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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通往权利之路-撒切尔夫人自传》    作者:玛格丽特·撒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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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狭隘的国际主义新闻媒体一旦把某一政治家在公众眼里描绘成了某一形象,他几乎不可能摆脱这一形象。在他生涯的每一重要时期,这一形象便会出现在他本人与公众之间)人们似乎看到和听到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被编造出来的那一人物。
我在公众中的形象总的来说是不坏的。我是“铁娘子”、“好斗的玛吉”和“阿提拉母鸡”,等等。由于这些称呼,一般给予对手的印象是我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女人,我乐于被人们描绘成这样,虽然没有人会真正这样一个心眼地强硬,但在一个方面,我受到了损害:每当人们谈起欧洲问题时,通常把我描绘成一个狭隘的、怀旧的民族主义者,当欧洲理性的现代光芒照向不列颠古老政权的封建饰物时,我好像不忍眼看这些饰物像哈维沙姆小姐的结婚蛋糕那样落入尘埃。我“处境孤立”,“在向后看”,“扎根于过去”,“抓住帝国的残骸不放”,“迷恋于过时的主权观”。的确,把我对欧洲的所有论述都看成是那样。
事实上,我对欧洲联邦主义的怀疑有三个基本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是欧洲联盟对有成效的国际主义是一个障碍。(另外两个原因是英国已表明,已经建立起来的、“令人满意的”民族主义是国际合作的最好的基石,并且,像我在本章其他地方所辩解的那样,民主在联邦制的超国家中不能发挥作用,在那里,各种不同的语言使得民主辩论和民主负责制仅仅成为了口号。)实际上,欧洲的联邦主义者是“狭隘的国际主义者”,是“心胸狭窄的欧洲人”,他们一贯将共同体的利益置于更广泛的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之上。欧盟几乎要破坏关贸总协定,它已经在大西洋两岸引起了一系列的贸易纠纷;它对中欧和东欧新建的出口工业保持了高得出奇的贸易壁垒,从而拖长了该地区的不稳定;它以不成熟的、莫明其妙的军事计划打算建立一个“欧洲支柱”或“欧洲防御一体化”,威胁要分裂北约组织。这些起破坏作用的大多数首创行动自己都不能言之成理。他们仅仅是为了要更加接近那一天——届时“欧洲”将成为一个羽毛丰满的国家,有它自己的旗帜、国歌、军队、议会、政府、货币,人们设想,最后还会有一个统一的人民。
不止我一个人在告诫说,这样做会促使美国和日本也建立类似的保护主义帝国来保护它们自己。到那时,世界可能会逐渐走向奥威尔所描述的大洋洲、欧亚大陆和东亚这三个未来日益敌对的世界商业帝国。在这一进程中,战后对我们起了很好作用的国际组织,如北约组织和关贸总协定将会受到削弱,被搁置一旁,最终变得毫无意义。这一前景依然存在,应该使我们感到担心。
可是,如果我们进一步展望21世纪末,前景很可能更加令人忧虑(因为更加不稳定)。考虑到世界上一些中等国家和大国,如印度、中国、巴西、可能还有俄国,现在正平稳地站在自由市场革命的边缘,再加上当今的经济大国:美国、日本和欧洲联盟(或者对这一方案稍作修改,成为法—德“快车道”集团),我们到2095年看到的可能是一个不稳定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拥有半打以上的“大国”,它们都有自己的庇护者,如果彼此孤立,它们的地位都是脆弱的;如果他们组成了对路的联盟,就能增强自己的力量和影响;而且不管愿不愿意,它们都会采取长期的外交策略以保证它们的相互地位能够得到改善而不是恶化。换言之,对于2095年看上去可能像1914年,只是舞台多少要更大一些。
不论你所喜爱的梦魔是奥威尔的三方分享战利品,还是1914年梦幻的重现,避免这些事件的要诀是同样的,如果大西洋联盟实质上仍然是由美国统治,周围有一些为了自己的长远利益一般都听从它领导的盟友,上述两种情况就不一定会发生。人口、资源、技术和资金的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如果美国在联合起来的西方仍是一个占统治地位的伙伴,那么,西方就能在整个世界继续成为一支占统治地位的力量。由于作为最后一招,只有一个超级大国才能真正提供集体安全,因此,世界上的其他力量(不包括“胡作非为的国家”和恐怖主义集团)一般都会支持,或至少会默认这样一种国际结构。
我认为英国在这样一个结构中的作用会有特别大的影响。但这不是我支持这一结构的主要理由。我的理由是,这样一个世界能最好地满足国际和平和集体繁荣的需要。它在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上也会是一个自由世界,比一个由亚洲或欧亚集团所控制的世界要自由得多,虽然,这些集团在历史上和近年来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但是,让我再强调一遍,除非说服美国在军事和经济上继续成为一个在欧洲占有统治地位的强大力量,否则,这一局面是不会发生的。这意味着,我们必须保证美国军队在可预见的将来继续留在欧洲,特别是今后几年预算压力会诱使美国撤军。在这种情况下,欧盟想悄悄地把自己建成一个独立的“第三种力量”,这会与美国疏远,使它把大批部队撤回国内。这一赌注是大的。分裂西方、向世界长期不稳定迈进,为了使欧洲能多少提高自己的地位,在七八个超级大国中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超级大国,在我看来,这似乎是最有害的和最不负责任的民族主义形式。第二节走向马斯特里赫特在我要离开唐宁街时,我感到遗憾的几件事之一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使我没有时间去处理欧洲迅速发生的变化。1990年秋,人们在为后来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打基础,旨在为成立一个联邦制的欧洲合众国搭制框架。自从我当首相后,在欧洲共同体内进行了许多斗争,但我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规模和如此重要的斗争。当然,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欧洲委员会和一些政府首脑对共同体的目的和方向的看法与我的观点很不一样。为了告诫不要让中央集权制、保护主义和联邦制持续发展,我于1988年发表了布鲁日演说。在布鲁日,我摆出理由反对企图使一些国家去“适应某种容貌的欧洲个性”,而是要求“在独立主权国家之间进行自愿和积极的合作,以此作为建立一个卓有成效的欧洲共同体的最好办法”。自那以后,我更加感到有必要详细谈到可供选择的另一种看法,并争取国内外对它的支持。这不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但困难很多。在保守党内部有一些人数颇多但仍占少数的、坚定的热心欧洲的人,他们几乎欢迎所有在布鲁塞尔决定的事情。《单一欧洲文件》与我的意向相反,也与我对当时正式提供的许诺理解不一致,它为欧洲委员会和欧洲法院加紧推行集权化提供了新的领域。由于它们各自不同的原因,法国和德国——法——德轴心占统治地位一一都急切地向同一方向迈进。在美国,政府在判断上犯了一个大错误,认为促进一个由德国领导的、统一的欧洲能最好地保证美国的利益——尽管海湾战争的经验无疑会促使布什总统对这类假设提出疑问。
尽管如此,我仍然确信,只要目标专一和意志坚强,就可以使布鲁日提出的办法取得成功,因为三个长期性的影响对其有利。首先,需要帮助新解放的东欧国家,这给联邦主义者们狭隘的欧洲主义带来了困难,因为他们的高税收、高制约和高补贴制度最终不能满足这一需要。第二,全球的经济变化显著地扩大了金融和商业范围,这会减少欧洲共同体本身的相对重要性。第三,不仅在美国,而且在越来越多的其他欧洲国家,人民的情绪正在背离他们所疏远的官僚政治,而且是在恢复有历史渊源的地方和民族的同一性。这可能需要10年时间,但是我感到这是一个有前途的事业。
1990年11月22日星期四,我作为首相在向下议院作最后一次演讲时,奚落了工党在重大问题上有意识地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
他们不会告诉我们他们的立场。他们需要单一货币吗?他们准备保卫这个联合王国的议会的权利吗?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妥协,把事情掩盖起来,留到日后再说,希望美国人不会注意到对他们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权力是怎样逐渐失去的。当时我不知道,的确,也没有必要去想像,别人也会很快地对我的继任者所领导的保守党政府说同样的话。我知道,约翰·梅杰可能向需要政治和经济联盟的大多数政府首脑寻求某种妥协。当约翰还是财政大臣时,从我们的交流中这一点就已很清楚。而且,我能十分理解,在我辞职之前进行的有关欧洲问题的激烈辩论后,他想弥合党内的创伤。但是,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快地完全改变了我所采取的立场。12月,外交大臣道格拉斯·赫德公开鼓吹通过我始终不信任的西欧联盟发挥特殊的欧洲防御作用,因为我知道其他人,特别是法国人,想利用它取代必然由美国支配的北约组织。后来在1991年3月,首相在波恩宣称英国位居“欧洲的正中心”。对我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不仅仅是从地理概念来说,而且我们的传统和利益在许多领域与大陆的邻国非常不同。例如,在贸易方面,特别是在农业贸易方面,英国比较开放,更加依靠欧洲以外的国家而不是我们的欧洲伙伴。我不希望别人看来我好像在伤害我的继任人。我知道他的地位仍然脆弱,我要他取得成功。特德·希思曾给我带来够多的麻烦,我不希望也给别人带来类似的麻烦。因此,自相矛盾的是,我发现辞职后我在发表意见时比辞职前甚至更加受约束了。但是,对英国未来的整个方向,甚至对它作为主权国家的地位发生争议时,凭自己的良心,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所以,虽然我对报道中的政府首脑正在讨论的条约草案疑虑重重,我想应该持建设性的态度,公开陈述我所需要的那种欧洲,同时在没有相反的证据之前,让政府尽可能长时间地认为该草案是可行的。1991年3月,我作了离任以来的、第一次重要的公开讲话——那是在华盛顿,在一次由几位美国思想保守的智囊团成员安排的会议上。我绕开了英国国内政治比较敏感的领域,集中讲了欧洲共同体地缘政治的作用:
一个由单一民族国家组成的民主欧洲能够成为一支主张自由、有事业心和进行公开交易的力量。但是,如果建立的欧洲合众国践踏了这些目标,新欧洲将成为一个提供补贴和执行保护贸易制度的欧洲。
欧洲共同体的确负有政治使命。它要使新的、脆弱的民主国家更加可靠地扎根于自由和西方。西班牙、葡萄牙和希腊的独裁统治结束后,情况就是这样。所以一旦民主和自由市场在东欧和中欧生了根,就必须接纳它们为共同体的正式成员。同时,我们必须加强贸易、投资和文化联系。
当然,在美国提出这些论点特别合适,因为多年来它多少一贯地在推动英国向更为紧密的欧洲一体化靠拢。这一态度是建立在双重幻想的基础上的:首先,它假设一个政治上统一的欧洲会对美国是友好的,这可减轻其部分防卸负担,或完全免除这一负担。事实上,大多数坚定的欧洲的联邦主义者都很有意识地要脱离美国,建立另一个超级大国与美国平起平坐,因为它有着不同的利益,在世界事务中,最终会成为美国的对手。这已经产生了实际效应。欧洲日益增长的保护主义已引起了大西洋两岸一系列的贸易冲突,即使冷战限制了这种对立。自从美国减少了驻欧洲的部队后,贸易方面的争吵变得更加严重,如美国和欧盟有关关税与关贸总协定的争吵。从1980年的威尼斯中东宣言到共同体对南斯拉夫战争早期的徒劳干预,欧洲共同体的外交政策几乎每一次都旨在把欧洲与美国区分开来,有时特别明显。时间一长,这类争端必将侵蚀一直支持大西洋防御合作的文化和外交方面的同情。同时,这些争端是按照联邦主义路线推行统一的欧洲所带来的必然结果。美国政策制定者作出的第二个错误的假设是,根据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和不同语言组成的欧洲超级国家,按照美国对民主一词的含义(和按照该词的充分含义),它可能是“民主的”。我在华盛顿的讲话中对这一点作了直接回答。有些人为欧洲共同体确定的不实际的政治任务是要把它变成一个……欧洲合众国:在这个欧洲,各个拥有自己活生生民主的民族将会屈从于一个必然是官僚主义的、人为的联邦结构。一个缺少共同语言的共同体不可能有官员们要对其负责的舆论。
由于英国政府当时的态度(至少在言辞上)对欧洲合众国是同样敌视的,用国内的政治术语来说,提出这些论点比对经济与货币联盟进行批评更为容易,因为政府对这一联盟的态度远不明朗。的确,事实已经胜于雄辩。1991年,显然,当时的经济政策主要取决于英镑与德国马克的比价,而不是考虑国内的货币政策。同时,当时正在利用汇率机制作为走向经济与货币联盟的工具。这至少与加入联盟时我的意图完全相反。当局就此问题不得不作出的任何说明也没有淡化这一印象。市值调整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实际上,政府的政策是英国应该采取2.25%(正或负)的小差距汇率幅度而不是这时的6%。
然而,我知道,在批评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时,我一定会使自己也受到批评。正如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捍卫者所说的,在签署《单一欧洲文件》时,是我放弃了立场,他们只是在“I”上加了一点,在“T”上加了一横。所以,现在正把英国经济驱使到由政治决定汇率这一约束性措施的那些人宣称我无权对这个问题提出批评,因为是我把英国货币带进了汇率机制。我知道我对这两点指责有很好的答复。现在看上去正在呈现出来的马斯特里赫特框架——实际上不能令人满意——与在谈判《单一欧洲文件》时所同意的安排基本不同。当时有人正在利用汇率机制达到某种目的。我不仅反对,而且在政府里明确表示,我永远不会执行这种汇率机制。同样,他们的这些论点也不可能阻止批评者提出批评。
所以,1991年6月18日星期二在向纽约经济俱乐部讲话时,我表示反对因国际原因执行受操纵的汇率,同时在坦率承认我的政府所犯的错误时也谈到了这一点。
随着80年代中期罗浮宫协议和普拉扎协议的签订,我们寻求将国际汇率更为稳定这一目标置于控制通货膨胀之上。1987—1988年我们在英国试图使英镑汇率追随联邦德国马克,从而加深了这一错误。在寻求稳定的汇率目标时,又一次违反了货币准则。这些政策使利率下降到了人为的、不能承受的水平。这反过来又促使货币与信贷过度增长。这引起了我们大家都十分熟悉的通货膨胀,这是当前经济衰退的根本原因。奥斯卡·王尔德曾说:“经验是我们给自己犯的错误起的名字。”从70年代和80年代我们的教训中将要得出的结论是,政府应当致力于稳定价格——这只有通过减少货币供应量才能实现——而让市场上的公司与个人去计算在创造财富的交易中可能面临的其他各种风险。
当中央银行的银行家们“凭猜测约略估计出”错误的汇率,并且因低估或高估汇率从而像微调一样使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产生巨变,这时,为汇率规定指标会产生巨大的货币压力,就像现在在东德所看到的那样。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就只得通过急剧贬值放弃使固定汇率表面上对商人有吸引力的这一“稳定”,或者通过快速通货膨胀或更高的利率这样更加带有破坏性的不稳定来维持这一“稳定”。在汇率机制中,英国幸而有6%的幅度来调节汇率的变动。
大体上,我回忆起了联邦银行总裁卡尔—奥托·波尔的一番话:“应该按照国内的货币情况确定利率,应该让汇率自行其事。”对此,需要加上一句:如果你固定了汇率,那么,利率与国内的货币情况就会自行其事。而财政部长们就像事故现场上无辜的旁观者。
公平他说,政府对这一分析不很欣赏。但大约15个月后,事实证明它再正确不过了。但对我的干预所作出的反应表明:一方面要总的支持政府,另一方面要大力反对后来成为政府政策的一个重要方面,这就像走在崎岖小道上一样是多么困难。一个人可以在英国议院之外采取这一策略。但是下议院的长处之一是要求发言人在辩论中要说出他们的真实想法。超出一定的限度后,我既不打算掩盖我的想法,而且在这么多年表达了我的意见后,我甚至已不会掩盖我的想法,1991年11月20日星期三,下议院有关欧洲共同体的辩论使我深切感到我非说不可了。事实上,我在下议院最后一次发言中,支持了政府的动议,攻击了工党关于单一货币的政策。并且驳斥了因为我签署了《单一欧洲文件》而对我提出的批评。但是我也继续问道:考虑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要我们支持单一货币这一目标,要我们参加为铺平这一道路所建立的机构,因此,在实践中,决定让英国货币退出单一欧洲货币是否很值得。我重复了几乎就在一年前因竞选领导人在接受采访时所提出的想法,即如果决定要放弃发行英镑的权利,应该实行公民投票。可是,政府拒不承诺这样做。事情发展很快,就我而言,我认为它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虽然有段时间,议会议员都难以得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全文,更不用说公众了,但该条约的条款仍然获得了同意,首相在12月11日星期三对此发表了声明。熟知我的人也知道,最终我不能同意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我永远不会签订这个条约。一些人善意地,也有一些人越来越不顾一切地劝阻我,说我能够也应该保持沉默。我也很想照办。首相发表声明后的第二天,一件令人尴尬的小事表明异想天开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很高兴约翰·梅杰能在星期四傍晚参加我在克拉里奇饭店举行的我和丹尼斯结婚40周年纪念晚会。除了彼此的心事外,我们对其他事情聊得都很开心。但是当我走出饭店送首相上车时,许多照相机对准了我,有人问我对他在马斯特里赫特理事会上的表现有何看法。我回答说,我认为他表现“非常出色”。我的确相信,在最好表明他态度的一次政治活动上,他显示了巨大的才能。但是,我的话自然被认为是我同意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当我第二天看报纸时,我决定,对所有有关人士来说,不管会引起他们多少痛苦,不能再出现这类误解了。
第三节马斯特里赫特条约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条款A——至少粗略看来——很好地结合了有关该条约目的和作用的两个可供选择的观点:
通过本条约,主要缔约国在它们之间建立了一个欧洲联盟,下文称做“联盟”。本条约标志着在欧洲各国人民之间建立一个从未有过的紧密联盟的过程中已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这一联盟中,所作出的决定要尽可能地接近公民。“从未有过的紧密联盟”这一用语引自原来的罗马条约,虽然值得注意的是在罗马条约中它是在序言里。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第一次把它升格列入了独立存在的条约文本里,作为该条约的部分目标条款。但是无论怎么说,“联盟”这一概念显然是它的一个主要发展——事实上是“一个新阶段”。此外,条款日阐明了这一联盟的目标,包括“建立经济与货币联盟,最后包括单一货币”,“特别是通过执行共同的外交与安全政策在国际舞台上坚持它的同一性,这包括最终制订共同的防务政策——它最终可导致共同防务”,以及“实行联盟的公民资格”。因此,可以理解为什么科尔总理作出了下述评论:
在马斯特里赫特,我们为完成欧洲联盟奠定了基石。在实现欧洲联盟的过程中,欧洲联盟条约开创了一个新的、决定性的阶段。在几年内,该联盟将导致现代欧洲创始人在上次大战后所梦想要建立的欧洲合众国。
另一方面,“在这一联盟中所作出的决定要尽可能地接近公民”这一用语,加上英国坚持从早期条约草案中去掉“联盟目标”这一用语,使英国政府有借口申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确将权力下放到了向各国议会负责的各国政府。“辅从”原则中利益的混乱同样来自英国政府想给予人们一个印象,即“马约”是一个自由化的而不是集权的措施。的确,“马约”在罗马条约中增添了新的3b条:在不属于它专管的领域,只有当会员国不能有效地实现它们计划行动所要达到的目的,而共同体由于这一计划行动的规模或效果能更好地实现这一目标,那么,它将根据“辅从”原则采取行动。
欧洲法院前院长曾明确地把这一段措词说成是“冗长的费解”。欧洲委员会以往的行为使人们没有理由相信它会约束该机构的活动。首先,委员会自己决定根据“辅从”原则决定某件事情是否要移交给各国政府。实际上,要在欧洲法院内实施这一规定是非常不大可能的。不管怎样,在属于共同体“专管”的那些领域,也不会实施这一规定,从而在共同体法律中的广大领域,如大多数内部市场措施和许多社会条款,都不可能实施这一规定。任何人仔细和聪颖地阅读了这一条约后,都会看到科尔总理对它的解释要比英国政府的解释准确得多。也许这是为什么开始时如此难以得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全文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对它进行解释时更愿意使用笼统的用语和口号。
事实上,想把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描绘成与它相反的东西,只取得了有限的成功。只有当保守党内反对联邦主义的议员感到有必要支持首相时,他们才支持了这一条约,因此,辩论的真正焦点是英国到底得到了什么“例外权”。实际上,把“马约”说得最好,也只能说它不完全适用于我们。不幸的是,一点也不清楚,在法律上或实践中这些“例外权”对于我们会产生什么效果。
记得在1996年夏季,当约翰·梅杰和我在讨论如何抵挡要求实行经济和货币联盟的压力时,我已经准备好其他11国政府会通过谈判为经济货币联盟制订另一个条约。在这种情况下,当较穷的国家看到根据反映它们经济情况的货币将会失去竞争能力时,德国与法国最后可能会支持它们坚持要求得到的所有地区补购。我也曾想到,在谈判中可以利用德国人的担心,因为他们害怕在转向单一货币而逐渐放弃德国马克后会削弱他们的反通货膨胀政策。如果我们要使我们共同体的伙伴们在令它们三思的严酷的现实面前急刹车,首先,我们必须准备使用我们的否决权,并且要使对方知道我们准备这样做。如果当时真的使用了这一策略,事态会如何发展,现在当然无法说清。但尽管会有歇斯底里的咒语,没有任何实际的理由担心我们会被“孤立”。我们可以根据当时条约的安排,继续从单一市场受益,当然同时得容忍共同农业政策以及欧洲法院的侵袭。只是在保守党惊慌失措的议员们的胡思乱想中才存在着彻底垮台的事。
至于约翰·梅杰的方法,其问题在于,虽然它开始时赢得了喝彩,但基本问题却未得到解决。在此情况下,我们可能会不再去为我们关于共同体的另一种想法去争取支持,而去附和一个并不适合我们的、新的欧洲框架,同时又得依靠一些特别例外权,而这些例外权最终又要有赖于其目的与我们非常不一致的那些人们与机构的良愿和公正。正如可提出证据加以证明的那样,由于我们接受了有关这一联盟未来方向的一些重要原则,这一做法的改变的确使我们的地位恶化了。例如,由于接受了条款A和条款B中确定的总的目标,就使得英国今后更难以为自己对欧洲的看法提出异议。
后来表明,英国通过谈判成功地取得了两项特别的例外权。第一项同意英国可以不遵守《社会宪章》中有关工作地点与工会权的规定;第二项允许我们不加入货币联盟的第三阶段,也即最终阶段。政府抵制了社会方面的条款是绝对正确的,因为它们会增加工商企业的费用、减少灵活性与竞争性,并且破坏了就业机会。但是这些例外权仅与新条款有关,而不涉及经过《单一欧洲文件》修改过的《罗马条约》中的其他社会政策指令。这仍然能使德国和法国通过后门将它们高的社会成本强加在英国头上。1993年6月的“工作时间”指令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例子,它规定每周最多可工作48小时,这的确成为了一个具有考验性的案例。它作为“健康与安全”措施被列入第118a条中。需要得到合格的多数票通过才能生效。英国政府向欧洲法院提出了法律质疑。但是,不管是有关产假或是有关非全日制就业方面的指令仍接踵而来。所有这些措施只有一个主要结果——正如可提出证据加以证明的那样,也可能只有一个主要目标,即减少了英国工业的灵活性与竞争能力,使我们与欧洲一致。
此外,由于我们的社会成本低,毫无疑问,特别是法国人,他们会竭尽全力阻止把投资和工作机会转向英国。例如,当胡佛—欧洲公司的总裁解释说,由于苏格兰的整个报酬费用比法国要低37%,因此,决定把真空吸尘器的生产从第戎转到格拉斯哥附近的坎伯斯朗时,这时,法国人感到愤慨。这一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法国法律所要求的社会福利费用是高的。当英国政策认为有必要将条例规定的负担和企业的费用保持在低水平时,法国斥之为“社会倾销”。在此情况下,它将继续施加和增加压力,要英国接受会危及其企业的条例。
同样,货币联盟方面的例外权更不起眼。它仅给予我们退出货币联盟第三阶段的权利,而不是第一或第二阶段。在实践中,头两个阶段对英国经济的自由到底有多大限制,这还可以辩论,虽然无论怎么看,它都是大的。此外还要求成员国“把它们的经济政策看做是共同关心的事情”。有关经济政策的指导原则要由委员会和部长理事会制订,然后通过一个名叫“多方监督”的机制密切注视其成员国是如何遵从这些指导原则的。委员会有权密切注视成员国公管部门的赤字,如果认为这一赤字“过大”它可对该成员国采取措施。在货币联盟的第二阶段,其成员国必须为使它们中央银行的独立作准备工作(正如英国已开始做的那样),并采取和坚持一个“多年度的一致性计划”,为最终成立的货币联盟调整货币。
最后,要求每个成员国“把它的汇率政策当做共同权益对待”。这就产生了一种危险,即其他成员国和欧洲机构会认为英国有义务重新加入汇率机制,再一次使其货币政策服从于维持外部的比价。虽然1992/93年度汇率机制实际上的削弱使得将来实现经济货币联盟一致性的进程比在签订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时更加难以预测,但为了该条约的所谓“一致性标准”,可能把扩大了的15%的汇率机制变动幅度解释为“正常的波动幅度”。这就可能使成员国中的内部核心开始实现第三阶段的货币联盟,只是比原来的时间表稍稍推迟了一些。英国是否有权退出第三阶段,这一基本问题仍然存在。一旦内部核心进入了第三阶段,组成了欧洲货币单位集团,英国就会受很大的政治(最后是法律方面)的压力,要它按照在第二阶段所承担的义务维持英镑与欧洲货币单位的比价,从而跟随欧洲货币单位的利率。如果有些成员国成为了货币联盟的正式成员,英国在欧洲中央银行董事会——它确定期望我们要遵循的利率一中就不会有席位。在这种情况下,要英国继续下去,参加货币联盟的第三阶段,这一诱惑是很大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确规定,第三阶段是“不可逆转的”,这意味着,至少根据共同体法,以后我们没有权利退出和重新发行英国货币。这会使主权受到重大损失,标志着英国走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沉浸在欧洲超国家中。
有人争辩说,这永远不会发生,因为汇率机制的解体表明要在一个动荡的世界里固定汇率是愚蠢的。但这一论点忽略了两个重要问题。第一,想在欧洲加速推行联邦制的历史表明,客观情。况不会劝阻联邦主义者放弃他们的计划。事实上,该计划受到每一挫折后只会促使他们进一步加快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第二,它可能会避免由于外汇投机性流动所带来的许多不稳定,一旦这些投机性的流动会使汇率机制解体,就可通过直接锁死货币和欧洲货币单位来予以制止。当然,由于汇率机制中的通货溢值,对较弱的国家经济所带来的后果甚至更具有灾难性。在适当的时候,经济活动中出现的大的区域性变化、工业下降和边缘地区失业人数的急剧增长,这又会促使大量的人越境移民。
但是,如果认为这些后果必然会导致放弃这一事业,那我们的无畏就到了愚蠢的地步。因为好的结局要依靠欧洲民主机构的健康发展和责任感。但是国家政治机构的权力现在正在被统一的欧洲机构所取代,而且对于这一点,没有真正的民主方法加以抑制。无论怎么说,这是放弃政治领导,坐等人们无法控制的不利局面,解除人们的职责,使他们不能执行有利于国家长期利益的政策。
我对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在国际上的影响非常关心,这反映了我对它的不安。这几乎也同样反映在我对它对于英国会造成的风险的关心。虽然1988年我在布鲁日的讲话中谈到了英国传统和机构的特殊力量,我也同样关心它对其他欧洲国家和世界其他各地的影响。当然,最终还是要由德国、法国、意大利和其他国家的人们决定他们彼此之间要建立什么样的经济和政治关系。但是,当任何人看到这些大国在轻率地追求灾难性的目标而不向它们敲响警钟,这种态度是很不负责的,事实上是一个坏欧洲人。
要德国人放弃联邦德国马克;要法国人永远为占支配地位的东邻充当副手;要意大利不去进行国内政治改革而是指望欧洲联盟帮助它解决问题;要西班牙、葡萄牙、希腊和爱尔兰不要最有效地利用它们低的人工成本,而是去依赖德国的津贴;让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向其他欧洲国家出口它们高的社会成本而不是将它降下来,这些都是没有道理的。至于中欧和东欧的前共产党国家,怎么能期望它们与因共同体的货币与社会政策而带来高费用的政权共处?很难看到它们不会成为迪洛斯式的欧洲联盟的远房穷亲戚。因此,对联盟的成贝来说,这一政策带来的是经济衰退的前景。对它们的邻国来说,它会造成不稳定。对世界其他地区来说,它促使它们走向保护主义。
对于一个对所有有关各方都会带来如此多的损害的条约来说,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甚至不可能将保守党团结起来。事实上,它在议会和这个国家里分裂了保守党,对政府的方向辨别力失去了信心。由于我们的部分战略基本上是向我们的伙伴们证明英国想位于“欧洲的中心”,因此,试图在汇率机制内维持无法支撑的英镑比价,这直接导致了本来未必会发生的大的经济衰退。我们离开它时令人感到羞辱的情景,在政治上给保守党带来了进一步的损害。当我们临近1996年的政府间会议时,所有这些基本问题都会再次出现。
1991年11月,甚至在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全部细节尚未透露之前,我就充分预料到我会彻底地反对它。由于我在前面已概述的原因,如果我继续留在下议院内,这肯定会使所有有关的人更加感到尴尬。此外,无论何时举行大选,其结果都可能是我们在1987年得到的压倒多数的席位会减少。这会使我更加难以按照我的本意说话和投票。无论怎么说,虽然我仍然坐在大约25年前所坐的后座议席上——作为一个年轻的后座议员我曾感到很愉快——我现在感到拘束不安。后座议员的乐趣来自能够畅所欲言。可是,我知道今后我再也不能这样做了。我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看成是支持还是反对约翰·梅杰。我只要到会就会使他感到受抑制,这反过来又会抑制我。所以我决定辞去芬奇利议员席位,接受终身贵族爵位。丹尼斯获得准男爵爵位使我感到高兴,这弥补了我的矛盾心情。1992年4月保守党大选的胜利——我的政绩在这次胜利中占有同样份量一约翰·梅杰令人钦佩的勇气以及工党所犯的令人震惊的错误,使我感到我又可重新继续进行有关欧洲前途的辩论了。
第四节另一个欧洲女王在新一届议会的第一次演说中宣布了要执行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法案,在10天后,即5月15日星期五,我将在海牙讲话。我的讲话稿写作班子和我设法在一篇讲话稿中把要取代马斯特里赫特式欧洲的所有主要内容都包括进去了。我有意打算把它当做布鲁日第二阶段,当然,我不能期望它能产生同样的影响,毕竟我已不再是政府首脑。但也就是因为这一原因,我希望我的想法更加具有启发性,使欧洲思想开阔的政治精英们能注意到还有新的可能性。
我讲话开始时把在布鲁塞尔贝莱蒙大厦——将要拆除的欧洲委员会总部——的建筑术比做欧洲共同体的政治结构,说它“充满了昔日未来的精神”。自从共同体成立以来,情况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因而对许多大的问题都要进行重新思考。回顾它的起源与发展,我区分了两种不同的经济传统——自由主义传统与社会主义传统。现在已经到了欧洲不得不在这两种传统中进行选择的时候了。马斯特里赫特的联邦主义基本上是社会主义思想的产物。它含有某种程度的集中控制。我认为,事实上,它所包含的是:
……一个主要的理性错误,(它)认为,未来政府的模式是一个集中的官僚政治模式,它可以向上集中信息,在上面作出决定,然后向下发号施令。1945年被视为的时代智慧实际上是一种原始的谬误。等级森严的官僚政治可能适合于组织一个面对外部强烈竞争的小企业——但几乎在其他各种情况下,它只会造成停滞和无成效。
……随着大欧洲的扩大,它所要求的合作形式必定会更加多样化,其模式不应是一个集权的官僚政体,而应当是一个市场——不仅是一个个人与公司的市场,而且也是一个政府是参赛者的市场。这样,政府就可通过较低的税收和较少的条例为争取外国投资、先进的管理和高收入者互相竞争。这样的市场会要求各国政府接受财务纪律,因为它们不愿赶走专门知识与企业。这样的市场也会有助于制订一些财务和管理政策,产生最佳的、全面的经济效益。毫不奇怪,社会主义者不喜欢它。自然,要使这一市场能够起作用,不受外国控制的政府必须在社会和经济事务方面保留它们拥有的大部分权力。由于这些政府与它们的选民更加接近,向他们负责,因此,我们更有必要将权力保留在全国这一级。
基于这一分析,我认为有两个明确的变化。我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没有理由在每次提出有关欧洲的新倡议时,要求所有共同体成员参加。如果欧洲的确进入了新的领域,必须分别签订条约,对已交出的权力明确作出规定:
我们应该着眼于一个多轨道的欧洲,不同国家的专门小组,如申根小组按照一个个的问题在不同的水平上建立合作和一体化。这一结构不会像坐标纸那样匀整,但是它能容纳共产主义之后的欧洲出现的多样性。
第二,欧洲委员会只应该有较小的权力,远不是要给予它更多的权力。事实上,根据目前的形式,它不需要许多权力。从任何意义上说,它不应继续拥有立法的职责与权力,它应当成为一个行政机构,只是执行政策而不是制订政策。更加不能令人容忍的是,我提到了一个每个人都在思考但又未列入他们议事日程上的问题,即“德国问题”。我对德国人的成就表示赞赏,井同意德国的某些有特色的政策,如它的货币政策和承认了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但是我认为,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一事实,即重新统一后的德国,它的力量已成为一个问题。德国人他们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例如,他们解释说,为什么科尔总理和德国的政治机构如此急迫地想让他们的国家在欧洲“扎根”,由联邦决策机构对它加以限制。可是,把德国格利佛拴在联邦制的欧洲共同体内,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德国在共同体内的优势是如此之大,联邦制只能加强德国的力量而不能对它进行制约。我们必须回到力量均势政治以代替上述想法,因为,如果德国执行损害我们利益的政策时,力量均势会保证像英国、法国这样一个个的国家能够与之抗衡。同时,在任何现代的力量均势政治中,最重要的因素也许是美国在欧洲的军事存在能保证任何欧洲国家在坚持自己的利益时不会超出某一界限。
某些人士指责这一坦率的分析是反对德国人。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我坚决相信,在外交关系中反映出强权政治的实际,而不是将其隐藏在联邦政治正确这一面纱的后面,这可能对德国和它的邻国都同样有利。德国是一个富裕和强大的国家,它有许多东西值得赞赏。但由于它的面积、地理位置和历史,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德国人在讨论这一问题时非常自由和负有责任感(即使我碰巧不同意他们为它所找出的某一解决办法)。没有理由表明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这样做。
正如早些年我还在反对党时,我发现在国外谈论国际关系中的这些争论点要比国内更容易些。在英国,我对每一句话都要仔细审查,以防被曲解。我一直意识到应该让约翰·梅杰以他自己的方式自由地领导这个党和这个国家,因此,我对此是同情的。
1992年7月在辩论欧洲共同体中英国主席一职时,我在上院发表了首次演说。那一经历略微有点奇异。我知道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习惯于上议院那一套,因为在那里,拘泥于形式上的谦恭有礼,说话办事都要得体,这一点非常明显,以致没有什么可以称为生动的辩论。在这次演说中,我得以指出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给欧洲带来的我所认为的“态度急剧变化”。丹麦人刚刚在公民投票中拒绝了这一条约。在德国,反对单一货币的态度强硬了。法国人将举行他们自己的公民投票。保守党后座议员也开始明确有力地表达在他们自己的选区日益明显的反对马斯特里赫特的情绪。
但是直到秋季,除了那些最热心的鼓吹者以外,在其他所有人眼里,一些事件远比我更有效地损坏了欧洲联邦主义者的计划的信誉。随着1992年不断向前推移,汇率机制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英国和其他国家定值太高的外汇率带来了更加严重的后果,最后,在9月16日星期三,在企图挫败金融市场的意图没有成功而消耗了估计110亿英镑的储备以后,当实际利率达到了灾难性的8.4%(第二天可能达到11.4%)以后,英国货币退出了汇率机制。人们可以感到经济恐慌即将发生。政治家和新闻记者的反应就好像《启示录》中的4个骑兵刚刚冲过了英国银行。政府大臣们企图将危机的责任归咎于(西德)联邦银行。而评论家们不相信这一伎俩,试图仍将责任归咎于政府。
在星期三(按照各人自己的感受,无论说它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英国离开汇率机制以后,碰巧我将于星期六在华盛顿有线新闻电视网的一次金融会议上讲话。我住在华盛顿的英国大使馆里,当上述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准备发言稿。我不得不放弃了我原先的讲话草稿,但与我约定要我讲话的日程安排又如此之紧,我在星期五傍晚几乎得从头开始。我在走廊头上的一个房间里干了个通宵。在城里参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会议的财政大臣诺曼·拉蒙特正在熟睡。至少我没有听到从浴室果传出的歌声。他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将要说些什么:
不是英国政府的政策没有执行好,而是政策本身有问题。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违背诺言以维护某一汇率,这会令人感到尴尬。但如果这一诺言最初就是错误的,那么,不遵守这一诺言应该引起一阵掌声而不是指责……我自己也不会找替罪羊,无论是在英国国内还是国外。我们必须做的是要从已发生的事件中吸取教训。头一个和总的教训是,如果你试图冲撞市场,市场也会冲撞你。一个国家不应该拿它的储蓄进行赌博。因此,对外汇市场的干预应该非常小心,要有明确的限度。第二个教训是,汇率机制目前的形式及其目的对经济发展是一个重大障碍。我自己不相信英镑应该重新进入汇率机制,也不相信其他货币能从它僵硬与脆弱的结合中得到好处……
由于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与潜力不同,它们的财政政策和通货膨胀率不同,最灵活和最现实的调整经济的办法是实行浮动汇率制。这样,每个国家就能使它的货币政策适应国内情况,就没有必要由行政对外汇市场大声喊叫……像对待汇率机制一样,也该彻底改变对待马斯特里赫特的政策了。自然,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这一联系都是很紧密的。如果欧洲各国经济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甚至汇率机制也不能控制它们,那么,这些经济将会如何对单一的欧洲货币作出反应?回答是,将会出现混乱与怨恨,相比之下,它们会使近期的困难大为失色。
华盛顿的听众对于这一演说反应非常热烈,甚至英国新闻媒体的反应也很好,即使要点不同。《星期日快报》认为“思想崇高”。《星期日邮报》说:“玛吉报了仇。”英国广播公司说:“我告诉你,是典雅的”,从而采取了折中态度。部分原因是由于自尊受到了损害,部分原因是已对马斯特里赫特计划投入了大量的政治资本,因此,政府拒绝排除英镑重新回到汇率机制的可能性。当时,这一拒绝似乎不太重要。我们脱离汇率机制时的情况已使大多数保守党议员、绝大多数的民众和很重要的一点是大多数金融界人士都相信,固定汇率的危害很大。看来,事态的发展本身已排除了回到汇率机制的可能性,因此不需要正式的承诺。几乎一夜之间,对我的观点的看法改变了。我“毕竟是对的”。不幸的是,那时已经造成了损失,尤其是对政府和保守党的地位造成了损失。
很自然,为了符合外国而不是本国的期望所制订的对欧政策,已把我们带进了一个特殊的处境,即关于有争议的马斯特里赫特的法案的命运是由外国人决定的。虽然爱尔兰人、丹麦人和法国人都被允许举行公民投票,但英国政府一直拒绝这样做。可是很清楚,如果法国在公民投票中反对了马斯特里赫特,英国议会就不会讨论这一法案。我谨慎地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以鼓励法国的反马斯特里赫特运动。我发现非常令人鼓舞的是马斯特里赫特的3位主要中间偏右的反对者——菲利普·德维利耶,菲利普·塞甘和夏尔·帕斯——显然属于法国最强有力、最具有魅力的政治家的行列。并且,尽管新闻媒体抱有偏见,但他们的运动立即拨动了法国广大爱国民众的心弦。可是,最终力量还是不够,50.95%对49.05%,多数票仍然支持了马斯特里赫特。所以,假如269,706名投票者反对而不是支持了马斯特里赫特,英国就永远不会执行这一条约。
像汇率机制的失败一样,欧洲卷入前南斯拉夫的痛苦处境也以其自身的方式使马斯特里赫特受到了辛辣的评论。人们还记得,“马约”的条款它设想了一个共同的欧洲外交和安全政策,它将导致共同的防务政策,也许还会导致共同防务。于是设想要加强西欧联盟,“共同防务”的第一步是建立了法—德“欧洲军团”。人们和马斯特里赫特的制订者都立即意识到,位于欧洲东南边境的前南斯拉夫危机是对这些愿望的一次至关重要的,事实上是一次决定性的检验,卢森堡外长雅克·普斯当时领导着由欧洲外长们组成的、负责指导共同外交政策的“三驾马车”。他生动地指出,这是“欧洲的时刻了”在与荷兰和意大利的同行们开始进行调解时,他继续说道:“如果说有一个问题欧洲人自己能够解决,那就是南斯拉夫问题。它是一个欧洲国家,不用由美国人作出决定。不用由其他任何人作出决定。”结果欧洲人证明他们不能掌握由塞尔维亚和由共产党人控制的南斯拉夫国家军队发动的这场战争,更不用说改变这一现实。共同体的外交活动实际上使情况变得更糟。显然,在事实上相当于一场反对南斯拉夫联邦体制的塞尔维亚政变发生以后很久,共同体仍在支持维护南斯拉夫的政策。共同体的“监督员”深深卷入了战争的复杂处境,没有明确地谴责侵略者。甚至当南斯拉夫军队从克罗地亚撤退时,还允许它将其装备有重武器的军队驻扎在显然是它下一个侵略目标的波斯尼亚。就在1992年初,当恼怒的德国不顾共同体大多数成员的愿望最后坚持要承认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时,这为在意见一致这一基础上制订的、发挥作用的欧洲外交政策——更别提共同的防务政策——敲响了丧钟。
第五节新的开始不仅马斯特里赫特的经济和政治愿望不能令人置信,由于保守党议员们对这一问题的分歧,一个在工作中享有微弱但是足够多数的政府也因危机四伏几乎不止一次地被迫举行大选。自从1993年夏季马斯特里赫特法案成为法律后,试图又以欧洲怀疑论这一虚夸不实之词弥合分歧。麻烦是,不实之辞是不够的。现在我们必须有一个比马斯特里赫特更加明确的战略目标和策略更加高明的行动计划。要做到这一点,非常重要的起始点是要诚实和客观地估量我们的谈判实力与弱点。我们不应该有任何错觉,认为在欧洲我们“正在赢得这场辩论”。一边说赞同伙伴们的目标,一边又试图改变这些目标,这是非常没有说服力的。无论怎么说,在欧洲共同体作出决策时,辩论是没有什么重要意义的。当法国、德国和足够数量的共同体其他成员国仍然要坚决推行联邦主义时,从目前实际情况看,企图阐述另一种方案的优点是浪费口舌。这种情况未必能永远持续下去。但要认为从这时起到1996年期间这一对比会有改变,那是完全不现实的。
同样需要吸取教训。自从英国参加欧洲经济共同体以来,我们看到在欧洲其他政府支持下,欧洲一些机构对文本的解释与我们所接受的不一样。从罗马条约中的“更加紧密的联盟”到1972年10月在巴黎欧洲理事会上所批准的正式目标“经济货币联盟”到《单一欧洲文件》——该《文件》完全为了推行单一市场这一目的而制订了新的多数票表决条款,欧洲委员会可利用这一条款来扩大它的管理权限——我们的经历也是这样的。我们当时认为没有实际含意的一些含糊的宣言,后来被用来证明有理由把共同体的权力扩大到国家生活中的新的领域。因此,在马斯特里赫特谈判中,在判断是否可以在言辞上对联邦主义进一步作出让步这个问题上,如果此后这些让步在某种程度上被利用了或甚至被曲解了,我们无法为自己的幼稚找到借口。此外,即使没有马斯特里赫特,如果要抵挡这一不受欢迎的势头,也有必要对早期协定的某些方面进行修改,甚至是罗马条约。
这与欧洲法院的活动尤其有关。70年代初,我们当中的大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参加欧洲经济共同体这件事时对主权问题考虑不够。自然,在使用“共用主权”这一短语时,在知识方面存在着根本混乱,就像诺埃尔·马尔科姆所说的,未能“区分权力与职权”。
除此之外,当时还不了解欧洲法院的实质以及英国法律与共同体法律之间将会出现的关系。共同体法律是通过成员国的法院直接执行的,如果发生了冲突,成员国的法院必须把按照欧洲法院解释的共同体法律置于本国法律之上。这表现在法克托姆案件。当时西班牙渔民找到了一个法律漏洞,从而能在英国注册他们的船只,并且利用英国的捕鱼配额。他们在上述案件中对英国提出了诉讼,阻挠了共同渔业政策意图的实现。1988年议会通过了《商船航运法》,堵住了这个漏洞。但后来他们起诉英国政府,在将这一案件提交欧洲法院后,英国法院只好暂时停止实施并最终撤销了《商船航运法》。
在法律上出现的这一情况更加意味深长的是,欧洲法院对条约和共同体法律的解释远不是公正的。它毫不隐讳地自称是主张欧洲一体化的一支力量。根据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它扩大共同体机构权力的机会更大。首先,要由欧洲法院对首相在社会宪章导货币联盟中为英国取得的例外权作出决定。它过去的态度与活动难以令人放心。
可是,尽管面临所有这些困难,英国有更加重要的谈判实力,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地利用这些实力。首先,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贸易地位和机会。我们与共同体的贸易一直是逆差。这件事本身倒没有什么不对。但它表明其他欧洲共同体成员与我们继续进行贸易有明显的好处,所以要恰当地对待言过其实的恐惧心理:如果我们不顺从他们的意愿,它们将设法割断我们与它们市场的联系。
此外,在世界贸易和英国全球贸易的机会中,欧洲共同体的相对重要性正在下降,并将继续下降。我们的政治家们应该较少地关心欧洲市场,因为这个市场现在也许已经取得了最显著的发展,所以他们应该对远东、拉美和北美自由贸易区所提供的新的机会更加有兴趣。通过对英国海外资产巨大的业务量——1993年超过13,000亿英镑——的处理,使我们对这方面私营部门的情况有了深入的了解:80%以上是为非欧洲共同体国家持有,而正在兴起的市场,所占份额保持着强劲的增长势头。在我们整个贸易中,与非欧洲共同体国家贸易的份额,特别是与太平洋沿岸地区的贸易份额正在增长,并将会继续增长。
此外,由于我们在欧洲共同体内,因此向英国的一些投资无疑会继续下去,但由于欧洲联盟规章的不灵活和社会成本高,因此向欧洲以外地区的投资也会日益增加。由于传统,也由于伦敦是国际金融中心这一优越地位,英国自然是一个全球性的而不是欧洲大陆的贸易国。但是,如果我们要在新的全球市场上取得竞争的胜利,我们得保留降低我们工业费用的权利。这不是说我们要与我们的欧洲邻国轻易地发生争吵。但它的确表明,我们不要再认为,好像美国的经济前景主要依靠于证明我们是“好的欧洲人”。
第二,要认识到英国所拥有的非经济力量,这一点也很重要,因为它使我们在欧洲谈判中具有特殊的份量。尽管美国与英国政府的关系目前出现了冷淡,但基于我们共同的经验、传统和思想感情,这种“特殊的关系”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基本现实。在海湾战争爆发前的前奏阶段,我自己关于英美关系的经验使我确信,无论美国国务院和英国外交部的官员是怎样作出估计的,在纱须执行重要任务时,我们都知道美国只能依靠具有全球眼光和愿意维护国际秩序的少数几个享有声誉的国家。这主要是指我们自己和法国人。法国人虽然在海湾战争中表现出色,但一般对美国所领导的事业抱有怀疑。英美关系本身自然与英语是21世纪的语言这一无可质疑的优势紧密相关。因此,从战略上考虑,欧洲大陆精明的政治家有理由希望与我们保持相互满意的、至少是可以令人容忍的关系。
最后,我们的伙伴们不应该以为我们最后总想签一个协议。虽然我们更情愿合作,但事实上,我们也应该充分准备有人会很不合作。如果有人企图迫使我们进一步走向联邦主义,或者,如果我们要求修改对我们不利的现有安排受到忽视,我们必须准备使用我们的否决权,坚决利用根据现有条约我们所能利用的一切不合作的渠道。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时刻,即戴高乐主义的斗篷可能会很合身地披在盎克鲁—撒克逊人的肩上。
在一系列欧洲理事会上,同样在1990年10月我最后一次参加的罗马理事会上,为维护英国利益进行的多年斗争告诫我、不要相信在1996年取得成果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用说是件容易的事。此前,将会有来自各个方面、以各种方式施加的压力,1994年9月,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关于成立一个致力于货币联盟的欧洲国家“核心力量”的建议,表明缓和进程已经开始。虽然,正如我要建议的,肯定不应当立即抛弃“两层”欧洲的概念。在复杂的谈判中,重要的是要将策略与强硬结合起来,为英国取得最好的结果。但是,即使在现阶段,重要的是要详细说明这一结果将会是什么。
除了极少数坚定的欧洲联邦主义者外,人们都认识到英国进入欧洲经济共同体的利弊各半。当时,当共产主义的边界斜穿过欧洲中部时,虽然战略考虑不是没有份量,但正如欧洲经济共同体的名字所表明的那样,这一利弊各半基本上是指经济方面的。一方面,我们未受到限制地进入了一个大的西欧市场。我们设想,当我们的经济有了增长)内部自由贸易政策占了上风时,这一市场会扩大。但是分类帐的另一边是,我们将是共同体预算大的净捐助国,这反映在共同农业政策的费用不成比例。我们知道,法国主张补贴与保护的倾向会把欧洲经济共同体推向一个错误的方向。但是当时我们毫不担心地认为,这些倾向能够得到限制,也许能够改变。更认真他说,我们当时没有预见到,由于欧洲委员会的野心,会促使走向集中决策,没有顶见到会从布鲁塞尔导致干涉性的社会管制,也未预见到它会对议会的独立自立和联合王国的法律带来这么大的挑战。怎样才能恢复英国的利益?第一步,只不过是要求与我们的欧洲伙伴举行最低限度的协商或谈判,这不应当推迟。声称我们是否准备放弃英镑和参加单一欧洲货币这是将来的事,这种说法不大好。任何时候作出这一决定都将会(至少在理论上说是“不可更改地”)阻止英国政府控制其经济政策的主要方面,从而夺走了民主的核心。肯定他说,不举行公民投票、就不应该考虑这一具有深远意义的决定。如果政府现在就宣布反对单一货币,那会更好,因为它能使公众放心,表明我们与其他大多数欧洲政府主张联邦主义的目标有原则的不同。同样,也应该表明,不存在英镑回到汇率机制或回到任何后续制度的问题。现在发表这类声明就能使共同体的其他国家更加认真地对待我们,能更加迫使其他国家政府向它们的选民们表明自己的真实目的。官对恢复对保守党的支持也会带来无穷的好处。
也有必要澄清我们对“两层”欧洲这一计划的态度。根据这一计划,其核心集团拥有经济与货币联盟、高度的社会管制权和共同的外交、安全与防务政策。要不是有时是各种混乱的、甚至是互相矛盾的原因,英国对于这一计划的立即反应是反对的。一些评论家认为,走向其议事日程即由法一德轴心所控制的联邦制的欧洲,这一步更加不能令人接受。另一些人反对它是因为他们渴望英国成为该“核心力量”的一部分,例如在防务事务方面。可是,进一步牺牲我们的浊立自主,这在对内和对外的欧洲关系中,对我们都无好处,事实上是正好相反。把我们的国防决策权置于欧洲控制之下,肯定他说,这是不行的。适当的国际机制一事实上,其唯一可行的军事机构——是北约组织。
但是这一新形势也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有必要说清楚,如果我们允许对现有的条约框架进行修改,让拟议中的发展继续下去,我们的利益必须受到照顾。如果有人试图建立这一“核心力量”而不尊重我们的基本观点和利益,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采取我们拥有的各种手段予以阻止和使其中断。一项绝对重要的要求是要确保“核心力量”国家不得把它们自己有待解决的优先事项强加在其他成员国身上,如单一市场的运转。在这一市场里,它们的利益与我们的利益最后是不一致的。我们同意那些国家所寻求的改变,要价可能进一步包括对现有条约的一些条款进行分类评估,因为这些条款对我们不利,顺便说一句,也对其他成员国不利。一件明显要优先考虑的事情涉及英国对欧洲联盟财政捐款的处理。接纳农业仍占非常重要地位的中欧和东欧国家为正式成员国是十分可取的,但无论怎么说,一旦这成为现实,很难看出目前的共同农业政策怎样能继续下去。共同农业政策不仅消耗了财源,而且使粮食价格大大高于一般国际水平,所以也增加了人工费用和企业成本。可以进行公开辩论的是,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取代它,以支持英国的农业。同样,应该进行修改的另一个目标就是所谓的“团结基金”。马斯特里赫特预期上述政策会给经济较弱的国家带来财政和金融困难,“团结基金”将用来给予补偿。
其次,我们应当试图改变欧洲共同体日益增强的保护主义,它几乎使关贸总协定回合离开了其正常的进程,并且大大地减少了它发挥作用的机会,使英国的财富和就业受到了损失。不幸的是,由于共同体的社会政策以及劳力市场缺少灵活性,保护主义的思想很可能随着费用的增长而增长,从而使欧洲的工业不能有效地参加竞争。但是,由于优势已从欧洲移到美国,欧洲联盟已比从前更加难以继续执行这类保护主义。帕特里克·梅塞林教授很好他说明了这一点:
直到最近,美国根据关贸总协定的行为准则所制定的贸易政策还拿不出什么其他可供选择的重要方案……。但在今后几十年里,这一情况将会发生逆转。美国——随着南美洲国家开放了它们的边界和推动了它们的经济增长——将能享有地区性机会所能提供的缓和。相比之下,欧盟已大大耗尽了其能力,在将来一段长时期内不可能显著地扩大区域贸易。欧盟——它南边与东边的邻国不相信自由贸易能带来好处,或者因为国家大小而不能给欧盟带来很大的好处——在这方面将处于美国在50年代和60年代所处的地位。
欧盟只剩下一条路,它必须使关贸总协定从其贸易政策的边缘移向它的中心。如果这没有发生——更糟的是,如果如我指出的那样,欧共体进一步走向保护主义——英国所受的不利影响将最大。这就是为什么说,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应该努力在欧洲共同体和北美自由贸易区之间作出特别安排。
这里,我们所需要的是一个像北大西洋自由贸易区这样的组织,它将把中欧和东欧正在出现的市场民主体制与欧盟本身合并为一。这将会带来一些重要的经济和政治上的好处。首先,它将使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能顺利地进入美洲迅速扩大的市场。70年代初表明我们有理由进入欧洲经济共同体以及80年代中期和末期表明有理由成立单一市场的所有同样的论点——即扩大贸易机会——在这里都适用。其次,由于有了具有自由企业和公开贸易传统的美国人,因此,在新的跨越大西洋的贸易构架中,我们将使欧洲大陆不再那么强调津贴和保护——这对英国有利。在这样一个群体中,我们在主张自由市场这个问题上就不那么会成为一个孤独的声音。第三,在欧洲与美国之间建立更加密切的经济关系将有助于巩固北约组织——冷战结束后,它存在的理由已受到怀疑。一个北大西洋自由贸易区将会为美国继续对欧洲防务的承诺创造条件,同时也会使对德国占支配地位感到忧虑的欧洲国家感到放心。最后,新的自由贸易区在关贸总协定中将会成为最强大的、但也是最自由的集团。这样,就能坚持使全球走向自由贸易而不是保护主义。英国的有利地位使它能在大西洋两岸为推行这一做法进行辩护。此外,它会为我们的特殊利益和我们作为一个外向型的、传统上致力于与美国建立巩固联系的公开贸易国带来许多好处。最后,我们在计划通往1996年的道路时,不能继续忽视对我们议会主权的侵蚀。正如上议院议员丹宁勋爵所说:
使我们大家都感到惊恐的是,欧洲法律不仅仅是使英国港湾涨潮的海水。现在它像海啸,冲垮了我们的海堤,淹没了我们内地的田野和房屋。
现在需要考虑如何才能确切地保护英国的宪法——生死攸关的最终关键——使其不受这一“海啸”的袭击。肯定他说,只有依靠明确地行使议会的独立自主权才能做到。此外,越早从欧洲法院手中夺回主动权以澄清英国的司法思想越好。有充足的理由修改1972年的《欧洲共同体法》,使议会最终能超越所有共同体的法律之上,清楚表明议会通过的明文规定比共同体的法律具有更高的效力。在维护国内法最终的至高权力方面,英国在共同体内不会是孤立的。例如德国,它就不承认共同体法律凌驾于它的宪法之上,就像联邦立宪法院在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这一问题上已清楚说明的那样。同样,法国也维护了它宪法的最终的至高权力。它的行政法院制订了一些原则和程序,如果法国利益需要,它们可以限制共同体法律的具体实施。
我们在英国也应该制订出一些规章处理在共同体法律与英国议会法之间出现的偶然性纠纷(如像在法克托姆案件中所出现的纠纷),并建立一个程序,规定当一项法令与共同体的法律无意中发生冲突时,如果有必要,要通过枢密院令而不是由法院使其中止执行,以制止法院裁决和司法思想出现的缩小议会主权范围的趋势。应该有一个只有议会才能立法的受保护事项的保留名单,包括我们宪法的调停和抗辩权。最后,我们应该拥有可由枢密院令行使的保留权,使我们能最后防止某些具体的共同体法律和决定在联合王国生效。人们认为,我们会很少使用这些权力,可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能抑制来自欧洲的侵犯。但是有关如何采取而不是应不应该采取这些行动的辩论本来早就应该进行了。
不可能事先准确地预测这一谈判过程会在哪里结束。英国在共同体成员中会不会坐在外面的一排,我们会不会享有欧洲自由贸易区国家、后来欧洲经济区国家已享有多年的、类似的伙伴关系协定,或者,欧洲联盟会不会按照新条约在各国之间变成一系列像“可变化的几何图形”似的双边或多边协定——这一切都是可能的。无论怎么说,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内容。清楚的是,已经形成了一种看法——事实上在马斯特里赫特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这一看法——即共同体各成员的目标和可预见的利益彼此很不相同。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并且相应地制订我们1996年的战略,这是获得成功所必不可少的依据。
我不相信这一方法与其他欧洲国家的长期利益不符。如果让欧洲联盟沿着目前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它在各个级别上都会失败。它会向中欧和东欧共产主义以后的国家强加一些它们想加入该联盟时所无法接受的条件,从而将它们排斥在外。它会使南欧国家依赖德国纳税人的施舍,从而变得越来越衰弱。在更加广泛的世界范围里,它会成为一种支持保护主义和制造不安定的力量。
如果法—德集团决心要着手重建一个现代的卡洛林玉朝,那是它们的选择。几乎可以肯定,其结果会是令人痛苦而难忘的。在一个民族主义重新觉醒的世界里,难以想像法国人会永远接受该国沦为德国的卫星国。同样,也难以设想德国纳税人会为国外的经济衰退地区提供更多的补贴以及为因生活所迫进入德国的移民提供房屋、卫生设施和其他福利,此外,还会失去德国马克所提供的保证。而这一切发生的背景是,由于欧洲在失去投资与就业机会,它在世界贸易与财富中的份额在逐渐减少。到了某个时候,这些国家的选民会起来反对那些导致它们陷入经济混乱、受到关系疏远的官僚们的统治以及丧失其独立的政策。
英国要单独阻止这些不受欢迎的事态发展,其力量有限。但在此处援引小皮特的愿望不会是不适宜的,其意思是,英国“已经依靠自己的努力挽救了自己,并且将……以它的榜样挽救欧洲”。同时,致力于我在布鲁日提出的那些理想——一些自由进行合作的民族的国家,它们爱好自由企业并欢迎自由贸易——的人们,他们所能作出的最好贡献是将欧洲各国的政治家、法学家、经济学家、作家和评论家都聚集在一起,重新发起一个运动,建立包括大欧洲和美洲在内的横跨大西洋的合作。正如我在布鲁日演说中最后所说的:
让我们有这样一个欧洲,它在范围更加广泛的世界里在充分发挥作用,它的目光向外而不是向内,它保存了那种大西洋共同体一即包括了大西洋两岸的欧洲——这就是我们最崇高的遗产和最伟大的力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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