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陈仓
冉清湄的房里，三个人一起对着运输地图都是一阵思索。
扬州水系发达，但若要运这么大一批粮去直隶那最终还是只能走京杭大运河。
沈雪衣指着图道：“我们要运这么大一批物资出去，合适的陆路有一条，水路也有只有运河这一条。北上都要过淮安，过淮阴，到徐州一路北上到沧州，其余的山高路远，只怕耗时耗力更是困难重重。”
冉清湄看着她画的地图便道：“上一次为怕出事，妹妹你让走的是陆路，只是陆路也有人把守，这水路……前些日子去水寨，人家可是不给一点情面。”
沈雪衣道：“这个也好理解，咱们义首堂家大业大，从前可不怕那些水老合子，过去我父兄都硬气，大不了拼命，不愿意给那些孝敬钱，那些人也没法子，如今逮着机会了新仇旧恨，我只怕人家摩拳擦掌就等这一回。”
冉清湄听了皱眉苦笑道：“我那侄女可把她姑姑给拦住了。小丫头鬼心眼多。这回让咱们吃了个大亏。”
她二人正讨论，赵凌便又细细去看那张地图跟着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沈雪衣常年跑镖见她问想一想便道：“路是多，可你想过没，那是多少石的大米，还有银钱，以义首堂的实力，咱们就算全堂的镖车跑起来走陆路运出去，可咱们总堂怎么办？万一总堂空了人那张暮川定然是要来占了咱们的地盘。”
冉清湄闻言点头道：“雪衣说的对，也要考虑义首堂的实际情况。义首堂一旦有事，到时候你的衙门口才开半个月，再没义首堂的合作，那一样是被人架空。梁王趁机纠结了六部，大臣一逼迫，你这衙门休想开下去了，你断了人财路人家正盯着呢。”
赵凌听着二人言语，仔细又看那地图着实也有些头疼，想一想突然又有了主意道：“有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还不如效法古人。做一做那韩信。”
沈雪衣一愣不知她有何主意道：“什么效法古人？”
赵凌见雪衣疑惑便笑笑，又看向了冉清湄，冉清湄见她笑跟着也笑一笑对着沈雪衣道：“她说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冉清湄说破，赵凌便拍手笑了道：“姑姑说的对。”跟着拉着雪衣指着地图道：“我瞧着啊，咱们两条路都走得，又都走不得。”
沈雪衣论心眼论智谋可不如这两个，看着赵凌道：“什么叫都走得，都不走，那到底是要我走还是不走？”
她说的茫然，显出一些不同以往的可爱，逗乐了赵凌和冉清湄，冉清湄便拉过地图道：“兵法有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说的是韩信帮助刘邦夺得天下，要攻打关中，又怕人知道，就派人去修栈道麻痹敌人，然后抄小路攻打了陈仓。”她给沈雪衣解释完了又指着地图道：“人人都知道北上最好就是这两条路，最快最稳是水路。次之是陆路。第一次咱们大意，文真料定先机知道咱们走的是陆路，所以部署兵力在此，咱们吃亏了。如今第二次，咱们还走陆路。只是这一次，务必大张旗鼓的修船练兵，做出走水路的样子。文真知道咱们要走水路，人员必须集结在水路，陆路就会被牵制，到时候咱们出其不意，她就拦不住了。”
沈雪衣听完才知这二人谋略，心中本来焦躁的心情突然转喜为安，露出一丝笑容道：“我可没想过这么多，姐姐如此才智，只怕行军打仗也用得。”
冉清湄摇摇头一笑看着赵凌道：“我说的是中策，料想你还有上策。”
赵凌听姑姑夸奖那个高兴啊，摇头晃脑卖关子，冉清湄瞧着她笑，可急了沈雪衣了，雪衣毕竟是个直肠子人，见不得人藏着掖着便拉着赵凌道：“冉姐姐说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赵凌哈哈笑道：“你别听姑姑瞎说，她逗你呢。”
沈雪衣一头雾水起疑看着两个姓赵的跟自己打哑谜便正经了道：“也不是我不信你和姐姐，咱们义首堂成千的弟兄，咱们既然都跟了你闯，我不忍心兄弟们有一个去送命，大家托儿带口的已经好不容易，再出事，我这义首堂主可再说不过去。”
她正正经经说的担忧，冉清湄便一笑点头道：“妹妹果真侠骨丹心，事事都为人着想，想着百姓的疾苦，姐姐也要佩服你。不过你放心，这点分寸咱们还是有……”想一想神色还是凝重道：“不过只怕你义首堂要在江南继续下去，和长胜帮广天门一战在所难免。如今即便是咱们用了这计策，那为了牵制他们大部分的人，打一场难免……你要动员大家做好这个准备。”
她说完，赵凌握紧了沈雪衣的手道：“就当是咱们是行军打仗。计策再好也只有拼命才能赢。义首堂的兄弟们可要靠你来组织他们做准备工作。这仗必然是硬仗，说不定分两头，水路，陆路都要打。我们能想出这个计策，文真必然也会想到。”
沈雪衣看着她不免又是担忧道：“她也能想到？那咱们说半天不都白研究了吗？这船还要不要修，船行的人还准备不准备？”
冉清湄看着那张地图笑一笑道：“与工其事必先利器，修自然要修。”
赵凌见姑姑开口更道：“修！不但修，还要大修！咱们把大船都好好修一番，要够结实，够经得住大浪，打起来跟那些洋人的铁船一般！”
沈雪衣闻言点头道：“好！我便做好完全的准备，打它一仗！咱们刀口上见分晓，你死我活一场！”
她说的豪言壮语，那是跑镖习惯了，听在赵凌耳朵里难免也有些豪情壮志，只是看着沈雪衣大笑道：“我真该备酒，和你痛快喝几口！”
沈雪衣呵呵一笑道：“欠着！等你助我打败了长胜帮，我杀了那个可恶的张暮川咱们再彻底喝个痛快，到时候全堂的人都陪着一起，大醉一场！”
二人慷慨激昂，冉清湄看在眼里只觉的好像又年轻了几岁，心中也涌出一些豪情来，只是笑言道：“若过了沧州北上就是直隶，那可就是进了宫了，进宫了那是人家大周长公主的地盘，雪衣，那酒你可得她请，她在你这里白吃白喝骗了那么久，你可得好好讨回来！”
她说的风趣，听的沈雪衣笑道：“冉姐姐原是向着我的。妹妹谢谢姐姐关心。那是一定，她在我义首堂的债，我连本带利要回来。白帮忙，可不成。”
赵凌站在一边就有点晕，赶紧抱着沈雪衣的胳膊可怜兮兮道：“别啊，我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可没钱。”
沈雪衣也乐了道：“没钱不给运。哈哈。”
赵凌赶紧又去求冉清湄：“姑姑，你干嘛教她，你快说说她，别问我要钱。”
冉清湄笑一笑，伸手捏赵凌的脸道：“吝啬鬼！姑姑把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你。姑姑比你还穷。”
赵凌直喊疼捂着脸蹭着冉清湄道：“疼！姑姑的钱我可不想花，咱们将来回玉龙过日子没钱可不成。这钱得留着。”
冉清湄笑道：“哦，还想得远的不行，害怕跟了我回雪山过苦日子，知道先存钱了。”
她打趣赵凌，赵凌那点小心思可都给看透了，急的红了脸道：“姑姑，那也不是为了大家好吗？”又看着沈雪衣道：“我那不是怕吗，我没点家底，人家何老四嫌我穷决计不能让雪衣受苦跟我跑了，说不定带着弟兄追去云南非把雪衣绑了回来，那可不好。”
她说完了，冉清湄难得哈哈大笑，沈雪衣那边也是羞的红了脸啐了一口赵凌转身要走，赵凌才伸手拉着她道：“别走哎，我说的可是实话。”
沈雪衣是羞的，红着脸看着赵凌道：“你就不是个好人。”
赵凌乐了道：“我做了好人便娶不了你了，我宁愿做个坏人。”
沈雪衣脸色更红，到底伸手甩开赵凌急的一路跑回自己房子，懒得理她。
这边天色已经晚了，冉清湄身体不好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成。赵凌虽然也想陪陪沈雪衣，但是侍奉姑姑要紧，便看着冉清湄道：“我们商议了这么久，姑姑累不累，凌儿抱姑姑躺下歇息吧。”
冉清湄也有些困倦但还想就运粮的事好好商议部署一番，她也不愿意让沈雪衣义首堂的弟兄有太大牺牲。正想说话，二人便听见几声敲门声。
赵凌听见敲门声便道：“雪衣又回来了？”
冉清湄便差遣她去开门。
赵凌想想大概是沈雪衣，走去开门，吱呀一声把门打开了心里咯噔一声。
却见门外月光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孤单单的站在那里，眼眶很红，却是小江儿。
“凌姐姐……”
小江儿喊了一声跟着就掉眼泪扑入了赵凌的怀里。
“姐姐……”
她一声喊来，赵凌好不心疼，她自回来还没来及去看看这孩子。如今她来找，赵凌心疼将她抱入怀里道：“小江儿不哭。姐姐在，姐姐在的。”
小江儿却摇摇头道：“我盼师父回来，每天等着她，可听说她一个人走了……师父是不是嫌弃我了，她不要我了……我是不是不听话，她不肯要我了……姐姐……”
小孩子哭的着实悲切，只怕是连日在家等着洛冰青回来，结果洛冰青一个人走了，孩子等了一场空，如今又落得孤零零一个，大人们都有事那是都忽略了她，也不知她这么多日子在义首堂还好不好。赵凌满心内疚面对小江儿真不知从何说起，想起洛冰青一个人离开时的样子，自己也满腹的思念和辛酸，只是对着孩子道：“小江儿乖，你师父，你师父她不是嫌弃你……她，她是……我……”她说到激动处千头万绪要如何跟怀里的人解释？
“姐姐……师父走了……她为什么不要我了，走了……”小江儿抱着赵凌只是哭泣。
赵凌想着洛冰青的事，只更痛苦，洛冰青的离开是她的错，她也没想过其实受伤的人不但是她，还有这个把洛冰青当成自己亲人的小姑娘。抱着小姑娘站在门边，赵凌急的也想大哭一场，她也想问，你为何要走……
小江儿正哭泣便听见有人喊。
“小江儿过来吧。”
却是冉清湄开了口伸手招她来。
她开口喊，小江儿便吸吸鼻子松开了赵凌一路走过来到她身边，睁着大大的眼睛掉眼泪可怜极了喊道：“宫主大人……师父她走了……”
冉清湄也是感慨，终于是忍了心底的愁思伸手给她擦眼泪温柔笑道：“不哭好不好？谁捉弄你了，骗你说你师父走了，不要你了。若给我知道了，看我不教训着嚼舌头的人。”
她容貌美丽，神态温婉，和蔼可亲宛如母亲模样，小江儿本来哭泣闻言稍微止住一点眼中有了光彩道：“宫主大人，你，你说小江儿受骗了？我不懂……”
她模样楚楚可怜，乃是真的担心洛冰青去留，冉清湄失去了洛冰青心里也是苦楚，如今瞧见小江儿和自己一般顾念这种师徒亲情，心中好不怜惜伸手抱了她在怀温言安慰道：“不哭了。你是我的徒孙，哭成泪人给外人瞧见不好。做我坤秀宫的弟子，这第一条，可要坚强一点。女子不比男子，若是要入江湖必然吃更多苦。”跟着又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笑道：“孩子生的可好看，一哭也好看。别人瞧你老实故意逗你的，不要信。你师父疼你怎么会不要你？是不是？是我有事差遣你师父去办事了，等她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她说的轻松，小江儿闻言心中是喜似乎不敢相信便又愣了道：“是真……真的吗？”
冉清湄笑一笑点点头，伸手又给她把眼泪擦干净道：“我是你师祖，我骗你做什么？你看师祖像是说谎话的人吗？”
她是个神仙模样，小江儿看着她一时喜了连忙摇头道：“不。宫主大人不会骗我。”跟着喜的又去拉赵凌道：“姐姐，原来是我自己笨，被人骗了。那些人可真可恶。我也觉得师父怎么会走，她还有我，她还有宫主大人，她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有什么意思。原来是宫主大人差遣她去办事，那她还是回来的。我便等着，她总是能回来。”
赵凌见她转忧为喜，勉强也点点头松口气忍着心酸便一笑道：“你好乖，你师父知道必然是高兴……是了，她会回来，我一定会让她回来。”
“嗯！”小江儿还是满脸泪痕却看着赵凌点头笑了，笑的一派天真烂漫。
赵凌好不忍心但也只有如此。想起姑姑替自己解围，看着冉清湄又感激的笑一笑，冉清湄点点头也是笑一笑算是给赵凌一些鼓励。毕竟洛冰青离开的事，谁也不想。
小江儿这一闹，再要讨论正事也过了时候。冉清湄身体差最近更是折腾了一阵，如今也有些困倦了，想起什么就看着小江儿道：“你一个人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你师父不在，你暂时跟着师祖吧，今晚留在师祖这里，你这么多天也受苦了。”
她慈爱的挽留，小江儿便乖巧的点头，赵凌心中宽慰便和小江儿一道侍奉冉清湄歇息。小江儿陪着冉清湄，冉清湄疼爱这个乖巧的徒孙便将她抱在怀里哄她先睡。小江儿最近一个人孤零零的，师父也不在，赵凌也不在，如今多了位师祖如同慈母一般关爱，心中好不温暖，靠着冉清湄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冉清湄哄睡了孩子，这才看着一旁的赵凌道：“有小江儿陪我，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也歇息不了我这里，你回去吧。”
赵凌还要言语知她有心，也不好再多说。心中好生感激，俯下身在她唇边一吻道：“我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我想看着你睡了。”
冉清湄点点头，赵凌便合着外衣坐在床边让她依偎在自己身边看着她睡。冉清湄本已困倦不知不觉也安心的闭了眼睛。赵凌坐着好一会儿，见她鼻息绵长安稳才又吻了吻这个美丽的人的额头道：“姑姑好好休息吧。”跟着又怜爱的看了好一会儿冉清湄的模样这才起身出门去找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