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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书籍名:《醉笑陪君三千场》    作者:墨雪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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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M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很是熟络,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把它们用在喜欢的人身上。
  正如飞,他是个温柔的男人,是个好床伴兼好情人,当他对你好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像公主一般被呵护着宠爱着的,而当他想离开你的时候,更会让你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另他不得不离开,飞对她们的温柔,就像刀尖划过心口,然后再含着泪舔去上面的血迹,直到伤口愈合。这样虽然疼痛,却是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凄美,任谁……都不会有所怨言的吧。所以,他的朋友偷偷地送给他一个外号——披着羊皮的狼,还是大尾巴狼,稀有品种。
  我曾拿这个外号取笑过他,堂堂商界贵公子,标准的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竟然成了大尾巴狼,不知道他那些女粉丝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期待啊期待。
  那时候飞听了只是一个劲地对我奸笑,笑到我心里发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才送出他那魅惑到连歌唱家听了都含恨而死的嗓音:岚儿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尾巴狼么?
  顿时警铃大作,我立刻把魅和惑拉到身前当肉盾,“我还有事,您自便。”
  几乎是落荒而逃,耻辱啊!我怎么那么怕死呢!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萧洛飞么?
  但是面子里子和小命比起来当然是保命第一,那个混蛋!我可不想半夜在床上发现一堆蛤蟆。
  没错,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种名为蛤蟆的生物和一种名为萧洛飞的非生物。
  KUSO!
  对生命里重要的人,飞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比如我,比如母亲,虽然有时候会有一点小小的恶作剧,但都是宠溺的成分居多,他那带着利器的温柔从来不会用在我身上。
  我和飞是同一种人,如果不是倾城这次自以为是的行为惹恼了我,我绝对不会用这个。即使S|M有时候这能增加情趣,但是在古代还是……
  “王爷,六王爷来了。”
  “六哥?我现在就去。”没有证据显示他和玉溟有勾结,即使九门提督涉嫌,毕竟和他无关,所以没有办他。而溯本身也不想处置他,玉淇其实是好人,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事先一定不知情,否则一定会来向我示警。
  留着玉淇,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他的行为以后都要被我掌控,玉溟可能会再回来找他,而且,如果他下次帮着玉溟反,又是麻烦事一桩,可能还要损失点人,事先防范比才是上策。
  “六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闲人?”轻松地笑笑,走到主位坐下。
  “七弟,莲妃娘娘的事,我很遗憾,对不起。”玉淇垂下眼眸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这几天是怎么了,老是有人向我道歉赎罪的。”讽刺意味十足。
  “七弟,我知道这次是溟不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大逆不道,但是我……”
  “六哥来这里不会只是想替他说好话吧?”对于这个已经明显没救的“六哥”我是懒得搭理了,这时候居然还帮着玉溟,是中情毒太深也好,是真的不忍兄弟相残也罢,总之他希望的结果一定不是我想要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希望你能去容王府看看泠。”
  “哈哈哈哈……”我放下茶杯,“这真是大笑话,他快要死了还是怎么了,我一不会医,二不会安慰人,三不是很有耐性,四公事忙得很,我不明白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泠他现在高烧不退,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就算你心里有怨,也该顾及兄弟情谊,去看看他。”
  “你应该去的是太医院,而不是涵王府。”利落地下了逐客令,起身准备离开。
  “七弟,他是为了你,你就不能……”
  “为了我?为了我让我在大军包围之下孤军奋战?为了我让我的母妃死于非命?真是伟大!”
  “……”玉淇不说话了,他心存愧疚,所以这次泠被禁闭在王府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在养伤期间他也来看过我,送了不少好药。但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我释怀,毕竟他也是帮凶之一,虽然他没有做什么,甚至还帮了我。
  我冷笑一声,将要走出门的时候,却听到他幽幽地开口:“即使要杀了他才能泄愤,也要亲自动手才有意义不是么,他就这么死了,你也不甘心吧?”
  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多做停留。
  我知道泠一定出事了,否则玉淇不会来找我。
  吩咐枫影准备马车,其实我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潇洒,其实还是放不下,听到他们有事还是会忍不住去看他们,只不过有资格呆在我身边的人,绝对不是现在的泠或者倾城。
  而我也没有故作姿态,死撑着向所有人证明我已经对他们失望了,有些人是不了解,而知道的人,也是闭口不言,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妄自揣摩我的心思。
  走进泠的卧室,淡淡的檀香蔓延开来,这里我来得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泠来找我。
  淡青色的纱幔,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皆是名家之作,但我竟然从中看到了我的字,那是出自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首诗当时会写下来,只是突然想起了飞,他最喜欢的便是这首诗。而当时的景物和我的心情,的确与这首诗很相似。
  泠从父皇那里要来的吧。
  也许这诗对当时的他来说的确是万分的合适。
  紫檀木的家具,白瓷茶具安静地匍匐在桌上,清淡的茶香溢满开来,古朴典雅,和泠的气质很像,都是淡淡的,暖暖的。
  泠,我不知道他对我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尤其是了解了沁的过去以后。以前的他有些激烈,有些冲动,但是我认识的泠却是沉稳而内敛的,而他对于我的感情,虽然真挚,但是有时候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似乎我是一件易碎的水晶,也许是那时的记忆太深刻,让他惴惴不安吧。
  但是即使他爱的是玉沁,我也不打算放他离开,谁叫他自己先来招惹我的,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领路的婢子很乖巧,进退有度,和我这个摄政王说话不卑不亢,刚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发花痴,看来泠把她调教得很好。
  床上的泠脸色苍白,我搭上他的脉搏,抚了抚他的额头,只是高烧不退,心里郁结才导致昏迷不醒,只要吃两天药就好了,玉淇还一副“他快死了”的样子,存心的。
  心里有些不忿。
  这时候一直侍候在一旁的婢子开口了:“王爷,也许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好私自议论主子的事情,但是看着主子这样消沉下去还是不忍。王爷,主子他发高烧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刺青。”
  “刺青?”我诧异,皇室成员不是不能在身上刺青的么,他疯啦。
  “您看。”
  说着她解开泠的内衫,左胸心脏的位置赫然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沁”字,鲜红的,像滴血的红莲。
  我冷笑,用这样的方法来让我原谅么?来记住我么?泠啊泠,你也和倾城一样,不懂……
  “你想和本王说什么呢?说他这么做是想向我证明我已经刻在他的心上了么?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把他的心给我?”
  “……你想要,我就给。”泠的声音干哑,兴许是烧了很久吧。
  “你终于肯起来了?”敏锐如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醒了呢?
  “你来了……”
  “是。”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那又如何?”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那就要看你了,你觉得怎么做,才能得到我的原谅呢?”
  “……”
  离开气氛压抑的房间,明知道这次不是泠的意思,但是还是有一种被设计的感觉。
  要多久,你才能明白呢?如果是一辈子,也无所谓,因为我不会回头,你也休想离开我。
  “飞漠,我是不是很无情,也很贱,明明不想放他们走,但又不采取什么行动。”
  “主子怎么这么说自己。”飞漠的声音不似刚回来时一般冰冷,看来那段时间的“笑疗”还是有一定的成效。
  “说实话,我不怪你。”
  “主子,顾公子和八殿下这次虽然犯了不该犯的过错,但是说到底还是为了您,所以,属下以为,还是不能全怪他们,主子只是想让他们了解你而已。”
  “原不原谅全在我一念之间,但是,还是要看他们,值不值得我原谅,你是想这么说吧。”
  “主子,情情爱爱的事情属下不是很明白,但是属下觉得主子这么做并没有错,飞漠看到的,都是主子在追逐他们,努力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他们却不懂主子要的是什么,所以这一次,主子没有错。”
  “为何他们不能如你和枫影晓彤一般知我懂我呢,就连子淇也……”
  母亲说过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需要朋友,更不能让人了解知道我们的想法,这个世界,我们只需彼此依偎,互相取暖,而其他的,只能是工具和玩具,只是玩玩而已。
  也许真的是因为那样的心理已经根深蒂固,才本能地将真心隐藏起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那么,我是不是不该怪他们?
  离开容王府,不想这么快就回去面对另外一个,便和飞漠就近一同去了将军府,原本以为会遭到淡漠的对待,毕竟军人一向看不惯王孙,尤其是功高震主的大将,但是很意外,姬将军居然很热情地出来迎接我这个懒散到骨头里的摄政王。
  这让我受宠若惊。
  进了屋发现我那本剽来的《兵略》(原名《孙子兵法》)躺在桌子上,顿悟,页脚有些上翘,想必是有人经常翻阅。
  果不其然,我还没和他说上三句,他就把话题引到了兵法上,我暗叹倒霉,他可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老江湖,纵横沙场几十年,这回是撞到枪口上了,和他瞎掰绝对是找死!
  于是找了些中国史书兵书里的话对付,还算是有惊无险,下次绝对不要主动来找这个老家伙。
  人说碰上同行分外亲,亲?亲个鸟!要是他来和我来个“隆中对”,如果我不跑那还是趁早买块豆腐撞死或者拿根粉丝上吊,死得还痛快点!
  不过姬将军为人豪爽不羁,说话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是个理想的交友对象。比起那些笑里藏刀之类的阴险小人或者优柔寡断为人迂腐的文人好得多。
  顺利地拉了个强大的靠山兼朋友,真是利润颇丰的一桩买卖。
  和飞漠出城回了趟红叶山庄,那二十人已经离开,回到了自己在江湖中的位置上,江湖中的事情我一向不太关心,虽然我很向往那种仗剑走江湖,情愁酒一壶的豪迈,但是依目前看来要实现这个还需要一些时日,未免看了伤神,还不如不看。
  偌大的山庄冷冷清清,除了一些技师和仆人,几乎没什么人。
  秋天的红叶山庄名副其实,满庄的枫树连在一起,像是一场火,焚烧这将逝的繁华。
  景致虽美,但我也没傻到走进林子里去,这时候迷魂阵一定是开着的,关于九宫八卦,阴阳五行,我不是很懂,进去了不把树木花花草草全糟蹋完了一定出不来,不过就算懂,也不一定能出来。
  把一些类似兴奋剂的药配好,连同药方以及注意点一并让人交到圣杯那里,也没有多做停留,看了看山庄的情况便回去了。
  一路无言,飞漠跟了我这么久,知道我现在不开心,所以也没怎么说话。京师郊外的景色虽然比起城内来较为苍凉,但也不失其秀美。
  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深秋了,原本苍翠的绿叶渐次枯黄,凋零,它们繁华了一整个春夏,是时候该落叶归根,化作春泥更护花。
  秋季的景色看起来总有些萧瑟,有些寂寥,俗语有云:伤春悲秋,古人真是诗情画意,也难怪会有这么多写秋色的诗句。不过秋,细细品味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不知母妃院中的菊花如何了,没有了她的细心照料,它们会很快枯萎么?
  话说回来,这样的环境也确实十分适合玩开路和栽树的游戏,茂林修竹嘛,说通俗点就是荒山野岭,引申一下就是你喊破了嗓子都没人来救你,所以还是省点力气。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车上的,留下银子,大爷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这这……抢劫的怎么用的是唱戏似的腔调?还是发音不准的!不行了,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完全没办法,这真的是太好笑了,原来那些古装剧里的经典台词都是有据可供考证的啊。
  不止我,连外面驾车的飞漠都已经憋笑憋得快抽筋了。
  “笑什么笑!快把钱交出来!”又一人站出来喊道。
  听声音是有些功夫底子的,看来这两个时髦的“山贼”也不是混混级别,像是……唱戏班的……武生?
  “呐,飞漠,你说他们是干什么的。”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问道。
  “不知道。”飞漠的声音温度低了三度。
  “我听声音,他们应该是唱戏的。”
  “呃?”
  “他们说话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不是么?”
  “喂!”被无视的某两位叫嚣。
  “主子这么一说,飞漠倒是有点明白了。”
  我撩起帘子一角,看到了看把锃亮的钢刀,以及两张长满胡渣的“风尘仆仆”的脸。连刀都这么像戏文里的,真的是看戏多了想玩玩COSPLAY。
  “哎,俗话说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这么不修边幅居然还敢出来晃悠,侮辱人眼球。
  “里面那个娘娘腔居然敢骂老子丑!”一人骂道。
  “其实依我看他们更像难民。”飞漠语气一凌,周围温度继续下降,继续无视他们。
  “怎么会,我觉得他们打扮还是挺前卫的,你有见过穿着花花绿绿的大袍出来抢劫的么?”那两个ROBBER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一人绿衣一人黄衣,都是短装,只是那些装束确实很像戏文里强盗的扮相,所以才觉得好笑。而且,他们这样子其实有点像印度阿三或是非洲难民,只是还少了布制简易型“头盔”,想到这里我就又有狂笑的冲动。
  “喂!我们是强盗!”那两人已经快捶胸顿足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们那两把刀应该值点钱。”
  “咦,飞漠最近缺银子?”
  “没有。”
  “既然你觉得他们的刀值钱就抢了吧。”
  “喂!”好歹也理理我们啊……
  我看他们快抓狂到火山爆发的模样,心情再度蹦上高峰。
  两个ROBBER已经快倒地了,能被无视至此,也算一种天大的打击吧?
  “哦。”飞漠淡淡地应了声,然后外面想起两声杀猪似的尖叫,我使劲捂住耳朵还是受到了轻微的戕害。
  “刀留下,你们可以滚了!”飞漠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两人连求饶都省了,飞快地遁入树林。本来我还想听听诸如“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之类的经典语句,没想到飞漠这么快就搞定了,遗憾啊遗憾。
  做强盗的反而被被抢劫的对象抢了吃饭的家伙,这年头真的是什么都不好做啊。倒是我这奸商做得还算舒坦。
  “走吧,记得带上‘额外的酒钱’去当铺。”
  “是。”
  这次飞漠表现不错,不像闷葫芦了。
  只不过说起强盗事件,我倒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和飞一共遇到过两次强盗。只是都在他们出手之前被我们扼杀在摇篮里,这个也算是他们不走运,人品太差吧。
  一次是一个小混混在学校附近小巷里面拦住了抄捷径去买东西的我和飞,那个白痴举着刀从我们身后蹿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无礼夸张的叫嚣。那太监似的声音弄得我郁闷得要死,难得翘课出来买东西就遇见这种情况,真是流年不利。
  飞怪笑着摸着下巴打量着那个人,再看看我,继续看戏。我没那个闲情逸致懒得理他,好不容易从袋里摸出一块钱往后一丢,银亮的光芒在空中一闪即逝,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头也不回地走开。那人顿时傻眼,半天没回神,我们走出老远之后才听见一句惊天动地的叫喊:老子不是要饭的!
  飞闷笑,斜眼看看我,“绝!”
  还有一次是执行完任务,飞接我回家的路上碰上的,这次ROBBER的武器升了级,变成了手枪。
  只是……和我们玩枪还是……
  “把你的玩具从我面前拿开!”飞心情相当不好,因为我不小心受伤了让他很郁闷。而这个人品一定差到火星级别的白痴居然在这当口拿着内行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仿真枪的水货来踩此刻正处于暴发边缘的某人的地雷,活腻了!
  “老子不是被吓大的!”那人心虚,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但还是顽强地作着最后的斗争。
  我在心里暗暗佩服,是人都听得出飞火了。
  “我再说一次,否则后果自负!”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少吓唬老子,老子……”
  “砰”
  话还没说完就倒了。
  飞优雅地在枪口一吹,塞进袋里。
  看着那个倒地不起的可怜人,我在心里为他超度。这个完全是他自己的错,飞生气的时候谁踩了他的雷谁就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怜呐……
  京城的夜晚不似一般城镇那样安静,总会看到一些人在街上徘徊,也不时能看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百无聊赖地走着,意外地撞到了一个人,竟是四哥玉潇,说实话,几个兄弟里面除了玉溟,他是我比较佩服的一个,明哲保身,急流勇退,明智之举。
  玉潇家族势力不大,没有争位之心,但是身为皇子总有些身不由己,于是在那个时候,他天天纵情声色,流连烟花之地,让所有人以为他是个放浪形骸的风流子弟。
  我对他的了解仅来源于塔罗的谍报,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真的不是很清楚,不过用八个字来形容他应该不会错:韬光养晦,独善其身。
  这种人如果有争雄天下的壮志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就像刘备,诸葛孔明、赵云、关羽这些人中龙凤都甘心效忠于他,靠的也绝对不是阴谋和手段。
  玉潇,但愿没有这份心,不过要是溯不要坐那个位子,而他又不会对我们有威胁的话,让给他又何妨!
  看来我不去找阴谋算计,那些爪子也会来找上我,真是……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小沁,真是巧啊。”收拢折扇朝我靠过来,那笑容我看着……像狂蜂浪蝶特有的……猥琐,配上他那张英俊的脸还真是不搭调,还有,咱们很熟么?居然叫我“小沁”!
  “嗯,很巧。”
  “长夜漫漫,小沁有什么安排么?”
  “……”我摇摇头。
  “既如此,为兄听说今晚是春满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不如和为兄一道前去看看?”
  “没有什么兴趣,失陪了。”我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在怀宁万花楼的事,这万一又来个什么震撼的,我会受刺激的。为了晚上能睡个安稳觉,防范于未然才是上策。
  “哎呀,小沁真是不解风情,浪费为兄的一番好意……”玉潇惋惜地抚着额头。
  “那真是小弟的不是了,四哥见谅。”
  “不过!”玉潇眼睛一亮,凑到我面前,“反正你也无所事事,就当陪陪你四哥我,一起去吧。”
  还没等我答应他就抓起我的胳膊往勾栏街的方向拉。
  “那个四哥,我真的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机会难得,你知道么,据说今天出场的都是美人耶,而且最后竞价,高者就能抱得美人归。”玉潇一脸兴奋。
  话说他真的是皇子么,怎么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啊,应该是皇家威仪。
  “不关我事。”我冷淡地甩出一句,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绝对是好事。
  “走吧走吧,少年就该风流。”
  “?”
  “小沁你这几天面有菜色,趁今晚好好开心一下,别说做哥哥没有照顾你!”
  “?!”面有菜色?我像么?
  “四哥,既然要竞价,你银子带够了吗?”
  “呃?!银子?”一摸口袋,苦笑道:“好像不会够。”
  “什么!”我一惊,没带够银子就去嫖妓?他想死么?万一传出去这影响就大了,我还是趁早离开这个祸害的好。
  “回去睡觉!”转身就走,对于风月之事,我本就不甚喜好。
  “既然来了,看看也好。”玉潇灿烂一笑,紧紧揪着我的袖子。
  “你给我适可而止!”
  “哎哎,为兄是一番好意啊……”整一无赖的口气。
  无奈,我不打算再做什么抵抗,两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虽然玉沁的名声实在已经没什么好坏的了,就当消遣时间吧。既然是选花魁,那么质量应该不差吧?
  玉潇一身书生打扮,黛青色的衣衫衬得他儒雅俊朗,摇着折扇“昂首阔步”。
  “风流也是一桩雅事,有两件东西,男人一定要有,就是银子和美人,啊哈哈哈哈……”
  “……”这人……其实还是蛮有味道的。
  “难得小沁也这么认为,今儿个咱们兄弟好好风流风流,我做东。”玉潇搭上我的肩,爽朗一笑。
  “那小弟就不推辞了。”你付钱就好。
  “只是……”
  “嗯?”
  “小沁,不是为兄说你,你这样进去,估计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小倌而不是客人……”玉潇哈哈一笑。
  我无比郁闷,长这样又不是我想的,确实很俊没错,但是所有人一见这你就忽略了其他细节,只看着你的脸发呆能不无奈么?
  “四哥说的是。”我往脸上抹了点黄粉,又稍微修饰了一下,“这样行了吧?”
  “嗯,还可以。”看他那一脸惋惜的样子,直觉告诉我他有阴谋。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声色场所的灯光永远迷离,永远充满欢声笑语,即使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满目疮痍。
  和玉潇在离台子最近的一个小间坐下,说是小间,其实也就是将桌椅放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分别用屏风隔开,借以阻挡他人的视线而已。
  老鸨显然是认识玉潇的,立刻上前来打招呼,殷勤地伺候着。
  我嫌她在一边太吵,便把她打发了。
  “要不要找几位美人作陪,这样干等很是寂寞啊……”望天嗟叹,那痛苦的样子我直接怀疑他是不是欲求不满。
  “你以为今天谁还有空伺候你?”鉴于上次的经验,我对于那些姑娘的质量持怀疑态度,万一再来个什么乱七八糟类似钟无艳的,我估计今天一定不用睡了。
  “兄弟不是用来打击的吧?”
  “但是可以消遣。”放下杯子,酒香醇厚,上品,“老板,再来一壶酒。”
  “……”
  “下官见过仁王爷,涵王爷。”恭敬的语调在身侧想起,我略带好奇地抬起眼眸,打量着眼前的书生。
  “是张游张大人啊,这么巧。”玉潇打着哈哈,听起来他对眼前的人印象不坏。
  “下官冒昧了。”又是深深一揖。
  看他每次弯腰都快到九十度着实辛苦,我也没有看人鞠躬的嗜好,说道:“张大人在这里就不必多礼了。”
  我的体谅竟然没有换得他的“拜谢”,而是一声冷哼,虽然很轻,离他较远的玉潇自是没有听见,我却听得清楚明白,好像就是哼给我听的。
  “下官告退。”又是深深一揖,转身就走,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我,连斜眼都懒得给,难不成我以前和他有很深的过节么?一般的恩怨不会让他有胆子当着本尊的面藐视,我也不记得有见过他,难道他是以前玉沁玩过的男宠?不会吧,玉沁不碰他们的,再说想要碰他也没资本不是?而且以玉沁的为人应该不会怎么为难人才对。
  我挑眉,“他官居何位?”
  “礼部侍郎,怎么小沁不知道么?”
  废话!“那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一个陌生人居然对我产生莫名的敌意,奇怪。
  “嗯?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张游这个人文采学识都不错,为人也算正直,为官三年里倒是尽心尽力,恪守本分,没有大功也无过错,就是有点固执。”
  “你对他的评价不低嘛。”
  “他也算一个好官,生活相当自律,成亲后和妻子相敬如宾,倒也算美满,今天会来这里估计是被同僚拉来的。”
  我朝左后方望去,张游正和另外一些朝廷官员喝酒聊天,刚才应该就他一人发现了我们,料到我们不愿曝露身份,就没有和同僚提起。
  “小沁,你刚才问我和他有无过节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心里隐约的杀气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张游会给我带来什么灾难么?要趁早解决?
  不消半刻,大赛就开始了。
  比赛分为两场,第一场选女花魁,即女子只比诗词歌赋,胜出者就是花魁;第二场选出男花魁,男子和女子的项目差不多。
  我不解,开口问道:“怎么,男子也选?”
  “你不知道?”玉潇一脸疑惑,“现在男风吹得还不够盛么,稍微有点权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有几个男宠也是正常的。甚至有些人还把这个当作是一种地位和权力的体现。”
  虽然我觉得这个国家没有中国以前那么保守,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选男花魁倒是第一次碰到。虽说浮生偷欢也有花魁,但是只是咱们自己挂的牌子。看来以后搞个这样的活动,倒是可以增加不少收入。
  回去和陆文商量一下。
  “各位老爷,今天是春满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规则想必不用我再啰嗦了,总之,最后的竟价,出价最高的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好了,现在开始,首先请出的是去年的花魁—毓璃小姐。”
  掌声雷动。
  却是半天不见人影。
  那位毓璃姑娘真是摆足了架子,什么叫千呼万唤始出来,算是领教了。
  “架子不小。”我讽刺道。
  “我没见过她,听说她很美,但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性格,故作清高,没兴趣。”玉潇抿了抿酒。
  听得一阵喧哗,终于出来了。
  “嗯,甚好甚好……”玉潇说道。
  我瞥了一眼,道:“不过如此。”
  “哎……”玉潇概叹,“你也不要太挑剔了,我知道,和醉生梦死的醉梦姑娘还有浮生偷欢的沐清沐淇比起来确实差了那么一丁点,跟你更是没得比,但是和她周围的那些脂粉和一般的妓家比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嘛,不过这性子确实不讨喜。”
  “……”居然拿我跟这个臭屁的女人比?看她那俩眼睛,快看到天花板了,拽成她那样也算不容易了。
  玉潇说的没错,在毓璃后面的女人的确不如她,正当我们已经无心再看的时候,上来了一个人,让我们又有了点兴趣。
  飘逸的如缎长发被一根翡翠长簪在后脑勺处固定,周边点缀一些小巧精致的珠钗,单调又不失韵味,银丝镶边的黄色华裳,上面艳红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嘴角含笑,黑色的眼眸烟波流转,妩媚动人,轻移上台,步步生莲。
  “我是梓华。”没有多余的语言和娇柔的动作,眉毛上挑,嘴角上扬,明亮的光辉映着她姣好的脸庞,笑得魅惑而动人。
  “厉害,可惜了……”青楼女子能有这般风华实属不易,那揣摩人心的洞察力也的确不一般,只是身在青楼,可惜了这一株上等的牡丹。
  “小沁难得怜香惜玉……”
  “难道我以前不怜香惜玉的么?”
  “当然,你从小都是只在意极品须眉,眼里哪容得下倾世红颜呐。”
  “……”玉沁都是你的错,你说你断袖就断好了,为什么要弄得人尽皆知呢!
  无力地叹口气,继续看比赛。
  “我看不用比了,花魁八成是她。”玉潇轻抿一口茶,淡淡说道。
  “那倒未必,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我不以为然,“四哥对她有兴趣?”
  “有点。”
  “那我就预祝你今晚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吧。”手撑着下巴,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唔……”玉潇摇摇食指,“我现在改口味了哦,你这么个大美人居然喜欢男人,我就想知道其中的滋味到底有多美妙。”
  又一个断袖即将诞生了,“四哥很好奇?”
  “嗯嗯……其实啦,我今天一开始是去浮生偷欢找沐清的,但是他居然不买我的帐,说什么要为你守身如玉,小沁,告诉四哥你是怎么把美人骗到手的,我也好学几手。”
  “骗?别说得这么难听,沐清我也很久没见他了。”我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说四哥你正经点,别拿这个和我开玩笑,不过我记得当初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哈哈,小沁果然聪明,一听就知道我在诓你。”玉潇正了正身体,“以前是以前,那时候他的架子也确实大了点,我自然不喜欢。”
  废话!沐清是什么人,他可是塔罗的隐者!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次要不是我事先知会,怎么敢怠慢王孙,还是一群。
  不过和玉潇讲话很舒服很轻松,进退有度,不愧是从小受高等教育的,把他拉下水,以后溯的工作可以轻松一点,我也不会被他抓到宫里做苦力,真是有点相见恨晚,幸好不是很晚。
  只是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呢?
  悠然的琴声响起,喧哗的厅堂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看向台上,梓华纤长的十指在七弦琴上灵动翻飞,华丽温婉的曲调流转而出,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这琴曲是当年四哥玉潇在京郊的骊山看到夕阳映雪后所作,名为《落暮》,琴音听似悲凉无奈,实则蕴含勃勃生机,哀而不伤,高昂之处亦见悲恸,低回之处也含激越,是琴曲之中的上品,四哥也因此曲被林中人士称为“流云先生”,取“行云流水”之意。当日有幸在夜宴之上听得,自此便难以忘怀,亦不知当年的竹林七贤合奏的旷世绝音《广陵散》是否亦有这般摄人心魄。
  听着台上佳人的温情演奏,微微闭上眼,仿若万般景色现于脑海,恢宏大气的宫殿,安静幽深的山林,飘渺无定的流云,巍峨挺拔的青山,蔚蓝的海洋,寂寥的星空,截然不同的景致和感觉交相出现,竟似深入幻梦。美丽的女人,美丽的琴声。
  虽无四哥弹得流畅情深,但也有五分相似。
  我转头看看玉潇,他闭着眼睛,安然地享受着丝竹之声,似是感觉到我的注视,睁开眼朝我了然一笑,我颔首,再看看台上美丽光华的女人,嘴角上扬一丝弧度。
  青楼女子?这样的女人怎会是青楼女子?
  那份气度,那份从容,那样的琴声,若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到也罢了,只是她刚才自我介绍时的眼神,分明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风情。
  哪边的?玉溟?卫国?祁国?抑或是哪个我不知道的势力。
  琴为心生,她错就错在不该选择用琴来引起我们的注意,玉潇的琴技名满京师,而我前世出入各大名流宴会,也经常听些大师级的音乐会,怎么会觉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么为了表达谢意,是否该上去打声招呼呢?
  一曲终了,过了很久才有人反应过来,拍掌叫好。
  梓华嫣然一笑,退入后台,隐入珠帘前竟对我们妩媚一笑。
  “上钩么?”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么?这时候来不过是为了大哥,接近你比接近我更有价值不是么?”玉潇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四哥说的是,只不过他们想接近我,直接送美男子不是更直接么,怕是冲着你来的。”
  “这倒是……”
  “这《落暮》不愧为琴曲之中的翘楚,不知四哥哪天有空,让小弟一饱耳福。”
  “小沁想听随时都可以。”
  弦乐声再度想起,毓璃一身粉色轻纱,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柔若无骨,翩跹似蝶,粉纱似梦,自在轻扬,辗转间似是一道细雨,伴着华丽的丝竹管弦之声萦绕着舞动的美人,眼角一勾,一双桃花眼自带万种风情,夺魄勾魂。
  台下的人看得竟是痴了。
  看来这花魁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舞蹈的确美艳,在这京城,怕是只有我那醉生梦死阁的醉梦能与她一较高下了。
  接下来的比赛很精彩,简直是激烈到就差公然开骂的地步了。两个女人也能唱出一台戏,这一点已经被台上的两位美人证明了。女花魁最终是敲定了梓华,只不过中间发生了点小插曲,我料得不差,那个毓璃的确有点手段,在台上展露千般姿态万种风情,的确是尤物,但是梓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咱们免费看了一场“钩心斗角”,算是额外的表演。
  玉潇打了个哈欠,挺挺腰,“接下来有戏看喽。”
  “戏?”
  “就是选男花魁。”他补充道。
  “……”我摇头,“那很有趣?”
  “当然。”神秘一笑。
  看他的表情,应该可以猜想。
  不会是想来勾引我吧?
  大嗓门又开始荼毒客人的听觉,在他的叫唤下,走出来一排男子,挨个介绍自己。第一个叫鸣雅,长得还算不错,但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我和玉潇同时打了个寒颤。那声音酥得来真是,把人的骨头都化掉了,眉眼一勾,不但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也成功地激起了我们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后面几个,声音一个比一个酥,腰一个比一个细,打扮是一个比一个媚惑……我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男人,抱这样的男人还不如抱女人,那脸上的粉这么厚,吻上去一嘴的粉,洗起来多不方便,浪费资源,劳民伤财。
  我几次想拂袖离开,都被玉潇拦了下来,理由千篇一律,银子不能白花,也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他们的眼光。说得煞有其事,我看他自己都挡不住了,自己找罪受。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样的荼毒我要是再承受下去铁定崩溃,真不懂那些找他们的嫖客,放着温香软玉的女人不要,来抱这除了下面那玩意儿其他都跟女人差不多的男人,那还断袖断个鸟。
  正当我欲拍案而起的时候,台上的人说了一句话,便安分地坐下了。
  那个人说:“下面是上届的花魁,容貌可以媲美当今摄政王涵王殿下,且在江湖上和江湖第一美人施漫飞齐名,有‘江南奇葩,京华未央’之称的未央公子,有请!”
  未央公子身材纤长,婀娜多姿,一步三摇地晃上台来,两鬓的乌发挽到了后面以一根细长的金簪横插固定,双眉微蹙,眼睛微合,烟波袅袅,一袭白衣如雪,右手微微勾起一个兰花指,掩住鼻子以下的部分,这么看去,或许还真是个美人。
  只是堂堂七尺男儿,弄得跟个娘们儿似的,那水蛇腰,那看着像是要哭的眼睛,真是似喜非喜含情目?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还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算了吧,他真当自己是林黛玉啊……林妹妹要是这种姿态贾宝玉见了铁定在“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后紧接一句“摔死”。
  哎,没姿色也要装得很有姿色,这不是女人么?
  不要告诉我他们真打算用那个假女人来勾引我,我会疯的!
  “……”无语。
  玉潇细细端详我瞬间僵硬的表情,咂咂嘴,看他那样子绝对是忍笑忍到胃抽筋了。不过我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这人妖到底长什么样,不会像顾倾城一样祸国殃民吧?春满楼的人也太大胆了,竟然拿堂堂摄政王来和小倌比,不知道这里的朝廷要员不少么?还是后台够硬?
  那人拍拍手,那未央公子就放下了掩面的手。
  我呆了,玉潇当即就把酒喷了,旁边的飞漠以及玉潇的随从东临则是傻了,全场沸腾了,那些个大老爷们跟着起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啧啧,江南奇葩,京华未央,耻辱啊!”玉潇叹惋,“难道一代美人施漫飞竟是和这等人齐名的?”
  估计现在也就我们这一桌人在沉默。
  什么耻辱,简直是荒谬!
  “小沁啊,你什么时候在这风月场所有了这么一个可以媲美的对象?”
  “……”握紧!
  “小沁,其实那什么未央公子还不错啦,你们一个阳刚一个阴柔还是蛮配的,虽然你看着不是很阳刚但是骨子里还是很阳刚的。”
  “……”忍住啊,注意形象!
  “依我看,今晚的花魁铁定是他了,然后你呢就上台去客串一下演场戏,再然后嘛,明天就会有‘涵王一笑醉京华,未央一目惊妓家’的佳话流传于世了,啊哈哈哈哈……”
  “……”形象形象!玉沁你要忍住,这里是大厅,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你可是堂堂摄政王,千万不能在这里丢脸!
  “那个人这么丑,小妮子你骗我。”
  我看看飞漠,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位绿衣的俊俏公子和黄衫少女坐在不远处,而我们正好处于他们的视线死角。男子暧昧地搂着女子的腰,摇着白色的扇子,直摇头。
  “……”飞漠退后一步,免得遭罪。
  我转头,淡淡一笑,“怎么了?”
  “呃?没有……”飞漠再退一步。
  这么怕我做什么,难道我现在笑得真的很恐怖?
  “小沁,我说你怎么笑得这么的……奸?”玉潇刚说完,飞漠就对他报以怜悯的眼神。
  “那个,四哥啊,你不是想知道男人和男人做的感觉么,我想台上那个一定会是一个好选择。”你完蛋了!
  “啊,不用了,我还是算了……”玉潇摇手后退。
  “别客气,我把他包下来送到你府上如何?”
  “不用客气,为兄对那样的假女人没兴趣。”
  “那小弟亲自教你知道如何?”
  “……”
  “四哥不愿意?”步步紧逼。
  “我……”玉潇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
  “小弟很伤心……”皱起眉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虽然现在的脸没有本来面目杀伤力大,但是效果还是很不一般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沁,我错了还不行嘛……”我的手袭上他的脖子,在凸起的喉结上轻轻摩挲,他已经退无可退,咽了咽唾沫,正当我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声音又来了。
  “裴少爷,多日不见,你是越发英俊了,是不是找到了别的美人不要珊儿了?”语气里透着哀怨,我见尤怜。
  “怎么会,我不是来了么,再说这京城哪里有什么美人,除了你我怎么会看上别人呢?”狐狸亲昵地捏捏女子的鼻子,惹得她窝进他怀里娇笑连连。
  这样啊……
  “裴公子,你说今晚要来珊儿房里的,可不许反悔。”美人娇滴滴地蹭着狐狸的脖子。
  “当然,我骗谁都不会骗珊儿的。”狐狸头一扬,青色的毛扫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呵呵……讨厌……”
  骗我就可以是吧?
  “公子好久没来看珊儿了,珊儿好想你,你还说过要为我赎身娶我进门的,是不是反悔了?”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么我?”狐狸拍拍胸脯保证。
  那你是哪种人?小人!
  “我怎么突然觉得凉飕飕的。”狐狸紧了紧衣服,四处张望。
  “我们去房里说,那里暖,这里人多嘴杂的,也不方便!”
  狐狸会意一笑,拦着女人上了楼。
  “飞漠。”
  “属下知道……”
  死狐狸,跟你说了别让我抓到小辫子,这次不把你煮成一锅粥我就让你压!
  “那个……”玉潇对刚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那个人……”
  “四哥,咱们继续看吧。”手抵着唇,慵懒地喝茶。
  “……”
  玉潇这下子可不轻松了,时刻注意我的动向,坐在我旁边跟坐针毡似的,不停地扭动身子。
  我悠然地品着上等好茶,思虑着怎么惩治这个混蛋!
  “你这个仗势欺人的混蛋!”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我闪身躲开,那人一个不稳直直栽倒。
  躺在地上打了几个嗝,颤颤巍巍地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人渣,就知道用王爷的身份压人!”
  我不悦地皱眉,看向玉潇,见他摆摆手,示意他也不清楚张游在说什么。
  “人渣,混蛋!你到底对他下了什么毒,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嗝……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张游红着眼睛叫骂。
  周围的声音很大,稍稍掩盖了一些,而那些人也正沉迷在酒色当中,没多少人注意这边,看到了也以为是一般的纠纷而已。
  “张大人,你喝醉了,快回去吧,不然家里娇妻要担心了。”玉潇见他越说越离谱,便上前劝慰。
  谁知那人竟然甩开他的手,冲过来抓住我的前襟喝骂:“不就是身份尊贵点么,有什么了不起,长了张女人的脸孔,还左拥右抱,他怎么会喜欢你?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娘娘腔!”
  玉潇脸上浮起愤怒的情绪,手已经扯住了张游的后领,东临也到了另一边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伤到我。
  “放开!”我逼视着他的眼,张游嘴里浓重的酒气闻着胃里一阵翻腾。
  “……”他愣了。
  “张游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当众辱骂王爷!给我放开七弟!”玉潇扣住他的手腕想把他从我身上扯开,无奈酒醉的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紧拽着我的衣襟不放。
  直接在他膻中穴上一点,张游立即吃痛软倒在地。
  我理好散乱的前襟,冷眼俯视着他。
  “东临,给我把他拉下去清醒清醒,告诉他好好准备明天的问罪。”玉潇拉我坐下后立刻找人处理地上软得跟泥一样张游。
  “小沁,你没事吧?”玉潇确定我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坐下,想必他也被溯放出去的消息骗到了吧。
  “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哪那么容易伤到。”
  “张游……”
  “这件事我会查,四哥不必操心。”
  他喜欢的人被我抢了,他老婆么?暗恋倒是有可能,我在这里没招惹过女人吧?
  又或者是男人,泠?怎么可能,就算同在礼部,他也不会攀上他,以泠的性子,不喜欢的人绝对冷眼看待,绝对不会给那人留一丝一毫的希望,所以如果张游想找我算账早就找上来了。
  狐狸?更不可能,这小子虽然男女通吃,不过也决不会看上张游这等货色,他只爱美人。
  那么就是倾城,他倒是有可能,官场同僚,年纪相仿,他又是第一才子,平时舞文弄墨吟风弄月,走得近也正常,何况他现在在我府上,张游把气撒到我头上也很说得过去。
  怎么他们的风流债都会被我撞上。
  “下面开始竞价,哪位大爷出得价高,就能抱得美人归!”
  台上站着三个女人两个男人,衣着比方才更加明艳动人。女人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但是那两个男人……我的胃又开始翻腾了。
  “梓华三百两!”
  “未央五百两!”
  “毓璃五百两!”
  “梓华七百两!”
  ……
  ……
  价格越喊越高,从一百两喊到了三千两都没有停歇的意思,我无聊地喝着酒,玉潇陪着我一起无聊,顺带无视台上的新花魁时不时抛来的“清淡”的微笑以及那个让我无比郁闷的“林妹妹”勾引味十足的眼神。
  “小沁,你真不打算出手?放在身边的话比较好监视。”
  “浪费银子,那女人既然想接近你我,必然会有后着,不必着急,咱们呢,打起精神看看她的下一步。”
  “我发现小沁你其实挺抠的。”
  “过奖。”
  此时,梓华的价码也差不多定在五千两上了,我平静地等待她的反应。
  正当我和玉潇喝酒猜测的时候,一声略显熟悉的喊声让我差点呛死,玉潇吓得手一抖,酒洒了一半。
  “梓华,一万两!”
  走进来的男子一身黑色衮龙长衫,英武俊朗,狭长的眼眸灿若星辰,似笑非笑,堂前明亮的灯火照在脸上,生出些许迷离感,却丝毫不减他眉目间的神气。
  “梓华,我来晚了。”男子走上台,揽住梓华的纤腰,温情的凝视,那眼里的浓浓情意竟似能把人融化,深陷那一眼墨色,不可自拔。
  “嗯。”梓华羞怯地勾住男人的脖子献上娇艳的红唇,台下的人早就被眼前大胆的两人吓愣了,一时间都没有吱声。
  “小……小沁,我不是在做梦吧,那是……”玉潇拉着我的袖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兀自缠绵的两人。
  “要不要我掐你一下?”
  “可是那是……”
  “没错,那就是二皇兄本人,千真万确!”
  “不对呀,二皇兄平日不苟言笑,而且待人接物都是冷冰冰的一个表情,自从上次三皇兄为了逼宫把他的兵权架空后就更加冷了,虽说现在兵权差不多回到了他手上,兵部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最近也多了些人情味,但是我还是觉得以二皇兄的性子不可能会做这么震撼的事情,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玉潇分析。
  我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二皇兄的母妃宁妃娘娘以前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封妃二十年,却始终不得父皇恩宠,二皇兄没有母族的帮助,自然也不会引起父皇的关注,但是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十岁起便到军中历练,十五岁平定西疆晏虞侯叛乱,后随龙清恪在南疆待过两年,期间数次打退卫国侵略。年少成名,说不得意那是假话,但是也不见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依然像以前那样,规规矩矩,冷冷清清的。
  二哥性子冷淡,却也提拔了不少寒门将领,再加上能和将士同甘共苦,行军带兵自有一套,可以说众位皇子中,只有二哥在军中有一定威信,当初玉溟无法拉拢他,筹划逼宫时最先做的便是架空了二哥的兵权,那晚又将他软禁在府中才得以顺利进入皇宫。
  “人是会变的,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二哥喜欢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也没有正妃,即便娶回去当侧妃也不是不可能。”我撇撇嘴。
  “那个女人居心不良,如果换做别人我一定赞成,毕竟看着二哥这些年孤孤单单的,心里总不是滋味。”玉潇垂下眼。
  我叹口气,不得势的皇子处境向来凄凉,一般的富贵人家亦是如此,更何况是帝王家。
  “我们多注意着点,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朝廷的官员即使听说了这件事也不会传到父皇那里,再说还有溯在御书房顶着。”
  “二哥也真是的,要来也不换身衣服,竟然顶着王爷的装束进青楼买人,父皇知道少不了一顿斥责。”
  “你就别气了,他这是为了保护梓华,让其余觊觎他的人不敢动她。”我转向携手而去的两人,二哥,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弄巧成拙?况且她可能还是……但愿我和四哥的感觉错了吧。做弟弟的,也希望兄长幸福安康,虽然我不是真的。
  “小沁,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别有用心,到时候别手软。”玉潇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杀气。
  手软?
  我诧异玉潇的态度,素闻他和二哥关系不错,但是他的私事怎么也这么上心?
  “如果她真的居心叵测,那么她的目的应该是溯,我只是不懂,她既然想接近溯,为何又找上二哥,美人计的话,溯不会动兄弟的女人,又或者……”
  “什么?”
  “我们感觉错了。”
  “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是误会,那么我们兄弟几个估计又要上父皇那儿去说情了,父皇不会允许青楼女子成为王妃的,侍妾倒是可以,只不过二哥若是真喜欢,绝不会委屈了她,到时候……”玉潇无奈地叹气。
  哎,到时候又要来一个八点档,恶俗!
  我可不可以不蹚这浑水啊?
  飞漠的功夫较于狐狸还是差一点,若只是盯人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一回到王府,飞漠苦着脸,递给我一张画,一个缩小版的裴狐狸背着个包袱,身后是飞扬的尘土,左上角写着大大的八个字:是非之地,逃之夭夭。
  气结!
  这个混蛋!溜得比兔子还快!
  “主子,其实还有两张……”
  “拿来!”
  这次画的是一个男人正在喝酒,墙角有一个无比猥琐的人目露精光的盯着,然后两个大大的箭头分别注明了各自的身份。他是想告诉我他去妓院是为了盯人,并非去寻欢作乐。后面一张则是画着一个男人,不用怀疑就是死狐狸,用袖口拭泪,哭得梨花带雨,冤满乾坤的。同样在右上角表明此画主旨:我是冤枉的!
  恶寒!
  这个笨蛋!他以为我不知道么?凌云坐那么显眼的位置想不见到都难。
  居然敢给我跑了,看我抓到他的时候怎么让他在床上躺三天都下不来!
  “吩咐塔罗,注意裴子淇的动向,暗中派人保护,不过不到必要不可出手。”心里稍稍权衡后还是决定放他出去逍遥一段时间,狐狸本是属于江湖的,虽然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笑,可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是很快乐,所以我给他自由去重温他的江湖梦,但是他想出轨……哼哼……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旁边的枫影和飞漠自动消除了自己的存在感。
  接近子时,困意渐渐袭来。
  谁知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接近了我的房间,能深夜进入我房间而不惊动暗卫的,除了枫影,便只有狐狸倾城他们。
  听这脚步声有些虚浮,不用猜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站在我床前犹豫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动作,最后竟掀开了被子,自己钻了进来。
  搂住我的腰,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我的背,我依然不动,等着让他自己开口。
  “嗯……沁……”声音极小,若不是靠得近绝对听不清楚。
  “……”
  “沁……把那个……取下来好么?我……”不再说下去,本是儒生的他虽然经历过江湖的纷争,也尝试过情yu的味道,但毕竟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还是难改骨子里的东西,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
  “你说你今天会取下来的,沁……”
  “我只说晚上,可没说是今天晚上。”突然回头,正对上倾城死灰的脸,“况且你不是带着很舒服么?美人……”
  “我,沁,我……”
  “美人想要什么呢?本王尽力满足……”轻佻地抚上他的脸,痞子似的调笑道。
  “取……取下来好么?”
  “不行哦,这个东西会让美人很舒服的呢……”拍拍他的脸,“美人乖,睡了。”
  “沁……”
  “……”
  依旧是一夜无眠,昏暗的室内渐渐明亮,倾城的脸色略显苍白,我以为我会心疼的,可是没有,没有任何感觉。
  我记得龙清恪围城的时候,看到那满目疮痍的景象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只不过下了城楼,那种感觉很快便消失无踪。
  杀手的心天生凉薄,除了最重要的人,别的都不会有很大的感触。
  子淇有一次问我,他说看着那么多的尸体,那么多的生命消失在你的手下,你有什么感觉?
  当时他的表情特别凝重,和平时吊儿郎当故作风流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微微笑着,说道:“没有任何感觉。”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答案。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怎么忘记了,你本是无情无心的人,那天你看着城楼下那么多的血,也只是稍稍皱眉而已,只是说起来,那些人都是你亲手杀死的,你就不觉得……”
  我微笑不减,手抚上他的脸颊,“不是无情,不是无心,只是没有感觉。”
  子淇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看我的眼神很迷茫,懵懵懂懂的,像是极力在消化我的话。第二天他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继续和我争些无所谓的小事,我几乎以为那只是一场幻觉。
  可我又能说什么,说习惯了杀戮,习惯了鲜血,一切便不会有什么了,说生命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场幻觉,说杀人只是接近本能的行为。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只觉得恐惧,会觉得自己的手上全是血,很脏,洗不掉,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都没有说话。可是次数一多,就会发现其实不过是那么一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伤心难过,他们还是要死。
  次日,懒散的我破天荒地早起上朝,溯跟看怪物似的看我,玉潇也两眼发愣,下巴快掉到地上了,我不自在得咳嗽一声,丝毫没有缓解他们的表情。满朝文武同样惊奇,父皇看到一直空着的位置突然被人占了,审视了我很久。
  难得早起一次,真是,用得着这么吃惊么?虽然我这个“病患”可以光明正大地翘班,但是偶尔还是要来做做样子的嘛,顶着摄政王的头衔,不壮大一下我的班子有点说不过去。
  众臣各自汇报着,照例说好不说坏,报喜不报忧。我神游天外,玉潇正巧站在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劲地往后缩,企图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我怎么能放过他!不过他的直觉真是灵,我还没露过什么脸色。
  所以,这个家伙最后被我撵到了南方视察,顺便把那些下面的官员好好整治一下。
  这任务看着虽然轻松,要完成也不过一个月,但是区别就在于是我特地为他“请”的,注定了这一路有人监督,不能游山玩水看美人。而这监督一职,我交给了一个万分固执死板而且严肃的老头子,这个老小子可是有先皇赐的免死金牌,朝中有很高的声望,连朝廷一品大员都要敬他三分,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万年老古董。
  玉潇可是接下了一个苦差事啊,谁叫他拿我寻开心!我呢,等溯的婚礼过后帮他物色物色王妃人选,几个兄弟里面,除了溯,泠,玉潇玉淇,我还有二皇兄玉澜没有正式迎娶过女人外,其他的都有了正妃或者侧妃。现在多个四嫂也不错,不过玉潇那小子就要头疼了,嗜美人如命的他知道后会有什么表情呢,值得期待。
  下朝的时候,玉潇拽住了我的衣袖,万分委屈地说道:“小沁,我错了。”
  “四哥这是哪里话,小弟这都不记得四哥犯过什么错。”我摊摊手,装傻。
  “小沁……”
  “嗯……四哥如果真的要道歉的话,就为父皇分分忧,咱们家的账房最近有点不太平,你乘着出行前这几天的空挡过去帮帮忙吧,回头我立刻禀告父皇。”现在讨饶不觉得太晚了么?国库的弊病积累了好多年,也是时候拎个人好好整治整治,免费劳力好啊。
  “……”
  一阵清风飘过,玉潇的身影转瞬消失。玉潇啊,以后你就会知道得罪我还是乖乖就犯的好,否则只会更惨。
  晚上玉潇在自家设宴,请我们兄弟几个为他践行。这小算盘打得挺精啊。
  当晚的月色很好,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乳白色。静王府的潇湘亭被苍翠的竹枝围着,只有一条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向外边,清淡幽静,意境高雅,果真符合他的审美观。
  酒是好酒,景是好景,几个兄弟难得一聚,便是放开了不快,来图一醉。
  二哥一向自制,绝不喝醉,溯不知道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可能是不喜欢婚事也被人摆布,和玉潇,玉澈,玉淇斗酒,已经显出了醉意,估计待会儿莫言要背他回去了。玉潇开始使劲在溯面前献媚讨好,希望他帮着能说服我手下留情“从轻发落”,却被他一句“得罪了沁就自求多福”给打发回来,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想把溯灌醉再接着“怂恿”,不料自己酒量不济,另外三个还没怎么,他已经一步三摇了。泠没有来,想必是怕我不愿见他吧。这性子,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一边浅酌,静王府窖藏的桂花酿清甜爽口却后劲十足,多喝亦伤身,而我,不想醉也不愿意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防范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机。
  “潇湘亭的景致如此静雅,我们来联诗助兴如何?”玉淇说道。
  “不好不好,几个兄弟里面就我文辞最差,你们不是存心欺负我么?”玉澈抱怨声起,眉间苦恼地皱起。
  “五弟莫急,你可以找沁当帮手。”溯指了指我。
  暗道不好,出口成章的本事我可没有,要是再来个酒令,那洋相就出大了。
  “小沁,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来不及拒绝,玉澈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他怎么和玉潇一样叫我小沁?难道平日里都是这么叫的?
  “二哥也一起来。”玉淇挪到玉澜旁边笑道。
  玉澜无奈地笑笑,溯他们几个都有了五分醉意,这诗怎么联得下去?
  “那我先来,竹外楼高情冷清。”溯晃了晃,说道。
  “……”溯有什么难解的事情么?
  “清风送秋掠浮碧。”玉淇软倒在桌上,倒是没忘记接诗,真是佩服。
  “碧草徐摇映淡月。”话一说完,玉潇直接倒了。能把话说完再倒,不容易啊。
  “嗯……”玉澈拍拍脑袋,“月……月……不行了,小沁,你来!”
  “……”苦笑,反正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月华身处觅影踪。”
  “还是小沁好。”玉澈作势就要粘上来,我立刻躲开,怎么平时脾气有些暴躁的五哥醉了就跟小绵羊似的呢?
  “嗯,好了。”
  不经意的回头,正好撞上玉澜的眼神,他对我笑笑。
  “二哥在写什么?”
  “我把你们刚才那几句歪诗写下来了,改天裱起来给他们看看。”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那表情一定会相当精彩吧,溯和玉潇的尤甚,一位是画坛的翘楚,一位是名满天下的“流云先生”,哎,形象问题。
  二哥的字笔力遒劲,流畅大气,在林中很有名,虽没到一字千金的地步,但被很多文人墨客推崇,誉为“铁画银钩”,所以若是在备注上写一句“当朝太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联诗,二皇子记之”,那价钱还不跟飓风似的往上飚。
  玉澜举了举酒杯,我会意,抬抬手,一饮而尽。
  他眼中闪过诧异和钦佩,想我当日以一己之力连斩庆王手下大批高手的事已经被神话了吧,他们虽然没怎么提起,但是心里不会没有想法。玉澜会在意我,那本兵书也有很大的关系。
  我和他没怎么说过话,以为他只是敬我酒罢了,但是他后面竟跟了一句:“七弟身体不好,酒伤身,还是少喝。”
  不是你先敬酒的么?
  “二哥的话小弟记下了。”
  “怎么除了对大哥和八弟,你跟我们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军人的直觉?这么敏锐。
  “怎么会呢,可能是我平时和溯走得近吧。”疏离?可能吧,这个世界我想保护的,也只有他们了。
  “有事不要一个人担着。”
  “我知道。”兄弟感情,我能有么?属于玉沁,属于我的。
  “咦,小沁呐,你什么时候和二哥这么熟络了?”五皇兄玉澈拿着酒壶靠到我身上。我向他身后看去,玉潇趴在桌上,玉淇趴在他背上,溯头枕着亭子的扶栏,睡着了。东倒西歪,他们四个,现在也只有他看来最清醒。
  “五哥,你先下来,很重。”我皱眉。
  “小沁呐,你什么时候娶王妃?”玉澈笑得不怀好意。
  我蒙了,不是吧,难道父皇已经在给我物色王妃人选?
  “五哥说笑了,我身体不好,还是再调养几年再说婚事。”
  “哎,这都是三……”玉澈自知说错话,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小沁,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找我,五哥一定帮你出气!”
  “嗯,谢谢五哥。”欺负?摄政王的帽子扣在头上,除了最上面的那个,谁敢?
  玉澈的性格我很喜欢,直来直往,不做作,在这帝王家极是难得。他现在跟在二哥身边学习兵法,也算有所成就,将来上战场,只希望能好好保护自己,不要马革裹尸还。
  “七弟,梓华的事情……”玉澜面有难色。
  我好奇心起,那女人又有什么贵干了,竟然让二哥为难。
  “那天我和四哥确实在春满楼,二哥有事?”
  “没什么,只是梓华的事情,希望你和四弟暂时不要告诉父皇。”玉澜无奈地看着依已然醉倒的玉潇和溯。
  “我有分寸,二哥,那天你这么冒冒然出现实在欠妥,放心吧,我会和大哥说的。”
  “谢谢。”
  “现在倒是你疏离起来了,你我是二哥,何必这么客气。”我顿了顿,再次看向玉澜的眼睛,“二哥,我不希望你受伤害,身边的人,一定要看清楚,莫要成为他人的利器,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七弟知道了什么?”玉澜墨黑的瞳中泛起波澜。
  “没什么,只是希望二哥能找到自己心中所爱罢了。”现在告诉他我和玉潇的感觉只会打草惊蛇,也伤了兄弟感情。以二哥的睿智,那女人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我会给她名分。”玉澜信誓旦旦,眼里流光溢彩,似是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一般。
  幻梦亦是梦,亦非真实,梦中一切皆是枉然,不沉溺其中便好。譬如庄周梦蝶,最后竟不知是蝶还是人。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梦醒时,有的,不应该只是遗憾和追悔。
  桂花酿的后劲确实厉害,我虽有节制,但也喝得过了,头有些沉,幸好感觉不算很难受,人也还清醒着。
  月华如练,轻柔温和,夜晚的风微凉,也略微醒了酒,手随意地搭在窗沿上,欣赏月下凄清却柔美的景色,倾城站在我身后,静静地陪着我。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来打破恼人的死寂,无聊地关上窗。
  “坐上来。”慵懒地坐下,指着腿说道。
  倾城一惊,吓得他倒退两步,本能地摇头拒绝,“我站着就好。”
  我眉毛挑高,“看来那东西你很喜欢嘛,舍不得取出来?”
  倾城咬着牙别过头去。
  “呵呵……”迅速把他拉到近前,揽着他的腰肢,手指在坏心地在后面时轻时重地按压。
  “唔……”意识到自己发出了羞耻的声音,倾城咬着唇别开脸,手使力想把我的手从后面的敏感地带移开。然而被封住内力的身体,再加上被玉势折磨了许久乏力得很,根本无济于事。
  “更加羞耻的事情都做过了,美人还在害羞?”手上一使劲,倾城便整个人坐了下来,突如其来的闷痛带着丝丝快感,惹得他惊呼。这个类似于对待女人的亲昵动作原本没什么,只不过倾城戴着玉势,坐在我腿上跟忍受酷刑没两样,偏偏我还会时不时地动动,换换姿势,更是惹得他喘息低叫。直到看到他脸色发白,冷汗连连才放过他。
  扯过领口微微用力,上好的丝绸衣衫应声碎裂。
  衣衫落地,露出姣好的皮肤和匀称的肌理,那天的红色痕迹还隐约可见,像是美丽的藤蔓缠绕在身上,诱人遐思。
  美人如玉,倾城很美,用狐狸的话来说就是祸国殃民,只不过这美丽带着荆棘,那尖利的刺看不见,只能接近了才感受得到。
  而对于我,他磨平了所有的尖利,温顺得像只小猫。
  从后面揽住他的腰将他拉近怀里,腿分开置于两侧,濡湿的唇摩挲着他的脖颈,手摸向他的□。并没有很快取出来,我恶意地拉出一点再快速推进,或者轻轻转动,让本来就饱受折磨的倾城只能倒在我怀里呻吟喘息,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待到把玉势整个取出来后,倾城略微调整了下呼吸,竟然主动跨坐到我身上,扯出一抹魅惑的笑容,蹭着我的身体,挑逗我的□。
  我被他弄得有些迷惘,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很累了才对,但是今晚他前所未有的热情,似乎是想把生命里所有的火全在今夜烧完。最大限度地打开身体,承载我的欲望。
  几乎是一夜荒唐,直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才清理完身体睡下。
  什么时候自制力变得这么差了?
  “王爷,您起了么?”
  “进来吧,什么事?”
  枫影一边为我穿戴一边回道:“礼部侍郎张游张大人求见。”
  “他?今天这么早就下朝了?”
  “这个不清楚,奴婢有告诉他王爷可能还没起,但是他说王爷如果没起顾公子也可以。”
  “哦?”看来我还真猜对了。
  “沁,是张游来了?”
  “嗯。”
  “他……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
  “美人是替他担心么?”挑起他的下颚,好笑地看着他疲惫的眼。
  “……”
  “他对你……”
  “不是这样的,我……”我话还没说完,倾城就急着解释,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一起出去见见,你快点吧。”
  张游,胆子不小,敢打我的人的主意,春满楼的帐我还没跟你好好算,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倾城,你怎么样,几天没见,你又瘦了……”张游顾不上行礼,立刻拉着倾城检查,然后愤愤地瞪着我。
  我品着上等的清茶,不理他。
  “你跟我回去,这里的人都不会照顾你,你又何必自己找气受!”说罢就要往外走。
  倾城原本虚弱的身体又被我折腾了一夜,此时站着就已经很费力了,张游又不知轻重地自作主张,真是雪上加霜。
  我不动声色,也不计较张游的无理,坐在一边看好戏。
  一个踉跄,张游快速扶住他,见他苍白的脸色,双腿有些微的颤抖,就立刻明白了。
  一记眼刀飞过来,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嘴张了张,却没有骂出口。
  “我不会回去的,你自己走吧。”倾城挣开张游的手说道。
  “倾城?”张游愣了一会儿,然后眼前一亮,刀子般狠利的目光直射向我,“是不是他又拿什么威胁你,这种人渣你还跟着他做什……”
  “张游!”
  “大胆!”
  倾城和枫影同时出声,随即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枫影站在我身边,拿着手绢擦拭着自己的手掌,冷冷地说道:“这是教训你以后在王爷面前要有点规矩!”
  “你!”张游捂着肿起的脸,“狗奴才,仗势欺人!”
  “你这是在骂本王么?”身子往后依靠,藏起所有的情绪,“春满楼的事情,不知张大人还记得不?需不需要本王帮你想想!”
  “王爷恕罪,下官一时情急。”张游不甘心地弯腰请罪。
  “恕罪?怎么看你的样子倒像是本王的错。”
  “下官不敢。”语句恭谦,口气还是很放肆,我就不明白了,不过是抢了他喜欢的人,至于和自己过不去,跟我斗?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谁借你的胆子,和本王叫板!”
  “王爷,伯父伯母很想担心他,希望我能将他带回去。”倒是不笨,明智地转移话题。
  “枫影,差人去跟顾御史说一声,就说我请倾城在王府多住几日,让他们不必挂心。”
  “是。”
  “这个似乎不妥,王爷辅佐皇上日理万机,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倾城,臣下不敢麻烦。”张游作揖回道。
  “妥不妥也由本王说了算,你起哄个什么劲。”
  “下官只是担心倾城,下官……”
  “顾倾城自己都已经表态了,你急什么!”没兴趣和他推太极,也不想看他在这里惺惺作态。
  张游哀求地看着倾城,倾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回道:“我想留在这里。”
  “倾城,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他手上!”张游又对我发难。
  把柄么?有啊,他私自出府,就是抗旨,严重了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听话,跟我回去。”张游还在作着最后的游说工作。
  见倾城还是摇头,当即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来把我撕了。
  “倾城……”
  “枫影,送客。”我甩甩袖子准备走人,谁知那小子竟然叫住了我。
  “王爷,君子不胁迫他人,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倾城。”张游深深一揖。
  “哦?本王可从没说过本王是什么君子,而且……”我看看倾城,他正担忧地看着我,“顾倾城自己都说了不是本王强迫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本王的事!”
  “下官……”
  “送客!”
  “张大人,请吧!”枫影口气不善,挡在我身前。
  张游还算幸运的,要是晓彤或者飞漠在旁边,他挨的就不知是锅贴了,踢飞出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敢当面骂我的人。
  “美人,你魅力真不小,人家都闹到我府上了。”躺在花园的睡榻上,安然地享受日光浴。
  “沁,其实我们没什么的。”倾城着急解释。
  “美人不必和本王解释,没那个必要。”
  “我……”
  “我要休息了,美人没别的事就下去吧。”我承认心里不爽到家,那个混蛋,看我不把他撵去修边防。
  “沁,你……可以吻我吗?你好久……都没有吻我了。”睁开眼,对上一双泫然欲泣的似水凤眸。
  “美人又寂寞了?”很久么?好像是。
  “是。”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只是想羞辱他,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得这么直接,不理会我故意曲解意思的话。这让我有些诧异。
  倾城的眼里全是坚决,洗去了那一身的唯唯诺诺和悔不当初,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想起了夜宴初遇时的倾城公子和怀宁城雷厉风行的“踏雪无痕”,从惊艳到惊讶再到佩服,他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花瓶”,是有真材实料的,以至于后来被他算计也没有抱怨,只因为我大意,技不如人就没什么好说的。
  背对着他,闭上眼。
  不过多久,唇上传来濡湿的感觉,执着而缠绵,像极了生离死别,我知道此刻他在哭泣,可是直到他离开我都没有睁开眼睛。室内归于沉寂,只留下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周围,怎么都散不去。
  他要离开了么?终于想通了么?
  我应该开心吗?
  倾城走了,和子淇一样隐入了江湖,但愿一段时间的冷静会让事情有所沉淀,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能带回来我想要的,而不是一味地想着要赎罪或者弥补什么。而我自己也该好好冷静一下。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竟然学不会怎么去恨,想想还真是失败。
  后来枫影告诉我,其实倾城这次来并不全是我所猜测的那样,他来有一半是因为内疚,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回忆,他想制造一个回忆可以让他时时回味,支持着他走下去。因为他要离开了,可能会很久,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不想留下遗憾。
  只是我终究没有给他。
  枫影说那天她之所以会放他进来就是听了他的那番话,倾城的感情让她动容,她说倾城要去卫国最北方的锁魂山寻找金莲,为了我不能再动武,不能再做剧烈运动的身体。
  枫影说她这些天看着他难过心里很不好受,她很想告诉他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她明白一旦她说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倾城了。倾城离开的时候是她送他出府的,倾城走时说了一句话,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是成为禁脔还是泄欲的工具,都不在乎。
  我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再没有别的表情,无情无心,子淇其实说对了,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我想如果当时倾城的那番话是对着我说的,那我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应该,还是面无表情吧。
  有人说世界上最悲伤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但事实上面无表情和满面笑容一样,只是一种姿态,自我防御的姿态,不让别人从表情的细微变化中看出自己的喜怒,才能保住自己筹码的同时找到对方的软肋,以最小的伤害获得最大的成功。朝堂浮沉,商场风云,都是如此。
  金莲,一种能够治愈百病,服用后能百毒不侵,提升功力的奇花,生长在极端严寒危险的雪山上,十年开花,却只开一刻钟的时间,若不能在花开的时候将其摘下用特殊的方法保存的话,那么药效便会失去。几百年来有多少人为了金莲殚精竭虑,甚至连生命都留在了那无情的“锁魂山”上,然而得到的人不过寥寥。锁魂山,锁住的是那些觊觎金莲的人,也有很多上天不眷顾的人。
  倾城,你真是为了我么?既然你能为我深陷险境,为我去找那世间至宝,为何不能给我我真正想要的东西。难道这是你爱人的方式么?我不懂,不懂啊!
  真是这样的话,我会等你回来,但是不会只为了等你回来,希望等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能够站在我面前坚定地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敢死在路上,或者依然不明白我要的,那么灵魂也不要回来找我。
  这是你的选择,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原本略显喧哗的涵王府此时变得冷冷清清,放他们远走,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安静一下,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心力交瘁,也该找个地方过过清闲日子了,好好理一理思绪。
  只是我有点担心,虽然我有派人在暗中保护,但是并没有亲自去追子淇,不知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呢?
  如今在京师的,只剩下泠了,而我听说那天在我离开后他立刻就进了宫,并且获得了父皇的赦免,继续在礼部任职。
  平时无意间碰上,他还是对我温温地笑,依旧深情,依旧难舍,却多了些什么,我第一次看不清他眼睛里所蕴藏的东西,就好像那天的倾城。
  情深难解,销魂蚀骨。
  或者我从不曾真正了解他们,只是我自以为了解罢了。
  塔罗一直都有谍报呈上来,子淇在江湖上活得风生水起,风流快活,较之从前更加放浪不羁,俨然是那曾经纵情江湖的玉笛浪子裴子淇。他是开心的吧,离开了我,没有了压抑的宫廷争斗,钩心斗角,没有烽火狼烟,满目疮痍,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有些迷惘了,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禁锢他们,试图折断他们飞翔的翅膀。他们,应该是高飞的鹰,自由的风。却被我这场意外的雨打湿了翅膀,搅乱了心。
  我明明放任他们的行为的,虽然有时候会小小地报复惩戒一下,那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而泠,尽力辅佐着溯,为他巩固势力,铲除异己,比我这个站在官场背后,如今基本不管政事的人出色很多,他本就是在这样残酷的斗争中生存下来的,只是他不觉得压抑吗?这样的生活方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他辅佐帮助我在乎的人,是想用这种方式再度靠近我,站在我身边?
  看来我那句“不养废物”的话效用还真不小。
  看着他的脸,很陌生的感觉,淡看朝堂风云变换,犀利的眼神,利落的手段,冷静果断,连溯都自叹不如。谁说只有战场才是血雨腥风的,泠,你换上戎装欺尽天下,最终想要的,是否只是我?是萧洛岚,不是玉沁。
  至于张游,我还来不及出手,泠就给了他教训,到翰林院修书。说直白一点就是除了写书理书,什么事情都没有,编修一职是个可有可无的官吏,因为他没有插足朝政的资格。
  张游十年苦读,清高自负,一直想着建功立业,安定民生,泠弄了这么个职务给他,算是点到了要穴。
  不用说,当日他就到我这里质问来了。
  晓彤知道前些天他出言侮辱的事情,硬是不让他进来,他也怄上气了,在门口等着我见他。
  我那时候正在红叶山庄处理事情,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到了门口还没下车,张游就凑上来了。
  依旧是高质量的行礼低质量的语调。
  我不理他,直接走向大门。
  他拦在我身前问道:“王爷为何将下官调去修书。”
  “你在指责本王公报私仇么?”我挑眉。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觉得王爷不能……”张游没说下去。
  “说呀,我不能怎么?张游我告诉你,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本王还不屑用这种麻烦的办法,直接流放西北不是更简单?”
  “你……”
  “还有,顾倾城不喜欢你,你死心吧。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么?也不想想他是谁,他没有点破,只是不想破坏朋友交情。”
  “王爷,下官的私事您不要过问!”
  “大胆!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晓彤看着他傲慢的态度忍无可忍,我抬手挡住他。
  “我还没兴趣打听你的事情,顾倾城是本王的人,本王比你了解,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问,但是这种事自然要管!”
  “倾城不是你的!”
  “啪”
  “第三个!张大人,您不想吃第四个就好好说话!”枫影干笑两声,照例拿出手帕擦手。
  “我朝廷命官,要打也是皇上律法来打,你们这等下人竟敢动我!”张游气极,眼冒火光。
  “是本王的意思。藐视皇亲是什么罪,张大人想必比我这个闲散王爷清楚吧。”
  “下官知罪。”
  “免了,夜寒风冷,张大人早些回去吧。”你别再惹我,否则贬你去挖石山。
  “倾城……”
  “他是本王的人,你没资格过问,还有,别打他的主意,反正你也配不上他!”
  我不再停留,听到枫影讪笑着说道:“张大人,您的确配不上倾城公子,以他的品貌,也只有我们王爷配得起。”
  呵呵,枫影是越来越会损人了,平时飞漠和晓彤想必没少受罪。
  塔罗在几天前失去了倾城的踪迹,应该是他刻意甩掉他们的吧。
  我吩咐晓彤不必再留意,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那里,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心痛么?不会的吧。顾倾城,以为他只是想我原谅,到头来却是似是而非,他要还给我失去的东西,但是他不明白,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一如母妃的香消玉殒,一如我曾经待他们的心。
  我说过人心一直都是很奇怪的,爱得太久,人容易醉,而恨得太久,心也容易醉。
  如今的我,不爱不恨,像是佛家说的心如止水。
  也许当我看到那个在泠胸口飞扬的“沁”字,听到枫影转述倾城的话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心,只是固执得不想承认或是自傲地不愿意承认。
  心太软,会致命的。
  我始终学不会坚强,离开了飞,以为不会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但是后来找到了,却又背叛了,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那么这次,我固执一回,即使错过,也不后悔。
  我放手,放他们自由。
  没有一个人失去了谁就活不下去,世界不会停止转动,我有我的人生,我希望我的手心应该有点什么。
  我不会站在原地等他们。
  迷茫地过了很多天,期间大多数时候都在浮生偷欢,当初取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喜欢,现在倒是很符合我目前的心境。
  沐清默默地陪着我,替我斟酒,为我抚琴,眸中总是闪过些许流光,不易捕捉,却隐约明白它所代表的意义。
  我讶异那双纤长白皙的手在能抚出如斯动人的琴音的同时,也能发出见血封喉的暗器。
  飞也是,每当母亲祭日那天,总能听到飞寂寞的琴声,萦绕在庄园里,伴随着樱花的开落和时间悄然流逝的静谧。
  那一天我会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也是。我们太了解彼此,知道这时候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而我们也太幼稚,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后来明白不哭不代表坚强,回忆不代表软弱的时候,已经沧海桑田了,再没有机会拭去他的眼泪,抱着他说没有关系,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你我也会在你的身边。
  宿命,太容易带走那些本以为会终老的事情。
  飞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动翻飞,流出来的音符却是优雅而哀伤的。这本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感觉,但是飞却能很好地将它们融在一起。而谁又能想到,那个此刻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忧伤的男子,刚刚才从满是鲜血的杀人现场回来。
  每次看到飞这个样子,都会觉得很难过。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片任何人都无法涉足的领域,即使是世界上距离他最近的我,也只能隐约地感知。
  飞和沐清,都是两个极端。
  琴由心生,音乐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就像眼睛。
  但是音乐更加真实。
  沐清喜欢我!
  我可以肯定,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他看我的眼神越渐生动迷离,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完全不像是一个杀手该有的表情。
  可是我却给不了什么,就连拥抱也不是出于爱情。
  我是自私的,虽然明白沐清的心,但是我不能狠心斩断这跟异常脆弱的线,因为我需要温暖,需要一个人默默地陪伴我消遣寂寞的时光。即使知道这样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如果有一天我对他有了感觉……
  只是现在,一切的一切,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清风苑的景色一直都很清雅怡人,正如主人淡淡的感觉。青竹苍翠的绿色略微冲淡了深秋萧瑟的气氛,显得不那么悲凉。这也是我常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阳光暖暖地洒进院里,落在身上异常柔和,我闲散地躺在睡榻上养神,沐清安静地坐在一边。
  本是怡人的气候,最适宜养神休憩,但是苑外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声让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王爷,沐清今天真不舒服,您能不能改天再来?”
  “我又不要他陪睡,你急什么!”
  “小王爷,我们老板现在不在,沐清的身份又比较特殊,您就这么进去不太妥当,可否容小的先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不就是玉沁的男宠么,他的人本王难道连看都不行?玉沁真在乎他怎么不为他赎身放在涵王府养着。”
  “小王爷,小王爷……”
  门被人大力推开,身穿绛红色锦袍的男子盛气凌人,英气的眼角带着轻蔑和不屑,斜视着我。
  这种眼神让我感觉很不快。
  瞄向一边的贺管事,他惴惴不安地看看我,眼睛里写满了无奈和恳求。
  我挥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话。
  真是,我有那么可怕么?
  来人上上下下地把我打量了一边,哼了一声,满是看不起的味道。
  我勾了勾唇角,想是刚才管事的态度让他以为是玉沁在里头吧。一把搂过沐清纤细的腰,他身体一个不稳便摔进了我的怀里,笑着挑起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清儿,这进贡的葡萄味道如何?这时节可是吃不到的哦。”
  “呵呵……”沐清低笑,身子往我怀里蹭了蹭,“自然是好的。”
  “那便好……”抬起眼挑衅地看看站在一边的男子,弄得他一愣,但是很快那明目之中就迸溅出无数的火花,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从他进来,我一看他腰上的玉佩就已经明了他的身份。
  玉柏,六皇叔的长子,这次代替身体抱恙的父亲来京参加溯的大婚。
  他的事迹我听枫影提过,才华平平,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一向花名在外,是个混迹花丛的风流少爷,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地呆在府邸看花鸟吟诗作画,难得来一次京城,自然要来这烟花巷陌寻花问柳,消磨消磨日子。不过这大白天,还是早上就到烟花之地,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看了看他的阵势,事情的前因后果差不多明了。
  楼里的管事碍着他小王爷的身份不好得罪,便使得他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清风苑,见我毫不顾忌他的存在,拉过沐清,暧昧地靠在一起耳鬓厮磨,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还是顾忌着自己的面子,瞪了我一眼,问沐清意下如何。只不过那口气根本不是在商量,摆明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沐清自然是不肯冷落我,又不好得罪玉柏,于是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和小王作对。”玉柏大袖一挥,毫不客气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瞪着我。
  “区区一介草名,小王爷想必不会有所耳闻。”
  “哼,小王也没兴趣知道!”玉柏理了理衣襟,“沐清今晚我包了,识相的就快滚,小王不为难你。”
  “呵呵……”我低笑。
  “笑什么!”
  “不敢,只不过小王爷难道没听说沐清是摄政王涵王爷的人么?而且……”我在沐清的腰上捏了捏,“清儿只陪酒,想必不能好好伺候王爷。”
  “知道,只不过区区一个小倌,即使我今晚要了他想必涵王爷也不会介意。”
  听到这里,沐清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在害怕,确实,我不会介意玉柏动沐清,只不过那也是在两厢情愿的前提下,沐清若是不愿,我决不会放行,而沐清自己,也不是软柿子。
  “如果他介意呢?”轻抚着怀中美人羸弱的身子,笑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看向沐清,挑起一缕青丝把玩,沐清安了心,安然地依偎在我怀里,像只吃饱喝足的小懒猫。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和他调情,难不成你就是涵王?”玉柏斜视着我,眼睛里带着轻蔑和不屑。
  世人都说涵王顾盼惊鸿,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一笑倾国。尤其是在京城之围解了之后,更有人传言涵王是神仙下凡来拯救苍生。
  虽然玉柏没有见过我的样子,不过那些传言想必他听得不少。
  可是我自己听枫影他们讲起的时候,总会不可遏止地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深刻地体会到了谣言的威力,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那一人口中的话语竟和最原始的版本相差十万八千里,真的可以吓死人。
  什么神仙下凡,冷面修罗还差不多。
  我的脸很惹眼,在外时都有略微改变容貌,用的也是化名。自然是为了皇室的面子,一国摄政王流连烟花之地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于是此刻在玉柏眼里就是长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的野小子明目张胆地搂着玉沁的人,还笑得十分欠扁。
  我如今这般容貌决计不会让他把我和那被谣言神话的玉沁联系起来,省了不少麻烦的同时,行事也方便不少。
  “……”笑而不语,只是更加亲昵地搂住了沐清,手指摩挲着那娇艳的红唇,嘴唇更是放肆地游走在白皙的颈项,细致地挑逗,惹得沐清双颊绯红,不时发出暧昧诱惑的呻吟。
  余光瞥见玉柏仍然站在一边不动,我就更加肆无忌惮,手直接滑入沐清的衣襟,游走在光滑细致的胸膛上,按捏敏感的两点。沐清难耐地扭动了下身体,清明的眼神开始涣散,镀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晕,雾蒙蒙的,梨花带雨。
  “嗯……”暗哑的呻吟自樱唇溢出,周围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想必从未见过一贯被外人称为冷美人的沐清会有如此生动魅惑的表情吧。
  免费让你们看了一场好戏。
  “你……”玉柏被气得说不出话,满脸通红,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不以为意,挑衅地看着他,摆明了一副你再不走就要观赏活春宫的好色脸孔。
  冷哼,拂袖离开,院门被摔得震天响,我微微听到浮生偷欢的贺管事赔礼道歉外加讨好的声音,在心里和他说一声辛苦了。
  看来他还不是一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总算有点脑子和自制力,没有当下对我发难。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沐清是涵王的人,所以虽然很多人觊觎他,意图染指,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情,浮生偷欢也很太平,但是现在居然有人敢动他,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沐清本人也丝毫没有无奈委屈的情绪,那么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我以为玉柏这样的人一定会当场和我吵起来的,至少会命人把我丢出去,但是他没有,那么我就不得不防,他是皇亲,曾经和玉溟关系匪浅,难保这次玉溟会借着他在京城弄点小风小雨。
  清风苑热闹一阵后又恢复了安静,我在他们出去后就停下了动作,但是沐清却没有离开我的怀抱,正当我想开口叫他起来的时候,才发觉他的不对劲。
  沐清的身子轻轻颤抖,满面潮红,烟波流转的明眸染上了雾气,咬着唇委屈地看着一边的青竹。
  这这这……不会吧……
  “沐清,难道你……”身子怎么这么敏感。
  “主子,我……还没有……”
  我叹口气,抱起他朝房里走去,这大白天的,会不会太……
  “这次是我做得太过了,你放心,我帮你……”早知道就不这么做了,刺激玉柏的方法多的是,哪一种都比现在的状况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深有体会。
  沐清出道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清白之身,虽然早就听说他卖艺不卖身,可是还是很奇怪的,身在青楼,对于风月之事也算熟门熟路,居然会因为我的几个出格的动作就弄得欲火焚身,那十几年的禁欲生活怎么过的?
  轻轻地放在床上,坐在他身后抱住他,解开衣衫,一手逗弄胸前的敏感,一手来到下面的敏感地带游移。握住他欲望的一瞬,沐清身子一挺,淫靡的呻吟便泻出来,双手更是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眼睛紧闭,一副隐忍的媚态。
  只不过他这种状态怎么会快乐,我凑到他耳边,“清儿别怕,你自己应该也做过的。”
  “……嗯……”沐清呻吟一声,微微地点点头,却仍然没有放松身体。
  我无奈,真是的,犯得着那么紧张么,我不过是在补偿我的过失而已,再说我来总比□强吧,难得的好心居然还给我弄出这么多麻烦。
  “放松点,我会让你快乐。”说话间,手上的动作幅度加大,沐清的□又涨大了一圈。
  “唔……”
  温柔地挑逗,暧昧的言语,对付雏儿这已经足够,沐清很快就到了□,软倒在我怀里喘气。
  看到我手上的白浊,有些慌,立刻起来给我打水。
  沐清的脸红扑扑的,慌慌张张的样子真是可爱,难得被塔罗一众高手以及浮生偷欢的人称为冷美人的隐者也会有这种表情。
  “清儿,若是那人再来,你帮我探探他的口风,是不是和玉溟或者龙清恪有联系。”
  “属下知道了。”
  沐清窘迫地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低着头不敢看我。
  “地上有很多银子么?”
  “唉?”
  “终于肯看我啦,你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怎么一个个行事果决的人到我面前就迟钝了呢?
  “属下知道了。”
  “……”
  “你……”正当我想再说些什么,枫影的声音传来。
  “王爷,太子府的人来请您去一趟,说是太子殿下有事。”
  “知道了,你让他们等等。”我走到沐清身边,“不要再想了,都是男人,你自己也做过吧,有什么好害羞的。”
  “属下……”说到一半,被我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好改口,“沐清知道了。”
  这孩子没救了。
  知道知道,知道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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