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桥已经在嘉陵门前逡巡一阵了，敲敲古旧阴暗的窗户，依然没有什么反应。明天嘉陵就要远渡重洋，金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最后的时间。已是中午，耀眼的秋日阳光洒在狭小的院子里，金桥站在树下，将轻薄的外套拿在手里，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发上，肩上是飘落的树叶，身后映衬着红窗青瓦的老宅……嘉陵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金桥的身影既很帅气，又有些落寞。
“上哪去了？等你这么久。”金桥亲热地迎上来，“快！我都饿了，吃饭去！”
面对金桥，嘉陵的笑容里多了点窘迫，将手里的外卖放到金桥眼前晃晃，“都买好了，包子，连你的份也够。”说着，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屋子中央摆着打包好的两只箱子，一切都昭示着屋子的主人即将离去，就连屋子也有种凄凉的感觉。金桥心中一滞，嘉陵却已经拖过椅子，坐在床边，默不做声地将一个包子塞到嘴里，一股香味弥漫开来。金桥看看嘉陵，多少察觉他有些不一样，是因为即将离开自己的国家，心中紧张吧！
金桥坐到嘉陵旁边，抓起一个包子吃起来，看看显得空旷的小屋，说，“赶快想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明天你可就飞了。”
嘉陵看看角落里几只纸箱子，“一会儿帮我把箱子寄出去，然后……那台电脑你帮我处理了，没别的了。”
金桥点点头。
最后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反倒觉得无事可做。两人将箱子寄走，嘉陵也不想再刻意去见什么人，结果两人仍是回到小屋，嘉陵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金桥顺应这安静的气氛，坐在桌前独自摆弄电脑。
金桥浏览着嘉陵的桌面，上面除了常规的图标外，还有几个游戏的快捷键。金桥点进文档，几封写好的申请书，还有大学经济类课程的课程表，这些都是嘉陵学习的资料。点进“图片收藏”，都是肌肉纠结的猛男图片，摆着各式健美的姿势，看来嘉陵很喜欢健美。接着是嘉陵自拍的几张照片，模仿着健美明星的姿势，故作凶狠，脸上是许久未见的单纯神情。金桥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嘉陵，虽然也是眉头舒展，但终究不再是从前的没心没肺，多了份隐忍含蓄的气质。
金桥暗叹，又回到嘉陵的文件夹，然后……金桥睁大了眼睛瞪着电脑，冲着一个叫“敏明”的文件夹发愣。这是……
金桥点击打开，几幅照片蹦了出来。金桥不禁秉住呼吸，飞快地看了嘉陵一眼，又继续一张张照片地翻阅。每一张……每一张都是谢敏明……
每一张，都是谢敏明西装革履，接受采访和上台演讲的模样，或神采飞扬、或表情严肃，照片上标识着不同新闻网站的地址和LOGO，一看便知道是上网搜索汇集的照片。但是……嘉陵为什么要收集谢敏明的照片呢？
金桥深吸一口气，竭力平抑翻腾的心情，转头看向闭着眼睛的刘嘉陵，说：“谢敏明……”
像是睡着了的嘉陵猛然睁开眼睛，看向金桥。
金桥直视嘉陵探寻的双眼，“谢敏明……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谢敏明？”
嘉陵坐起身来，看到了电脑屏幕上放大了的敏明的照片，皱着眉头寻找合适的言语，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金桥继续追问，“你放弃一切追求的人，就是谢敏明？”
嘉陵低下头，苦笑起来，“你……觉得不可思议？”
金桥盯着嘉陵，片刻之后闭上了眼睛，僵硬地牵了牵嘴角，只觉得心被狠狠揪住，吊在胸口不上不下。“原来是谢敏明……”金桥的话像是一声叹息，“从没把你说的那人当回事，原来……是谢敏明……”
金桥抬眼望着嘉陵，“你很爱他？”
嘉陵的眼神也变得悠远，“应该是爱……却从没有认认真真的说出口。等想说的时候，他又走了。”
“他也爱你？”金桥的声音虚弱。
“他……也应该爱我。”嘉陵说，“他挽留我，但我却不能放任自己享受他的挽留，我必须变一个人，再回来。”
“他等你？”
嘉陵点头，“他会的。”
“呵呵……”金桥忽然冷笑起来，“原来我还在想，这世上竟有刘嘉陵这样的人，为了一个人、一个想法，能够付出这么多……现在就不奇怪了，谢敏明啊！谁能想到一个健身教练会和商业奇才有什么关系……真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我算什么？”金桥站起身来，咄咄逼人，“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喜欢你，愿意帮助你达成你的愿望，但我从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我要回报的！”
嘉陵抬起头，“你不要这样。”
“那我能怎样？”金桥笑看着嘉陵，眼波明灭不定，“你要我对你说恭喜，恭喜你爱的人也爱你？祝贺你找到了一个真正优秀的人？说你要成功，回国之时也抱得美人归？”
嘉陵一时错愕，站起身来双手伸向金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希望你看看我，我甚至以为你已经看到了我！不就是出国留学吗？不就是走了个男人吗？接触全新世界之后你也会变成不一样的刘嘉陵，那时候你还在乎什么抛弃你的人呢！”金桥停下来，深深地呼吸，说，“我向来不急进，为什么着急呢？呵呵……我还想等着你自己决定，等时间慢慢过去……”
“金桥……”
“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以前你不知道我和他有来往，但那天……你知道我们在生意上合作，为什么还不说？”
“我不是有意瞒你，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嘉陵说，“只是……我和敏明的事情是属于我自己的，不想说给人听。”
金桥呆呆地看着嘉陵良久，募地笑了，“哈！对你来说，谢敏明真是值得珍惜啊……”
嘉陵焦虑地看着金桥，一脸的不知所措。
金桥苦笑，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好，白手起家做生意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知己知彼，是我的错。”
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只听见对方的呼吸。
“对不起，是我的错，”嘉陵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是我利用了你对我的好意，对不起。你知道，在人受伤的时候不会想很多，只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找条出路，不会考虑会不会影响身边的人。只想着自己不再痛，没想过也会伤害别人……”
“这么急于认错，打定主意不给我机会？”金桥盯着嘉陵。
嘉陵躲避着金桥的目光，“明天我就走了，想好好休息，我送你出门。”说着便走向门口。
金桥跟在嘉陵身后，嘉陵拉开房门，金桥一推手“啪”地一声又关上。
“你……”嘉陵话没说完便被猛地推到门上，金桥顺势压过来，唇齿瞬间相碰，金桥毫不犹豫地侵入嘉陵的口腔，深重地肆意亲吻，不放过任何细节，身躯和手臂用力压制着嘉陵的推搡，带着野蛮的意味。
氧气都被抽走，嘉陵逐渐喘不过气来。因为金桥突然发难才会失去挣脱的先机，僵持一会儿，嘉陵猛然发力，金桥被推了个趔趄，两人的嘴唇才分开。
“别忘了，我是你的教练。”嘉陵大口喘息着说。
金桥也喘着粗气，笑了，“今天的确是个不小的意外，你爱的人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过不要紧，我向来不轻言放弃，即使对手是谢敏明。”说着金桥上前将门打开，“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嘉陵站在门口，目送金桥在傍晚的日暮中离开，看着他冲下班回家的房东打招呼，看着他穿着名牌手拿外套从破败的院门出去，他还会步行到胡同里稍微宽敞的地方发动车子，在狭小的胡同中艰难地调头，从北京城里最老旧贫穷的地方，一直开到属于他的花花世界……
嘉陵一直站在那里，连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那一团带着怜惜和抱歉的酸楚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