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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书籍名:《醉笑陪君三千场》    作者:墨雪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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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特别多,等到马车到达东宫的时候,我已经看完了两本书又打了个盹,早跟枫影说过骑马过来就好,她偏偏不许,说什么王爷不可轻易在街上露面,以防不测。
  她担心过头了吧,逼宫事件过后,她老是穷紧张,以前把我当娇贵的皇子,现在把我当病弱的娇贵的皇子,人生啊,无比灰暗,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发威,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
  管家一见到我,立刻上前行礼,接着便差人进去通报,我阻止了他的动作,听说太子府景色不错,我就边观赏溯的杰作顺便找他好了,反正听他们的语气事情也不急。
  管家知道我和溯一向亲近,自是把我当成了半个主子,当下也没有反对。
  溯是个很有心的人,太子府内庭院楼阁甚多,但是每个院子都有其独到的美丽,且名字也均不俗。不像涵王府,我只吩咐在我住的苍陌苑种上樱花,枫影虽有吩请人在几个别院侍弄些花花草草,但是她平日里也忙的很,大事小事一堆,久了也忽略了这事。倒是后来狐狸倾城他们来了以后,把那些院子好好绿化了一番,各种各样的花卉植株增添了不少意趣。溯当时就取笑我说府里有人打理的确是件好事,我无奈回笑。其实也不是不愿做这些,哪个人不喜欢自己家里美一点,但是我是真的不懂园艺,与其到时候弄得啼笑皆非,还不如一开始就推开不做。
  秋风萧瑟,沿途过来,除了菊花,松竹,枫树等一些秋季植物,别的不是凋零就是精神萎靡,让我心情郁闷了一点,明年开春一定要来看看。
  “思菲园。”
  这名字念着怎么那么别扭,像以前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王侯为心爱的女人专门造的院子取的名字。
  没听说溯宠幸哪个侍妾,他该不会就在里面吧。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相当的准确,看到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互吐衷肠,吴侬软语,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个几千瓦的电灯泡在一边发光发热,这事……
  挣扎半天,正当我决定退出去的时候,又很不巧地被溯逮到了,对他苦笑,示意我不是有心的。
  他也不避讳,放开了那女子,复又叮嘱了几句才微笑着看着她离开。那女子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对我服了服身子,浅浅一笑便退下了。
  我撇了眼那女人,容貌只能算中上,但是气质很不错,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她应该不是地位低下的人,难道是侍妾?
  “沁。”
  “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只是想找你一起去草场跑跑马。”溯站起来,眉间浮现淡淡的隐忧。
  我也不多话,当即随他到了皇家御用马场。
  由于我当年失踪了一年多,回来后又恰逢多事之秋,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有自己专属的坐骑。溯牵着马过来的时候,看看仍站在原地的我,笑道:“沁,这里马这么多,就没有你看中意的?”
  “这里的马都是被驯服了的,没有一点烈性,没什么意思。”没了烈性的马就像没了牙齿的老虎,骑着一只病猫招摇过市,着实无聊。
  “想不到小沁喜欢烈马。”
  我皱皱眉,“溯,你怎么学起四哥他们,叫我小沁。”
  “哪里是跟他们学的,这名字还是我先喊出来的。”
  “……”始作俑者?
  溯笑笑,“当时除了三弟和八弟,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叫你才好,所以我就提议叫你小沁,反正你辈分小,这样也挺亲昵的。”
  “玉溟叫我什么?”溯竟然还当他是兄弟!
  “……”感觉到我的不悦,溯拍拍我的肩膀,“他叫你沁儿。”
  “……”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个混蛋!这么想把我当作男宠来养么?
  “小沁,别想了,今天我们好好跑跑马,开心开心。”
  “……”深呼吸,平复下汹涌而来的杀气,说道,“溯以为这之中哪匹马最好?”
  “要说好马,那匹惊雷算是难得的良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匹黑色的骏马正兀自悠然地低头吃草,一点也不理会我们,摇摇头,“那匹马我不喜欢,虽然是良驹,但是我总觉得它是奸雄。”
  “呵呵,我今天才知道马也有忠奸之分。”
  “那是自然。”我走进马群,忽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突然中马群中窜出,长嘶一声,四蹄矫健,意气昂扬,那对眼睛精神矍铄,桀骜不驯,有种遗世独立,睥睨天下的感觉。
  “溯,那匹马如何?”
  “不好不好,小沁,那是年前北疆大捷后,那些胡人送来的,至今为止没有驯马师能驯服它,昨天它就发狠摔死了一个驯马师,你不要冒这个险。”溯脸色郑重。
  我却不以为然,长于草原的马才是好马,才有烈性,驾驭起来才够快意,“我就要它了。”
  “小沁!”
  “别担心,我自有分寸。”摆摆手示意溯不要太紧张,当下便朝那马走去。
  它似乎并不怕我,敖性十足,抬起头撇了我一眼,那嘴咧了咧,像是在笑,然后又低头吃草。
  妈的,居然被一匹马鄙视了。
  脚一蹬地面,飞身坐上马背,扯起缰绳往后一拉,那畜生抬起前足猛然长嘶,几乎原地人立而起,接着便如银光闪电般向前飞冲出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狠劲吓了一跳,白马神骏无比,我被他晃得有些晕,难以控制马速,一人一骑越奔越快。
  溯惊诧万分,立刻打马急追上来。他的坐骑追风也是难得的良驹,但是比起这曾经驰骋草原的烈马还是差了一着。
  我俯身马背竭力保持平衡,待稳了之后,尝试着配合它的速度,缰绳一抖,便放纵它在草场尽兴奔驰。索性它还是有点人性的,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狂奔,没有任性乱甩,否则我早被甩下去了。
  跑出了十几里,它才渐渐放慢速度,溯掠到我身边喊道:“稳住身形,别夹马肚子。”
  我微微一笑,将缰绳向后一拉,马儿一声轻鸣,渐渐停下,悠悠然地踱步。
  我回身说道:“溯,我说过不用担心的,你还说它不好,看现在不是乖得很么?”
  “你……”溯平了平气息,“差点把我吓死,它的厉害连二弟都不敢轻易招惹,也只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敢骑。”
  尾随而来的那些侍卫惊魂甫定,手中的套马锁还保持着随时甩出去的状态,飞漠和枫影更是紧绷着脸,我暗自嗟叹回去又要被唠叨了。
  “是我不好,回去了,驾!”
  “喂!”
  溯说的对,跑跑马的确能够放松心情,消除郁闷。
  “溯,那个女人……”
  “你还是问了,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开口了呢。”溯的眼中掠过淡淡的悲戚,“今天我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她就是思菲园的主人对吧,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给她一个名分。”
  “我听说王娉婷虽然贵为太师长女,是有名的美人,不过善妒,气量狭小,恐怕容不得别人来和她分享一个丈夫。”当初我看到资料的时候,暗自为溯惋惜,为了皇位,竟要娶这么个女人,万一是蛇蝎美人那更要命。
  “我知道,可是她……”
  “忍得了一时,才能有幸福光明的未来,离你大婚只有一个月不到了,现在决计不可能扳倒王太师那只老狐狸,这婚事也不可能取消,她是老狐狸放在你身边的棋子,如今之计只能先把她送走,等到你坐上那位子,再将她接进宫里,皇帝三宫六院也是常事,就是后宫倾轧,她能不能适应。”
  “送走?不行,菲儿现在已经有了身孕,我怎么放心……”
  “你说什么!”我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溯怎么也玩先上船后买票,我当初还以为他自制力好,原来是早就有心上人了,可是这个孩子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多大的失误,怎么这么糊涂。
  “沁,不瞒你说,我和菲儿从小便在一起,她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当初太后觉得她讨喜,便接进了宫,后来又赐给了我当侍妾,她温柔贤淑,和别的女人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她不当我是太子,只当我是朋友,对我来说,她也不仅仅是朋友,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知道我要成亲了,但还是默默无悔地陪在我身边,我……”溯越说越难过,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但是这种时候来一个孩子真的是很麻烦的事情。
  “你必须把她送走,继续让她呆在你身边只会坏事,而王娉婷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弄不好一尸两命。”
  “她敢!”溯猛地一拉缰绳,坐下的追风吃痛长嘶。
  “最毒妇人心,溯,后宫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即使你是九五之尊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把她交给我,我保证等你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我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菲儿。”
  “沁,可是……”
  “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玉溟在朝中的势力还没有拔除,王太师又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他们必定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到时候满城风雨,父皇即使想有心也无力,那样只会害了她们母子。”骨肉分离的痛楚我没有尝过,但是看到过母亲眼中的悲哀,到现在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侍妾有了孩子在平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就变得很微妙了。一来,为了皇家血脉正统,皇子宠幸完侍妾后,立刻会有奴才递上汤药以免她们受孕,二来,即使皇子真的喜欢她而让她有了孩子也并非不可,只不过那孩子的地位也不如正妻生的高贵,还必须由正妻抚养。
  王娉婷还没有过门夫君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必会让太师府蒙羞,那老狐狸自是不肯善罢甘休,最后搞不好弄出个侍妾斯通外人给太子戴绿帽子的皇室丑闻,拉低太子的地位。就算他们不动声色,孩子出生后到了王娉婷手里,生死还真难说啊。
  “……拜托你了。”沉吟良久,溯才答应。
  我吁了口气,接下来该我烦恼了,把她们安排到哪里好呢?塔罗之中也只有三个女人,凌霄阁太远,又是江湖组织,不太安全。梅弄影和紫怡那儿显然也不能去,京城的话,只有红叶山庄或者大观园那里,再来就是近郊的别庄。
  想来想去,也只有大观园合适,这事让陆文尽快办好,再拨几个暗卫过去,慢了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又是给人断后,我怎么像老妈子。
  “溯,诊脉的御医……”
  “不用担心,菲儿自己懂医理,没有传御医。”
  “那我后天派人过来接人。”
  “嗯。”
  走的时候,身下的白马似乎有些不舍,蹭着我的脖子不想我离开。
  我拍拍他的头,这马也这么小孩子气,刚刚还鄙视我来着。
  “小沁,难得你能驯服它,干脆就把它牵回府好了。”溯笑道。
  “我怎么没想到。”随即转向它,“以后你便叫逐月吧。”
  逐月打了个响鼻,乖乖地跟在我身后。
  这次收获不小,以后出门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坐马车了。
  婚期临近,各地的王侯悉数到齐,人人面上都挂着喜气,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有多少我不知道,总之真心道贺的没有几个是真的。
  太子府张灯结彩,下人忙得底朝天,也是,明天就是娶亲的日子,正常。溯现在估计也焦头烂额了,作为弟弟还真是同情他,不过这种事情也帮不上忙。
  我看着塔罗的情报,嗤笑着把它们丢进了火盆。
  “晓彤,消息可靠么?”
  “千真万确。”
  “那好,你明天把那批人截下来,然后秘密关押起来,我倒要看看,通敌卖国的罪名,太师大人怎么把它洗掉。”
  现在大亚和卫国形势紧张,祁国也有出兵的意思,姬将军已经连上好几道奏折请父皇再调一员大将去协助,最好是二哥,现在朝中只有他最合适。只是溯大婚在即,父皇准备让二哥参加完婚礼立刻赶去。
  王太师这只老狐狸居然趁着溯大婚,京城守备放松的时候意图将卫国的使者送出城,真是痴心妄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不是那么容易玩的,至少在我的眼皮子低下,不安分的下场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枫影,什么事?”
  “主子,您明天婚宴上穿的衣服已经做好了,现在试试吧,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也可以尽快改。”
  “我的锦绣坊什么时候效率这么低了,一件衣服做了这么久?”我不悦地看看枫影。
  枫影嘟嘟嘴,不满道:“还不都是王爷自己不好,半个月前才抽空去量尺寸。”
  “但是做一件衣服五天总够了吧,他们居然做了这么久。”
  “哪有这么简单,挑选布匹,量身剪裁,刺绣熏香,哪一样不是耗时耗力的,尤其是刺绣,坊里的绣娘连着几天熬夜赶制,才在昨天上午全部做完。”
  “那待会儿你去账房拿点银子,说是我赏给她们的。”差点忘了,这里可没有现代化的机器刺绣,效率也没那里高,倒是这纯手工刺绣真是非常漂亮,拿到现代怎么着也可以卖几百万吧。我看着枫影手中的华丽锦袍,有点寒,那颜色那花样,我想起了华丽丽的玫瑰花,那衣服岂不是……红包?还好不是喜服那样全是红色,那可直接成了我拜堂了。我怀疑那裁缝受了裴狐狸的影响,想让我成为第二株鹤立鸡群的牡丹花。
  我展开双臂,枫影和另外两个丫鬟服侍我试衣,再一次感叹古人服装的麻烦,里三层外三层,没把人憋死还真是奇迹,幸好我是男人,要是女人的话更惨,虽然没亲眼见过她们穿衣,但是那衣服的繁琐程度一定上档次,怪不得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闷死才见鬼,敢情那时间全用在打扮上了。
  其实我一直很郁闷一件事,这里没有温室效应,但是夏天还是挺热的,我绝对是只穿三件的,一件里衣一件外衣,再加一件可有可无的丝制外衫,料子还是我广搜民间以及特意从皇宫放置贡品的珍宝阁角落找来的天蚕冰丝,透气性好,冰冰凉凉的,最适合做夏衣的料子。父皇他们还真是没见识,放着这么好的材料不用,真是明珠投暗。
  至于别人,如果还那么穿他们不会中暑么?深闺小姐们更是……药铺的解暑药不是卖疯了么?
  “好了。”枫影把我领到落地镜前,啧啧赞叹道,“主子真是天生丽质,这么出现在婚宴上,还不让那些小姐少爷神魂颠倒?怕是太子殿下的风光都要被主子抢去了。”
  “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我假嗔。
  “奴婢可没有胡说,你们说是不是啊?”枫影转头问另外两个丫鬟。
  “王爷可是我们大亚第一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就是,王爷风华绝代,自是无人能比。”两人一起附和。
  我无语。那些词不是形容女人的么?
  看看镜中的自己,暗骂一声祸水。
  吩咐她们退下,按下机关将镜子遮盖起来,整个大亚也就只有我卧室的镜子最大了,被父皇知道怕是会引起非议,招来无妄之灾,官场险恶,步步惊心。
  这镜子做起来不难,成本也便宜,只不过我卖出去的价钱是天价罢了。我记得父皇那儿的镜子也只有电脑屏幕那么大,价钱好像是一千两还是三千两黄金。按比例计算,我这面镜子怎么着也要个几万两吧,可能还不止。
  翌日下午,我带着贺礼苦着脸进了太子府。
  锣鼓喧天,依我看不是喧天,是要把天给掀翻了,吵死了!早知道我直接翻墙进来了。
  没走几步便遇上了泠,他对我淡淡地笑笑,“沁,这几天好么?”
  “嗯,还好。”
  “那我先走了。”
  “嗯。”
  气氛突然变得很压抑,泠一直患得患失,而我也总是离开他,十年前推开了他,两年前在他面前坠崖,现在他又……
  如果他学不会怎么靠近我,那么我们永远不会有好的结局,我不是当年的玉沁,不会软语相慰。
  如今他所作的一切,我实在看不透,也不想再费心思去揣摩,我是真的累了。
  远离了大堂,情绪好了一些,抬头看去,竟又到了“思菲园”。
  几个丫鬟见到我,红着脸向我问安,然后飞快跑开。
  再骂一声祸水!
  经常易容和抹粉弄得脸有些痒,有时还会掉皮,年轻的皮肤还是不要过多地接触化学药品,所以这几天我都没有改变容貌,老实地呆在王府。枫影找来一堆珍珠粉蛋清暖玉之类的养颜上品,要帮我弄面膜。我满脸黑线,后悔当初怎么就教了她怎么做面膜呢?一堂堂大男人,弄这些被溯他们知道了不被笑死才有鬼。现在年轻,用浸药的毛巾多敷几次就好了,用得着这样么,我又不是思春的姑娘,更不是待嫁的小姐!
  思菲园里并没有多少人,想是溯不愿意那些浮华搅了这里的安宁吧,这里的确很适合那位女子,虽然只见过她两次,但是这个女子给我的印象却极为深刻。她很淡,淡到没有丝毫存在感,但是她又很火热,她就像冰山下的火种,表面清冷孤傲,内心热血奔腾。
  溯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我该为他开心,希望他们能一直走下去,即使以后在朝堂风云变幻,后宫倾轧中,也不要失却了这份纯粹的美好,否则,那个皇宫真的太冰冷了。
  只是想随便逛逛,意外地,竟然看到了玉柏,他神神秘秘地和人说着什么,隔得有些远我听不清。
  心下起疑,放缓呼吸,不着痕迹地掠到近处。
  “就这样,等到晚上这里一乱,那边就好行动。”
  “可是王太师这么做会不会太……”
  “若不这么做,那几位大人怎么出去,涵王府的人已经秘密在四个城门布下了人手,要是被他们抓到,一个弄不好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要诛九族的。”
  “小王知道,父王叫小王全力协助太师,自当尽力。”
  “快些离开,被人看见就坏了。”
  我将自己隐入阴影之中,和玉柏交谈那人的容貌我没看见,看身法也是个练家子。
  他们要挑起混乱,然后趁机出城,计划是什么,难道派人行刺么?
  我想和溯商量商量,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想他现在还被一堆礼节弄得脱不开身吧。只好让枫影通知晓彤计划有变,让他密切注意在晚上出去的人,顺带把飞漠叫回来,既然选在晚上,那么那些人中必有我们十分熟悉的人。
  布置好一切后,仪式也即将开始,我整整情绪,朝大堂走去,谁知枫影竟然跑来告诉我说新娘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离拜堂还有近半个小时,现在没了新娘不是会大乱么?
  大乱?他们的计划是这个!
  我暗中潜入王娉婷的房间,里面东西整齐,看来是自愿跟人走的。
  红烛滋滋燃烧,火光一跳一跳的,像是在昭示此刻的事态。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怎么把王娉婷那个麻烦的女人找回来拜堂,如果引发混乱正中他们的下怀,怎么办?
  “主子?”
  “枫影,你把柜子里的那套嫁衣拿出来。”
  “是。”枫影疑惑。
  帝王家办喜事,凤冠霞帔都准备两套,为了预防突发事件。我看着那衣服,红红的一堆,里里外外好几层,华丽到无以复加,不爽地皱眉。
  枫影奇怪地看着我,现在火烧眉毛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研究嫁衣?
  迅速解开衣服,“帮我换上!”
  “啊?”枫影傻了,愣愣地看着我。
  “帮我换衣服!”我知道穿女装有损形象,但现在也没办法,那帮人的计划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再说盖着红布谁知道新娘已经被换了,我也不用担心这样子被玉潇他们看到取笑。
  “是。”枫影当机过后,顿时眉开眼笑,捧着衣服上来,利落地帮我穿衣。
  你主子我就要“嫁”了,你那么开心做什么!想着那些繁琐的礼节,我就有撞墙的冲动。
  不就是拜堂么,拜就拜了,弄那么多噱头干嘛!
  嫁衣不是很紧,幸好我身材偏瘦,王娉婷似乎也有些丰满,个子有些高,否则我一定被勒死。也多亏了嫁衣一般都做得比较长,后摆都是拖在地上的,才不至于我穿上后看着短。
  “你待会儿让飞漠换上我的衣服,易容成我的样子去大堂,你们见机行事,但是千万不要曝露我的行踪。”
  “枫影明白。”说罢贼贼一笑,我长叹,误上贼船,当初怎么会觉得她和惑像啊,识人不清。
  “王爷,奴婢帮你上胭脂。”枫影举着若干精致的白瓷小盒过来。
  我猛地后退两步,干笑:“不用了,别人看不见的,再说我现在面部过敏。”
  “是哦。”枫影恍然大悟,“但是嘴唇以下的部分还是看得到的,王爷,做戏就要做到家,而且这是进贡的胭脂,不会有影响的。”
  二话不说把我按在椅子上,开始描眉勾黛,涂脂抹粉。
  误上贼船。再一次感叹,她自己的恶趣味怎么弄到我头上,还是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懒得再做抵抗,结果死活一样。而且万一待会儿动乱,盖头掉了,不至于被那些大臣和父皇一眼看出是我,王娉婷没几个人见过,看到是个女人总比是摄政王强。
  所谓君子不与女人小人争长短。
  一阵忙碌过后,我睁开眼睛。
  天呐,枫影的化妆技术可以和国际大师媲美了,不愧是江湖易容第一人。
  镜子里的人,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男子略有些坚毅的线条被脂粉巧妙掩盖,平添一分妩媚以及动人的风情。我第一次这么观赏自己的脸,还是在女子的妆容下,早知道这张脸惹祸,但确实养眼,要是在现代,什么天皇巨星全部靠边站。
  唉……枫影,你什么意思!
  “王爷,您这样看得我都动心了,要我是太子殿下,一定做不了那柳下惠。”
  “……”一边去!还记得柳下惠,当初我为何跟你讲起柳下惠你忘记了?还是想我早点把你嫁出去!
  “王爷,属……”飞漠从窗子进来,看到我的打扮呆了。
  幸亏我知道他是被吓呆的而不是惊呆的,否则直接丢出去!我第一次庆幸这个小子还是有点闷葫芦的,对美人的感觉和一般人差不多。
  飞漠料不到我会以这么惊人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杵在一边发愣。
  “时辰快到了,你们也去准备准备。”
  “是。”正事上不含糊,枫影收起了笑容,随着飞漠离开。
  一会儿喜娘进来,搀扶我前往大堂。两边一边一个,托着我的手肘,我觉得像是被人架出去的。而且她们走路非常慢,害得我不得不跟着她们一起走小碎步。
  被红盖头挡着视线走路真难受,头上居然还有一个死沉的凤冠。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九曲十八弯,终于到了,满堂宾客安静下来。
  父皇高高在上,说了一句开始,身旁的太监便扯起公鸭桑叫唤。
  我拿着红绸,和溯拜堂,还要拜九次,累死!
  我觉得这一幕是非常的很诡异的,和亲兄长拜堂?摄政王和太子成亲?皇长子和七皇子进洞房?
  无论哪一种,绝对能把人吓死,父皇一定气得七窍生烟,哎呀,如果我不是这主角,我想我很乐意听听这出惊世骇俗的八卦。
  终于宣布“送入洞房”,我正纳闷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朝我和溯袭来,冷笑一声,刚刚还怕你们不出手,就枉费了我辛辛苦苦地当新娘,敢在我面前玩刺杀,当我吃素的么?不着声色把溯挡在身后,枫影和飞漠立刻围上来,拔剑阻挡。那人一击不得手,借着冲力向后飞出一段又展开第二轮攻击。
  飞漠现在是摄政王,不能出手,只得退到一边。
  我凝神听着枫影那边的动静,却不料一柄短剑架上了我的脖子。
  这该死的盖头。
  “放我们走!”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二十四五的样子。
  “你不要乱来!”飞漠着急开口。
  我暗暗叹气,飞漠还是不够稳,我的话,绝对会站在一边静观其变。而且这时候不能乱了心神,让对手知道人质的重要性。
  他挟持着我退到旁边,正巧是王太师的座位附近,隐约间,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
  我疑惑,难道他不知道有突袭这件事么?
  王娉婷被带走的事情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如此一来,突袭就是这两人自作主张了?他们以为新娘没有被带走,以为计划失败,来不及和王太师商量,就来一出婚宴突袭来引起混乱,再趁机拿着出城令伪装成搜查官兵出去。
  算盘打得很好,只不过这种做法时间上的把握要十分精准才行,早一些就会被当成可疑分子截下,毕竟二皇兄训练的兵不是好糊弄的,而晚一些的话,封城令就会到达,到时候想出去都不成。
  “放开太子妃!”玉澜站出来喝道。
  和枫影缠斗的那人站到我身旁,轻微的血腥气飘散开来,这家伙的功夫不及枫影,那我要脱身便易如反掌。
  “呵呵……”不适时地干笑出声。
  那人拿剑的手有些颤抖,“你……不是王小姐!”声音很轻,只有我听得清楚。
  “偷梁换柱。”运起内力向后击出,那人惊诧万分,迅速放开了我,但是我出手太快,纵使他反应及时,也伤得不轻。
  原先受伤的人行事也果决,扔下一颗烟雾弹,只听“嗖”的一声,他们的气息便消失了。
  轻功不错,应该是很好了。我暗自惋惜,还是失手了。本来以为重伤了其中一个他们就跑不掉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整个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在逃跑前把我放了。
  原本喜气的婚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弄得人心惶惶,那太监也很懂得见机行事,高喊了一声“送入洞房”,我便被喜娘半拉半拖地推走了。隐约听见父皇下令彻查的声音。
  这里有人接应,他们可能已经走了。但愿晓彤那里不要再出纰漏了,能顺利把他们截下来。
  一个人无聊地斜靠着床柱,在灯火通明的新房等着“新郎”,这怎么回事啊,偏偏这时候还不能走,待会儿溯发现新娘又不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阵动乱。
  过了很久,才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立刻坐直身子盖上盖头,考虑挑喜帕的时候怎么混过去,听脚步声似乎来人不少。
  溯坐到我身边,深呼吸几次,说道:“王姑娘,今晚让你受惊了,是本殿的不是,还望你见谅。”
  “……”晕!溯,原来你是那么规矩的一个人啊,盖头还没揭就先道歉。这是为了那“思菲园”的主人么?你也不是第一次吃女人豆腐,用得着这么拘谨?再说了,这王娉婷的身子你是迟早要碰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不是。
  见我不说话,溯继续说:“王姑娘,哦,应该是娉婷,时辰不早,你早些安睡吧,我去书房。”
  那些喜娘呼吸一滞。
  “??”不是吧,这么君子,比柳下惠都柳下惠。
  他刚起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衣角,摇了摇头。
  旁边那些耳朵特别长眼睛特别尖的人还在盯着呢,看到他去书房睡,指不定弄出什么事情来,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娉婷,你这是……”
  我又摇摇头,该死,她们不走我就不能说话,要命。
  “唉……也罢……”溯像是有些认命地坐下,他现在还不能得罪王太师,“你们先退下吧,那些礼节免了,娉婷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安歇的好。”
  喜娘们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退下了。我松了口气,刚才还担心他当着众人的面揭盖头,那样真的是惨不忍睹。
  溯修长的手指捏住红巾往下一拉,我仰起脸,灿烂一笑。
  一二三……
  四五六……
  糟了,玩过头了,溯傻了?
  “你你你……”溯指着我浑身颤抖。
  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别来无恙,溯。”
  “你你你……”溯缓了缓语气,“你是小沁!”
  “是。”
  “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刚才跟我拜堂的那个人……”
  “就是我!”
  “……”溯有些缺氧,受不了地往后倒。
  我也很汗,要是哪天我成亲了,回到洞房发现新娘是溯也会下巴脱臼。
  “咯噔……”一片奇怪的倒地声从窗外传来。
  “谁!”我正要过去,溯却一把拉住我,朝窗子喊道:“没事了,你们进来吧。”
  窗户打开,一对人争相跳了进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几欲吐血。玉澜、玉潇、玉澈、玉淇、玉泠,一尊尊跟木雕似的,石化了。
  我手抵着额头,遮住暴涨的青筋,该死的,他们怎么在外面!
  我瞪向在一边偷笑的溯,这个罪魁祸首,故意的!
  “那个……小沁,你……”玉澈首先开口,却结巴得不行。
  “沁……”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哇!小沁呐,你好漂亮!嫁给我吧!”我握紧拳头,玉潇这个混蛋,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七弟风姿绰约,绝对有资格占据沧浪阁美人榜的榜首。”玉淇说道。
  沧浪阁的榜单有好几个,如公子榜,帮派榜,功夫帮等,榜单一年换一次,除去那些隐士,这榜单还是相当准确的。
  “我同意!”玉澜一改往日的稳重形象,那笑容我怎么看怎么像狐狸。
  “各位很闲么?”我舒展眉目,灿烂一笑。
  于是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呵呵……”警觉性不错嘛。
  “小沁,你怎么变成太子妃!”玉澈神经最粗,不知我现在正处于爆发边沿,不知死活地问道。
  “要不是事出无奈,你以为我喜欢穿这么麻烦的衣服啊。”扯着头上的凤冠,可是它紧紧地纠缠在头发上,怎么都弄不下来,头皮好痛,气死我了!
  “沁,我来吧。”泠理了理我被弄乱的头发,细心地为我拔插满头的簪子,“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位麻烦的太子妃在拜堂前两刻钟左右的时候突然失踪了,我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顶上了。”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跟溯他们讲了一遍,泠拿着梳子帮我顺头发,那只手太温柔,我有种错觉,他不是在梳头,而是在呵护。
  泠动作流畅温柔,我看看身边的几位兄长,除了溯和玉淇的了然还有玉澈不知所谓,其余人皆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唉,虽然无所谓,但是以后和他们相处,恐怕会有些不一样了。
  我对于自己这一头被枫影和一些服侍我的丫鬟们称为如瀑青丝的乌亮长发没多少感觉,泠倒是出奇地留恋,玉潇伸出手大大地摸了一把,笑道:“小沁的头发又软又滑,摸起来真舒服。”
  “嗯?比你的那些温香软玉还舒服?”你要敢说是我就灭了你!
  “那怎么一样,她们是女人。”玉潇的语气转为惋惜。
  溯说道:“你去洗把脸吧,虽然这妆着实漂亮,一辈子也难看到一次。”
  我凑近他,“溯喜欢?”
  明智地远离几公分,耸了耸肩,“确实很漂亮,大亚,不是,天下第一美人除了小沁,没人配得上!”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这些年辛苦锻炼,再加上身体渐渐发育成熟,男性特征已经很明显了,不像十五岁那会儿。但是被枫影这么一弄,形象全毁了!
  “当然是夸你,小沁,其实你很有祸水的本钱!”玉潇!别以为我现在不能让你见阎王!
  “没错没错!”
  “……”当机,说这话的还有猥琐地笑着的是溯?被谁带坏的!
  “好了,你们不要再闹了,咱们打着闹洞房的旗号来,现在知道了是小沁,是时候回去了吧?”玉澜说道。
  还是二哥最明白,懂得见好就收。
  “说的也是,小沁,我先走了啊,你好好休息!”玉澈笑道。
  我再次崩裂,他那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新娘!
  他们陆续出去,泠回望了我一眼,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也不想去问。
  “良宵苦短,红袖添香,娘子,我们早些安寝,你今天也累了。”溯勾起我的下巴,笑得很邪恶。
  “殿下,臣妾服侍您就寝可好?”我解下他的腰带。
  哼哼……跟我斗!
  “有劳爱妃。”溯张开双臂,任由我扒他衣服。
  最后剩下的一件内衣被扯开一半的时候,溯有些僵硬了。
  “这衣服不用脱了吧?”
  “不脱怎么行闺房之乐?”你再给我演!
  “小沁?你你你你……”
  “不是‘爱妃’么?”故意在“爱妃”两字上加重音,吓得溯一阵哆嗦。
  “我错了!”
  “哥哥,沁儿服侍你吧……”暧昧地在他耳边吹气,溯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缩到了床角。
  怎么说溯也是开过荤的人了,怎么这么害羞!
  “我错了,小沁,我错了。”溯捂着内衫,我两手撑在他两边,看上去就像恶汉正欲非礼良家少男。瞧他那一脸小媳妇的样儿!
  “答应我三个要求!”
  “什么?”
  “还没想到。”
  “那两个?”
  “三个!”
  “小沁……”
  “没商量!”
  “好吧。”溯认命地叹气,男人就是死要面子,要他在我面前坦诚相见绝无可能。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脱了内衫,这个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有仇必报,绝不吃亏是我的原则,很明显他今天惹到了我。
  我说过得罪我还是乖乖就范的好,否则只会更惨。
  “喂,睡觉之前先把被子下面的东西弄掉,否则半夜起来一堆蚂蚁,很恶心的。”
  “下面有什么?”溯还沉浸在被我“戕害”的悲愤当中。
  我掀开垫被,密密麻麻的“枣生桂子”,寒啊,刚刚的运动已经压扁了不少。
  溯无语,跟我清理完一切后,熄灯睡觉。
  我闭着眼睛,想这几天的事情,二哥马上就要走了,五哥也会跟去,但是至少还要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前去协调,将两路大军连成一线,而且这个人很关键,必须是十分可信的人,他的位置非常微妙,一旦他叛变,南疆危矣!
  再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管后备物资的人也要可靠,打仗最忌粮草出问题。
  我猜不到父皇会派谁担任这两个职位,兵部尚书,泠,或者另外几位重臣。
  第二天那位王小姐回来了,据说是昨晚遭到刺客挟持,刚刚才被放回来。
  我放下茶杯看看溯,干笑,“你这位太子妃的能耐可不小,新婚之夜彻夜不归都能回来得这么理所当然,家事我管不着,你自己多注意吧,后院起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小沁,她只要在这里,就掀不起什么风浪,那些侍卫全是我的亲自训练出来的,对我忠心不二。”溯毫不担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我也不认为她有什么能耐,但毕竟是老狐狸的女儿,女人要是真要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那手段绝对让你大开眼界,我赌一两银子,你那些亲卫抵挡不住。”我伸了个懒腰。
  “我怎会小看女人,后宫的那些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她一日是我的太子妃,就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溯细细地抚摸着白瓷茶杯,脸上是看透一切的睿智。
  “难道溯想让她爱上你?这样的话,如果你不会爱上她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当一个女人有了恨,做出来的事情,正常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这样岂不是委屈了自己?”溯笑得有些促狭,“对我来说,城府太深的女人太可怕,还是柔情似水好啊。”
  我正了正身子,说道:“哪里,娉婷小姐也算是个美人,况且她到底是怎样的人你也不了解,万一她不像外面说的那样,万一真是个温柔似水,风情万种的女人,你保证不会动心?”
  “嗯……这个很难说……”溯手抵着下巴说道。
  “啊……我看到喽,溯思春了……”
  “小沁,听说你前几天在浮生偷欢和沐清公子……”溯怪笑。
  靠!你狠!
  “言归正传,昨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安分几天吧。”
  “自然,她不会把我当成草包,昨夜的事情她也清楚,现在只是料定有她父亲在我不会把她怎么样而已,所以她今后的行为必定是要有所顾虑的,不会做得很过火。”溯似笑非笑,神容自若。
  不愧是在官场打滚的人。
  “那我就回去了,今天早上还真是辛苦,又是翻窗又是爬墙的,不过你这里的厨子点心做得很好,那天去教教我府上的那些。”
  “小沁不是有很多食谱?你写几张出来让他们做就好,那样既省时又有美食享用。”
  “你借不借。”
  “算一个要求我就让他过去。”溯两眼冒光。
  精明!欠我的债不好还,溯对这一点认识深刻。
  “殿下,臣妾看您累了,不如进屋让臣妾好好伺候您如何?”软软的声音,在“臣妾”两字上加重音调,手色色地伸向溯的脸。
  溯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半,一口茶在嘴里咽也不是喷也不是,脸涨的通红。
  我还在一边笑得一脸无害。
  下人都守在门外,他们要是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脸上的色彩绝对斑斓。
  “来人,把做早膳的厨子叫上,和涵王爷一起回府。”
  乖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一转身,看到王娉婷带着丫鬟来了。
  我看看溯,他坐直身子,一脸正色。
  “臣妾给殿下,涵王爷请安。”双手叠在腰间,行礼。
  “起来吧。”
  “嫂子不必多礼。”我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粉色罗裙,一头青丝高高绾起,在后脑勺处坠以金凤钗,旁边又坠了些珠花,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光彩夺目,一张俏脸温柔娴静,剪水双瞳似喜非喜,眉若远黛,唇似春菲,肤如凝脂,眉目间蕴含着倾城风华,顾盼间流转着万种风情。她如我想的一般,身材高挑,容貌一等一的漂亮,只不过多了些妖媚的味道,算是个难见的美人。
  她在我对面坐下,举止落落大方,垂眉敛目,嘴角含笑,神态安然,是个上得厅堂的女人。
  “殿下,臣妾来得晚了,还望殿下恕罪。”
  “不怪你,以后府里的诸多事情,还要你多操心。”
  “臣妾记下了。”
  我暗嘲,女人做戏的功夫果然到家,溯配合的功力也很强。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表面却风平浪静,今后的日子,溯可不好过喽。
  “七弟,初次见面,嫂子也没什么可送的,正巧前不久买下一支碧玉簪,虽不是名贵之物,但是配七弟的气质正好。”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双手递给我。
  我笑着接过,说道:“嫂子何须这么客气,这让小弟受宠若惊。”
  这碧玉簪哪里是俗物,通体碧绿,不含一丝杂质,闪着莹润的光泽,握在手中丝毫不觉冰冷,是块上好的暖玉。上面精致绝伦的雕工更是不一般,那几朵莲花静止在碧玉上,姿态各异,像是在徐徐绽放。
  这东西市场价绝对上层次,是一件稀世珍品。
  王娉婷来这一手,动机是什么呢?
  “这是哪里话,七弟文韬武略极为出众,早年娉婷曾有幸拜读七弟大作,对七弟的傲人才情钦佩之至。”
  “嫂子过誉了,不过信手涂鸦,写写诗打发时间罢了。”我摇摇头。
  “娉婷经常听父亲讲起,父亲说‘涵王殿下才气过人,实乃大亚之福’。”王娉婷一脸敬佩之色,我无奈地看看溯。
  看吧,本意来了,敢情她的任务还有通过溯来探我的底?
  “太师太抬举小王了。”我挥挥手。
  “大哥对七弟的文采甚是仰慕,一直想与七弟结交,无奈没有机会,如今做小妹的,便代大哥约七弟十五在翡翠阁赏月,还望七弟赏脸。”
  “如此甚好,嫂子宽心,玉沁定然准时赴约。”我暗叹倒霉,怎么麻烦事又被我撞上,和那些人吃饭,吃得太平就见鬼了。
  “呵呵……”袖口掩唇,娇笑道,“那娉婷这就支会哥哥,他一定很高兴!”
  “太子殿下,小弟先回去了,昨日酒喝多了,叨扰一晚实在过意不去。”我歉意地笑笑。
  “小沁路上小心。”
  “七弟有空常来坐坐。”王娉婷笑得跟朵花似的。
  礼节性的笑笑,离开。
  一进书房,晓彤就跪在地上请罪,我扫了他一眼,心中了然。
  “说说吧。”我随意地翻看桌上的资料。
  “昨日本已擒住卫国使者一行,但是随后又冲出一人,他竟然使用迷香“醉卧沙场”,迷倒了大部分人,等到迷雾散去,只见他们策马而去,已然追不上了。”
  “那人你心里可有数?”
  晓彤摇摇头,“他身法诡谲,属下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
  “那那个使团中有没有面熟的人。”
  “那些人属下都不认识。”
  不认识?应该不会,他们晚上出城,绝对有不能给人认出的人在里面,难道是易容?
  “能这么用“醉卧沙场”,他主子也算出手阔绰。”
  “醉卧沙场”是迷药之中的上品,和“七星海棠”齐名,但是因为原料昂贵,所以这药的价钱自然不低,把它当一般的迷粉洒,殊不知这区区一下,就去了上千两银子。该说那家伙财大气粗,还是那人的属下是个棒槌。
  “办事不利,知道怎么做。”
  “谢主子。”
  卫国在边疆屯兵六十万,秣马厉兵,蠢蠢欲动。祁国四十万大军压境,主帅不出所料,是军神——慕王爷云焰。
  至于卫国,虽没有像云焰这样的人才,但是几位将军的实力不容小觑,塔罗的情报说其中有一个叫林祈暄的谋士,虽然武功平平,但是心思缜密,在朝堂可以进退自如,在军营可以调兵遣将,庙堂江湖,游刃有余,是个棘手的敌人。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他当真有张良或者诸葛孔明那样的本事么?倒想领教一下。
  这两国明面上没有勾结,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小动作。
  当初云焰出使大亚,我就觉得目的不纯,祁国皇帝竟连自家兄弟都瞒着没说。那时候估计是来打探我国的实力,好权衡和卫国瓜分大亚的利弊。
  几天来一直为南疆的问题困扰,朝堂上几乎吵翻了天,溯忙得焦头烂额。连我这个带薪旷工的人有几次都不得不早起上班,站了两三个时辰,听了两三个时辰的争吵,才能回来补眠,真是辛苦。
  我真搞不懂那些人,战还是和都能争论这么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家都有理,结论还没哩。
  等他们吵完了,仗也打得差不多了。
  “七皇儿有何高见。”父皇看了我半天后终于问话。
  “战!”
  “哗”满堂哗然,主战派欣喜若狂,主和派一脸阴郁。溯担忧地看着我。
  “说说理由。”
  “祁卫两国暗地里想必早就勾结在一起,不然哪有这么巧同时举兵,我们若是不战而降,割地赔款少不了,到时候南疆大片土地就归那两国所有,每年还要纳贡,这样百姓赋税加重,久了必然怨声四起,到时候大亚内讧,他们必会再来侵犯,内忧外患,到时候也只能任人宰割。不如现在殊死一搏,可能还有生机。”
  “王爷的话下官不敢苟同。”
  这声音不是张游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国联手,实力非同小可,一旦开战后果谁都无法预料,与其到时候求和,不如现在就和谈的好,王爷也不想边疆子民受战乱之苦吧。王爷方才所言,太严重了。”
  “严重?本王不觉得,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张大人想必比本王了解,治国当以民为本,为国者日夜操劳,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么?无谓民,何谓君?”
  “如今强敌环伺,无国何来家!作为大亚子民,当忍一时之辱。”
  “日销月割,以趋于亡,兵强之时不奋起反击,难道要等到苍生受尽赋税之苦后,无力护国时再谋定大计,让黎民再饱受战乱之苦么?张大人,你这父母官竟是这么当的!”
  “下官只是从大局出发,况且同时迎战祁卫两国压力颇重。”
  “张大人,那么这岁币你来出么?”
  “我大亚地大物博,怎会负担不起,不如忍一时,期间养精蓄锐,等时机一到,再来雪今日之耻。”张游眼神傲慢,其中风云尽显。
  他倒是说的在理,并不是故意针对我,只不过这种传统的文人思想我厌恶至极。
  “这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张大人在京师,又是文官,想必不知道带兵打仗的辛苦吧,我看不如你去见见世面,再来说这番话!”我有些火大,精兵哪是这么容易就练得出来的,而且不战而降,士气不知会低到什么程度,到时候带一支杂牌军去打仗?江南商贸发达,赋税一向比较重,要是再往上涨,民怨沸腾是迟早的事,他到底知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若真的开战,王爷以为,这仗该怎么打?”
  “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我意识到不对,立刻住口,却为时已晚,父皇威严的目光逼视着我,犹如芒刺在背,暗自苦笑,继续道,“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殿上百官无一人发言,皆是一脸惊愕地看着我。看过《孙子兵法》只有孙尚书和姬将军,本来以为不会被退到风口浪尖,而如今,怕是想逃都不行了。
  张游满满一笑,我亦摆出自然挑衅的笑容。
  “好了,你们别争了,二皇儿五皇儿已经前往边关,朕以为这仗还是要打。”
  “皇上!”
  主和派全部跪倒!
  “七皇儿说的对,眼下这仗是打定了。”父皇看看我,“粮草一事由溯儿负责,至于第三军,就将几日前整合的十万大军调出来,封为‘靖南军’,由七皇儿带领,前往南疆,五日后启程!”
  “父皇!”溯和泠同时出口,玉潇也惊诧地看着我,想出列进谏。
  “姬爱卿在奏本上极力推荐七皇儿,说他对兵法见解独到,有大将之风,而且七皇儿当时回朝的时候去的也是兵部不是么?几月前庆王叛变,他力抗二十万大军,方才一番言论,足可见皇儿能力卓群,孙卿家,你说七皇儿兵略如何?”
  兵部尚书出列,说道:“王爷兵法远在微臣之上,臣自愧不如。”
  “父皇,七皇弟身体不好……”父皇瞪了他一眼,溯顿了顿,继续说道:“七皇弟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恐怕不妥,还请父皇三思。”
  “父皇,太子言之有理,七皇弟资历尚浅,实在无法担任将军一职。”玉潇说。
  “皇上,七殿下虽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是战场凶险,微臣恐怕殿下身子吃不消。”外公难得护短,从我进了朝堂,他为了避嫌总是不管我的事。
  “父皇,洛丞相所言甚是,七哥的伤落下了病根,这一去要是有个万一,父皇和我们兄弟几个岂不是要抱憾终身?”泠说。
  “皇上……”
  “好了,各位皇儿和众卿家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朕封摄政王为靖南将军,统领十万大军支援南疆。”父皇见我一直沉默,即刻下旨。
  我定了定神,跪下领旨。他其实不必等我回答的,无论我的回答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当初为了拉拢人而写的《孙子兵法》,如今竟成了我的祸端,看来上天还是很公平的,得到什么的同时便会失去什么。
  归根结底,还是太冲动了,这几日研究兵书研究过头了。
  父皇是想我死在战场吧,他知道我身体不像外面传的那么虚弱。他一直忌讳我的,即使我不理朝政,不与官员来往,但是精明如他,一定察觉了我在朝廷有人脉,他摸不清我的底,但也不能放任我这么一双手来和他分庭抗礼。
  庙堂之高,我低估了这个男人,以为不理不管就不会有事,想不到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从我出现在夜宴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局,弈者,棋子,局中人是我,是棋子亦是下棋的人。
  泠站在对面望着我,脸上是无可名状的凄凉。
  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样的事情谁都无能为力。既然这么不想我好过,那我就不客气了,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似乎太对不起摄政王这个封号了。
  “我不想再看见张游!”下朝后我经过泠身边时说道。那个人今天是故意的,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所以他站出来和我论辩,要我在父皇面前展现治国之才,君王的猜忌一向是帝王家的大忌,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我输了,他也能出口气,一旦我赢了,就是我出征的时刻。所以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不会有损失。
  我本不想过深地涉足政事,太复杂太头痛,也不懒得料理一些人,竟不知我这点小小的懒惰竟然让他们把尾巴翘到了天上,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拽也是要本钱的。
  “放心,你不想见的人,我会让他消失。”泠温温一笑,在我们将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拉住了我的手,“要毫发无伤地回来,还有,我喜欢你,从小到大,从没有改变过。”
  我一怔,却没有回头,他现在的脸,我不看也知道,一定笑得很温柔,“现在对我说,是怕以后没机会么?”
  “是,我怕,我很怕再像那次一样,看着你越走越远。”泠握着我的手,很紧,“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即使你不想再见我,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就算为了太子哥哥他们也要保重。”
  呵呵,我还以为你明白了,看来还在懵懵懂懂的状态。
  “命是我自己的,自然会好好爱惜。”
  我宣布了要出征的消息,飞漠他们惊讶万分,随即了然,什么都没问,就各自忙开了,所有的事情他们会给我安排妥当,我不必过于操心。
  我很庆幸这个世界还有他们,辅佐我打理那些繁杂的事情,让我不会觉得累,安心做个闲散王爷。
  晚上,我独自来到了琼华宫,将要远行,也该和母妃说一声。
  琼华宫很久没有回来了,依旧干净整洁,只是灯火略显灰暗,母妃不在了。
  一个小侍从在前面掌灯,我跟着他的脚步,看着曾经熟悉的雕栏画栋,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堵着的,眼睛却没有酸涩的感觉。母妃精心侍弄的菊花开得很美。但荷塘中只剩下一些枯萎的茎秆,有些凄凉,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李义山的词忧伤,多愁,却最能触发人心底最柔软的感受,此刻,应情应景。而花园的一隅,我那时候亲手栽种的蔷薇花,如今也只剩下一地的唏嘘,芬芳不再。
  物是人非。
  隐约见得花园中间的石桌上放着一台筝,菊若,旁边还有一壶酒,两个杯子。
  溯也来了吧……
  我走过去坐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
  酒很烈,是宫中珍藏的极品之一——无欢。
  无欢是个很风流的名字,有酒,嗜酒之人又岂会无欢,若不喜饮酒,又怎会找来无欢。
  夜赏满月,琴瑟叮咚,有酒,岂不人生一大快事?
  “溯,我知道你在,难道今晚不愿陪小弟喝一杯么?”
  “小沁……”溯在我身边坐下,眼里蕴藏着深切的担忧和痛楚,“要好好的。”
  他和母妃一样,心疼我,只是他不经常表现出来。
  “你说什么呐,对我这么没信心?”我举起酒杯,“干!”
  “干。”溯放下杯子,“今天可愿为我弹一曲,等你凯旋归来,我再回赠你一曲。”
  “呵呵,哪有远行之人弹琴送别的,应当是你来才对。”
  “我可不想做千万人都做过的事情,就要来点不一样的。”
  小孩子……
  “我不再弹筝了,溯,换张琴吧……”母妃去世以后,我便把菊若留在了琼华宫,这本来就是母妃最珍爱的东西,应当留在这里,作为她曾经存在的见证,即使名筝会因此蒙尘。
  “就用我那张绿漪吧,本来也打算送你的。”溯吩咐莫言将琴放在我面前。
  琴身上雕刻这繁复的图纹,我抚摸着琴弦,随意撩拨几下,声音清冽,是张难得的好琴。
  铮然一声,琴声流转而出,是一曲《十面埋伏》。
  官场战场,俱是十面埋伏,钩心斗角,暗潮汹涌,英雄末路,枭雄上场,奸雄扬起邪魅的冷笑。
  银瓶乍破,刀剑共鸣,金戈铁马,惊心动魄,铁骑成群,玉轴相接,兵马嘶鸣,决战在即,风云暗动。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
  我闭着眼睛,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渐渐收拢满溢的杀气。
  曲将终了,却在尾音流出的一刹那,长弦崩断,手指蓦地一痛,却在下一刻被一块柔软的湖色锦帕覆盖。
  溯神情凝重,“荡气回肠,沁,你刚才太激烈了。”
  “《十面埋伏》,曲子的名字。”
  “好个十面埋伏,沁,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何会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以及,那么浓烈的杀意。”
  我只是喝酒,不说话。
  溯释然一笑,“沁的琴技如此了得,我这个做大哥的看来很有压力啊。”
  “溯说到哪里去了,不过是一首曲子而已。”一个悲剧英雄的最后挣扎。
  “若是四哥听到,不知会怎么说。”
  “自然也是那四个字,荡气回肠。”玉潇也拿着酒坛,和小泠一道过来,“去你的府邸,他们说你出去了,就猜到来了这里。”
  我瞟向泠,他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四哥还欠我一曲。”
  “等你凯旋归来,别说一曲,十曲都没问题。”说罢提了提手中的酒坛,“我刚刚从藏酒阁偷来的,是极品碧珂。”
  “四弟怎么还是喜欢偷酒喝。”溯带着笑意,说道。
  “那是,偷来的酒特别香。”
  “四哥,这里已经有‘无欢’了。”泠突然的开口唤回了我有些远走的思绪。
  “那有什么关系,碧珂和无欢,皆是上品,今晚不醉不归!”
  “沁,可愿陪我们一醉?”泠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举酒示意。
  四个人饮酒聊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谈到那次静王府的乌龙诗,溯和潇大笑,说一世英名全被二皇兄毁了,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讨回来。玉潇期间不停地向我吐苦水,说我给他安排的那个差事真不是人做的,那个该死的老顽固,自己古板也要拖人跟他一起无聊,还有国库问题……
  我笑笑,谁叫他惹毛我的,再说国库的那些事他不是推了嘛。
  我问起梓华的事,四哥说她很好,我不用担心。他笑着,只不过眼底隐现的一丝阴霾让我不舒服。
  梓华是个不可小觑的女人,论阴谋手段,王娉婷和她,估计不相上下,一个从小被灌输争宠的观念,一个被当作间谍养大,女人在这种境遇下,都是可悲的。
  同情归同情,她们终究是我容不下的女人。
  “小沁,你为大哥弹了一曲,是否也该为我奏一曲呢?”玉潇举着酒杯靠过来。
  “可惜琴弦已断。”
  “那就唱一段吧。”
  “唱歌?”我笑道,“难得今晚月色如此撩人。”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泠低喃着,心思百转千回。
  “小沁,你要遵守你的诺言,人长久,共婵娟。”玉潇难得严肃。
  溯复杂地看着我,付诸一杯无欢。
  只不过一时感慨,他们何以如此,难道真的怕我一去不回么?我有这么弱?
  “你们别这样,我说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那些乌合之众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还有二哥和姬将军,不会有事的。”
  气氛一下子僵下来,我无法,只能举杯邀他们共醉。
  “嗯,小……小沁呐,你这小子到底藏了……呃……多少?”我一惊,即刻放松下来,玉潇醉了,若是清醒着……
  “四哥说什么?”
  “你呀,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老是在我这里骗吃骗喝……呃……后……后来,你不理我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母妃不许我来找你……后来又是中毒又是坠崖又是重伤的……呃……我想看你父皇都不让……”
  我不解,疑惑地看向溯,“小沁,你以前很喜欢四弟,那时候四弟有些腼腆,你老是从他那里拿点心吃,还总是欺负他。”
  这样啊,玉潇腼腆?不是吧,他现在这样可是一十足的纨绔子弟,顶着“流云先生”的名头骗骗小姑娘和小书生,顺带揩油。
  “四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现在兄弟几个都长大了,跟那时候不一样了……只是啊,这一次……呃……你们三个都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知道父皇在想什么……要是……要是……”
  玉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桌上不动了,而泠,早就倒了,他那种喝法,李白都得软得跟泥一样。
  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头脑却越来越清醒,世人为想醉而不能醉烦恼,而我,却是无论如何也醉不了,因为我千杯不醉,因为我不想醉。
  “沁,你为何不醉?我们都醉了,只有你清醒着。”溯手肘抵在桌上,凝视手中的白玉酒杯。
  “醉?我从来不醉,也从未想醉。”
  “醉了,有时候是好事。”
  “那个女人让你很头疼?”
  “不要提她,她翻不出我的手掌心。沁,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不醉,为何不想醉。”
  “人不醉,就能看到醉里的人,而醉了,只能看到浮华,如云烟一般不真实。高兴的时候不能醉,因为可能会乐极生悲。难过的时候更不能醉,因为借酒消愁愁更愁。”
  “这样的人生岂非很无趣?无论何时都不能醉,我记得你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难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溯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流露着迷茫和不解。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你太理智。”
  “不,我太痴狂。”
  如果我不痴,那么这个世界便不会有我想要保护的东西,如果我不狂,那么我便不再有活下去的理由。
  饮酒和饮水的区别,酒越饮越暖,水越喝越寒。还有人说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爱得太久,人会醉,而恨得太久,心也容易醉。
  究竟谁才是醉里的人,谁才是一直清醒着的,醉了,醒了,朝朝暮暮,人生不过如此,不过梦一场,醉一场。
  而所有的悲欢,不过是为了两个字,红尘。
  人的悲喜,皆是因为红尘。
  醉生梦死,浮生偷欢。
  恋红尘,红尘太伤人;弃红尘,红尘却迷人;忆红尘,红尘太撩人;笑红尘,红尘却醉人。
  佛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说,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可是有多少人真正忘却了红尘。它太美好了,就像北极光万花筒一样斑斓。
  被束缚,被禁锢,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不早了,回去吧。”
  “嗯,八弟你送他回去吧,四弟有我。”
  “溯……”
  “你们之间的事情,拖了这么久,到了现在,是该好好谈谈了。”
  “我知道了。”看看泠酡红的脸颊,无言。
  当我和溯走出琼华宫的时候,看到父皇离去的背影,他,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莫言。”
  “主子,皇上来了很久了,就在七殿下弹琴开始没多久就到了。”莫言一身侍卫的打扮,却掩不住散发出来的逼人的气息。
  “你把四殿下放到马车上,我们先送他回去。”溯对我说,“小沁,路上小心。”
  “我会的。”
  到了宫门口,宫人把逐月牵到我面前,谄笑着说道:“王爷,小的让一队侍卫护送您和八王爷回府。”
  “不必了。”我有些不耐,不是我人身歧视,只是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声音以及说话腔调。
  再看看泠,我苦笑,泠这样子,两个人怎么骑马。准备马车又要费时,只好让他趴在马背上,牵着逐月朝容王府走去。
  逐月今天很温顺,以往它都不愿别人骑的,难道真是因为是泠的关系?
  深夜,一路上诡异的安静,泠模糊地说着什么,我以为他在呓语,偶然回头,却发现他已经有些清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醒了?”
  “嗯。”
  我一个飞跃,纵身跃上马背,“那就可以快些了。”
  “沁,慢些走吧,听我说说话。”泠的声音难掩沙哑和疲惫,却异常温柔。
  “……”
  “这些天想了很多,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已经离我很远了。从小我就在追逐你的脚步,我也一直以为我一直紧跟着你,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开始追不上你了,你走得好快,无论我怎么追赶,你总是离开我那么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在被关在天牢的时候倾城和我说过,你就像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更加无法握在手心,那时候我只是懵懵懂懂的,但是这些日子,我渐渐明白了他那时的话。只有懂你,才能留在你身边。倾城走了,出城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说他已经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不能原谅自己。我没有问他要去哪里,我想,他一定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我暗暗惊奇,倾城,究竟隐瞒了多少,他竟然早就明白,那么那个回忆是多么好笑,仅仅为了一个回忆,送上门来给我玩,又把我当傻瓜吗?他觉得我折磨他多少可以减轻他的罪,可以让我的情绪有地方发泄,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
  我不屑这样的方式。
  所以那些日子做的一切,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内疚,而我心里立下的赌约,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更不会去把他追回来。
  他既然想用自己的方式回到我身边,我便不再插手。
  “沁,我也想任性一次,我想和你一起去南疆,我喜欢你,我想一直跟在你身边,那样即使上天真的想带你走,我也能陪着你,再也不用追着你的背影了,我怕那时候追不上。”
  “不必了。”
  “沁?”
  “……”
  泠说:“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其实很残忍,连死,都不让我陪着,算了吧,你该怨我的。”
  “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么?怨谁呢?你们一个两个把我当猴耍,很过瘾是不是!”我气闷,不觉提高了声音。
  “没有!只是无法……只是……”
  “只是什么?其实那件事情不全是你们的错,你们也不过是玉溟的棋子,可是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想要回到过去,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意的,那天你来看我,你说我为何不把心给你,其实你已经拿到了,这里,从小到大都是你,只有你。”泠按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
  “我和倾城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他一直都是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的人,什么都不说,一个人默默努力,我想,他其实很爱很爱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倾城说过,永远是太昂贵的誓言。他一直是这样,只做不说,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在乎的人也是。”
  “你怎么开始当他的说客了,我告诉你,这种人太自以为是,我不欣赏。”那样的人,有时候只能让人觉得讨厌而已。
  “我不想他遗憾,更不想你难过。”
  “到了。”
  “……”泠看了看我,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像钻石。
  “你记住,我不会再为了你们任何一人停留,玉沁永远是玉沁,和以前的不一样。”因为玉沁亦是萧洛岚。
  “主子,有个人想见你。”
  “让他进来。”
  沐清一身黑色劲装,凝神敛息,在我面前跪倒。
  “主子,这一路请让沐清随行。”
  这孩子怎么……不过出个门,他们一个个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战势严峻,但是我三十六计的走为上还是会用的嘛,而且那些人只要不是几千几百人一起玩暗器或者车轮战,想要我的命就是妄想。
  “你要明白你的身份。”沐清是浮生偷欢的红牌,京城的情报收集以及整理都是经由他手再传到五芒星归类汇总的,可以说沐清是关键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易撤换。
  沐清低下头,咬了咬唇,说道:“沐清自作主张,拜托命运之轮暂时接手了。”
  “你……”我握杯的手紧了紧,“以后不准再这么做,念你初犯,晓彤,去我房里拿藤条,二十下。”
  沐清微微颤了一下。
  “主子?”晓彤面上闪过惊讶之色。
  “还不去?”
  “是。”晓彤经过他身边时怜悯地看了沐清一眼。
  “主子,是不是我挨了惩罚您就带我一起去?”沐清眼神坚定,灼灼地看着我。
  “嗯。”
  “好。”
  “主子,过几天就要出征了,沐清怕是撑不住……”枫影说。
  “撑不住?那么我就要好好问问晓彤当初怎么训练他的。”藤条不比鞭子,辫子造成的伤口是火辣辣地疼,藤条造成的是瘀伤,若是按照人体结构打,那种疼痛比鞭子强烈很多,像是直接打在骨头上。而我吩咐人特别制作的藤条比起妓院里调教用的藤条有很大差别,后者是用来惩罚的,而前者可以杀人。
  藤条造成的伤好得很慢,要持续一段时日的闷痛,也就是说用藤条打的话,是慢慢地折磨,不激烈,但是很痛。
  执行者是晓彤,沐清又是练武之人,他下手自然不会轻。
  我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毕竟沐清是为了我才这么做,但是不能姑息,驭下要严。况且,倾城那样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我可以提前去阎王那里找他喝茶了。
  退下上衣趴在椅子上,红色的印子一道接着一道,沐清抓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手指关节已经泛白,咯咯作响,冷汗涔涔,唇上也咬出了血痕。
  我说道:“晓彤,你没力气了?想重来一次?”
  晓彤咬牙,不忍真的伤了沐清,手下一直留着力道,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这么明显的放水行为,我就不能再纵容了。
  “晓彤知错。”当下加重力道,沐清没有准备,痛苦的闷哼自唇口溢出。
  我并非不近人情,只是管制下属,就一定要冷酷,要让他们记住疼痛,下次才不至于再犯。他今天擅自做主,我若轻易原谅了他,别人看样学样,我就不用做下去了。
  等到二十下打完,沐清跪坐在地上,手抚着椅子喘气,整个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准备热水给他擦擦身体。”
  我抠出一小块药膏,轻柔地涂抹在沐清背上的瘀痕上,沐清吃痛,立刻把头埋进枕头里,把闷叫声掩盖住。
  整个背脊青青紫紫的,没有流血,看着也不狰狞,只不过这疼痛,怕是跟砍上一刀差不多吧。
  “清儿,你为何要跟我去战场呢?留在这里等不是很好么?”
  “清儿只是想跟着主子,战场混乱,万一主子受了伤,也要有人照顾。”沐清脸一直朝着里面,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们都这么神经兮兮的,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娇贵。”沐清一定要跟去的理由我猜得到,只是不想点破。
  “主子,以后让清儿一直在您身边陪着好不好,清儿不会惹祸的。”声音越来越低,比蚊子叫还轻,我凑近了些才听清。
  “清儿怎么会惹祸。”沐清,你要想清楚,进来了,就没有出去的机会。
  “主子,清儿虽然身在青楼,但是身子还是完整的,还是干净的。您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清儿知道自己微不足道,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就好,不求更多……”
  “好了,你受了伤,好好休息,我不想带着一个要坐马车的人上路。”帮沐清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我打断他的话,是想让他好好想想,这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后来找到了真爱,发现曾经的不过是年少冲动,那么两个人都会痛苦。沐清虽然在青楼呆了不少日子,但是情感情的事还是一片空白,看他今天的表现就知道。即使他已经被人上过了我也不介意,真爱上了就不会在意这些。
  我不想他后悔,我自己也要好好想想,有没有心力去爱沐清。
  沐清太单纯了,这样的性格,跟在我身边,合不合适还不好说啊。
  而且,他还只是个孩子。
  第二日早朝,顾御史上前参本,将一些官员平日犯的一些案子全都抖了出来,大理寺卿礼部刑部等众位要员皆上前,奏请父皇严办。
  父皇大发雷霆。我讽刺地低笑,出列说道:“父皇,众位大人虽然有错,但毕竟不是大错,可是不罚又说不过去。”
  父皇眯起眼睛,看着我说道:“皇儿有何看法。”
  “父皇,所谓父债子偿,而今战事在即,不如将他们各自家中适龄的孩子随儿臣奔赴南疆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那些跪着的官员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立刻请罪求情,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儿,他们养尊处优,上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继续说道:“儿臣并非让他们上战场,只不过将士中难免有人挂念家人,让他们一块过去只想让他们帮忙写家书而已。”
  “这……”父皇犹豫着,以他的聪明才智,怕是想到我的用意了吧。
  “父皇,儿臣以为涵王说的有理。”泠说道。
  溯也适时出列。
  父皇略一思索,便准了。
  那些隐身在暗处的人,杀我没这么容易。
  下午,我身着银色战甲,到城外军营阅兵,整齐肃然,气势逼人,我满意地点头。
  他们中有一大部分是龙清恪的部下,当初我觉得一支精兵就这么解散了可惜,便尽力保了下来,虽然以前有过不快,但是现在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我听溯说他们还是认可我的。军人认定的只是能够带领他们夺取胜利的将军,这话说的着实不假。
  我运起内力,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如今做了我玉沁的部下,一切就要听我指挥,军令如山!违者,军法处置!”
  “是!”万人一齐回道,掷地有声,踏下的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今后我若是因为公事传你们中任何一人问话,除了必要的汇报,你们的回答只有两种,是,还有不是!”
  “属下遵命!”
  我在心里暗呼一声好,有这样的军队,要大胜并非难事,看来父皇这次失算了,收服了他们,就等于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接着说:“各参将随我来,其余的继续操练!”
  十万大军已经被编合成为靖南军,除了名字之外没什么变化,由十位将军各自带领管理一万军队,他们再听从元帅的调派。
  我将原先的十万人马分为十个营,每个营由仍原来的将军以及若干参将带领,且都配备全套的战略装备,上至行军布阵下至分衣施药,皆有专人管理,俨然是一支小部队。然而集合作战的时候又能相互配合,相辅相成。
  其实我也只是将十万人正式分营且命名而已,那些制度都是原先留下来的。
  龙清恪的确是个人才,能带出这样的兵。
  十员主将,神机营的四青冥将军,神数营的韩玄将军,风傲营的钱亦之将军,风天营的段淳风将军,云启营的穆远山将军,云飞营的崔墨将军,雷霆营的傅怀恩将军,雷火营的周宇将军,地动营的吴明将军,地灭营的严白将军。
  我知道这十人不好收服,也知道一旦出了能左右胜负的内鬼或是敌人想要收买的大将,极有可能在这十人之中,但是因为一丝怀疑冒险换下他们,将大大减低战斗力。
  为今之计,只能对他们以诚相待,赌一把了。
  赌我和龙清恪,赌大亚江山,孰轻孰重。
  “各位将军,明天便要起身前往南疆,那里的地理气候等方面你们都比我清楚,到时候还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末将遵命!”
  又是齐声回答,我的耳膜再次受到摧残,可恶的是还不能作出什么表情。
  “今后讨论军情战略,你们不必太过拘泥小节,就当在一起吃饭聊天就好。”
  众人脸上浮现惊异之色,那两天我冷血修罗一样的表情他们都记忆深刻吧,没想到我会这么随意。不过即使是一般的将军,也不会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要求他们随便吧。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对我怀恨在心,也有人不服我。”
  “末将不敢!”诸位将军齐齐跪倒。
  我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也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们,管好自己的属下,要是哪个营出了问题,主将同罪论处!”我扫过他们几个,“个人恩怨要清算也要等到南疆战事平息,那时候本王随时恭候。”
  “末将……”
  “听明白没有!”我打断他们的话,军队要的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明白!”
  “下去准备,四日后出发!”
  他们尽数退出去后,我颓然地倒在椅子上,这事真累。
  立威不能操之过急,但是现在又不能慢慢来,要真正收服人心很难,更何况是军队。
  走回校场,各个营的士兵在自家将军的指挥下,队伍操练有条不紊,有常胜之师该有的风范。突然响起一声号角,他们迅速朝中间的台子靠拢,动作快速流畅,几万人没一人发出声音。
  随后的事情有点像打擂台,一帮人围着,叫好声此起彼伏。台上的两人打得热火朝天。我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军中的惯例,每过十天便要举行一次这样的“打擂”,为了激起全军的战斗力和好胜心,“打擂”时没有军衔高低之分,不论谁都可以向任何一人发出挑战书,而对方一般不会也不能拒绝。这支大军的规矩是唯才是举,只要能力卓群,封将拜帅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这时候正好台上有一人被打下了台,我不多说,旋身飞上擂台,底下的一众将领看清是我之后惊得全体沉默,对面的粗犷汉子也是瞪大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本王不可以么?”我笑道。
  “不……不是……”那人支吾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于是底下有个将军替他解围道,“王爷,您千金之躯,万一伤了,属下的罪过就大了。”
  “你们这里的规矩不是说只要死军中人就可以参加么,而且若是他真能伤得了本王,也是他的本事。”我转头对对面的汉子说道,“你不必顾忌我的身份,要伤我,没这么容易,你尽管放开打便是。”
  他依旧不敢动,下面的那些人也是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我气结,无奈之下,直接掠到他身边,一掌击向他胸口。
  那人本能地躲开,我紧追而上,一连好几掌都直击他的要害,终于他不再一味闪避,开始反击。
  军中将士的功夫都是扎扎实实练就的硬功夫,不像江湖上的那些以巧劲取胜的武功。
  他是一把好手,在军中的职位应该不低。
  我从容地闪避他的攻击,最后也没将他打下台,而是在他将要落下的时候将他拉回了台上。
  他平息有些散乱的气息,抱拳说道:“将军好身手,刚才是李某看走眼了,将军勿怪。”
  果然是军人,说话不文绉绉的,我喜欢。
  “哪里,李将军硬功夫扎实,本王佩服!”
  下面那些原本有些担心的人松了口气,甚至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想上来一较高下了。
  我扯了扯嘴角,说道:“想挑战本王的,上来!”
  和一些将领交了手,我发现他们功夫很好,而且这支军队的整体素质也是上等,暗道运气好,父皇没有给我一支废柴军队。
  “主子,商铺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了陆总管,您特别在意的几件事情也办得很好,利润比上一季翻了好几番。”枫影说。
  晓彤站出来说道:“塔罗的高层杀手能够集合的都已经联络好,不日将抵达,一路护卫您的安全,暗卫留一半在京城,其余和他们一起扮作士兵潜伏在您周围。”
  “主子,沿途情报接收点已经布置妥当,五芒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谍报交到您手上。”飞漠说。
  我淡淡地应声,这时代没有通讯网络,否则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飞漠,红叶山庄的事查得怎么样?”
  “那人一进庄子就被阵法困住,但是武功很高,当时庄内的高手都有任务出去了,没有抓到他,只不过他也没窥得什么蛛丝马迹,最多认为那里不寻常而已。一般大户都会在庄园里设置一些机关,布下一些好手来防备小贼,那天我们的高手都不在,歪打正着,想必他以为那庄子没什么,就是阵法厉害一些。”飞漠缓缓道来。
  我赞许一笑,“飞漠分析得不错,真亦假时假亦真,只不过那人既然是高手,派他过来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晓彤,告诉宝剑的管事宋麟先生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吩咐萧遥全力协助。”
  谁看出了红叶山庄有问题,玉溟么?你最好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省的我到处找。
  “主子,属下刚好接到正义的密信,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名为‘璇玑楼’的组织,短短几月内迅速壮大,拿钱办事手段狠辣利落,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枫影,江湖上的事情不是一向由你和晓彤还有那四位管事全权处理么,难道这个璇玑楼特别?”我语气不急不缓,淡淡地看向她。
  “据正义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组织似乎在查浮生偷欢和醉生梦死的幕后老板,陆先生最近的一举一动也被人盯上了,看这架势,是冲着主子而来,再加上红叶山庄的事情,属下担心……”枫影略微思索,轻声说道,“一旦主子的身份被查到,怕是引来大祸啊。”
  我紧抿着唇,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多事之秋,偏偏我又要远离京师朝堂,还真是头疼。
  单是红叶山庄的事情根本不必操心,只不过这么多事情连在一起却不得不考虑大局。只是我想不通,若是进红叶山庄的人是璇玑楼抑或是玉溟的,那他必定是想确认些什么,据飞漠的话,他们那天根本什么有用的都没发现,照理说应该还有后着,但是这些天什么动静也没有。而陆文以及那些商号,玉溟再神通广大也不会查知我与这有关,何况陆文在宫外是另一张面孔,我也从不与他往来。动手查商号的幕后主子,主要原因不该是我,可是又没有别的可能的理由可能使得他们查这件事,而且即使这个被人知晓,也不过昭告世人那些个巨大的产业都是洛岚公子的,跟涵王没一点关系。所以查这个的人应该不会是玉溟。塔罗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那天晚上我动用塔罗的杀手杀出重围,玉溟也不能肯定我与它有关,只会当成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况且红叶山庄是塔罗的总部,除了驻守山庄的人和那二十个顶尖的杀手,没人知道。谁那么神通,能查到这个地步。
  思及过往,我的确太张扬,而涉及这么多蹊跷的事情,确会招来某些人侧目,我暗中的力量是个谜,值得一些人去探究,但有动机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也不外乎那么几个人。但是细细考量,又觉得谁都没有这个能力,除非这些事情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授意,但是它们实在是发生得太巧了,又不得不拉在一起。
  施漫飞的消息不会空穴来风,璇玑楼的主人是谁还真不好猜。
  我想靠仅剩的几日在朝廷掀起一场风浪,让最上面的那个人好好头疼一阵子,没心思空闲来对付我,细究我在朝中的人脉。竟不想江湖上也有人在窥伺红叶山庄,一刻不得安生。
  仔细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甩甩脑袋,改日再思。
  “让正义详加追查,一有密报,立刻呈给我。”
  “属下知道。”
  “枫影,沐清他……怎么样了?”我食指轻叩着桌面,状似无意地问道。
  “小清儿啊,主子你还真下得了手,背上的瘀伤呀,看得我心疼!”枫影撒娇一般说道,“小清儿想主子想得紧,神不守舍食不知味的,看着院子里的树叶发呆,那样子,唉……”
  我黑了脸。这个死丫头,我把她宠上天了。
  “晓彤,你今天给我把这丫头娶了,我来主婚!”看我怎么治你!
  “啊……”晓彤眼睛睁得老大,傻傻地盯着我,“娶……娶她?”
  “什么!娶我?”枫影小脸白了。
  我得意地笑笑,正当我准备再开口的时候,晓彤拱手说道:“主子,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话没说完,人已经掠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了。
  飞漠怕殃及他这条无辜的小鱼,无比简洁地说了“告退”两个字便施展轻功跑了。枫影愣神三秒后,谄笑两声,招呼都不打,溜了。
  办事情的时候怎么不见得有这么快的速度?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一天要好好调教你们。
  沐清趴在床上,对于我的到来有些惊讶,起身想给我行礼,我把他按回床上,“有伤在身,不必了。”
  “主子……”沐清面上有忧色,欲言又止。
  “明早就动身了,今晚好好休息,你现在把衣服解开。”
  “……”沐清闹了个大红脸,无比紧张地解衣带,手微微颤抖,解了半天都没什么撑成果。
  我按下他的手,说道:“我来。”
  他是误会我要同他行房了吧,单纯,不过单纯地可爱。
  “主子,您要……”沐清羞赧地低着头。
  “我即便想要,也不会是现在,你身子吃不消。”解下他的衣衫,让他俯卧在床上,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沐清背上。瘀痕退下了一些,这宫中御药确实不同凡响。
  “嗯。”沐清脸红到了耳根,我暗自低笑。
  初冬气寒,我的手指微凉,触碰到他温度略高的身子,沐清忍不住轻颤了下,手紧紧抓住了被单。
  这回我有经验,沐清的身体很敏感,尤其是受伤的地方,用内力将指尖的温度升高,才继续抹药。
  他现在这样要是欲望再上来了,明天怕是会累得不行。
  “枫影那丫头说了什么你不必在意。”
  “嗯?”
  “不用瞒我,那丫头就是多事。”这小妮子定是又和沐清讲了些有的没的,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误导他么?那我这些天对他说的做的不是白忙活一场。
  “枫影大人没说什么,这是清儿自己的问题。”沐清的双肩微颤,我叹息着抚上他的肩头,“好好休息。”
  次日早朝,我又立在了百官之首,面色沉静,等待好戏开场。
  泠没有让我久等,出列说道:“父皇,儿臣昨日回府途中,马车被一名女子拦下,她说是有冤情,要儿臣为她做主。”
  “哦?有何冤屈,竟让八皇儿帮着她告御状。”
  “父皇,想我大亚铮铮男儿舍下家中老母娇妻,年弱幼子在南疆浴血奋战,只为保卫疆土,用灼灼热血换得中原繁荣,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孰不想,竟有人置他们生死于不顾,无视他们满腔报国热血,为一己私利,擅用职权,贪污受贿,借由战事将朝廷拨下的银两中饱私囊。那女子的丈夫戍守南疆,义愤难平,无意间提到此事,她不愿丈夫以后不明不白地死了,便千里迢迢,上京告御状。”泠说得慷慨激昂,官员议论纷纷,父皇更是气得发抖,当即宣布要泠严审此事,并且要亲自见那女子。
  整个过程我在一边静静地看,未发一言,不置一词,等到父皇怒意稍微平了些,凌厉的目光朝我直射过来。
  我不慌不忙,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做派。
  既然封了我名头,就不要怪我做些“分内”的事情,我不是软柿子,上一次试探我,一道虎符和两块禁军令差点害我命丧黄泉,这次又给我十万大军,纵使用处极大,我也得有命去享受不是?他要我远离朝堂,以便调查肃清我的人脉,那我就要他看看,即使不在京师,他照样翻不出我任何势力,那些人中有中立派,有太子派,有庆王余党,有太师党,还有资深学者和不得志的愤青,就像叶脉一般,错综冗杂,再加上外公的庇护,即使是我自己,也未必有把握能全部揪出来,更何况还有溯和泠在这里坐镇,任他高高在上,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欲加之罪,只会令天下仁人志士寒心。
  “陛下,臣要参本!”范御史出列,躬身下拜。
  “范卿家要参何人?”父皇稍稍平了怒意,问道。
  “臣要参工部尚书俞省,天子脚下,纵子行凶,涉嫌贿赂朝廷重臣,意图逃过制裁,实在是藐视国法,藐视圣上天威。”范御史声音浑厚嘹亮,诸官一听这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俞省的儿子平日里骄纵跋扈,欺男霸女,仗着父亲官居高位便无法无天,但是还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惹不起的人物从来都是远远躲开,因此也没有闹出大事。那些个官员虽然看不惯,但是为了不引火烧身,都不管这事,却不想,这次事情竟然闹到了金銮殿上。
  “俞尚书,范御史所言之事可是实情?”
  “这……皇上,小儿……”俞省浑身颤抖,独子犯案,还是杀人死罪,纵使他想过为儿子脱罪,但在这大殿上,他没找人对过口供,一时间也说不上什么。
  父皇重重一拍扶手,厉声道:“哼,支支吾吾,看来范御史所言属实,林卿家,这事朕就交给你大理寺了,是非黑白,你要断得清清楚楚!”
  “臣领旨。”林大人退回后,我笑着朝他示意,他垂下眼,算是明了我的意思。
  今天的事情我没有说一句话,却是因我而起。原来嘛,打仗的时候有些人贪一点两点的也是正常的事情,而且我也不在意,俞省的儿子杀了人,我也可以不管,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只不过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俞省在贪污一事中有参与,却是长期居于暗处的人物,而且,他还是父皇的人,庆王幕僚只不过是父皇授意才去做的。
  现在这么一来,林卿是我暗中一手扶上大理寺正卿的位置的,自然不会让我失望,借俞省儿子的事情卯足劲找他的贪污证据,泠那边,贪污的事情自然是刻不容缓,以他在政事上雷厉风行的做派,这事牵涉面能大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好说。两面夹击,俞省又为独子的事情忧心,必不能如从前那般事事周详,而纰漏,只要一处就够了。
  俞省一乱,父皇安插在六部的人手便会曝露一些,而我吩咐他们蚂蚁要慢慢抓,这样才不至于太抢风头,又能拖延时间。
  我不是孝子,只有他一直操心他事,才没有时间找我的麻烦。作为一个皇帝,必定要安插一些自己的心腹在各个部门,无论哪个出事,都有够他烦的。
  至于范御史,这个人软硬不吃,性情刚直,宁折不弯,不属于任何一派,真正的中立者,所以这件事只有让他知道,再到御前参本才不会引起父皇猜忌,惹祸上身,最重要的是,俞省独子杀的那个人,正巧是范御史妻子的胞弟,这梁子结的,可不小哦。
  最令我担心的还是军部,我不认为他会命令他的人做出危害大亚社稷的举动,只不过,危急时刻袖手旁观倒是很有可能。
  “诸位卿家若无事可奏,退朝!”父皇甩袖走向内殿。
  我本以为他会召见我,试探我的态度,谁知竟没有,害我准备好的“演讲词”无用武之地。不过这个正好,有件事正好可以办了。
  马车在张府门前停下,不多时,张游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拜见,我听着他略带不敬的语气没什么表示,绕过他径自走向了正厅。
  “张大人近来可好?”我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
  “王爷有话直说。”他一脸正色。
  我笑笑,“本王正巧路过,突然想看看张大人,没别的意思。”
  “下官很好,有劳王爷费心。”一揖到底,礼节完美无缺。
  “那就好,编修一职张大人可适应?”
  这话显然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张游语气一凌,说道:“下官觉得很好。”
  “呵呵,看来是本王多虑了,今天八皇弟跟我提起,说是父皇很看重张大人的学识,想委以重任呢?”
  “为国效力是下官的本分。”张游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震动。
  我说:“张大人明白就好,本王告辞。”
  知道本分就好,他已经是父皇的人,如果我没有让泠对付他,怕是要过很久才知道这件事。
  这次来不仅是要告诉他他的立场我已经知道,同时也提醒他没有能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勉强的好,最上面那个人在鱼和熊掌之间会怎么选答案昭然若揭,做棋子也要有做棋子的觉悟。
  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城外一片肃杀,银色的战甲在棕灰色的军队中分外显眼。
  我傲然挺立,这一战,只胜不败,决不许败。
  四个兄弟站在我面前,脸上皆是一片担忧之色,却又有些留恋,仿佛我这一去当真回不来似的。
  “你们不用太担心,当日仅靠两万人马,照样弄得龙清恪损失惨重,这次有十万大军,二哥他们也会照顾我,没事的。”
  “小沁,我们真的很担心。”玉潇说,“那地方气候条件不好,你身体吃不消。”
  “不是有御医随行么?你们也送了不少珍贵药材,天气冷嘛,多穿点衣服就好。”还是不习惯被这么关心。
  “有事马上通知我们。”溯说。
  “好。”
  “沁,等你回来。”泠苦涩地笑笑。
  “嗯。”
  我骑上马,低头冲他们挑了挑眉,“溯,给你十二个字:勇者无畏,智者无忧,仁者无敌。”
  溯蹙眉,随即了然一笑,“我记下了,你总是能说出让我惊叹的话,当日在殿上同张游的那番争论,实在是精辟,小沁,其实你才是应该……”
  “溯,走了。”
  我打断溯,那句话一旦说出口,在有心人听来可是一番别样的风景,搞不好惹出大事端。
  这一去前途渺茫,我确信自己不会死,但是会失去些什么却无法预料。但愿,那些不重要吧。
  北风呼啸而来,吹在脸上有些微的疼痛,冬天,已经看的见了。
  大路漫漫,尘土飞扬,隆隆的马蹄声浩浩荡荡,太阳光略微拨开晨雾,竟让原本不甚清晰的景色变得有些凄迷,但豪情依旧。
  马儿不疾不徐地前进,身后竟然响起了丝竹之声。
  琴声悠然,却豪情万丈,卧听铁马冰河;箫声旷远,却波潮迭起,淡看烟雨江湖。
  一曲《沧海一声笑》,琴声箫声如为一体,旷达淡然。
  我抿唇一笑,唱道: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这曲子我曾在他们面前自弹自唱过,没想到只一遍,他们便记下了。能得流云先生和六王爷的伴奏,天下也只我一人吧。
  笑傲江湖,只望他日真能快意洒脱,海阔天空。
  听闻龙清恪治军严谨,果然不假,十万大军一路上不生事,不吵闹,一切听从上级指令,毫不懈怠。
  常胜之师便该如此。
  相反地,倒是随军的一些文官和世家公子受不住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我真有砍了他们的冲动。
  那些人全是这次战事准备战略物资供应的要员的直系血亲,那些官员中不少人是墙头草,要是没有把柄抓在我手里,到时候在背后捅我一刀,来个断粮缺衣什么的,头就痛了。于是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捎上,可是居然是一群这么能惹事的主!
  “王爷,赵大人腹痛难当,要求歇会再走。”飞漠说道。
  “王爷,李大人晕车严重,要求等会再走。”晓彤说。
  “王爷,谢大人……”
  我忍!忍无可忍!
  阴沉着脸,调转方向,策马回奔。
  妈的,这都几次了,他们比深闺小姐还娇弱?!一路上不是头疼脑热就是感冒咳嗽,得,现在晕车了,以前怎么没见晕?还腹痛难当,要临盆了还是胎息不稳?
  “本王听说有人腹痛,谁?”斜睨了眼他们,说道。
  “回王爷,是下官。”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出列。
  脸色红润,哪里有生病的迹象,骗人也该去买点胭脂抹上,装得像一点,笃定我不会办你们么?
  “本王有种药,治疗腹痛有奇效,枫影,给赵大人服下。”
  “是。”枫影摸出一个小瓷瓶,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人面前,也不等他说话,直接把一粒药丸倒进了他嘴里。
  瞬间,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绿,由绿转紫,最后捂着肚子,惨叫着晕了。
  我暗笑,这变脸真是精彩,中国的国粹啊,而且这位仁兄显然是更上一层楼。
  “来人,把赵大人抬上马车!”我说,“刚才谁晕车来着?”
  剩下的那些人后退几步,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哼!当时我发现这个世界有可可的时候,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不过做巧克力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制作一些类似咖啡的提神药物还是不成问题的。刚才枫影拿的就是半成品,对身体没有大的副作用,就是难吃得要命,想吐都吐不出来,真正的腹痛如绞。他不是腹痛么?就让他尝尝腹痛的滋味!其实给他一碗堕胎药可能更加省钱,不过那东西男人吃了有什么效果就不知道了。
  “你们听好,不要再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这里是军队,我说了算,你们老子有通天本领现在都没用,要是以后谁再敢弄些虚的,我就拿他祭旗!”不理会他们惊骇万分的表情,打马回走。
  杀鸡儆猴这招百试不爽,直到到达南疆的那天,他们都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让我心烦。
  南疆与祁、卫两国交界处共有十六座城池,称为南疆十六州,大致连成一个S型,我驻扎在中间的延州,凭借天险,固若金汤,而且这城墙修得极为牢固,从大亚建国初到现在,延州还没有被破过。之所以称它为最重要的关卡,不仅因为它一旦破了,它两面的几个州会压力徒增,南北两面可能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而且自此国门大开,敌军长驱直入,国家危矣。
  二哥和五哥驻扎在延州南面的润州,姬将军在北面的徐州,战事一开,三方互相增援,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三国重兵在边疆对峙,气氛紧张,如绷紧的弓弦,战事一触即发。
  我一到延州,当地的官员齐齐跪在城门外迎接,我受不了这些表面的东西,没怎么搭理他们,跟他们了解了当地的一些情况后,便开始研究这里的兵书以及以前凑巧看到或还记得的一些战事。
  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我知道有一天会来这里,还要打仗,怎么着也要把三国演义孙子孙膑之类的兵书全部背熟,不会像现在这般要细细回想,成效可微。
  延州旁边的汀州大部分都是树林,多毒物,以致没有多少人敢居住,它西面有一个断肠崖,因其周围长满断肠草而得名。其实这不能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山崖,它坡度不是很陡,但是很深,终年飘着白雾。崖壁上长满了两三米高的植被,树下多是珍稀草药,却无人敢摘,那林子里全是毒蛇,什么样的都有,种类繁多。若是失足跌落在那里,直接在家里供牌位,连尸首都别想找回来。
  而另外相连的几个州,城防做得很好,只是战法太保守。我将延州后面的潞州扩建加固,成为另一个延州,这样上双保险,免得延州一破,战事陷入危机。
  “主子,天晚了,您该歇着了。”枫影提醒道。
  “嗯。”
  “主子,您怎么不用当时用的那个威力很大的炸药,这样会有很大胜算。”
  “那个?不方便。”硝酸不好弄,硝化甘油更不好弄,一个震荡就可能爆炸,而且塑胶炸弹威力太大,两军对峙用这个会伤到自己人。不过计算好距离的话,还是可以的,或者打守城战可以使用。
  只是我担心,这种东西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好事。
  “主子,您这几天怎么都不见沐清?”枫影低笑。
  我嗔道:“你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打听本王的私事。”
  “主子恕罪,枫影只想求个明白。”
  “好个求个明白,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小丫头,存心寻本王开心!”
  “主子,奴婢可比您大几岁!”枫影假装不悦。
  “那也是小丫头,好了,下去吧,我累了。”
  “奴婢告退。”
  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烦!
  走了三个又来一个,我来这儿敢情就是背桃花来的。更可恶的是枫影在一边煽风点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沐清大概被她唠叨了好几回了。
  还是惑安静啊,那女人没有半点存在感,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效率高,一十足的被压榨者。
  正当我发愁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打斗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味道,悠悠传来:“王爷,故人拜访,怎的如此相待?”
  “让他进来。”我披上外衫,背靠着床沿,“不用通知枫影他们了。”
  “是。”嗖嗖几声,暗卫回到原位。
  两年不见,云焰越发俊朗,一身黑色衣衫,上面绣着银色的龙,腾云欲扶摇九天,头顶银色头冠,中间一颗上等珍珠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这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刺客,只不过做的事,着实不够光明磊落。
  带着一贯的随意的笑容走进来,“多年不见,王爷可好?”
  “不多,才两年而已,本王身子还算硬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多谢慕王爷关心。”我也没打算起身,就这么坐着,对他礼貌一笑。
  “王爷容貌惊世,这样……实在引诱小王么?”云焰见我没什么病态,痞痞笑道。
  “岂敢,焰身边美女如云,我这模样怕也就一般。”本王小王的,麻烦死了。我都改口了,他不会再跟我客套下去了吧。
  “小沁谦虚了。”云焰收了笑,说道,“你的身体……没大碍吧?”
  “不过比以前弱了些,没怎么。”又一个被骗到的人。
  但是!但是!为什么他也要叫我小沁!溯!你当真把我的“小名”发扬光大了!
  “那就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焰说道:“当年你我畅游怀宁,想不到今日之后,竟要战场相见。”
  我暗惊,云焰今晚来的目的难道就是告诉我这个?
  “焰的意思是,祁国已经和卫国国主达成了协议,瓜分大亚。”
  “是,当年,我并没有欺瞒你,皇兄没将实情告知于我,这一战,我曾和皇兄深谈,不过……”
  “别说了,你是祁国的王爷,是军神,真要兵戎相见,也是早晚的事,你不必为此自责。各为其主,你我道不同,今后莫要再来,免得落人口实。”我不知道对上云焰有多少胜算,只不过,不会很快败下阵来,擒贼先擒王,大不了抓他作人质。
  “你的对手不是我,我接到皇兄的密旨,要先攻下北面的徐州常州等地方,打退姬云城,然后与卫军合围直取延州等中间要地,最后解决润州一带。”云焰淡淡地说着。
  我哂笑,“焰泄露军事机密给我这个敌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不算机密,战场风云变幻,说不定明天就改了。不过我这么做怕是多余的,你的探子应该很快会把情报送来了吧,咱们要不要赌一赌我何时能把那人揪出来?”云焰的眼中兴味盎然,不过我不能用下属的性命来赌。
  “不必了,等到你逮到了,给他个痛快就是。”
  “你的请求?”
  “不是,是要求!”
  “小沁有什么筹码来要求我呢?”云焰一下子凑到我身前,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怪笑道。
  听到他的称呼,我再次皱眉,“没有,只不过你的眼线一旦被我查到了,有一千种方法让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小沁威胁我?真是有趣,有胆识!”
  “彼此彼此。”
  “呵呵……”
  “云焰,有件事,希望你老实回答我。”我收起笑容,正色看着他。
  “你说。”
  “当初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这么问?”云焰疑惑道。
  “你不用糊弄我,以你的性格,若不是为了重要的事情,断不会做出‘勾引’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唉……”云焰脸色微微一红,深深地叹口气,说道,“有人说涵王有颗七窍玲珑心,当真不假,这样的细节你都能想到这上面。你记不记得你写过一首诗,叫《琴殇》?”
  《琴殇》?
  那是我自己写的一首诗,当初写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心里郁结,消除愁绪而作,没有寄寓什么值得人深究的意思。
  “我不懂。”
  “小沁,你是在和我装糊涂么?你写的东西,你怎会不知道它里面藏着什么?”云焰脸上闪过异色,紧盯着我。
  “我确实不明白,当初些那首诗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有些矫情而已。”我摊摊手。
  “你是怕说漏些什么吧?”云焰顿了顿,接着说:“罢了,你既然不想说,那就我来吧,那首诗的前两句没什么玄机,但是颈联就有大文章了。相传百年前凤凰剑的传人一代女侠幻蝶宫主创立幻蝶宫,惩奸除恶,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是极受江湖人士敬仰的女中豪杰,她不仅武学修为极高,经商方面也是一把好手,聚敛天下财富,可以说当时只要得罪了幻蝶宫主,世上便再无容身之所。可惜好景不长,幻蝶宫遭奸人出卖,被仇家灭门,宫主下落不明。从此风云一时的幻蝶宫便渐渐被人淡忘。”
  自从得到那把无比花哨的剑,我就着手调查这剑的来历。年深日久,只知道幻蝶宫主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怀宁,以及凤凰剑的一些资料,可能那位宫主后来也掉下了落日崖,将剑遗落在了水底吧。
  “幻蝶宫灭门不久,江湖上就传出‘八荒六合,帝星紫薇,凤凰涅槃,麒麟择主’的话,意思很明白,紫微星出世,一统天下,凤凰涅槃便是指凤凰剑将选择新主人,而麒麟择主便是说麒麟将选择凤凰剑的传人为主,辅佐他取得天下。一直到现在,还是有人对这两句话深信不疑,毕竟幻蝶宫主的例子在前面摆着。你想想你那两句写了什么?当时皇兄跟我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有多震惊,你那父皇还有三皇兄做这么多想必也是为了这个预言。”
  “这我知道,封给我摄政王的头衔只不过是为了试探我是否真有夺位的野心,怎么说我也是大亚开国以来第一位在皇子时期便被封为了摄政王的皇子,父皇那时候还封了溯为监国,只是不想我看起来那么突兀显眼,也向众人宣告他老了,累了,想休息了。而我接受以后放手朝政,使得他看不清我的动机,于是就一直这么耗着,我想一旦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个封号被削去是一定的,保不准还能吃上一顿牢饭。”我稍微停了停,继续说道,“这次的战事正好顺了他的意,可以仔细调查我在朝中的人脉,派我上战场,战死他就少了一个大患,若是重伤就更好办,在药里动手脚,再趁机控制我的行动,如果大胜而归,所谓功高震主,那么他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付我。”
  “你看事情的确透彻,朝堂一向污浊,没有人是真正干净的,正因为如此,才能够吞噬人的本性。”云焰似是感触甚深,眼睛望向窗外,“若是有一天你得了江山我一定不会奇怪,你有那个实力,有那个魄力,我承认太子会是个好皇帝,但是只是一个世人景仰的好皇帝,而你,一定会成为震慑千秋的霸主。”
  “你以为我是那个要得天下的人?”
  “难道不是么?”
  “我对那个麻烦的位置没兴趣。”我嘲讽一笑,若真想要那个金灿灿硬邦邦的椅子,现在怎会在这里,帝王学不是没有学过,玩弄权术也不是不会,我要真拿出以前那种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将大亚疆土扩大几倍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不想而已,那些不痛不痒的恶语中伤或诋毁,真听进去了然后再斤斤计较怕是没好日子过了。“倘若我真的想那么做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正如你说的,溯会是一个好皇帝,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去蹚浑水,给自己找罪受。千秋霸主,你真看得起我。”
  “即使你没有兴趣,命定的事情,总无法改变。”
  “胡说八道!那些鬼神迷信你都相信?我说你现在会死,那你是不是直接撞墙,这种东西骗骗愚民还行。”又是预言,我这人一向不信这些东西,但是穿越的事实又提醒着我世上无奇不有,难不成我真是那个麒麟才子的命定者?凤凰剑早已在我手中,它可是一点认主的迹象也没有,或者谁得了他谁就是主人?那还是什么宝剑。
  “由不得你不信,说这话的是当时的一位神官,他的预言几十年都没出过错。”
  “那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一定行将就木了,老糊涂!”这个无名氏,都死了近百年了还要和我这现代人较劲,见不得我过舒坦是不?没事搞什么预言,弄得我这么郁闷!
  老天在上,我发誓我写那两句绝对是巧合,没人规定这几个字我不能用不是?可是……
  “话说回来,我还是不明白,那两句有什么特别字眼,会让他们以为我是那个人。”不能怪我迟钝,我还是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云焰已经快抓狂了,那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摆明了想上来海扁我一顿。
  “凤凰殷情难兴赋,麒麟壮志易阑珊……哪里有问题?”我抵着下巴,不解。
  “凤凰,麒麟,你就这么笨!”云焰彻底崩溃。
  “啊?……”我睁大了眼,“你们不会以为是那个吧。”
  “不是那个是什么,凤凰剑可以从剑柄的两朵花中抽出千机线,再说你前面也说了‘指间弦惊歌觞曲,梦里花落醉流年’,难道不是指这个么?”
  “怎么可能。”这会轮到我郁闷了,搞了半天,他们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想到了另外一面,怪不得我理解不了。
  我接着说:“凤凰和麒麟都是琴曲,分别是《凤求凰》、《麒麟舞》不然怎么出来个殷情兴赋,壮志阑珊。”
  天哪……
  “什么!”云焰吃惊不小,“那你的后两句,还有尾联的‘紫薇’怎么回事?”
  “我那时候在紫薇轩弹琴饮酒,梨花渐落,霜风凄紧,一时用力过重,线就断了。至于‘紫薇’,我那时就是在紫薇轩嘛。”我顿了顿语气,说道,“那首诗是写在我们分别之后,之前你的目的是什么?”想混过去,没门!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苏轼的诗,我写下后被母妃呈给了父皇,云焰怎么知道?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
  “忆江南,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白居易。
  他居然知道这么多!
  我静静地听他吟诗,蹙起了眉。
  “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霭中。”
  “这些皆是出自我手,有什么联系么?”
  “你真不明白还是在拿我开心!”云焰定了定语气,“你知道怀宁在百年前叫什么吗,是杭州,杭州!”
  “……”说到这份上我要还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云焰见我眉头深锁,总算意平了些,说道:“还有一句,一片孤城万仞山。”
  巧合!世上竟然有那么巧的事情。怀宁曾经叫杭州,幻蝶宫主在那里失踪,我写的诗句里面有些又恰好符合落日崖的特征,于是那些有心人便自动认为我是凤凰剑与麒麟才子的主人,或者知道凤凰剑的下落,想借机杀了我或是利用我。
  “那时候得了密报,所以才有了大亚之行吧。”我了然,“你居然在我母妃身边安插探子,还是个文人雅士,他也是好闲情,闲得慌去监视一位贵妃。”
  “刺探你的底是主要目的,可惜我还没有得到结果,你就失踪了。”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我根本不知道凤凰剑的下落,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幻蝶宫,你信么?”
  “……”这回轮到云焰吃惊了。
  但是这确实太巧了,我又不知道那些诗词串联起来有这么大问题,而且长相差不多的山多得很,怎么能单凭几句诗就认为我是那个人,想象力太丰富了吧。还是说那时候有人对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才注意我,想看我的诗词,又是怀着别样的心情看。
  更郁闷的是我“历劫”回来后有刚巧不巧地写了《琴殇》,越抹越黑啊,很可能这之前他们的怀疑只是在初级阶段,这首诗横空出世以后呢,就升级了,于是兵符叛乱什么的全上来了。
  所以父皇试探我,所以玉溟这么急,所以祁国和卫国这么快兴兵。
  为何我会那么倒霉!
  “我跟你说,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云焰见我一脸正色,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也凝眉思考起来,却是一脸的不信。
  “不过,你不是应该杀了我么,怎么这么轻松地和我聊天?”我笑言,看得云焰有些愣神。
  “总之你现在万事小心,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再加上你父皇刻意隐瞒封锁消息,我想你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现在还不是么?你看看你们加起来都有一百多万人马了。”我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云焰。
  “那又怎样?真要说杀你还是舍不得,只要你不侵略我大祁国土,我永远都不想和你交手。”
  “你现在可是在侵占大亚的国土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云焰顿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天色不早,王爷早些回去养精蓄锐,在下也要歇息了。”
  “小沁好狠心,既然知道天色晚了,何不留区区在下在您这里将就一晚呢?”云焰凑过来“委屈”道。
  “行啊,我保证你明天想走都走不了。”我色色得勾起云焰的下巴,阴险的笑容笑得他浑身发毛,不自在地抖了抖身体。
  “我看还是算了。”走到门口,云焰转过身,神色带了些微的凝重,说道:“你的对手是林祈暄,他不简单,要小心。”
  “嗯。”
  “我有些期待和你交手,你在京城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打守城战,两万对二十万都能坚持两天多,在军事上我云焰自问有所成就,也很少将人视为劲敌,但是你是其中一个。”
  “这么说我该感到荣幸了?”这么被人赞还是有成就感的,只是……不是我自卑,军事上除了会背书就是一小白。
  “对,所以,你千万别在我杀到之前就被林祈暄那小子玩死了。”
  “为了对得起你,我一定撑到你来。”说完我就觉得像是妻子在丈夫出征前对他的叮咛。
  果然云焰奸诈一笑,飞身离开。
  “林祈暄?”云焰特别强调这个人,难道塔罗还有些资料没查到?
  不过若是他和我直接斗的话,胜算还是有的,他武功不济,兵法谋略虽是一流,不过打仗靠的是实战经验是灵活,不是纸上谈兵,计策都是人想出来的,我就不信我手下那群人全是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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