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敏明给老板打了电话，第二天，他从老板办公室出来时，手里的辞职信已经留在了那里，并且请他暂时保密。
谢敏明从来不会做欺骗自己的事情，既然心里知道最终的方向，那就不必做徒劳的犹豫。
说起来辞职的过程有些好笑，在海比老板看来，敏明只要说出辞职的理由，办理好手续便可以了，但在敏明的经验中，这种事情总要面对面地递交辞呈，说清原由，再推荐一个短期内能够胜任的继任者，敏明留给老板的，是曾经担任自己私人普拉提教练的朋友。只要自己回去，谢期久就不会再为难他了，对于这一点，敏明相当肯定。
还有5天，现在要做的，就是怎样用好这5天。5天，自己还要不时承担健身的课程；5天，要想办法将事情跟嘉陵说明白。
回到教练休息室，刚坐下，便听“咚”的一声，阿果几乎是破门而入，跟在后面的郁芳目瞪口呆。
“气死我了！”阿果叫道，“那还是男人吗？啊？他罗光算是个男人吗？真是！居然跟我比谁更媚！”
郁芳走进来，“人家也没说什么啊！只是说，从专业角度来看，男人跳肚皮舞不见得没有女人有魅力。”
“魅力？魅力！他也敢说魅力！”阿果瞪圆了眼睛，“气死我了！”
敏明坐在那里也是一时错愕，听了郁芳的话，基本上也明白了。罗光已经到海比报到，除了人长得丑了点，从待人接物等方面来看，人还是不错的。心里再有什么芥蒂，那就是阿果的不对了。
“生什么气啊！都是同事，拆他的台就是在拆自己的台。”敏明说。
“哼！”阿果撅着嘴。
敏明看看她，笑了，还有几天，自己就要跟着班朋友说再见了，虽然并未深交，但都情真意切，注定仓促的告别还真有些遗憾。“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聚聚。说起来，我还从没有请过你们吃饭呢！”
阿果沉吟一阵，“那好吧！”说完嘿嘿一笑。
“叫不叫上罗光？”郁芳问，招来阿果一记白眼。
“那当然！”敏明说，“难得今天人凑得齐，我打电话叫上嘉陵，吃过晚饭休息一会儿，正好上晚班。”
金桥一边做着运动，一边观察嘉陵。这两天金桥都有跟嘉陵约健身的时间，本来是想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谁知却看到了嘉陵不时傻笑发呆。不知这个神经粗线条的人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嘉陵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嘉陵抬出一看号码，就笑了，接起电话，“喂？……吃饭？……好，晚上见！”放下电话，抬眼便看到了金桥看过来略带阴郁的目光。
“呃……对不起！”嘉陵收起电话，“咱们继续！”
金桥没说什么，继续做一组练习，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接完电话，就连嘉陵对自己的笑容里，也能看出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温柔，至于这种情绪的源头，金桥是再清楚不过。
“好！现在增加难度了！”嘉陵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去调整器械，“再做一组试试！”
嘉陵的身体倾向金桥，金桥只觉得嘉陵的眉眼口鼻就在自己鼻息之处，没等想到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嘴唇已经贴上了嘉陵的脸，轻微如蝴蝶沾染花蕊，一滑而过。嘉陵忽地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金桥，两个人就这样眼对眼地定住了。
“你……”嘉陵话刚出口又忽然打住，迅速转头向四周望了望，下午健身的会员本来就不多，这个时候恰巧没人在器械区，金桥几乎可以看得到那一口郁结之气缓缓从嘉陵的口中呼出，心中觉得有趣，脸上已露笑意。
嘉陵见没人看见，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想到这可不只是有无被发现的问题，便转头又对上金桥，“你……你怎么回事！”
适才的行动，金桥自己也没有预料，开始还有些微的不安，等看到嘉陵的表现，自己反倒镇定下来。反正自己不打算隐忍下去，干脆说出来、做出来也就得了。
“你还笑！”嘉陵有些生气，“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就……也不怕人看见！”
金桥一扬眉毛，“怕什么！我就是这样的人！要不是担心你的反应，现在叫我大声宣布也行！”
“宣……宣布什么？”
金桥看着嘉陵，认真地说，“宣布我金桥喜欢你刘嘉陵！”
“你！”嘉陵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一开始就知道金桥是个闪着金光的北京新贵，课时费出手大方，自己也只是单纯地做好教练的工作。既然没有对这个男人感兴趣，也就从来没探究过金桥。跟他吃饭、喝酒，充其量算是个普通朋友。现在看这样子，他也是……可是……
“怎么？傻了？”金桥干脆从器械上下来，站在嘉陵面前。
嘉陵看着金桥，脑筋迅速地转着，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来着？那天电视里还看过的！不对！嘉陵又想到，两人都是男人，自己最有效的拒绝就是说自己喜欢女人吧！还是不对！这种事情，圈子里的人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自己不承认也没有用，反而显得自己不真诚。还是不对！怎么自己就没看出来金桥也是同道中人啊？
金桥看着嘉陵眼光闪烁，表情时而迷惑，时而为难，心中好笑，索性也默不作声，等着嘉陵说话。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话一出口，嘉陵便看见金桥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也知道这种话过于老套，但事实就是如此啊！“真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金桥看着嘉陵望着自己的模样，一脸的委屈和为难，似乎正在暗暗希望金桥话锋一转就此罢了。金桥面色一正，“那又怎么样呢？你喜欢别人是你的事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并不冲突。我只是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想追求你。”
“啊？”嘉陵愣住了，他看着金桥充满英气、微笑着的脸，不知如何是好，“我……我去下洗手间。”
……
金桥一边做着腿部运动，一边暗暗叹气。身边的嘉陵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地数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似乎这些简单的口令要耗费他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金桥看着嘉陵，有些无力。这小家伙神经的确足够大条，一旦抵挡不过，便环顾左右而言他，忽略的本事比谁都强。去了洗手间回来，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训练下一个动作，如果不是他始终回避自己的眼神，金桥几乎以为刚刚发生的事都是自己的臆想。
匆匆挨完课时，嘉陵几乎是落荒而逃。金桥看着嘉陵就连走路也有些不自然的背影，真心地笑了……
“让你们久等了！”嘉陵背着运动包，气喘吁吁地冲进海比教练休息室，敏明、阿果、郁芳和新来的教练罗光分别坐在休息室的四个角落，气氛诡异。
敏明拎起了运动包率先起身，“走吧！”郁芳、罗光跟在后面。
阿果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到哪里啊？”
敏明转头看看大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请客！”
“可以去贵的地方吗？”阿果嘟着嘴说。
“没问题！”
“真的？”阿果绽出一张笑脸，“那……附近新开的日本料理……”
“打住！”嘉陵说，“给点阳光就灿烂啊，你要吃穷我们！”
阿果一跺脚，还没说话，敏明便伸手拉住了嘉陵，“日本料理很好啊！清淡又健康，我也很想去。”
阿果一听，得意了。郁芳和罗光一直没有说话，对视了一眼，扬了扬眉毛，在这个时候很有默契。
一行人进了颇有风味的店面，敏明直接要了一间日式包房，几个人在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引导下，脱了鞋子，坐进了改良过的日式包间。表面上看是坐在榻榻米上，其实是桌子底下掏空了，让腿脚有个安放的地方。中国人不习惯跪坐吃饭，这样倒可以假模假式地坐在那里。
服务员拿来菜单，敏明伸手接过，“我先来点菜吧！你们想加什么吃吃再说。”话里不自觉地透露着些许权威，于是在座没人有异议，静静地听敏明娴熟地将菜点完，阿果满心期待，嘉陵则苦着一张脸。
等服务员离开，嘉陵便忍不住了，“敏明，海胆很贵的，又不一定好吃，为什么点啊！还有清酒，一般的就可以了，不用要那么高级的。”
“是我请客，你着什么急。”敏明笑着说，“我没请过大家吃饭，今天我们一定要尽兴。还有，就当是我做东，欢迎罗光。”
很快，服务员将一盘盘食物上齐，大家看着精美的餐盘，一时间没有下手。
“哇！敏明你发达啦！”阿果夸张地叫道，“光这一盘生鱼片就要几百块啊！”
郁芳左看看右看看，“真是漂亮，都不忍心吃了。”
阿果点头，“日本人真是讲究，一盘吃的也要高高低低摆得好看。”
“日本人好像有这种习惯，女人的发型要模仿富士山，就连吃的也要表现出山陵丘壑、自然风光。”敏明微笑着说，“最早，日本的寿司是用瓷盘乘的，瓷盘上本身就有山水风光的画。后来一次发生地震，能用的瓷盘都碎了，才改用木质的漆盘，这种传统就流传下来了。来吧，快吃！”
众人纷纷开动，只有嘉陵慢了半拍。他看着敏明，突然发觉今天的敏明有些不一样。不，应该说，终于明白以往的敏明为什么总有种略带别扭的感觉。跟平常相比，今天的敏明彻底放开了某些束缚，不再掩饰自己的举止谈吐，从以往略微刻意的低调，到现在闲适自然的表现，也许今天的敏明才是真正的他。今天真是诡异的一天，下午金桥突发惊人之举，晚上，敏明又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不知为什么，嘉陵心里有种隐约的不安，越来越浓，难以驱除。
“想什么呢？”敏明拿了只手卷递给嘉陵，“试试这个，蟹子非常鲜美。”
“哦，好。”嘉陵接过，吃了一口，只是再鲜美的味道也提不起自己的兴致。
大家吃得热火朝天，在这里居然也能吃出路边烤串的气氛，但敏明始终观察着嘉陵。在这种场合本应大马金刀、大快朵颐的人，今天却不同寻常的沉默。想到不久之后就要离开，敏明心中一酸，伸手过去，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嘉陵的手。嘉陵惊讶地转头，对上敏明温柔的笑容，就这样握着敏明的手，嘉陵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