当年议会特点的具有非凡经验和才华的人物,那我一定会陷入困境。几乎不管是什么问题、议会双方都会有人就此提供大量专门的知识和有关的直觉看法,前、后座议员都会十分尊敬地聆听。
事实上,在我任议员的最初几个月中几乎没有机会去轻松地获得有关议会的知识。我和其他310名议员一起就下院立案讨论“私人法案”而进行抽签。我吃惊地发现自己抽到了第二名,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好运气,简直像中了头彩一样。只有前几名议员提的“私人法案”才有机会成为立法。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对此法案的态度如何非常关键。
我对所选议题只有大概的想法,但现在只剩一周时间去作决定了,因为11月11日是提交法案的截止日期。显而易见,我必须选一个既是自己强烈关注、又是自己熟悉领域的议题。我甚至想赞同一个关于对藐视法庭案件进行上诉的法案草案,议会督导员办公室专为那些尚不引人注意的后座议员保留了最终可选用的小法案,上述草案就是其中之一。但此案显得太枯燥,我无法为它调动热情。因此我又另作打算。
我们党内许多右翼成员——而且不仅是右翼成员——越来越关注滥用工会权力的情况。上一年我曾阅读并与我的律师朋友们讨论过由“保守党法律界人士协会”出版的关于此问题的一本小册子。我知道,这本题为《巨人的力量》的小册子大部分是由一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保守党律师杰弗里·豪所作。这段时间我一直特别关注着那个旷日持久而又争议频繁的“卢克斯对巴纳德”案件,此案涉及商店或工厂只能雇用工会会员的所谓“封闭式工厂”的制度。卢克斯退出了工会,因此有人威胁他的雇主“英国海外航空包机公司”说,如果不立即开除他,就发动一次罢工。“英国海外航空包机公司”马上胆怯地照办了,卢克斯于是起诉工会官员。我认为参加工会与否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力,对于践踏这一权力我深感愤怒。我也赞赏卢克斯的决心和勇气。我向别人讨教,是否可提出一项议案以取消或至少削弱“封闭式工厂”制度的权力。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困难重重。尽管保守党内的年轻成员和许多后座议员在此问题上蠢蠢欲动,但保守党上层占主流的仍然是对工会妥协、姑息的精神。因此看来我想促使有关法律的改动是很不可能的。议会督导员明确表示我将得不到党的支持。不过,那个案子本身并未了结,上直到1964年才最后裁定。在我考虑提出法案的时候上诉法院判决卢克斯败诉,但最终上院反对工会的做法。因此人们激烈争论,说法律不能因为某一个个案而作部分修改。我也赞同这一看法。
我最终决定的提案基本上也是关于在集体主义威胁下的个人自由问题。由于在1958年7月印刷业发生的一起劳资争端,一些由工党控制的大城市的市政会不向卷入此争端的地方报纸的记者提供正常的报道便利。这一事件突出反映了法律上的一个漏洞,表现在许多市政会经常向公众封锁有关自己活动的消息。报界的法定权力是只能参加市政会的全会,而不能参加其委员会会议。但由于问题是由各委员会会议解决的,市政会因此将报界排斥在其讨论过程之外。而且,除了这些“全体市政会议员参加的委员会”外,还有许多其他秘密的委员会,大量纳税人的钱有可能在没有外界监督的情况下被用掉或滥用了。一般百姓也是无权参加任何市政会或其委员会会议的。
我对此问题产生兴趣的原因,一是由于社会主义者们对工会权力的纵容使得这一问题已到了严重关头,二是从离格兰瑟姆不远的诺了汉我已了解到发生了什么情况,三是当时的形势已影响了我对政府使用人民钱财时所应负责任的信赖。1959年的保守党宣言中包含了一条承诺,即“保证报界在报导地方当局办事过程时享有应有的便利”。所以,我想就此问题提出一项议案可能受政府的欢迎。然而议会督导员很快令我失望了。显然在此问题上,他认为最多只能提出一项行为准则,而我觉得准则是十分软弱无力的,因此决定继续自己的计划。对于一项棘手的法案,反对意见不是来自“住房和地方政府部”的大臣们。而是来自部内的官员们,而他们反过来又明确无误地反映了地方当局反对自己权力受到民主的制约,这一点很快就显而易见了。主管的内阁大臣亨利·布鲁克始终富于同情心。每一项“私人法案”都由一位政务次官负责监督,他或者推动,或者阻碍其进展。我的法案交给了基思·约瑟夫爵士,在审视法案中的那些令人疲倦的、错综复杂的技术细节的过程中,我开始了解基思。
在为自己的提案作修改、润色和谈判的经历中我很快就学到了许多东西。由于这一问题多年来一直被提及,也因为资深议员对年轻议员的善待,我得以从后座议员同事中得到许多无价的帮助。前检察长莱昂内尔·海尔德爵士以他丰富的司法经验使我受益,从他那儿和其他人那儿我学到了起草法律的技巧,这一般也是议会起草人所具备的专门技能。
我也目睹了压力集团的力量。地方当局的游说集团不仅通过工党、而且以一切方式施加其影响。我因此学会了以压力集团制压力集团,并充分利用“报纸编辑协会”和其他报业组织的帮助。
归根到底,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努力。我打算尽力争取让更多的议员在那个星期五到议会出席我的法案的二读(当时许多议员已返回他们的选区),然而这样做起来却很困难。我一贯相信亲笔信的作用,即使它是由一位你不太熟悉的人写的,所以在二读之前我给政府方面的后座议员写了250封信,请他们出席并为我的法案投票。
还有些其他的麻烦事。我原设想几个月后再作我的首次发言,因为我得到的忠告是先对议会有所了解。我牢记这一忠告,决定在夏未就拉德克里夫勋爵的“关于金融体系运作的报告”发言,我对此报告描述金融政策的方法十分着迷。但我没时间同时准备这一发言和就我的法案进行二读的介绍发言,因此我决定集中精力准备后者。而这么做我又面临另外一个障碍。按惯例首次发言应是有节制的、针对无争议问题的,并饰以对我前任和选民的赞美之辞。这一标准现在已不可能达到,因为就我的提案的二读作首次发言不可避免地会有争议。
不过,至少我的发言不会空洞无物。当我在1960年2月5日星期五开始发言时,我早已将论点、论据熟记在心,因此虽然有点紧张,我还是不看讲稿讲了近半个小时。3位政府方女议员——帕特·洪斯比·史密斯、梅芬·派克和依迪斯·皮特从前徘座表示了她们道义上的支持。考虑到这是星期五,议会可以称是满座。我很高兴有近200名议员参加了投票,我们大获全胜。我也对议员们个人对我表示的评价而深深感动,特别是议长拉布·巴特勒,他擅长作些含糊其辞的评论,但这一次他的祝贺对于一名新议员来说却是直截了当、真诚和热情的。第二天的报纸清楚地表明,我的发言是成功的,至少目前我已是个知名人物了。《每日快报》惊呼“一颗新星在议会升起”。《星期日电讯报》高呼“……荣誉与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昨日交了朋友”。《每日电讯报》平静地称之为:“一次大捷”,报上出现了关于我和我的家庭的特写,电视台采访了我。摄像人员来到“朵马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口答某记者提出的一个十分违反常理的问题时,我说,“我得等我的孩子们长大些才会考虑担任内阁职务。”不过除了这一处失言外,其他一切都非常完美。
是否对我的赞扬过度了?我自己毫不怀疑确实是言过其实了,而且也对有可能引起同事们的嫉妒略感紧张。我的发言可称为胜任的表现。但还远不是可彪炳青史的事件。
但这是不是一种不祥之兆呢?大选前我曾读了约翰·布禅的《窗帘的缝隙》一书。我原没有大多地去思考这本书,直到看到报上那些夸大其辞的标题。约翰·布禅的故事讲的是包括几名政客在内的一群人在一个朋友家过降灵节。在那儿一位神秘的、病人膏育的、世界知名的物理学家让他们看一眼一年后的《时代》杂志中的一页内容。每个人都看到了一些涉及自己未来的东西。其中一个保守党新议员看到一则他本人的简短讣告,讣告说,他曾因一次出色的首次发言而一夜之间成为全国知名人物。因他的发言不同凡响而受到各方赞誉和称颂;可是后来由于缺乏对未来的认识而失去自信心,他一败涂地,变得默默无闻,虚度时光。我不禁微徽战栗,把手伸向我的幸运珍珠。
我的提案最终得到通过成为法律,提案中加入了一个重要内容,即:普通公众与报界同等享有参加市政会会议的权利,但各委员会(除全体市政议员委员会之外)不受此规定约束。尽管我那历时7天的明星生涯后来有所暗淡,我还是学到了许多,信心大增。
第三节右派中的偏左人士后座议员的生活总是那么激动人心而又紧张忙碌,有一次我竟晕倒在议员餐厅,令我的男同事们惊恐不已。我把尽量多的时间用在议会和各后座议员委员会中,也定期出席保守党新议员会餐俱乐部的活动,像哈罗德·麦克米伦、拉布·巴特勒、伊恩、麦克劳德和伊诺克·鲍威尔这样的保守党内的杰出人物和彼得·厄特利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的保守党记者都常到这个俱乐部演讲。
这个时期,晋升和成功的自然途径是脐身政治中心并成为保守党内的左翼。最重要的是,正在崛起的保守党政治家必须避免成为“反动分子”。没有什么别的可比拥有这一标志更容易使人遭受社交和职业上的损害了。这个时期的保守主义缺乏生气。尽管如今人们普遍认为60年代的道德败坏及社会和经济遭受破坏的形势主要指1964年后的工党政府执政时期,保守党则应对60年代初期的放任自流和犬儒主义趋势承担主要责任。
保守党在60年代初确实处在它不常有的自呜得意的阶段。1959年麦克米伦以压倒多数赢得了胜利,其影响随后持续扩大,这一切甚至使无党派倾向的评论家也认为保守党是“现代化”的政党,而以“布帽形象”出现的工党则面临沦为永久性反对党的危险。有一天晚上拉布·巴特勒在新议员会餐俱乐部对我们说,如果保守党策略得当,未来的25年里我们都可以政权在握。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什么动力促使人们对政策作认真的前瞻性的思考或进行哲学反恩。当时保守党内主要争论的是伊恩·麦克劳德的“爬出非洲”的论点。年老的右派们抱怨英国放弃了对白人定居者和非洲多数部落农民的责任,把权力交给了城镇中毫无根基的非洲人政治家,这些人不久将成为独裁者。以后的时间表明了这些担忧似乎是有预见性的;但在60年代初期它们看似在恋恋不舍地追求几乎已随历史消失的帝国。保守党议员中一小部分热情洋溢的人支持这种批评意见;而我们大部分人则认为伊恩·麦克劳德把保守党的殖民政策“现代化”了,因而支持他。
回顾60年代的情况,奇怪的是,尽管保守党日益严重地担心自己失去对当代发展潮流与时尚的把握,它实际已开始不了解普通保守派百姓的本能和愿望。在涉及工会、移民、法制和向第三世界援助等不同问题时情况如此,而在涉及经济管理的问题时这种情况尤为严重。
这倒不是通货膨胀的问题,1959年冬到1960年的通货膨胀率为零,而且直至1961年夏季前一直不到5%,但是收支平衡问题被视为经济发展的主要制约,当时采取了一些措施来解决这一问题,如控制信贷、提高利率、寻求国际贷款以支撑英镑、提高税收及一定模式的收入政策等,这些措施在以后的15年中变得家喻户晓。
当时看不到那种后来产生“赛尔斯登人”和撤切尔主义的反思、伊诺克·鲍威尔正在推行麦克米伦主持的最大的公共开支计划之一的建造医院的10年计划。只有少数后座议员(包括新上任的约翰·比芬)准备就反对收入政策和支持对通货膨胀进行金融控制的问题进行辩论。的确,对通货膨胀(对失业而言)的不健康的担忧一直被当权者们视为反映了英国社会中没落阶层(如领取养者金的固定收入者)的利益,而不反映保守党总部想像中的新兴的、活跃的“年轻经理们”的利益,后来领养老金的固定收入者让我们在诸如奥尔平顿和米德尔斯伯勒西区这样的保守党腹地的补缺选举中领教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一切,加上1962年开始的一系列丑闻,标志着麦克米伦保守主义自呜得意时期的结束。随后的几年里我们经历了失败,成为反对党,最终进行了反思,保守党人本能地放弃了家长制,开始了保守主义的新的风格。
尽管任后座议员时期我与政府和保守党内主流的正统派之间的关系没有出现太大的麻烦,我却明白,即使得到了一些喝彩,我不是那些可以青云直上的年轻保守党人中的一员。我有自己的理想。对于我们正在前进的方向我感到不安,仅仅是有点不安而已。但对于一个信仰财政稳定、自由企业的创造潜力和社会纪律的人来说,确有许多事情值得担忧。
对我们的经济管理了解得越多印象就越差。我认真地听取了保守党后座议员奈杰尔·伯奇的发言,他严厉批评政府没能控制公共开支。政府的论点是,只要经济继续增长,就可承受公共开支的增加。这就迫使我们实行过分扩大需求的政策,而当它对收支平衡或英镑产生压力时又猛然收回这种政策,这正是1961年夏天的情形。财政大臣塞尔温·劳埃德推出了一个紧缩通货的预算和我们的第一个收入政策——“暂停支付”。另一项作法当然是把税收保持在必要的水平之上。财政大臣惟恐基本所得税上涨,特别强调要制止逃税和漏税,通过不断扩大国内税收权限来达到此目的。作为一名税务律师,也源于我自己本能地不喜欢赋予官僚们更多的权力,我对这一问题反应强烈,并帮助“保守党法律界人士协会”写了一份批评性的报告。
我越来越强烈地感到应彻底纠正刑事政策中时尚的自由派倾向,于是发言并投票支持一项有关用桦木条或答杖抽打年轻重犯的新条款,我们有些人想把此款加入当年的“刑事司法法案”中。在当时盛行的舆论氛围中,我知道这一条款会使我遭受那些自视高尚和心地善良的评论者的奚落。但我的选民们并不这么看,我们右派议员中的许多人也不这么看。尽管新条款被彻底地击败了,这是可想而知的,却有69名保守党后座议员投政府的反对票而支持这一条款。这是我党自1951年执政以来的最大一次党内造反,议会督导办公室对此颇感不悦。这在我的下院生涯中是唯一的一次不按我党方针投票的情况。
1961年的夏季在政治上真可谓丰富多采。我一直关注着外交事务,其中占主导地位的事件是肯尼迪与赫鲁晓夫之间关系别扭、苏联人建起了柏林墙(议会就此开会讨论)、与本国关系更密切的是为英国加入共同市场而开始的谈判。也有种种关于内阁改组的猜测。尽管我的名声稍稍受损,我还是有理由认为自己可能是改组的受益者。我在一定程度上一直处于公众的注意中,这不仅因为关于肉体刑罚的演说,为居住高层住宅的学龄前儿童缺乏必要设施的问题我与弗林特东区的工党议员艾里妮·怀特一起举行了一次新闻发布会。由于当时大量设计低劣的,可怕的高层楼房正拔地而起,这一问题正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不过,我自认为可以从改组中受益的理由很简单。帕特·洪斯比一史密斯已决定辞职去追求她的商业利益,而人们往往认为保持政府中妇女的人数在政治上是可取的。我甚至得到了关于我的未来职务的已不算很隐晦的提示。据消息透露,有两个位于正空着,一个是航空部,另一个是养者金部。即使我更钟情于航空部,在当时我也明白他们不会把这个位子交给一名年轻妇女。
话虽这么说,当电话响起、我被召去见首相时,我并不想掩饰自己的兴奋。唐宁街10号正在进行大规模整修,于是海军部大厦成了哈罗德·麦克米伦相当豪华的临时寓所。我已对他形成了强烈的个人印象,这不仅来自他在议会或“1922年委员会”的演讲,也来自他到我们“新议员会餐俱乐部”作的演说,那一次他大力推荐迪斯雷利的《雪毕儿》和《科宁斯比》作为政治读物。尽管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迪斯雷利的书能吸引哈罗德。麦克米伦,他的文风过于华美,不太对我的口味)我现在已明白,麦克米伦实际上比他的外表更复杂和敏感,但当时我似乎更相信他表面上显示出来的特点。无论是与肯尼迪总统达成交易、巩固友情,还是向大声咆哮的赫鲁晓夫轻松幽默地回敬几句表示轻蔑的话,哈罗德·麦克米伦在国外的确是英国的杰出代表。
在内、外政策方面,麦克米伦总是为其历史感而引以为豪。他试图在两个超级大国问建立和谐的关系,也强烈地相信英国的命运系于欧洲,在这些方面他深受两次世界大战经验的影响。就像他常提醒我们的那样,他确实是为数不多的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幸存议员之一。他喜欢经济增长更甚于财政稳定,长期以来他相信计划的好处,这是他为防止30年代的通货紧缩和失业现象的反应,当时他任蒂斯河畔斯托克顿的议员。据说他任财政大臣时官员们曾统计过他一周内共提过多少次“斯托克顿”,历史的教训总是教会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对战争的起因和资本主义取得的历史性成就的原因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观点。从格兰瑟姆的角度与从斯托克顿的角度看待事物会产生不同的看法。
第四节任职我穿上那套宝石蓝的最好的套服会见首相。见面时间很短。哈罗德·麦克米伦很有魅力地向我问候,并任命我预想中的职务。我热情地接受任命。我希望尽快开始工作,于是问他我该如何处理部内事务。他以他独特的方式说道:“这样吧,先给常务次官打个电话,明早11点到那儿去一下,到处走走,然后就离开。我是不会呆太久的。”这样,第二天上午,还不到11点,我来到了位于斯特兰德区约翰6亚当街的美观的乔治大厦,当时这儿是“养老金和国家保险部”的总部。我的大臣约翰·博伊德—卡彭特在大门口迎接我)把我领到我的新办公室,我非常欣赏他的这种表示,而且当我任内阁大臣后也总是仿效他的做法。约翰是那种容易使人喜欢的人,人们会欣赏他的善良、对细节的把握及将复杂的事情简捷地解释清楚的能力。他是个出色的演说家和辩论家。总而言之,他是值得一名新任政务次官学习的好榜样)1962年他升任财政部首席大臣后,我的新大臣是耐尔·麦克佛森,他的后任是理查德·伍德。有他们任大臣我真是十分幸运。只有大臣指挥得当,政务次官的工作才会有意思并劳有所值。我感到他们给予我一切机会。在约翰,亚当街的第一天只不过是认识些新面孔和陌生事件。没有更多的时间做别的事。我只是先辨辨方向、听听别人的介绍而已。
星期五(那天是我生日),在布赖顿保守党年会上,我被安排坐在主席台的显著位子。当我穿戴品蓝色裙服和帽子、乘坐品蓝色汽车出现在会场人口处时,只听得一片照相机的咔嚓声。伊恩·麦克劳德在最近的一次小规模改组后就任党的主席,因此人们普遍认为,保守党正在向左转,这次大会的总体气氛也是如此,而我的任职和穿着却与这种气氛格格不入。
回到部里,枯燥的工作代替了抛头露面时的风光,对此我毫无怨言。当时“养老金和国家保险部”(也就是今天的“社会保障部勺处理的问题比政府其他部门的工作(财政部的税收工作部分可能是个例外)从技术上说更复杂些。这不仅关系到在下院能否避免成为他人攻击的对象。如果一个人希望为政策的制定作出一点认真的贡献,他必须对主要原则和个别细节都了如指掌。我开始朝此方向努力。第一步是重读贝弗里吉报告的原文。该报告明确陈述了战后养老金和福利体系的基本原理。我原来已对其中的主要内容十分熟悉并非常赞同。其核心是全面的“社会保险计划”的概念,目的是弥))失业、疾病或退休而弓!起的丧失挣钱能力所造成的损失,这是通过由统一定额的个人投保金资助的基本生活水准救济金体系实施的。与此并存的还有“国家资助”体系。其资金来源于普通税收,目的是帮助那些由于没有能力交投保金或因保险金已用完而无法继续享受“国家保险”福利的人。“国家资助”在很大程度上是被视为一种过渡性的体系进行试验的,它涉及的领域将随着养老金或个人储蓄的增加而消失。
现在回头看看贝弗里吉作的许多设想和预言而感到可笑是很容易的、他大大地低估了其建议的成本,尽管其中部分原因是战后的工党政府立即实施了全额养老金,而没有像贝弗里吉设想的那样经过一个为期20年的过渡阶段。还有些其他的问题。投保金和福利收益之间的关系因养老金增力“和老年人在人口中比例的上升而愈发变得不明朗,这种关系在任何一个个案中总是间接的。“国家资助”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与后来的“补充救济”和“收入补贴”一样,不断膨胀,成为纳税人的危险的负担。这两个按定义应互为补充而实际上却常常互相矛盾的关系的不正常体系已成为难以摆脱的麻烦了。
尽管有上述问题,贝弗里吉还是竭力防止对福利的依赖和丧失个人主动努力的不良后果,这些正是后来的政府多少忽视了、而现在又回过来给我们带来灾难的问题。不管在实践中的结果如何,贝弗里吉报告的措辞带有后来人们所说的撒切尔色彩:
……国家应为服务和投保金提供担保。在承当担保者的同时,国家不应抑制激励动力、机会或责任心;在制定国家最低投保金标准时,应留有余地,鼓励每个人自愿地为他自己和他的家庭缴纳高于最低标准的金额。[第9款]……受保人不应认为可以源源不断地不劳而获,无论其原因如何。[第22款]……物质进步依赖于技术进步,技术进步依靠投资并最终靠储蓄……部分发放给工薪阶层和其他低收入者的额外资源应由他们储蓄起来,而不是立即消费掉,这一点很重要。第376款]
贝弗里吉最初的构想和这一体系的实际发展情况(及公众对此的期望)之间的差距产生了一些困难问题,我们在部内的大部分时间就用在处理这些问题的影响并找到解决办法。例如,当通货膨胀还没得到控制时,救济金每年就得上调以应付局面,这时就有各种呼声反对国家保险养老金上调,而在一定程度上用于构成个人收入一部分的“国家资助”却没有增加。人们也越来越期望退休时能得到比基本生活水准养老金更好的东西,但其所需的投保金水平或从普通税收中得到的资助使它看来是行不通的。这就产生了约翰·博伊德一卡彭特关于“分级养老金”计划的立意,在这个计划中较高额的投保金将确保得到较高额的养老金,这一规定的制定目的在于鼓励私人职业养老金计划。另一个始终困扰我们、而却找不到最终可行答案的问题是“收入规则”,按照此规则,还在工作的领养老金者可能根据收入的一定水平丧失部分或全部养老金。这一条对领养老金的寡妇们的不利影响使我感到困难和费心,这点我后面还会解释。
另外还有3个将困扰政府多年的问题也开始出现了。一个问题是对于那些没有缴纳足够的投保金而得不到全额“国家保险”养老金的老年人,应该如何保证他们有不错的收入水平。第二个,继续寻找“社会保障”救济的更大的“选择性”(当时的术语),即,把救济集中在最急需的人、而不是泛泛地用于一大批普通受救济者。(事实上,我们当今关于“有目的的救济”——这是现在的术语——的辩论表明,这种做法无济于事。)最后一个,是对“国家资助”及其方式所蒙受的坏名声的争论。正如我常指出的,这一问题有两面性。一方面,真正生活在贫困中的人们当然应得到鼓励接受国家提供的帮助。另一方面,那些我曾称之为“高做的人们”的自尊心从道德上说值得钦佩。他们不食“嗟来之食”,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也可防止依赖性的滋长,因为依赖性意味着一旦失去依赖就会最终导致破坏性的社会后果。
除了贝弗里吉报告和从部里得到的其他一般性介绍外,使我更多地学到社会保障体系知识的是个案工作,即就某人在信中提出的具体问题进行调查。如果感到对背景情况没有充分了解的话,我是不会在回信中签名的。结果,官员们络绎不绝地进出我那间不大的办公室,以他们无与伦比的学识在每个问题上使我受益。对待议会问题我也采取了相似的做法,即与其他大臣商量。我不满足于知道答案或口径。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我第一次在议会讲台前露面回答提问的前一个周未恐怕对我的私人秘书和我都是一种神经折磨,因为我几乎不停地通过电话寻求他对各种问题作出的解释。
除了与那些受指派处理我的“私人法案”的文官有过一些言辞激烈的对话外,我是在养老金部才开始首次与文官们打职业性交道的,该部的常务次官实际上权力比政务次官大得多。我早就被明确地告知,他只对部内的大臣级领导负责。我在养老金部期间的前后两位常务次官埃里克·宝野和克里弗德·贾雷特是最出色的文官的代表——聪明、认真、非常正直。但真正的专家可能来自更低级别的文官。我不久就发现,有关养老金的正确可靠的资料来源于一个名叫约翰·瓦雷的副秘书。一般来说,我所见过的官员的素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同一部门的3位不同的大臣手下任政务次官,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即使针对同一问题,文官们提供给不同大臣的建议是不相同的。因此,当耐尔·麦克佛森和理查德·伍德收到的政策呈文中的建议措施与我所知提交给他们前任约翰·博伊德—卡彭特的不同时,我指出了这点,记得我接着说:“你们不是这么建议前任大臣的。”他们回答说,他们早知道他永远不会采纳这一建议。当时我即决定,一旦我负责一个部的工作,我会坚持对任何文官汇报给我的意见作出绝对坦率的评价。应由其本人陈述理由。
我还得到了另一个教训。废除针对寡居母亲的“收入规则”一事面临重重压力。我对此深为同情。作为一名新议员,这确实是我公开表明自己立场的问题之一。我认为,如果一位失去丈夫而又必须抚养子女的妇女决定外出工作以多挣点钱,她不该因此而丧失抚恤金。也许,作为妇女我更了解寡妇们所面临的问题。也许我仍然记得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在格兰瑟姆我父亲的店里,一个新近守寡的母亲为了节省她那点微薄的收入而购买残次的水果。面对反对党的攻击,我感到几乎无法为政府的立场辩护。我向官员们和我的大臣提出了这个问题。有一次,当首相亚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来给政务次官讲话时,我甚至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尽管他显得很同情,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
部内官员们对此问题的观点总是这样:即使对这些最值得救济的人群兔用“收入规则”也会造成其他影响。从逻辑上说他们当然是对的,但我是多么厌恶“影响”这个词。大臣们如果只接受这些表面的理由而不对其作出政治判断;那么这就是错误。1964年工党政府上台伊始最初的举动之一就是对我所力争的这一问题作出了更改并因此赢得了信誉、对此我毫不惊讶。这件事对我的教训是:官僚逻辑不能代替大臣的判断。一旦忘了自己是个政治家,那么政治“影响”就会影响自己。我在养老金部的日子过得十分忙碌,尽管我和负责战争抚恤的政务次官合用一辆车,我总是一早从法恩伯勒自己开车上班。在部内,一天的工作从两位政务次官与约翰·博伊德—卡彭特讨论重大政策问题或当前的政治形势开始。然后是一大堆需要我签字或给我提建议的信。我可能参加一个与某一负责领域有关的会议,这些负责领域由大臣分派我主管,例如,就抚恤金问题制定与其他国家的交流安排。我也可能为准备“社会保障”前景计划的论文而会晤某些官员,这一任务既有必要又很困难。下午,一些来自压力集团的代表可能来找我要求纠正某些所谓的不正常情况或要求增加某项救济,即使在那个年代,社会服务领域中的压力集团就已层出不穷了。有时我走访地区“社会保障”办公室,与职员们谈论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并聆听他们的建议;我会在议会用餐,或与政界朋友共进晚餐。厄内斯特·马普尔斯是位热情奔放、见解独特的政治家,就任交通大臣期间声誉鹊起,如应邀与他和他的妻子共进晚餐则不但可欣赏到美酒佳肴,与他们作伴也令人神抬。如果进行分组表决,我通常10点赶到议会投票,然后带着两三个装满信件草稿和政策论文的红色文件包驱车回家,晚上阅读这些信件和论文直至深夜。
我一直保持了任后座议员的两年中养成的对下院的感觉。我们的工党议员对手们很难对付。迪克·克劳斯曼有个极出色的政治头脑,但也十分捉摸不定,道格拉斯·霍顿是简短辩论的行家里手。这两人我都喜欢,可我还是决定赢得一切辩论。我喜欢在政策问答或我本人辩论时就事实与数字进行交锋,不过有时做得还不够谨慎。有一天我在议会讲台发言时有人交给我一张写着有关辩论中提到的某一点的最新数字。我得意洋洋他说:“看,我拿到了新得烫手的数字。”议会中爆发出哄堂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句话的一语双关。
仿佛命运在安排,我们定于星期一在养老金部回答提问,这正紧接着1962年7月那次被称为“大刀横扫的一夜”的著名的内阁改组。约翰·博伊德—卡彭特离开原职改任财政部首席大臣,而耐尔。麦克佛森还未取代他在养老金部的职位。由于议程表上的多数问题与我主管的那部分活动有关,而不是涉及战争抚恤方面的,因此我必须代替大臣作近一小时的口答。对我和那些我不得不打扰的官员们来说那又是一个折磨神经的周未。工党议员吵闹异常,而伊恩·麦克劳德是当时在议会中的唯一一名内阁大臣。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对付过来了。当有人问及未来的政策时,我答道:“等有了新大臣后,我会就此事向他请教。”
第五节重新在野政府是否能挺过去?正如许多年后我本人经历过的一样,每一次内阁改组都蕴藏着不可预见的危险。然而我却从没遇到过比“大刀横扫的一夜”更为困难的情况,即使1989年也没有这么困难。这一夜,包括大法官和财政大臣在内的、内阁的1/3人员被撤换,包括雷吉·莫德林、基思·约瑟夫和爱德华·博伊尔在内的一代新人进入了政治前沿。此事给我的教训是:每次改组都应设法在政府中任用一些年轻人,以避免出现排长队的现象。可是,这次改组被麦克米伦笨拙的补救做法而搞砸,他的地位再也无法恢复。
因许多明显的和不太明显的原因,我们已经遇到了麻烦。通货膨胀开始急剧上升,为控制通货膨胀开始实行以“停止加薪”和“指路灯”为形式的收入政策,劳资纠纷、特别是机械和造船业的罢工,使得1962年损失的工作日比1926年大罢工以来的任何一年都多。政府没有从问题的根源即工会权力上着手处理,而是通过成立“全国经济发展理事会”——不久又增加了一个“全国收入委员会”——与有组织的工人按照“总体主义”方式进行交易,从而对英国问题的症结从根本上接受了一种集体主义的分析。
更严重的是,全国各地已可察觉到一种新滋长的情绪,即认为保守党执政时间太长了,已走入迷途。当大多数的百姓也许只是模糊地感到应是“有所改变的时候了”,那么政府的最危险时期也就来临了。1962年秋天政府又陷入另一种麻烦之中。即撒尔间谍案,费尔比逃往苏联,这证实了对他自30年代起一直充当克格勃双重间谍的怀疑。1963年夏又出现了普罗夫莫丑闻,这一切使政府陷入关于它败落和无能的流言中。如果政府自身强壮健康,这些麻烦不足以惧,但这些使人难堪的事件所影响的是一个全面欠佳的政府。
欧洲是导致“欠佳”的主要原因之一。1961年10月,哈罗德·麦克米伦授权特德·希思为英国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而进行艰苦的谈判。在很大程度上由于特德的执着和重大贡献,多数问题看起来马上就可以解决、包括如何解决英国与共同体在农业和贸易上的联系。但1963年1月,戴高乐将军对我国的加入投了否决票。那时候英国国内对欧洲没有大大的好感。我和公众的看法一样,认为过去我们低估了英国加入共同市场的潜在好处。无论欧洲自由贸易协会还是我国与英联邦和美国的关系都不能提供我们所需要的贸易前景,现在已到了我们加入欧共体的时候了。我是欧洲妇女联合会的积极成员,这一组织于1953年成立于奥地利,目的是推动欧洲一体化。我参加了联合会“司法小组”,其工作是就涉及法律与家庭的问题进行辩论。我主要把欧共体看作一种贸易框架——一个共同市场,对于那些关于“欧洲”的理想主义的说法,我既不赞同,也不认真对待。事实上,现在我才明白,戴高乐将军当时比我们更具洞察力,他如下言辞曾使我们深为恼恨,几乎招致一致的谴责:
英国实际上是个岛国,靠海生存。她通过自己的各种交往、市场和补给线与形形色色的、通常是最遥远的国家连在一起。她基本上从事产业和商业活动,而只有少量的农业……简而言之,由于其本质、结构和特殊的处境使英国与其他欧洲国家有深刻的差别……
但他还说:
如果布鲁塞尔谈判短期内不能成功,没有什么可阻止共同市场与英国达成一项旨在保障交流的合作协议,也没有什么可阻止英国和法国保持、寻求和发展它们间在各领域的直接合作……
显然,如果这是戴高乐提出的真正建议,这要比10年后英国成为欧共体成员时最终同意的条件更能反映英国的利益。我们也许错过了最好的一趟欧洲客车。不过,当时哈罗德。麦克米伦在他的欧洲冒险事业中已投入了巨大的政治资本,他的不光彩的垮台使我国的外交政策失去了主要目标,也使大众形成了政府已失去方向的印象。
1963年1月休·盖茨克尔的英年早逝对工党是个悲剧。哈罗德·威尔逊当选该党领袖。尽管他缺乏盖茨克尔已赢得的名望,威尔逊本人对我们是个致命的政治威胁。他知道如何讨好报界以产生最佳效果。他会制造那些意思含糊的词语来保持工党的团结(如:“有计划的收入增长”而不是“收入政策”),他也可以以休·盖茨克尔根本做不到的方式激怒哈罗德·麦克米伦。如果说盖茨克尔比威尔逊更具政治家风范,那么威尔逊则绝对是个更有成就的政客。
由于这些因素,当沉闷的1963年快过去时,参加竞选的保守党人的形势一落千丈。7月份时工党领先20个百分点,10月初在工党年会上哈罗德·威尔逊关于“白热化”的科学革命的华丽而浅薄的演讲使国人、或至少使评论家们横生出许多想像,没过几天又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事件,亚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向正在布莱克普尔召开的保守党年会宣读了哈罗德·麦克米伦在医院病床上写就的辞职声明,此事很快引发了争当领导人候选人的激烈战斗。
这就使布莱克普尔年会成为人们看到的最精彩的一次保守党会议。整个气氛是闹哄哄的,开始是拉布·巴特勒与昆廷·霍格,接着是双方的支持者作为竞争对手用尽手段以争取优势。作为一名政务次官,我处于这个魔力圈子外层的外面。但我感到拉布将稳操胜券。他是个经验丰富、有一定远见的政治家,6年前以微弱劣势失去领导人地位。昆廷·霍格(他后来受封为黑尔舍姆勋爵)是个更有眼光和雄辩才能的人,他当时也以其乖僻的判断力而知名。总之,拉布没能抓住到手的机会,最后一次集会上作的演讲平淡乏味;而昆廷抓住并抢走了原先一直不属于他的机会。因此当政客们星期六登上返伦敦的火车时,竞争仍未见分晓。
如果用军事术语比喻当时保守党领导人“产生”的微妙过程,可以说保守党领袖之争的真正战斗是在别的地方进行。最徽妙的过程是哈罗德·麦克米伦以某种方式让人们知道他在霍格与巴特勒之间更看重前者。从而遏制了后者的势头并为亚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的崛起铺平了道路。伊恩·麦克劳德准备在《旁观者》上把党内魔力圈如何抛开巴特勒、按麦克米伦的意图操纵一切的经过全部揭露出来。我钦佩伊恩·麦克劳德,也钦佩伊诺克·鲍威尔,他们两人后来都拒绝进入新首相的内阁。但我不同意他们对过程和人选的批评。当时我认为,为避免公开选举将导致的党内的公开分裂,有些事有必要说一说。我一般并不主张仅仅由于有人提出合理化的要求就去改变习俗和惯例。对我来说,党的领袖选出的方式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最高领导是否是位合适的人选、而我当时认为已产生的最高领导确是位合适的人选。
会议后的那个星期一,我接到了议会督导办公室的电话,了解我对领导人的态度。我首先告诉他们在拉布和昆廷之间我支持拉布,因为他更有资格。他们随后又问我对亚历克的看法。这就向我展示了一种我原先没有预料到的可能性。“按章程这是可能的吗?”我问道。他们作了肯定的回答,我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么我坚决支持亚历克。”
“我当时表示的唯一保留意见是,如果请求女王选择一名首相,那么要设想选举的结果就有点没把握了,亚历克可能不得不放弃他的贵族爵位而在补缺选举中一搏。但我又说,这一问题应让其他更有资格的人来考虑。反思此事,我可能还应该再加一个条件。后来的事件表明,魔力圈已不再能给予新产生的领导人以合法性。这对亚历克出任首相是个障碍。当新体制宣布产生时,我也早已看到了这种必要。我对亚历克·道格拉斯—霍姆的敬佩并不源于最近的一次交谈。1960年6月他任外交大臣时我向贝蒂·哈维一安德森(伦弗鲁郡东区的议员)表示过疑虑。我认为下院的大臣中理应能产生合适的候选人。此外,我还记得,安东尼·艾登基于这些理由公开反对将外交大臣的职位给予索尔兹伯里勋爵。但贝蒂告诉我,亚历克相当出色,应该得到这一职位。因此我决定在议会的汉萨议事录中读一下新外交大臣的首次演讲;讲话精辟地概述了东西方关系,强调了对苏联既威慑又谈判的必要性,也强调了与美国关系的重要性。无论当时还是后来,亚历克都不同寻常地做到了把外交技巧与清晰的见解相结合。有些渴望成为外交大臣的人有个显著特点:总是把谈判的过程看作是谈判的目的,而亚历克从没表现出这种倾向。他具备一个完美的谈判者的优雅圆滑的风度和对细节的洞察力。
更重要的是,亚历克·道格拉斯一霍姆是个显而易见的好人,而在衡量即将担当重任的人们时,好人的品行是不应被低估的。他也是最完美地“无阶级”的。你总能感到他不是把你作为某类人、而是作为棠个人对待。当我与他谈论有关寡居母亲救济金这个有争议的问题时,我发现他确实在注意地倾听。
但报界却残酷无情地、并几乎是矛头一致地反对他。他很容易地被丑化成一个难以接近的贵族,这意味着倒退到最反动的保守主义类型中。我一向认为,性格倒惜的势利小人比直截了当的自高自大者更令人厌恶。到1964年时,英国社会已进入了以个人自我表现为形式的自由适应主义的病态时期,只有进步的思想和人民才能得到日益自以为是和自信的舆论界的尊重。当亚历克自我贬低他说出自己用火柴棍来制定经济构想时,他们简直笑个没完。这与哈罗德·威尔逊那极富技术才华的头脑所熟知的经济学模式真是天壤之别。没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英国经济的弱点是否在于其表面的复杂而本质的简单。事实上,如果政客们被迫使用更为朴实的语言和简单的举例来保证人民能明白他们的政策,那么我们可能早已使英国免于滑入相对的衰落之中。
尽管遭到舆论批评,尽管麦克米伦政府结束时吵吵闹闹,尽管在这个可怕的时刻废除了“零售价保护”,这一做法尽管是正确的但却严重冒犯了支持保守党的小企业主们,尽管发生了上述一切,我们还是差一点就赢得了1964年的大选。我们力量的恢复并不是因为经济有所好转,事实上通货膨胀情况更糟了,收支赤字也张开大口。也不是因为我们1964年的宣言,那个宣言着重强调把总体主义作为解决国家经济问题的方式,而在这一领域社会党人肯定比我们更有说服力。我们力量恢复的部分原因是越细看工党的纲领和领袖,他们就越显得不实在。但我们党的政治复苏应主要归功于亚历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许多人认为保守党的失败不可避免,而他早已扮演了替罪羊的角色。
有些报纸猜测我也许会失去芬奇利选区的议席。自由党人谈论自己的机会时从不有所保留,他们开始预测这将是又一个奥平尔顿。尽管1964年5月在巴尼特市政会选举中表现得不够好,他们却已经牢牢地控制了老芬奇利市政会。高尔夫俱乐部丑闻还没销声匿迹。自由党新的、精力充沛的候选人约翰·帕多原则上以当地问题为竞选主题,而我则选择全国性的问题——即如何保证繁荣而又没有通货膨胀。保守党让我在伦敦市内及周围的几个选区演讲。在贝斯纳尔格林的一次闹哄哄的充满敌意的妇女集会上,我回答了对政府养老金和救济金工作情况的攻击。我在《旗帜晚报》上写的一篇文章提到“出色的当家理财”是良好政策的考验。保守党总部也明白,我应把大部分精力投入芬奇利。我的日常竞选活动表是这样的——每天外出游说,回信,到各地参加公众集会,我感到不仅与会者越来越多,而且支持我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一般选举日那天我总是心烦意乱;在1964年的选举中,尽管竞选伊始就有预测说我会失败,可我更担心的不是我在芬奇利的得票情况,而是我们党在全国的表现。
选举结果证实了这种担忧。我本人以接近9000票的优势战胜了约翰·帕多,但我却与约翰·亚当街的养老金部告别了,工党以4席的优势获得多数。持续13年的保守党政府结束了,对保守党思想作彻底反思的阶段即将开始,上次没有这么做真是个悲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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