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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籍名:《通往权利之路-撒切尔夫人自传》    作者:玛格丽特·撒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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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明确主题前面已经讲到,我对1978年起草的竞选宣言第一稿很不满意:它篇幅太长,内容分散,满纸大笔花钱的承诺。8月份的修改稿比第一稿有所改进,但内容仍不够充实。责任当然不在执笔起草宣言的克里斯·帕顿和安格斯·莫德,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其他几个人在一些关键问题上,特别是在工会问题上,没有取得一致意见,因而未能制订出明确的、思路清晰的政策。
前面我还讲到,我如何在1979年1月决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从1978年夏起到1979年3月宣布解散议会,这段时间内的大量事件,尤其是冬季大罢工,使我有可能促使我们的政策向我所希望的方向转变。影子内阁中的多数人跟在国内舆论后面(不是在它前面进行引导),认为现在我们已经具备条件,能够而且应该去剪掉工会好斗分子的翅膀了。同样——虽然我在摒弃我在政治上继承下来的这一不受欢迎的政策方面不大成动——工党工资政策的失败,使我们更有理由要求完全抛弃控制物价和收入的做法(无论是“自愿的”还是法定的)。总之,我非常肯定,这年冬季英国发生了巨变,我们的竞选宣言必须跟上这一形势。在安格斯和克里斯着手起草以前,我给他们写了一个条子。根据最近发生的各种事件和我们坚强有力的工会政策,我认为必须对[19--78年秋季起草的]这一稿进行一次根本性修改。但有限目标优先(如为了鼓励创造财富而减税等)这个总的方针保持不变。
将1978年8月的宣言草稿与1979年4月发表的定稿作一比较,就不难看出修改的程度和内容,这是综合基思·约瑟夫、杰弗里·豪、我的顾问们和我本人的意见后写成的。当然,关于工会那一段是关键。在1978年,我准备接受吉姆·普赖尔提出的几乎每一条建议,包括允诺我们将“对劳资问题采取不偏不倚的态度”,“不全面改变有关劳资关系的法律”,相反,我们只是“谋求开创一个保持连续性和进行建设性改革的时代”,1979年修改稿的提法有很大不同。现在我们承诺“使工会运动的权利与义务保持良好的平衡”。此外,我们向那种认为法律在这方面不能发挥有效作用的观点进行了直接挑战:“工党声称,不能通过修改法律来改善英国的劳资关系。我们不同意这种说法。如果法律能够用于授予特权,它也能够而且应该用于规定义务。”
我不喜欢吉姆·普赖尔1978年春天建议写入宣言的有关工会一般作用的段落的语气和思维混乱,但是我更强烈反对吉姆关于“封闭式工厂”的建议。他虽然要我们谈,我们“原则上反对封闭式工厂”,但又主张接着说,“经验表明,一些企业的资方和工会都认为它是便于劳资双方进行协商的一种方便的方法。”在同一句话里既要“原则”,又要“方便”,两者形成的明显反差特别引起我的反感。当然,对于一些强有力集团来说,要想压制自由是很“方便”的,但我们多数人认为,讲“原则”就必须保卫自由。吉姆还要求我们承诺规定“封闭式工厂”的实施准则。如果不遵守这些准则,“结果可能会(像目前这样)使工人失去生活保障而得不到雇主或工会的补偿。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将通过立法来保卫他们的权利。”即使在1978年,我也已经感觉到我们可以写得比这更好些。我曾坚持,如果有人被拒绝加入工会或被开除出工会,他必须有权向法院提出申诉。但到了1--979年,我们明显地前进了一大步,抛弃了“封闭式工厂”虽令人讨厌却不可避免这种说法,明确作出了要修改法律的承诺。现有雇员以及“具有个人信念的人”(这个名称有些含糊其词,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无法避免)“必须得到充分保护,他们如因实行‘封闭式工厂,而失去工作,必须有权得到足够的赔偿”。宣言还允诺对平版及套色印刷工人工会实行强制吸收会员的做法进行调查。此外,我们还明确表示,该实施准则将具有法律效力。
但主要的实质性修改是关于设置纠察线问题。1978年,我曾接受吉姆·普赖尔希望的内容,文字不多:“与各方磋商后,我们必能找到可以接受的管理纠察行为的方式。全国矿工工会1974年2月安排的严格办法可为此提供一个合理基础。”
这里甚至没有提到实施准则,更没有提到制定法律。现在回过头来看,让选民们直接回想起前届保守党政府被矿工罢工搞垮的经过,也是特别不明智的。值得庆幸的是,“不满的冬天”的可怕情景已说明这种软弱无力的态度完全不符合当前现实状况和人民的期待。我们现在的宣言保证要使同情性次级纠察行动成为非法,并重新审查工会的豁免权问题。此外,宣言明确建议,如有必要,我们将进一步采取立法步骤:“我们还将进一步对法律进行必要的修改,以使公民就业和合法经营不受威胁和阻挠的权利得到保障。”
在1978年稿和1979年稿之间,我们加进了另外两条新的规定:一条是允诺“谋求在一些重要部门达成不罢工协议”(这一条未能实现);另一条是“保证要使支持会员罢工的工会承担一定经济责任”(这一条后来我们付之实施)。以上内容,加上关于减轻“封闭式工厂”影响的有限建议,关于资助会员通过邮政参加工会投票的同样温和的建议,以及其他重要问题,构成我们的一整套工会改革。我对此非常满意:的确,它将最终证明,我不仅对它的切实可行性,而且对它的受欢迎程度,远比我的有些同事更有信心。
与我在工会问题立场上取得的胜利相比,我在收入政策上至多只打了个平局。当然,在这个问题上我不能像往常那样信赖杰弗里·豪,因为所谓的“论坛”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1978年的时候我曾竭力主张,我们应该更明确地表明要与工党的收入政策分道扬镳,我们不应说(如宣言建议的那样),“回到弹性收入需要时间,但不能永远拖延下去”,而应将最后一句改为“但必须毫不拖延地立即开始”。可是我甚至连这一小点也没有取得成功。
实际上,1979年宣言中虽未明言,但已比较明显地暗示到“论坛”,甚至提到了德国模式。但是对这一点我可以容忍。较有实际意义的是,宣言以强烈措辞允诺不在私育部门执行收入政策:“私营部门的工资谈判应由有关公司和工人去处理。归根到底,谁也不应该也不可能保护他们不受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的约束。”这就产生了公营部门如何执行收入政策这个特别棘手的问题。首相曾在19--79年1月提议成立一个将公营部门和私营部门的收入状况“进行比较”的新机构,结果成立了一个由休·克菜格教授领导的委员会,负责收集证据并提出建议,政府当然要承担履行委员会建议的义务——在大选以后。竞选运动开始后,不可避免地迫使我们要对此表态。实际上,问题的实质是工党收买公营部门的工会,我们是否同意替它付账(数目不明)。
我们关于公营部门的工资政策始终基于严格执行现金限额方针。杰弗里·豪和我尽最大努力坚持这一条,但同事们和党向我们施加强大压力,他们坦率地表示担心失去至关重要的选票。因此,我们最后作了让步,保证执行克莱格教授的建议。这是代价昂贵但又不得不承担的义务。
但是总的说来,宣言无论在内容上还是风格上,我都很满意。它的思路清楚,前后协调一致,只在少数问题上作出明确承诺。它经受住了最重要的考验,也就是说,不管在哪个竞选阶段,我们都不必对它进行修改或从它的立场上后退。作为保守党领袖,我一共经历了3次大选,每次的情况都不二样。1983年竞选大概是最容易的一次;1987年竞选当然是感情上最令人担扰的一次;但1979年这一次大选,无论对我还是对保守党,都最具挑战性。如果我们失败,或者即使只是未能赢得绝对多数,我就不会再有另一次机会,对这一点我从来不抱幻想。我接受这一事实,甚至准备公开把它讲出来。我毫不怀凝,这次大选也是保守党和英国的分水岭。
我和有些保守党人的想法不一样。我认为如果工党赢得绝对多数,工党左翼只不过是暂时保持温顺。左翼有明确的目标,而且准备等待时机达此目的。我对“中派”的决心或能力毫无信心。我同意基思·约瑟夫的看法,“中派、的政治立场已稳步左转;我认为这主要是由于那些为自己是“温和派”而感到自豪的人缺乏道义勇气(坚持正义的勇气)。这些人一再调整立场,准备妥协,结果造成社会主义继续通过我国各种机构向前推进。我认为这种推进已多少达到不可逆转的程度。现在有那么多人和那么多既得利益者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国家——靠国家在公营部门就业,获得社会保险抚恤金,获得医疗保健、教育和住房一这种经济上的自由已开始对他们的生活水准造成几乎令人无法接受的威胁。而且,当最终出现这种情况时,下一个牺性品就是政治自由——如加入或不加入工会的自由,持有不同观点仍有权在国家学校教书或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自由。而且,国外共产主义的发展以及西方在它面前的退却正在帮助削弱那些希望在国内反对集体主义的人的士气。1979年竞选运动还在其他几方面与过去不同。这是保守党第一次如此明确地为自己的主题而奋斗,这个主题就是:“现在是改弦易辙的时候了”。这个观点包含这样一个意思:英国自1974年以来一直在退却;不管1970—1974年的保守党政府如何勇敢地出击,它本身也是退却的一部分。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大胆说明究竟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为什么必须从根本上采取行动加以纠正。但我很快认识到,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和总部却总的说来并不这样看问题。他们认为,我们应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失言”,这实际上意味着避开任何有争议的问题——特别是避免攻击工会权力。他们相信,工党已经名声扫地,必将在大选中败北。我除作了一些让步外,仍坚持自己的做法。但是这导致产生了紧张局面。它还导致了政府和反对党两个角色的奇怪换位。竞选一开始,工党就没有怎么考虑自己的竞选宣言,只是为拉选票作了一些承诺——如领养老金者免领电视许可证等,另外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有限的辩解。他们集中力量攻击保守党的政策——有的是真实的,有的是捏造的。吉姆·卡拉汉在很大程度上放弃了他那慈祥大叔的和蔼形象,领导了一场极为有效但却完全消极的竞选运动。他们的运动是从3个层面上展开的,第一,每天向新闻媒体提供骇人听闻的故事——从加倍征收增值税到大量削减国家保健服务。他们说,如果保守党当选,就会发生这些情况。第二,对我们的承诺特别是关于降低所得税的保证的可信性散布怀疑。第三,竭力把我描绘成一个危险的右翼理论家,不适宜承担首相这样高要求的复杂任务。工党的战略使我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们应该对他们的进攻进行还击。还是应该坚持自己的使命,坚守自己的阵地?我们只是部分地摆脱了这种困境。
第二节组织竞选运动几年来,我们一直在期待举行大选,因此有充分时间进行准备。在党的历史上,我们第一次租用了一辆大轿车,把它布置成活动办公室,我们就在这间活动办公室里从一个竞选地点跑到另一个竞选地点。活动办公室的总管是戴维·沃尔夫森。他是替代约翰·斯坦利担当这个工作的(我们出师第一天,约翰在布里斯托尔走下阶梯时滑倒,造成椎间盘突出,立刻被送往医院;在整个竞选过程中,他就一直呆在医院里)。德里克·豪在“战斗大轿车”里担任我的新闻秘书,戴维·博迪则是第二新闻秘书——他和新闻记者们一起坐第二辆大轿车。罗杰·博登负责提醒我们下一站到什么地方,到了那里该做什么——这是一项相当繁重的工作。我的老朋友、保守党副主席珍妮特·扬夫人和我们一起旅行,负责与保守党主席办公室保持联系。迈克尔·多布斯担任流动图书馆馆员,随身携带大量事实与数据资料,以备我在小城镇停留时回答问题之用(他后来写了一本讲述可怕的政治欺诈故事的书)。哈维·托马斯打前站,为我安排讲话,组织群众集会。另外还有3位长时间不辞劳苦辛勤工作的秘书——特萨·贾丁、佩特森、卡罗琳·斯蒂芬斯和萨莉·詹姆斯,她们在乡间道路上转弯和颠簸的轿车上用打字机打出我的讲话稿,这是一项几乎难以完成的任务。
由于当时没有文字信息处理机、传真或复印设备,工作比后来两次选举复杂得多。我们倒是有一部无线电话机,但它实在不能令人满意。司机有一次倒车时,不小心撞坏了天线,就再也无法使用。所以,每当我们来到一个地方的保守党分部,就疯狂地冲向电话机,赶紧向总部报告改动讲话稿的情况,同时另一个人通过另一部电话记下当天在伦敦发生的事件。
为了让我跑更多地方,旅途上有几个晚上没有回伦敦。但我发现这种做法效果并不理想,以后两次竞选就再没有这样做。离开了伦敦,很容易失去(或者至少感觉到失去)对竞选运动情况的了解;同时也可能在关键问题上其他人用他们的判断来代替你的判断。在一场生死攸关的大选中,这两种情况都是不能允许的。但是我经常晚上很晚才回到福拉德大街寓所,那时秘书们就会为我和我的发言稿写作班子——约翰·霍斯金斯、彼得·厄特利、休·托马斯、艾尔弗雷德·谢尔曼和有时也参加的罗尼·米勒——端上热好的饭菜。在工作日主要吃速冻食品,周末则能品尝一些外国风味,像橙汁鸭和葡萄鱼。我们起草讲话稿时,丹尼斯在楼上专心看电视,听有关竞选运动的报道。只要听到他从楼上传来一声“胡扯!”或者更难听的话,就知道一定是工党政客们又在散布什么恶毒中伤的话了。
要使竞选运动各个方面的工作协调一致始终难以做到。安排得好好的计划会被打乱,上午的记者招待会从来也不能集中讲一个信息,党的领袖的讲话讲的是另一套,影子内阁大臣们讲的是第三种意思,向候选人介绍的情况又不一样。尽管我和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在策略上存在严重分歧,但应该承认,彼得和他的工作班子是非常能干的,他们各有所长,互相配合得很好。彼得本人在整个竞选运动期间坐镇伦敦,担任总部策略委员会主席,这个委员会似乎一直在不停地开会。他总是精明能干,具有很高的权威。阿利斯泰尔·麦卡尔平的非凡筹款能力使党的活动得到保证,它从未因缺乏资金而无法采取主动。企业的小额捐款大量增加,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情况。这说明企业界人士懂得保守党将再次成为主张自由企业制的政党。这也表明,我们并不是只依靠少数几个大额捐助人。开朗、乐观、活泼、敏捷的托尼·加纳是全国竞选组织工作的负责人。戈登·里斯已回到总部主管对外宣传,他要我们大家认真对待新闻媒体的严格要求——强调通俗小报和最佳电视镜头的重要性,强调发布新闻的适时性,争取及时赶上较早的晚间新闻。到目前为止,我从戈登那里学到了许多经验,在电视镜头前该做什么或不该做什么,以便很好地出现在屏幕上。至少不必再去担心可能出现色彩不协调。保守党的竞选运动套用亨利·福特的一句名言:你可以穿任何颜色的衣服,只要是蓝色就行。我在大多数场合穿藏青色衣服。
大选期间,保守党总部收到和发出大量信息。对收到的信息要分析它的意义,对发出的信息要核实它的准确性,负责这些工作的都是一些在这场政治斗争中默默无闻的英雄;总部的数据分析和民意测验专家基思·布里托果敢地对我们碰到的大量互相矛盾的民意测验数字进行分析。当时克里斯·帕顿正在巴斯参加竞选,亚当·里德利便承担起了让研究部积极运转起来的工作,中央研究部的迈克尔·波蒂略向我简要介绍情况。为上午的记者招待会作准备。他担当这项任务表现出不仅充分掌握事实、数据和观点,而且能十分精明地建议如何利用这些材料。迈克尔是个很有发展前途的青年——这是竞选运动留给我的一个深刻印象。竞选运动开始前,有两个重要策略问题要先处理。一个问题是,我是否应该同意与吉姆·卡拉汉进行电视辩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在1978年夏天就已开始同电视台进行讨论。当时英国广播公司(代表一、二两个台)同时找到我的办公室和首相办公室。前几届大选也曾考虑安排电视辩论,均未实现,因为几个小党派坚持也要参加,产生一些困难,工党和我们党都不同意。但这一次——1978年7月——电视公司准备不考虑小党派的意见,只安排两党对垒。于是,我们对这个建议进行了认真考虑、虽然当时我们还不知道首相的态度。结果并没有作出最后决定,因为本来预计那年秋季举行的大选并未成为现实,但是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和戈登·里斯都强烈反对,我在他们的影响下也倾向于拒绝参加。在这次竞选运动正式开始前不久,独立电视公司再次提出这个想法,建议在竞选运动接近尾声时,连续两个星期日举行两次辩论,由布赖恩·沃尔登担任主持人。这一次,我倾向于接受这个建议,不仅因为我天生善于辩论,而且我认为他们过高估计了吉姆·卡拉汉的能力,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暴露他的弱点。他是靠尽量满足工会提出的一切要求使自己功成名就的,所以,我感到他应该为出现1978——1979年冬天的惨状负责。这是一种独特的个人责任。克里斯·帕顿也赞成我同首相进行较量。而且,当时的形势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因素:首相公开表示接受独立电视公司的建议,我不愿意在竞选运动一开始就因拒绝电视辩论而处于守势。但同时也有一些强烈的相反理由使戈登·里斯、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和威利·怀特洛主张不参加辩论。最初提出进行辩论的可能性时,我们和工党在民意测验中不相上下,但是到必须作出决定时,我们已大大超过工党10个百分点。这就是说,我们不用去冒电视上对抗的风险就有希望取胜。而电视辩论当然有很大风险。我在辩论中说不定会犯错误,而这种错误的影响是难以消除的。吉姆·卡拉汉通常是个演技高超的电视表演者,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的权威和经验向我摆出一付屈尊俯就的傲慢姿态。在事前非正式的讨论中,我们了解到他希望在第一次辩论中讨论外交事务,在那方面他将能施展他的全部力量。以上事实使我不得不对原先的积极性重新加以考虑。
而且,工党准备向自由党提出交换条件:他们要在选举前的那个星期五与戴维·斯蒂尔进行长时间会晤。我的顾问们和我一致认为,对我们最严重的危险是自由党在最后关头突然支持工党——这种可能性现已进一步增大,因为他们在前不久举行的补缺选举中从工党手里夺走了利物浦埃奇希尔的席位,现在正在起劲地夸大这次补缺选举给他们带来的“势头”——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但是,如无必要,我不想对自由党领导人进行政治揭露。
因此,我被说服不参加电视辩论。不值得去冒这种风险。总之,正如我对独立电视公司邀请的公开答复说的:“我个人认为,决定选举结果的是要解决的问题和政策,不是个人品格。我们应该信守这种立场。我们并不是选举总统,我们是在选择一个政府。”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它所引起的某些方面人士的批评很快就平息了。另一个策略问题是关于上午的记者招待会。照戈登·里斯的想法,最好干脆把它们取消。考虑到传媒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他的想法是有道理的。记者招待会上谈到的事情很少成为当天的主要新闻,也许一些离奇的差错和口误除外——值得庆幸的是,在竞选期间没有出现这类问题。但是上午的记者招待会确实给报界提供了提出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的机会,因而也给政治家提供了显示其才能的机会。因此,上午的记者招待会也是赢得老练新闻记者尊重的一个机会,他们的判断会影响他们在整个竞选运动中撰写的报道文章。
这里还出现了一个使情况进一步复杂化的问题:我们和工党都不愿意把上午9点30分这一档方便的时间让给对方。结果,我们在总部召开记者招待会时,工党同时也在广场对面的运输大楼里举行他们的记者招待会。于是有时就会有一大群记者涌进早已拥挤不堪、温度过高的总部招待会房间,他们根据吉姆·卡拉汉、丹尼斯·希利或雪莉·威廉斯在工党记者招待会开始时进行的无端指责和攻击,向我们提出问题。最后一个产生混乱的因素是因使用“电子新闻采访”摄像机造成的。用今天的标准来看,这种摄像机体积笨重操作不便,但它们的确大大增加了电视报道的灵活性,扩大了报道范围。可是摄影师人数也增加不少。那些扛在肩上的摄像机和拖在地上的弯弯曲曲的电缆线,无论在总部还是在我竞选旅行的各个停留站,对我是个经常不断的威协。
由于某种原因,保守党的竟选运动总是比工党启动得晚,发展得慢。可是这一次从解散议会至4月11日星期三我党发表竞选宣言,工党在这段时间内比通常更加肆无忌惮。这主要是因为那些我嘱咐他们在公共场合露面和发表讲话的同事们不太得力:这也是整个竞选期间的一大困难。除迈克尔·赫塞尔廷的名字经常在新闻大标题中出现外,我这些同事们的态度不像政治家,倒像是准备当政府部门领导的人物。当然,这就是说,他们是在冒静待时间过长的风险,也使工党得以把火力更加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不过连我也觉得他们这样做对我们有坏处也有好处。在所有竞选运动中,说话的格调和对个人的攻击都应保持平衡。
工党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开始攻击我党尚未公开发表意见的政策。可是工会领导人不等工党老板封住他们的嘴巴,就夸夸其谈起来,他们的腔调使人联想起头年那个“不满的冬天”,这恰好是干了对我们有利的事。全国铁路工人工会领导人锡德·韦格海尔威胁说,如果产生保守党政府,并实行自由集体谈判,他将“对工人说,孩子们,来吧,把你们的嘴巴伸到食槽里去吧”,书画刻印及有关行业协会领导人比尔·凯伊斯保证说,如果国家竟然愚蠢到选举托利党上台,他将进行“对抗”。普通及市政工人工会领导人戴维··巴斯内特也预言将发生劳资冲突。这些都是为工党吹奏过的老调子,可是现在跟选民的想法完全合不上拍。我也没有完全保持沉默。4月:日星期四,我在威斯敏斯特中央大厅的一次集会上向候选人(包括参加改选的保守党议员)发表讲话。我觉得——大概谁都有此感觉——这个地方不是举行公共集会的好场所,因为建筑单调乏味,毫无特色。这一年有个特殊困难:候选人希望听我讲讲竞选宣言的主要内容,可是宣言尚未发表,我只能向他们简单讲一些文件精神而不透露内容细节。因此,我着重讲了讲降低所得税以更好地促进创造财富,以及工会改革的必要性。会场上的听众全是优秀演说家,对他们讲话实在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们的热情证实了我的感觉:我们没有选错斗争的领域。
第三节竞选第一周——选举前21天至14天4月11日星期三,在我第一次主持的保守党记者招待会上,宣言正式出台。一起主持这次招待会的有威利·怀特洛、基思·约瑟夫、杰弗里·豪、彼得·卡林顿、吉姆·普赖尔、汉弗莱·阿特金斯、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和安格斯·莫德。宣言的语调温和适中而又切合实际;克里斯·帕顿和安格斯·莫德用简单明了、不带行话的语言表达了我们的意思。
第二天报纸刊登宣言的情况很好。但那天记者招待会会场上人数过多,令人几乎难以忍受。我们那些身穿厚毛料西服挥汗如雨的男同事们比我更加受罪。第二天是复活节前的星期四。复活节刚好在竞选期间,所以我们白白损失了四天竞选时间。我正式开始参加竞选活动是4月16日,星期一——用竞选工作人员的行话来说,这一天叫D-17日(“D日”当然就是选举日)。我们已计划好从威尔士开始。我们从伦敦盖特威克机场乘飞机到斯旺西机场,在那里乘上竞选大轿车,先访问一家国家医疗服务系统的医院,然后前往当地的保守党俱乐部接受地区电视和电台记者采访。采访过程中,我听到俱乐部里有不少吵闹的声音。事后才知道,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争吵,甚至发展到大打出手,起因是俱乐部当局要把女记者赶出只为男会员保留的房间。
我从这里前往加的夫,参加第一场重要竞选群众集会。选择在这里开始竞选非常合适。这里可以说是敌方控制的心脏地区,因为卡拉汉先生的选区就在加的夫东南区。加的夫市政厅环境舒适,音响效果良好,听众热情高涨,这情况实在不错。我发表了一篇极为有力的讲话。它是一项毫不妥协的声明,阐明了社会主义如何削弱英国的力量,以及为什么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方向——不是进行乌托邦式的试验,而是回到我们错误地背离了的原则。
……在政治上,我学到了一句你们威尔士人自幼就知道的话:你要是有什么信息,就向大家传播。我是个有坚定信仰的政治家。《旧日约圣经》里的先知们并没有只说:“同胞们,我要共识。”他们说:“这是我的信仰和想象。这是我热忱相信的东西。如果你们也相信;那就跟随我吧。”今晚,我要对你们说的就是这话。把前不久发生的凄凉忧郁的往事扫除干净。把失败主义扫除干净。在选择和自由两面旗帜下,一个新的、振奋人心的未来正在召唤英国人民。
听众和我一样喜欢我的讲话。但是我的狡猾的对手吉姆·卡拉汉却成功地利用我的讲话,在托利党权势人物心中唤起了昔日的恐惧,担心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人物引导他们走向一个不愉快、不熟悉的方向。首相后来声称,我的讲话说明,我已驱使保守党向右转,从而为他开辟了争取中间的道路。再恰当不过的是,那天上午保守党记者招待会上的主要发言人是前工党内阁大臣、现在的保守党候选人雷吉·普伦蒂斯,他和其他背离社会主义的“改变信仰者”是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不是保守党向右转,而是工党向左转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同意基思·约瑟夫的意见,我们强调的论点是“共同立场”,不是“中间立场”。从这时候起,在总部希望采取的竞选方式和我坚持的竞选方针之间出现了裂痕。
但是,我并没有立即意识到这个问题。据星期二早晨的报纸报道,全国民意测验结果表明,我们现在只领先工党6个百分点,但与早先的全国民意测验结果相比,差距并未缩小(在整个竞选期间,各种民意测验结果相去甚远,从保守党只稍稍领先一一有一次甚至工党略占优势一到保守党将获得一面倒胜利),我感到这是竞选效果很好的一天,从布里斯托尔开始,访问了克林尼兹毛刷厂,我在那里利用每一个照相机会,显示我“用新扫帚”“扫除蛛网”的决心,等等。在布里斯托尔还参加了由罗宾·戴主持的“大选电话访谈”节目。那种场合总会有冒风险的因素。熟悉情况的采访记者有办法暴露政治家理解力的不足,而这一点大多数政治对手是永远做不到的。而且,由于看不见电话那一头跟你说话人的表情,较难正确判断对方的反应。但是我觉得那天的“大选电话访谈”节目特别成功,因为记者向我提出的,正好是我们能够作出最有说服力的回答的问题——减税、控制通货膨胀、减少政府借款、鼓励小企业等等的必要性。当然也提了一些吹毛求疵的问题。我始终认为,处理这些问题的关键是承认哪里出了毛病,并讲清楚为什么未来的保守党政府要加以纠正。因此,这一口我也承认,前届保守党政府确实应对保健服务方面的官僚主义负有责任,我们将予以改正。
从布里斯托尔返回途中,我乘坐第125次市际高速火车,在西部选区下车,在巴斯站台上和那里参加竞选的候选人合影留念,其中有克里斯·帕顿。这一天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在格雷夫森德的一个集会上讲话。由于总部告诉我养老金领取者对我们的支持不稳固,我写了一个新闻稿,向选民们重述了历届保守党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的工作记录。
接下来的一天(4月18日星期三),上午记者招待会后,我出发到东英吉利亚和东米德兰进行竞选。第一站是争取农业人口选票的活动,包括与一位友好农民讨论牛饲料问题,我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到处是牛的田地(我忘了穿靴子),把一头小牛犊抱在怀里让记者拍照,以便让更多公众看到。我对摆弄牛犊没有经验,不知道抱牛犊的方式是否对头。在来自五大洲的摄影记者面前,一向讲究实际的丹尼斯提醒说:“要是我们不小心,牛犊会死在我们怀里的。”但是,牛犊在我和摄影记者的关照下活了下来。幸而,小牛犊不能接受采访。
第四节竞选第二周——选举前14天至7天这时(4月19日星期四),在伦敦发生了一件令人十分痛苦的事情,那是关于我的加的夫讲话对党和我党竞选运动的“立场”产生的影响。彼得·桑尼克罗夫特认为我们犯了一个战略性错误,以后应该避免。由于总部的同事们公开活动的机会不多,所以他决定参与我的演讲稿的起草工作。当时我对这一切还不知情。我那天上午参观莱斯特一家纺织厂,在那里用上了少年时代学到的一点针线功夫,在一群乱哄哄的记者和惊讶不已的工人面前缝缀了一件工作服上的口袋。可是,就在轿车快要到达伯恩维尔的卡德怕里工厂时,我才得知,波得·桑尼克罗夫特坚持要求从准备当晚在伯明翰(竞选运动中第二场最重要的群众集会)发表的讲话稿中删掉一段关于工会的措辞强硬的话。这段话是由英国著名新闻记者、历史学家、抛弃了社会主义信仰的保尔·约翰逊起草的,彼得认为过于挑衅。他显然对基思·约瑟夫也进行了干预,不让他对这个题目发表讲话。我不同意彼得的估计,但由于当时我不在伦敦,对我的判断没有完全的把握。因此,我生气地从讲稿中撕下了那几页,插进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段落。令人欣慰的是,彼得·卡林顿帮我起草的最后一节关于国防和外交事务的讲话包含了一些极为激烈的内容,并特意采用了我早先在肯星顿市政厅发表的讲话中的语调和言辞。
当我们的轿车在工厂门口停住时,我的情绪不是大好。我曾特别关照,这次参观不要安排正式接待人员,我愿意直接进厂去和遇到的经理和工人交谈。可是现在却看到长长的两行头戴白帽、身穿白外衣的人排列在门口,我没有看见有摄影记者,我想他们肯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等待合适时机出来拍摄这个滑稽有趣的场面,我没有立刻下车,在车上呆了一两分钟稳定自己的情绪。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认识几张原以为是工厂工作人员的面孔。他们原来是一群记者。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听到了我早先的指示,才穿上白色工作服来开个玩笑。我一下车,他们就举起了照相机。我就在这些照相机搭成的拱门下走进了工厂。他们为这个玩笑高兴得竟然忘了拍照,但是他们让我看到了竞选运动有趣的一面,对此,我想我们都应该表示感激。上午缝了口袋,下午自然该去包装巧克力了。这个工作要求很高,不好对付——这种工作被称为“不熟练工作”,这个名词不够谨严,也不符合这种工作的实际。我过去在工厂里干过活,那已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但我看到某些传统并未改变。一位新近结婚的女工把她所有的结婚礼物都放在靠近生产线的桌子上,让朋友们欣赏。包装完巧克力,我们就进行讨论,谈的时间很长,超过了预定计划。最后,我们匆忙离去,赶往怕明翰的米德兰饭店。我特别喜爱巧克力,根本没有想吃多了会影响食欲。但是那久留不去的香草味儿使我在竞选运动余下的日子里再也没敢去碰它。
尽管在准备阶段出现种种麻烦,伯明翰讲演取得巨大成功——不仅有那些论述东西方关系和共产主义威胁的段落,而且还有那些关于法律和秩序的段落。我保证要“建立一道铜墙铁壁”堵住无法无天的社会主义道路。会后,我们驱车赶回伦敦,第二天(4月20日星期五)还要访问伦敦各选区。
4月21日星期六,竞选运动照常进行,首先到米尔顿凯恩斯一家生产高精度电器零件的工厂。听取仔细介绍后,我对生产技术产生了极大兴趣,很快就能向一群对技术茫然无知的记者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这时我们来到一架心脏监测仪旁边,他们把许多导线按在我身上,对我进行心脏检查。所有的指示器都显示正常,表明我的身体状况良好。就像我说的:“像石头一样坚实”——依我判断,我们党整个竞选运动的状况也是这样。1979年大选竞选运动一个最奇怪的特点是,我们这些在外面参加实地竞选的人和呆在总部的人的认识差异日益扩大。当然,政治家和其他人一样,容易过于自信,但是与1983年和1987年两次大选相比(当时安全方面的考虑显得非常突出),我这一次的信心要高得多,我确实感觉到了选民的感觉,他们的心是向着我们的。我还深信,这种变化主要是1978-1979年冬季的事态发展引起的,因此在工会权力问题上过分谨慎的策略并不高明。但是从4月22日(星期日)我在福拉德大街召开的战略讨论会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看问题。尽管各种民意测验依然众说纷纭——一种结果说保守党超出20个百分点,另一种结果说保守党只领先5.5个百分点——但在竞选期间并无重大变动。彼得·桑尼克罗夫特认为,我们基本上应该按原定方针进行。正如他在星期日战略会议上的书面发言所说的,“我们不应主动采取任何高风险行动。我们现在领先。”从这句话本身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这话回避了两个问题。第一,难道不是因为我们首先主动采取了某种高风险行动,例如我的介入“不满的冬天”,才取得了今天的领先地位的吗?第二,现在什么算是“高风险”行动?采取抑制工会权力的措施?还是不采取措施?不管怎么说,在竞选已经取得明显领先地位的时候,一个最大的危险是自满。激起选民的热情,只要不是在他们和我们不一致的问题上,那是赢得大选不可缺少的因素。我本周的竞选活动是去英格兰北部,然后前往苏格兰。星期一上午举行记者招待会后,我搭机飞往纽卡斯尔。在那里参观一家茶叶加工厂时会有记者照相。品尝那种粘乎乎的不加牛奶和糖的茶叶调制品,跟我在伯恩维尔的工厂品尝巧克力的感觉差不多。
工厂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令人望而生畏的妇女正冲着我的方向不停地谩骂。警察劝我离开。但我想,如果她真有什么不满,最好是当着我的面,而不是在我背后说,因此我就走过去和她说话。我拉着她的胳膊,和颜悦色地要她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的态度一下子全变了。她也有一般人常有的那种牢骚和不安,但使她愤怒的真正原因是,她深信搞政治的都是不愿倾听别人意见的人。我尽最大努力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友好地告别。我离开后,清楚地听到分明是她在对她的朋友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很不错。”多年来参加竞选的经验告诉我,不可改变的敌对选民是很少的。恐怖主义威胁造成的悲剧之一是,如今的政治家很少有机会使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星期二是充满传统竞选方式的一天,安排了4次露面散步,包括走访索厄比候选人唐纳德·汤普森的鲜肉铺和一家超市。我们按照通常做法在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带回战斗办公室。在保守党哈利法克斯分部的台阶上,摄影记者为我拍下了在蒙蒙细雨中捧着两只购物袋的照片——一只蓝色购物袋里装满了在1974年一英镑可以买到的食品,另一只红色购物袋里只装了半袋子在1979年工党执政时的英国一英镑能买到的食品。如果只是从政治上而不是从经济上考虑的话,这种做法并无不妥,还挺受讲求实际的约克郡人的欢迎。
当晚回到伦敦后,我接受了丹尼斯·图伊为“电视眼”节目安排的采访。这是这次竞选运动中最不友好的一次采访,但它给我提供了为我党工会改革建议进行有力辩护的机会。不管总部怎么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准备退却。我重申了我要对付工会好斗分子的决心。我还指出,所谓保守党政府准备面对与工会的全面战斗意味着什么。
让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的实质。你的意思是说,工会领袖们认为这整个大选不过是一场空洞虚伪的骗局,如果你没有说错,工会领袖们也确实是这么说的,那么,我要去争取任何一个国家的选民可能给予他们政府的最大多数,我还要去争取英国1200万工会会员中的绝大多数人。我想你的观点是错误的。工党认为,解决工会权力问题的较好办法是同工会进行讨论,即所谓订立“契约”,而不是修改法律,我特别反对这种意见。
你知道,如果托利党的伟大改革家沙夫茨伯里勋爵多年前眼睁睁看着工厂和作坊里的工作条件说:我将和作坊老板订立自愿的契约,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你认为他订立得了这种契约吗?他当然不能。他说:有些事我们必须通过法律才能做到。4月25日星期三上午举行记者招待会和电台采访后,我在总部进午餐,餐后即飞往爱丁堡。我开始对向全国各地听众所作的标准格式讲话感到厌烦。这些讲话大量套用为加的夫和伯明翰群众大会准备的稿子,其中插进一些额外的段落,作为新闻稿发出去。结果,我对随身带到苏格兰来的讲稿动了个大手术。讲话的时间快到了,我还跪在喀里多尼亚饭店房间里,用剪刀和透明胶带从摊了一地的资料中剪贴发言稿。特萨·贾丁·佩特森忙不迭地用打字机帮我打出每一页讲稿。我在利斯市政厅发表的讲话基本上就是这个稿子。它的内容至少很新鲜——甚至我也有此感觉。在讲话的结尾,我加进了引自基普林的几行我很喜爱的诗句:世界正在沉睡,一时还不会醒来,
从漫长的恶梦中,她喃喃自语,
低声呻吟,
突然间,所有的人站立起来,他们
听到了砸碎脚镣的声音,
人们相互微笑着说,他的灵魂
属于他自己!
这里的听众实在了不起,头几次欢呼声就使我精神振奋,我作了最出色的讲话。接着我们前往格拉斯奇,在机场饭店下榻,很晚才吃晚饭,之后便休息,第二天要继续在苏格兰进行竞选活动。一次成功的讲话引起的激动使我情绪无比兴奋。尽管民意测验表明,工党可能正在向我们逼近,但依旧存在着较大差距,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正在赢得这场争论。工党的竞选已明显地表现出疲惫感。他们反反复复重复一个题目——托利党的政策不会奏效,即使奏效,也是以无情削减公用事业为代价。这样,他们就不知不觉地滑进一种论点,即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奏效,英国的问题实质上是无法解决的。这种观点使工党违背了人民的基本要求,人民本能地认为进步是可能的,是应该去追求的。我们代表这种本能要求——实际上,工党把这一独占权拱手让给了我们。我感到竞选的进展情况很好。当时,丹尼斯、卡罗尔和罗尼·米勒也在饭店里,我们一起闲聊,开玩笑。珍妮特·扬一直和我们一起旅行。吃晚饭时她溜了出去,回来后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她一直称呼他“主席”——认为政治形势不是太好,应该让特德·希思参加下次党的大选电视广播。
我听了禁不住勃然大怒。这分明是不信任我。要是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和总部至今还不明白,我们正在竭力扭转的不仅是威尔逊——卡拉汉的政策,而且也是希思政府的政策,那么他们简直什么也没有懂。我对珍妮特说,如果她和彼得是这样认为的话,那我还不如卷铺盖走掉。特德参加4届大选,3次失利,对一次以这样一个宣言为竞选纲领的大选,他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邀请他来为我们发表党的政纲,等于承认我提出的政策失败。
由于珍妮特传达了彼得的意见而责怪她,也许是不公平的,但这是竞选期间最使我真正感到沮丧的一次。我告诉她,这话我甚至听也不想再听。她把我的反应传达给“主席”时无疑作了一些删节,我怒气未消就上床睡觉了。第五节竞选第三周——选举前7天至选举日星期四上午在格拉斯奇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平平淡淡毫无特色,记者们似乎没有多少话要说,而我依然心情不佳。上午稍晚一些时候,我接受了一位苏格兰电视记者的采访。这次采访很不好对付,据认为他是个保守党支持者,但却希望证明相反的东西,态度特别不友好。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不足为怪。但这之后,情况又好起来。我们在阿伯丁参观一家乳品厂,我在那里品尝了我所吃过的最好的黄油——但我惊讶地了解到,生产的这些黄油并不是供国内消费,而是运往欧洲经济共同体储藏起来,备作干预价格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堆积如山的黄油。然后,我们前往巴基的港口并参观一个鱼类加工厂,那里人民无法抑制的高昂热情和良好情绪在我身上产生了奇妙的作用。傍晚我在埃尔金市政厅一个集会上讲了话,然后乘车到洛西茅斯搭乘飞机回伦敦。在赶往洛西茅斯机场途中,到处有人群向我们挥手致意,我们不时停下车来接受鲜花和礼物。这再一次证明,我们是在朋友之中。
星期五上午记者招待会前,当我来到总部听取情况介绍时,不难想像,4月的空气中还有一些不合时令的寒意。在记者招待会上同一名记者讨论技术对就业的影响时,我的态度也很冷峻。接着是接受一名电视记者采访。事前我被告知,他是保守党的同情者,结果证明他的态度恰好相反。竞选运动到了这个时候,疲劳已使每个人神经紧张,而压力仍有增无减。我知道我还有几次重要的记者采访,还有最后一次保守党大选电视广播要录像,还有两次重要讲话,一次在博尔顿,另外一次在保守党工会会员大会上。同时,新的民意测验似乎表明我们的领先优势正在逐步削弱。总部认为,保守党的优势已从10个百分点左右下降到6个百分点左右。保守党内部的民意测验比中间数字稍稍偏高一些,但不幸的是,没有理由相信它一定比其他民意测验更可信。我必须取消当天下午访问富勒姆选区的计划,以便集中精力起草保守党大选电视广播稿和保守党工会会员大会讲话稿。但有人对报界说,我取消此行的真正原因是嗓音不行了。报界就利用这话夸大其词,把我描绘成“被战斗搞垮了的玛吉”,说我试图制止选票滑坡。实际上,我的嗓音处于最佳状态——现在我必须不惜冒过份紧张的风险,故意扯大嗓门,让采访记者和听众相信我的嗓子好得很。
星期六早晨的《每日快报》刊登了国际市场舆论研究会的民意测验结果,我们领先的优势已下降到只剩下3个百分点。有迹象表明保守党总部处于轻度的紧张不安之中。彼得·桑尼克罗夫特写信给保守党候选人说:“不管出现什么情况,请大家不要自满,不要绝望。”这封信并没有起到多大的鼓劲作用,也许倒是准确反映了信件作者及其顾问们的心情,他们认为赢得大选的方法是别干不该干的事,而不是去干该干的事。对我来说,我公开地不去理睬民意测验,指出,“你越接近选举日,优势就越缩小,一向都是这样。”事实上,我拿定主意,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脑子里完全不去考虑民意测验,而把剩下的全部精力投进具有决定意义的最后几天竞选活动。这天上午我在伦敦进行了很好的竞选活动,包括访问我自己的芬奇利选区,下午回到福拉德大街寓所讨论大选电视广播问题。
4月29日星期日是关键的一天。民意测验满天飞。我不去理睬它们。上午我做了头发,午餐后坐车到温布莱会议中心出席保守党工会会员群众大会,哈维·托马斯吸取他参加比利·格雷姆的福音会群众集会的经验,想尽办法把大会搞得异常热烈。一群演员和喜剧演员使集会开得生动活泼。哈维不顾过于严肃的党内官员关于维护“下届首相”尊严的指示,当我进入会场时奏起了《哈罗,玛吉》的乐曲,大家一齐高声唱了起来,这时尊严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的场面——虽然与哈维以后一些年的异想天开的做法相比,这一次似乎还是相当温和的。
讲话本身简短而且尖锐,听众的反应异常热烈。接着我前往萨契—萨契广告公司录制最后一次大选电视广播。从下午4点开始,戈登、罗尼、蒂姆和我对讲稿反复进行修改,然后是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地拍摄同一个镜头,每次我们中间总有人觉得还不够好。最后,早已过了午夜,我们终于感到满意。
星期一我的主要竞选活动是参加格拉纳达电视台的“格拉纳达500”节目,由来自博尔顿东区的观众向三党领导人提出问题,博尔顿东区产生的议席被认为是英国最具代表性的席位(许多年来,博尔顿东区的席位一直由组成下届政府的政党获得,但在1979年,选民们却作出了错误的选择,这也许是由于全国的注目而使这里的选民们头晕目眩)。我喜欢这样的场合,这比一对一的采访轻松得多。想到这些人是真正关心英国前途的“真正”的选民,使我神经放松,从“掌声测量计”来看,我在这次竞争中获胜。
可是第二天(星期二)早上,又一次全国民意测验表明,工党领先0.7个百分点。这一天上午的记者招待会上,记者问的实际上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对这次民意测验作何反应。我不予回答,只是说:我希望这情况将推动保守党支持者到那天都出来投票。这样回答不仅为我在困难时刻解了围,我猜想也是个正确的判断。因为,如果有什么东西真的对我们取胜形成威胁,那就是自满,而那时已无自满可言。我接着到西北区进行竞选,当然,最后是在博尔顿的一次群众集会上讲话。喜剧演员肯·多德出现在讲台上,手拿一根蓝色羽毛掸帚欢迎我。在肯·多德传达诺蒂·阿什的信息之后——他使博尔顿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保守党选区——任何讲话都会显得过于严肃了。但是在竞选运动的这一阶段,只有一个真正的信息,那就是希望把工党赶出政府的人决不要浪费他们的选票,把它投给小党派,而必须投给保守党。
而且,必须不断重复这个信息,直至投票选举那天。我在星期三(5月2日)最后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讲的就是这个主题。我到伦敦各选区又到处讲这个信息,最后来到芬奇利的伍德豪斯中学。一群女权主义者在那里高喊抗议口号:“我们要妇女权利,不要右派妇女”,我不得不从她们中间挤出一条路来。我驱车回到福拉德大街寓所时,感到自己真的累极了。我已找到机会,并牢牢抓住不放。说来奇怪,当我意识到现在不管发生什么,我已无法控制时,我感到高兴。多少个夜晚以来,丹尼斯和我第一次足足睡了6个小时的觉。
第二天是选举日,早晨一觉醒来,听到收音机里报道,这一天早晨所有的民意测验表明,保守党领先2到8个百分点不等。9点钟,丹尼斯和我到切尔西投票站投票,然后驱车到芬奇利。我像惯常那样,到委员会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后面跟随着一群摄影记者。我们回到福拉德大街,简单吃了一点晚饭,稍微休息了一下,我知道这天晚上要长时间熬夜。午夜过后不久,我来到巴尼特市政厅内的芬奇利选区计票中心。他们把我安顿在一间僻静的房间内,屋里有一台电视,准备了咖啡和三明治,在这里我可以迅速听到大选结果。罗杰·博登和我在一起,边看电视报道,边向我补充介绍早些时候总部从电话里传来的信息。我带着一台计数器,上面有基思·布里托为我准备的详细情况。最初的选举结果表明我们已获胜,但其中也有令人沮丧的消息:特迪·泰勒失去了格拉斯奇卡斯卡特的席位。关于我们能取得多少个席位的预测数字开始逐步上升。当地市政会议员、我的选区主席和夫人、我的选举干事和其他一些人进进出出,脸上都流露出愈来愈明显的高兴。但是我有意抑制自己过早露出兴奋心情:是为了谨慎小心,或者是出于迷信,尤其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期望不是太高,也会比较容易对付坏消息。然而,到最后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就在我走出房间,听到我自己选区的计票结果时,谁都清楚,我们将组织下届政府。
星期五一大早的情况现在已只剩下模糊的记忆——计票中心支持者的热烈欢迎,访问总部,与家人短暂相聚的温暖和慰藉。关于当天下午前往白金汉官接受女王组织政府的授权,以及随后到唐宁街就职的情况,我已在其他地方记述。如此规模的胜利使所有的人——或者说几乎使所有的人——感到意外。这不仅表明我们赢得了一场选举,也表明我们得到了进行改革的新的授权。正如选举学家和评论家们在仔细研究选举结果后所说的,保守党的胜利模式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在议会赢得了比所有其他党派加在一起还多43个席位的多数。这届大选工党所获选票在全部选票中所占比例比上届大选下降5.6%,全部转向保守党,同时,保守党所获选票在全部选票中所占比例超出工党7个百分点,这两个数字无论对哪个党来说,都是1945年以来最大的变化。
同样具有重大意义的是,转向保守党人数最多的阶层是熟练工人,其中1/3显然是在竞选过程中转变过来的。这些人恰好就是我们必须争取他们脱离毕生忠于社会主义信仰的人。他们面临一个特别尖锐的基本矛盾,也是整个英国所面临的基本矛盾:究竟同意政府在国家生活中扮演愈来愈大的角色,还是决心改道易辙,转变方向。特别是对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即究竟是依赖国家提供的舒舒服服有保障的生活,还是为了为自己和家人赢得更美好的生活而作出牺牲。现在他们已决定冒一次风险(这确实是一次风险),给我提出的建议投上一票——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给现在体现在我身上的东西投一票。我将永远对他们严守信义。
第六节重新开始1990年11月28日,距我第一天踏进此地担任首相11年6个月又24天之后,我最后一次离开唐宁街10号,一片矛盾和混乱的思绪使我感到内心痛苦。我在世人瞩目的公务世界里生活了如此之久,现在却要离开这里走向……何处?然而,尽管我也许已跃入——或者可以说被推进——黑暗,我并不是毫无控制地自由下落。我有我的家人,我身体健康,我还发现,我有那么多的朋友给我道义和实际帮助。
阿利斯泰尔·麦卡尔平把他大学院街上离威斯敏斯特宫很近的房子借给我暂作办公之用。当丹尼斯、马克和我到达那里时,我发现一个小起居室可供我工作。我任首相时的政治秘书约翰·惠廷戴尔,以及其他几张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的面孔正等在那里迎接我们。至于我们自己那套在多尔维克的房子,当时丹尼斯和我把它买下来,一半是为了投资,一半是供紧急需要时用(虽然我们很少预见到有此用途),现在我们已不想再留着它。它离威斯敏斯特太远,而且,尽管发生了目前的情况,我们两个都设想,不管我以后干什么,反正不会选择“退休”。我希望挣钱谋生,大概也有此需要。无论如何,不工作是会使我发疯的。
隔了一段时间我们才找到合适的住处;先是从亨利·福特太太处借了一套在伊顿广场的漂亮公寓房。找一些事来做当然不成问题。我需要向无数对我表示同情的人写信致谢,他们的慰问使我深为感动。有些给我写信的人本人正处于绝望之中,而我只是情绪低落而已。
很幸运当前有一些个人事情分散注意力。不到一个月就是圣诞节。离开唐宁街意味着必须取消原订在契克斯别墅庆祝圣诞的计划,同时需要为我们自己的圣诞晚会预订饭店房间(我自己的房子已被从唐宁街和契克斯别墅搬出来的包装箱堆满,那是11年半积累起来的东西),需要重新邀请现在已不能去契克斯过节的宾客,定做一套新的离任后的圣诞卡,还要为所有这些付款。
然而,过了一些时候,手上的时间仍多得难以打发。过去我一直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我知道怎样通过忘掉过去、开展新的事业,为个人的失望找到慰藉。工作是我的灵丹妙药。现在我必须调整工作速度。可是一开始这可并不容易。
我生来就不善于反思或回顾,我总觉得朝前看更可取,处理当前实际问题最容易,而且(在符合情理的范围内)越难越好。现在有了比我当反对党领袖或首相时享有的(如果这个词合适的话)更多回首过去的机会。这也许是我第一次感到有一种内心的需要(虽然令人痛苦),来彻底思索7下我这辈子究竟干了些什么,获得的机会利用得如何,以及各种历史事件的意义。
起初,我的非自愿“撤退”被一些阴郁的想法所支配。我仍能从报纸上读到有关“撒切尔时代”的讣告式评价文章。有些报纸刊登了一些有关我担任首相期间工作情况的文章,据我回忆,他们记叙的内容很不准确,这当然毫不奇怪。我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我必须写回忆录用我自己的叙述来加以纠正——毕竟我多次公开开过玩笑说要写回忆录,而且也不乏这方面的兴趣。再说,工作成绩是不会“为自己说话”的,虽然政治家们可能非常希望它们能做到这一点。但我并不把写口忆录看成是自我辩解的手段——那主要是我、我的良知和上帝之间的问题。倒不如说——而且愈来愈觉得——我要通过回忆录来鼓励那些与我思想和感觉相同的人,下一代甚至更久远以后的政治领导人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个被政治流放到孤岛上的人。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惊喜地发现,我这个小小的孤岛在知识和社交方面不再是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我周围不仅有关心我的朋友,还有一些与我志趣相投的学者、记者和年轻一代政治家,事实上他们是一些思想和信念足以影响未来的人。我渐渐认识到,离开唐宁街,也就——尽管是多么不愉快和不情愿——摆脱了高级职务带来的某种自找的流放生活。多年来,我不得不与一些政治家和文官相处或共事,他们之中除少数明显的例外,多数人与我意见相左、不同意我的基本观点。他们尽心尽责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有的还做了份外的事。但是我经常不得不像政府行为的孤独反对者那样行事,而这个政府又是由我自己领导的。这种情况使无法避免的权力上的孤独进一步加重。我常被描绘成一个局外人,只是由于某些环境因素的奇怪结合,才跨进了局内人的圈子,而且在那里呆了11年半。对我的这种描绘不能说不准确。现在我又成了局外人,但这是一种不同于过去我所记得的“局外”。我发现,与我担任反对党领袖时那些困难日子(这些我已在本书前面几章讲到)截然不同,现在我周围那些有见解、有作为、最能干的保守党人几乎都是与我思想一致的。过去那场革命——私有化,解除管制,降低税收,扩大所有制,恢复自力更生,建设摆脱贫困的梯子,加强国防,建立大西洋联盟,重振国家的士气和地位——是经过艰苦努力在政府里面完成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使我无法看清在政府外面进行的思想革命的程度。我间或——如一年一度访问政治研究中心——也看到一些正在发生的情况,但并未掌握全貌。因此,由于我今天对政府的某些政策感到担心,我相应地把较大希望寄托在那些依然在政府外面进行思想斗争的人身上。何况,这有其令人愉快和切实可行的一面。因为我一向善于做鼓舞人心的演讲;而且每当我对某个深奥题目发表讲演或撰写文章或介绍情况需要帮助时,总会有一批热情而又具有专长的志愿者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同样,我多次到国外讲演,也有类似的体验。起初,我是作为前首相受到接待的,花很多时间会见我在职时认识的人。但国际政治风云变幻,首脑人物常常迅速更换。原先接触过的领导人日益减少。如果他们接待我不是因为我担任过什么职务,甚至也不是因为别人认为我取得了什么成就,而是因为我在一般意义上所“代表”的东西,那我才真正感到心情愉快,精神振奋。我想,我在美国大概可以期待得到这样的接待,因为美国是现代激进保守思想的中心,几乎是我的第二故乡。但是,当我同中欧和东欧新解放民主国家的政治家、企业家和知识分子交谈时,当我同和我一样担心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西欧人交谈时,当我同正统资本主义得到运转、经济正在腾飞的亚洲与太平洋国家的政界和商界领导人商谈时,当我同那些正在使拉丁美洲国家从第三世界的失败教训迅速向第一世界的精力充沛的前景转变的领导人交谈时,也有同样愉快的感受。我正在主持同时又参与一种巡回式的专题讨论会。他们非常愿意听我的见解,我自己也能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当然,我也看到挫折的一面。美欧联系不断削弱,“后共产主义”世界中的前共产党人又悄悄口来掌权,还有已尔干战乱中发生的恐怖行为——西方对此态度软弱,无异于容许甚至鼓励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一些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波斯尼亚人和具有民主思想的塞尔维亚人川流不息地到我这里来叙述那里的惨状。但是,从国外东道主对我的接待方式中(同样从我在国内安然摆脱困境的情景中),我感到我多年来大力宣传并力图实施的基本内容仍和过去一样具有意义和说服力。并不是世界背弃了我的那种保守主义,而是有些国家的保守主义者对自己和他们的信念暂时丧失了信心。到国外访问是很累人的,但是我已拿定主意,只要我还有精力——到目前为止,我的精力似乎还很旺盛——我将努力去影响各国人民的思想,如果已不能影响各国政府的行动。而且我希望,等到有一天我自己已无力去完成时)我的基金会将代我去完成这项使命。
如今西方似乎正在虚张声势、愤世嫉俗与恐惧害怕之间犹豫动摇。国内问题很多。在大部分西方国家中,用于社会津贴计划的政府开支正在导致增加赤字和提高税收。国外问题也不少。西方的防御体系正在崩溃,使用它们的决心不断减弱。对欧洲和英国在该防御体系中的地位处于严重混乱。与美国的“特殊关系”已冷却到接近冰点。对后共产主义世界中的民主派,西方没有向他们提供他们需要的支持;他们的地位正被许多态度暖昧的可疑分子取代。对于俄国人,我们先是无所作为,继而态度软弱,我们正在鼓励他们相信,如果他们像过去的苏联一样行事,只会得到西方的尊重和关注。在前南斯拉夫,我们让侵略得逞。混乱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内部滋长,因为它摧毁了一个帝国,却还没有确定该扮演什么新的角色。但并不是什么都糟。现在世界比冷战时期更自由,虽然还不能说更安全。但是政治上的成就还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明确的目标。
当然,我可以这么说。难道我不可以吗?也许不可以。但是过去常常在政府中批评我的人现在也在这么说。在下面有关欧洲、更广的国际环境、社会政策和经济的几章中,我提出一些如何纠正这些方面问题的想法。但现在是其他人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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