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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书籍名:《焚情炽之焚心》    作者: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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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灰暗,阴云低沉。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
  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一道道刺目的闪光划破天际,惊心动魄地落了下来。
  似乎在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人在喊他的名字。
  满目鲜红!
  那红色铺天盖地地遮了过来,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把接连不断的巨大响声阻隔在外,把他护在了中间。他用力地睁着眼睛,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庞一片惨白,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滑下,一滴一滴地落到自己脸上。
  太渊,没事了……
  那人伸出手,为他拭去了脸上的鲜血,温柔地安抚着他。那双光芒流转的眼眸之中,只有他的影子……
  ◇
  太渊回到东海的时候,一身尘土,满脸疲惫,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只记得回过神来,就站在了千水城外的白玉长桥之前,正看着白色巨龙一圈一圈绕着桥身翻腾缠绕,在朦胧水气之中若隐若现,宛如活物一般。整座宫城似远又近,在半空中露出一点边角轮廓,怎么也看不清晰。
  他站了许久,看了许久,直到白日将尽,方才一步一步沿着长桥走了过去。
  这座桥很长,往日里飞身来去,他都已经忘了这座桥有多长多远。
  慢慢走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千水之城里那场盛大的喜事。那个时候,他和许多同族异族一起,站在这个地方迎接水神共工新娶的帝后,那个曾经和自己订下婚约,却又被自己父亲强行夺走的火族公主。
  他还记得那一天,处处都是刺目的雪白鲜红,自己卑微地弯着腰,恭贺着自己的父亲和父亲的新婚妻子,心里满是痛苦屈辱。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心里取笑着他,可怜着他,觉得他是懦弱无能之辈。只有一个人,对跪着的他伸出了手,把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来,试图平复他被重重伤到的内心。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实在是恨透了被人怜悯。他发了誓,终有一天,会让所有瞧不起自己、践踏自己的人后悔莫及。
  后来他做到了,这座城池归他所有,那些羞辱过他的人,都一一尝到了苦果。连那个处处维护着他的人,也不在了……
  太渊抬起自己的手,认真地看着。
  那个时候,以为抓住的是红绡呢!不过……想想也是,天雷坪那样可怕的地方,红绡怎么会有本事冲进去把人救出来,还能毫发无伤的。所以说太渊,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救了你的人是谁吗?
   “我应该是知道的。”他喃喃地说: “我知道不是红绡,我知道是他,可是那时候,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冲进天雷坪的应该是红绡,那样太渊才有理由恨得更深,即便真相并非如此……
   “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事事随心,总是要错过一些的。”太渊把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向远处。
  透过水雾,落日把天边晕染成浅浅绯色,那景色优美壮阔,让人心生眷恋,可随着暮色渐浓,这美景便一分分渐形黯淡……就算没有错过,那又能如何?好似这西驰落日,一切已然逝去,如何能够追回……太渊闭上眼睛,觉得夜风沁寒,阴冷入心。
  千水城下,只身茕影……
  ◇
  惜夜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上,对着天空打哈欠。
  今夜满天乌云,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实在不适合乘凉赏月。可是他的床被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占了,害他只能三更半夜在外面喝着露水,感叹世事无常,报应不爽。
  不过真没想到,居然能够看到这样神奇的事情呢!多少也算有点安慰了!谁能想得到,看起来天上地下无人能敌的寒华,居然会有这么可怜柔弱的时候……不过话说,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对寒华就觉得好奇。
  寒华是上古时的异兽,真身是长白山上一尾灵狐,虽然和普通的狐狸定是不一样的,但狐狸……不就是狐狸吗?狐狸走路扭来扭去,笑起来很妩媚、很可爱,喜欢不停眨眼睛。
  可是为什么寒华完全不会那样?他冷冰冰的,冷冰冰的,冷冰冰的……除了冷冰冰的还是冷冰冰的!要是寒华眨着眼睛笑眯眯,还扭来扭去地……惜夜捂住嘴,决定永远埋葬这个疑问,免得再也吃不下饭去。
   “你在那里干什么呢?”有人在树下朝他喊话。
   “娃娃脸?”他低下头,看着那个把脸皱成包子样的孩子,摆出 “不怀好意”的表情问道: “那漂亮的美人醒了没有?”
   “臭妖怪!”那张娃娃脸立刻拉长了: “不许对我师父无礼,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叫苍泪、苍泪!”
   “不要!”他给了苍泪一个下巴: “娃娃脸!娃娃脸!”
   “你……”娃娃脸气得脸都红了: “我讨厌你!”
   “什么啊!”他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的。”
  那个时候不是时常跑来偷看的吗?不过,应该记不得了……
   “谁喜欢你了!”苍泪七窍生烟,在原地跳脚: “死妖怪臭妖怪烂妖怪!”
看来,他不太懂得骂人,也不喜欢学习,不然也不会翻来覆去拿什么什么妖怪来作文章……
   “你那个美人师父呢?”惜夜逗他逗得够了,跳下树来: “他伤得很重吗?怎么到现在还不醒?”
  苍泪往后退了一步,防备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伤重便会沉眠自疗的?”
   “哦?睡觉还能疗伤的吗?”他故作懵懂: “我以为他是被人打晕了!”
   “真的?”苍泪眯起了眼睛。
   “啪”的一声。
   “呜——”苍泪捧着头蹲到了地上,眼泪汪汪地喊: “好痛!”
   “丑死了!”他甩了甩手,心情变得差极了: “谁不好像,居然像那个浑蛋!还眯眼……”
   “我要告诉无名!”苍泪抱着头哭诉道。
   “去吧去吧!”他摆摆手,就好像赶只苍蝇一样: “你快点去,那样我就正好可以去看看漂亮的美人师父,然后……”
   “你想干什么?”苍泪跳了起来: “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
   “你说呢!”他暧昧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可以!”苍泪立刻推开了他,紧张地跑回屋里把门关上,隔着门大叫: “你这只下流的妖怪,不许靠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惜夜大笑了一阵,跳回树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总算是清静了!不过,那孩子以为自己会对寒华做什么呢?在他脸上写 “我是狐狸精”,把他的头发全部编成小辫,在他头上粘两个毛茸茸的耳朵……接下去的很长时间,屋里的苍泪听到惜夜断断续续笑个不停,觉得毛骨悚然。
  ◇
  这个时候,东海上明月当空,太渊沿白玉铺就的道路,映着清冷月光,慢慢走到了一处宫苑。草色碧绿,几乎遮住了脚背,通往苑门的台阶上也青苔纵横,渺无人迹。
  这里看来许久没人出入,只有门上那块匾额,在雪白的底色上,用朱砂题了 “莫离”两字,分外醒目,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
  这两个字,出自水神共工之手,笔锋婉转,不论从意从形,都缠绵多情,惹人遐思。但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两个字,太渊都只觉得好笑。
  莫离?莫要离开?
  太渊笑着上前,轻轻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门后是一片亭廊,和门外一样,原本精美的庭院因为无人打理,已经是一派荒凉。绕过爬满藤萝的花窗,看到池塘边亭台上端端正正坐着的人,太渊收起了笑容。
  他走过去,在那人身畔坐下。
  明月幽幽,照在那张秀美的脸上,越发显得一片木然,没什么生气。
   “孤虹旧伤未愈,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护族神将果真难缠。”太渊看了看身上还没来得及更换的衣服,皱起了眉头: “加上青鳞的话,只怕是好大的麻烦。”
  他拂去身上残余的尘土。拿出袖里的折扇仔细擦拭。
   “蚀心镜我本当另有用处,却一不小心被孤虹得去了,到现在才回到手里。”他把扇子擦得干干净净,在手里翻看了一会,确定没有损坏,方才满意地收好: “不过得了镜子,伤了寒华。这一趟昆仑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之事,但对我来说,倒是好处更多。”
   “红绡,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他勾起嘴角,对身边那个毫无表情反应的女子说道: “你同我有些地方很像,所以你能够理解我的。”
  红绡眼珠缓缓地转了一转,对他瞧了过来。
   “这些年我不和你说话,也不常过来看你,实在是因为我怕看见你,就会想起那些过去的憾事。”他拉了红绡的手,轻轻拍了一拍: “还好你能救得回来,不然的话,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红绡蹙起纤细的眉,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
   “不过你少了一魂一魄,始终不能恢复完全,这让我很着急啊!”太渊改抓住了她红色的衣袖,放到了唇边,喃喃说道: “你要快点恢复,我都等不及了……”
  红绡像是受了刺激,突然浑身颤抖,把衣袖扯了回来。他手中一空,脸色不由变了,但随即却又放柔了表情。
   “你生什么气呢!应该高兴才对!”太渊帮红绡拉了拉披肩: “过些时候,等我集齐翔离的魂魄,再和你的魂魄融到一起,去掉那些不纯之血,这样你非但魂魄完整,还能变成纯血的火族。你以前不是一直羡慕回舞吗?现在你很快就会和她一样了,你高不高兴?”
  他的手指划过红绡鬓边,看着红绡露出惧意的目光。
   “怎么?你觉得这个法子不好?”他沉吟起来: “这的确是下下之策,可惜啊!若是能找到那个孩子……”
  红绡的反应顿时激烈起来,可被太渊一手压在了肩上,根本动弹不得。
   “我吓到你了?”太渊有些惶恐地说: “你别怕!我只是说说的!你瞧!不是找了这么多年连一点音信也没有吗?倒是你的魂魄还不完整稳固,可千万不能乱来啊!”
  红绡停下了挣扎,望着他的眼睛浮起了惊恐。
   “真是抱歉,你看我这胡言乱语的。”太渊安抚着她: “我今天败在孤虹手上,心里觉得难受,所以才口不择言,你别当真。”
   “孤……”
   “孤虹!”他很有耐心地解释: “就是我六皇兄,水族的护族神将,苍王孤虹啊!”
   “苍……”
   “你都不知道,我还真是挺狼狈的,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太渊摇了摇头: “他实在让人头痛,要想个法子……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先把寒华给……”
  他声音渐弱,似乎是想什么想得出了神,红绡慢慢地挪动,试图从他手中逃开。
   “他那个时候伤得很重吧!”太渊表情有些恍惚,没头没尾地说: “后来看到的时候,他脸色很不好,万雷焚身还有共工……他一定伤得很重……”
  他突然看着红绡站起身来,红绡不由自主缩起了肩膀。
   “我走了,下回再来看你。”太渊一派和颜悦色: “我会等着,你可一定要成为纯血的火族公主!”
  纯血的火族……
  ◇
  十五,月圆。
  太渊站在整座山谷中,那株最高大繁茂的樱花树上,观察着盘腿浮于半空的寒华。
  看起来,竟然是痊愈了……太渊皱起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超出自己的掌握,朝着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
  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呢?
   “你终于还是找来了。”寒华那毫无情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
  昆仑之巅,惜夜对着满目疮痍的石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眼前一片碎石断岩,哪里还有半株绛草?纵然这世上有其他能够代替绛草的宝物,但一时间要到何处去寻?
  惜夜一阵懊恼。
  这些年来,他当然知道无名心中有着眷恋极深的人,只是怕触及心伤,不敢多问,却没想到那人居然会是寒华。而且归结缘由,却还是出在太渊身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撞到了一处,也未免太过巧合。又或者是……天意弄人……
  他慢慢地走出了山洞,山风吹得他身上衣物猎猎飞舞。他抬起手,拉下了遮挡面目的黑纱。手指拂过脸庞,在脑海中浮现出无名温柔轻语的模样,他目光一阵黯然。
  无名生气断绝,全仗着炙炎神珠保全性命,炙炎神珠本是祝融精魄,祝融又是天地炎阳之气所生,所以只有无名列阵,才能够抵挡得住玄阴寒气。逆天返生之阵讲究阴阳恒一,会不停汲取阴阳之气,虽然这样对无名的身体伤害极大,但也未必是全无好处。
  炙炎神珠阳气太盛,凡俗肉身终有一日负担不起,只有列阵之时慢慢压制,再待阵势完成之时,寻到凭日月精华而生的神物,就能让他真正把神珠融入魂魄,永绝后患了。
  可是算来算去,终究算漏了一着。
  谁能料想得到,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苍泪那孩子突然出现不说,居然还带来寒华,而且看上去,太渊也很快就会跟着来了。
  这些年太渊和青鳞颇有默契,太渊暗地里来看过几次,自己都小心地避开了,但这回避无可避,怕是要正面撞上……惜夜叹了口气,正寻思间,却见天边泛起一道白光直冲云霄,光照处云层消弭,天空宛如破了一个大洞。
   “这是……”他慌了神,顿时手足无措。
  逆天返生之阵?为何已经完成?为何会被启动?为何……他不及多想,立刻飞身而起,朝着山谷赶去。
  玄阴之穴中央,绘于地面的阵势繁复纠结,有如重重罗网,把无名困囚其中。不!设下这夺命罗网的……是他自己才对!
  惜夜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
   “没有绛草了,这世上的最后一株也已用尽了,无名……”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拉住他的苍泪说道。
   “你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要施法制住我?世上已经没有绛草……”惜夜用力甩脱了他,眼睛瞧着阵势中央的无名,喃喃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无名,为什么这么傻……
   “我没有答应过你任何事,何况,我并不认为无名希望那样。”苍泪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答道: “不论无名在做什么,这都是无名自己做的决定,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惜夜,不要太任性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炽翼,不要太任性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惜夜望着他,仿佛能够透过他,瞧见千万年前,东溟看着自己时,那充满怜悯的目光。
   “我错了。”惜夜苦涩地笑了起来: “我本以为你是她的儿子……你和他们不同……其实,你们都一样……一样的血脉,注定了一样的性情……”
  灵翘……你可曾看到,这便是你和共工的儿子……
  苍泪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疑惑地问: “你说什么?你是在说谁?”
  惜夜摇了摇头,不愿再和他多说。
   “为什么别人都该为你们的愿望做出牺牲?你们可曾想过别人的心情?无名,我们都是傻瓜……”他看着那光芒环绕之中的无名,不无嘲讽地说道: “一个劲地追在遥不可及的奢望之后,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看吧!别人只当我们是个笑话,他们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永远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炽翼如此倒也罢了,当是自作自受、狂妄自大的报应!可无名你又是何苦?
  苍泪自身后抓上他的肩膀,问道: “惜夜,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呢?即便曾是睥睨天地,也早就走到了尽头……如今,也不过就是个 “人”罢了!
   “对于你们来讲,我们只是污浊的、无用的凡人。你们是神,你们可以任意决定所有的事。你们从来不懂得珍惜我们的心意,对于你们来讲,我们的情不是无用的试炼,就是消遣的玩物。你们不屑!你们讥讽!”
  在太渊的心里,或许炽翼曾经是巨大的障碍,但如今至多只是一段记忆了吧!
   “你不要胡说,我从没有那么想过。”
   “真的吗?”他甩开苍泪的手: “你们冷血的水族,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情,寒华根本就配不上无名。”
   “你要去哪里?”苍泪在他身后大喊。
   “我去杀了他!我偏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宿命。”
  什么注定,什么命数,好吧!既然无名会因寒华而死,那只要杀了寒华,无名便不用死!只要杀了寒华……
  远远瞧见寒华被一剑刺中,两人错身而过,刺人的和被刺的,面上都闪过了惊讶之色。再看寒华,却是毫发未伤,可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衣却裂了一道口子,正沁出鲜艳血色。惜夜知道自己慢了一步,急怒攻心,扬起鞭子抽了过去。
   “我杀了你!”他胡乱地抽打着: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寒华毫无表情地避开,胸前衣衫上的那道血痕晃动,刺痛了惜夜的眼睛。若是还有眼泪……他恐怕早已落下泪来……
   “惜夜!”苍泪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想要夺走他手里的鞭子。 “你不要乱来!”
  他毫不理会,鞭子狠狠地甩向寒华,恨不得把这无情的家伙打个粉碎!
   “你把他还给我!”没有无名,又何来惜夜……
  他疯狂的模样让寒华皱起了眉头。
   “惜夜,快住手!”苍泪在一旁大呼小叫,生怕他惹怒了自己的师父。
  寒华哼了一声,只是屈指一弹,鞭子顿时一分为二。惜夜手上一轻,停了下来。
  苍泪赶忙抓住了他,嘴里还在劝说。惜夜怔怔地看着手里断了的长鞭,又看了看寒华,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冰凉。
  可是惜夜……又怎么是寒华的对手……
   “不对不对,那人现在八成已经没了性命。”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唉——实在可惜,这世上会移魂替身的人可不多了。”
  移魂替身……无名早就算出了有这一日,才会坚持让自己教他……惜夜浑身一颤,猛地惊醒过来。
   “放开我吧!我没本事杀他,这法术也没有办法破解。”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惜夜。”
   “惜夜?”他觉得好笑: “这是我的名字吗?”
  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真是 “惜夜”,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之中,做了一场毋须背负过去,不必担忧未来的美梦。但是可惜,梦都会有醒来的时候……
   “你怎么了?”苍泪缩了一缩肩膀,不知不觉松开了钳制。
   “别这么没礼貌。”他抚摸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 “论辈分,你还不够资格叫我的名字。”
  苍泪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太渊,怎么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放弃啊!”他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一袭青衣,笑意盈然的太渊。
   “这位公子的话,请恕在下不太明白。”太渊眼珠一转,上下打量着他。
   “你对她的情就真有那么深?这么做值不值得啊?”
  要多么深厚的感情,才能在这么漫长的岁月消磨之后,依然初衷不改?何况如此苦心费尽,不过是为了一个摇摆不定的红绡……太渊,你究竟是聪明绝顶还是笨的可怜?
  太渊面色变了。若此刻有人站在太渊近前,定能看到他眼瞳霎时收缩,可就算看不到,惜夜也能够猜得出来,他此刻心里一定已是起了惊涛骇浪。
   “不过是一千多年不见,你真的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惜夜对他笑着,手指拂过早就空无一物的鬓边。
  太渊手一松,折扇 “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这轻轻的一声,落在他自己耳里,却如惊雷一般,震得胸中颤抖不休。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映入了在阴影中若有似无的身影,越看越觉得晕眩,心口一阵阵的麻痹疼痛,差一点立刻转身逃跑……虽然模样变了,但是眼前分明是……他想要确认一声,嘴唇开合了半晌,还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炽翼!”这个时候,寒华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渊闭上了嘴,眼中泛起重重光华。炽翼也不理会他,只是和寒华、苍泪说话。
  太渊看着,几次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出口。
  说什么呢?
  炽翼,好久不见!
  炽翼,你原来没死!
  炽翼,你明明活着,却躲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舍得出现了吗?
  炽翼,既然你不想见到我,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炽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多么地……
   “炽……”
   “既然都是多年不见的旧友,今夜的事,能否暂时罢手?”惜夜转过身来,显然是在对他说: “过了今夜以后,不论你们要怎样拼个你死我活,就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我们”?什么 “我们”?怎么我成了 “你们”?你又是和谁成了 “我们”?太渊动了动嘴唇,最后却还是忍住没有质问,僵硬地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刻,惜夜突然朝着寒华跪了下去。
   “炽翼!”太渊惊骇不已,差点就冲了过去。
  怎么可能?炽翼怎么可能对人屈膝下跪?
   “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现在是在求你,求你去见一见无名,如果是现在……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的。”炽翼的声音干涩,竟还朝着寒华叩拜下去: “求求你了,无名他……一定希望,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会是你。”
   “炽翼,你在做什么?”太渊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在问: “你到底在做什么……”
  寒华脱下了那件染血的外袍,随手丢弃在地上。炽翼慌忙地抢到手中,如同珍宝一般护在身前。
  太渊瞧他抱着一件衣服,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忍不住生出了迷茫。
  炽翼?不!炽翼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是当年,到了那样的地步,炽翼也不曾流露过半分痛苦,更没有表现出一丝留恋。这个人……不是炽翼!炽翼不是这样的,炽翼他怎么可能……
   “为什么要爱上你,若他爱的是我,那该多好……”
  回过神来,却听到眼前的 “炽翼”对着寒华说了这么一句。太渊脑际轰然作响,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
   “炽翼!”眼见着寒华走远,炽翼起身,像是想要离开,太渊跃到了他的身后,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你这是要去哪里?”
  炽翼回过头来,脸上满是疏离陌生,用没什么起伏的声调问他: “太渊,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刚才对寒华说的,是不是表示,那个人是你心中仰慕?”他没心思去想炽翼话中的意思,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疑问。
   “你我心里都很明白,火族的赤皇,其实在一万年以前就已经死在了诛神阵里,不过是因为你的私心作祟,这个叫炽翼的失败者才残存了下来。”炽翼嘴角勾起了冷笑: “一千五百年前,我用炽翼的心和你交换了自由,从那一刻开始,我不过就是个神智失常的躯壳。”
  太渊紧紧地盯着他,听到这里忍不住暗自握紧了拳头。
   “直到三百年前,在烦恼海里,我遇见了无名,他为我取了名字,许我一个崭新的开始。”炽翼脸上的笑容柔和起来: “我和你之间的恩恩怨怨,情情仇仇早就过去了,对现在的我来说,他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太渊眯起了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骄傲受到了打击。”炽翼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就觉得,你根本不配和无名放在一起比较。”
   “为什么?”
   “只要看这一点就知道了,要是我爱上了无名,他绝不会要求我为了爱而剜出自己的心。”
  太渊的脸上霎时一阵青白。
  炽翼冷笑着说: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说自己深爱着她,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看他当着自己的面转身离去,太渊冷着脸,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克制着,告诫着自己不可以冲动行事,不可以……但那个 “无名”,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若他爱的是我”究竟什么意思?炽翼到底为什么要那么说?
  思量间,黑色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就要消失在视野之中。
   “该死的!”太渊低低地诅咒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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