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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籍名:《望穿秋水》    作者:雨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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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秋日,新皇登基,民间百姓期待一番崭新气象,而皇宫内一片忙碌的光景,更代表了生生不息的开始。
  嫩黄的菊花盛开,娇艳欲滴的花蕊吸引着蜂蝶成群,往日的皇子如今成了皇帝,原先的住所也迁移至行宫,府内上下皆忙着搬东搬西,人人虽是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欢欣的笑容。
  双眼不便的秋水,则是认分的乖乖待在一旁,听着吵杂的人群熙来攘往,一瞬间竟莫名的倍觉失落。
  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得以拨云见日,宣和顺利的登上皇位,也不枉这段日子的费心经营,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个皇朝导引至正确的方向,使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他相信凭宣和的能力,过不了多久便能实现这般愿景。
  而他,还能帮上什么忙呢?如果可以,他也想尽份心力,但是该从何下手,他却毫无头绪,若是自己有南方晏一半的才能该有多好。
  如今,右相的权势和地位更胜往昔,宣和大业能成,南方晏的确功不可没,往后的朝廷更需要他的辅佐。
  这样光彩夺目的一个人,该是选择能和他匹配的女子共度一生,这个浅显的道理,南方晏懂,自己更懂。
  这三年多的日子,皇朝风起云涌,政局朝夕变化,南方晏虽为大皇子所用,暗地却为了宣和规画一切,而为了避人耳目,自那日起便未曾再见过南方晏。
  如今,宣和顺利的当上皇帝,而自己与南方晏之间的纠葛,又该如何发展?南方晏的心依旧如昔吗?
  两人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人心易变,或许有一天南方晏会出现在他面前,用着调侃的语气对他说当年的约束是年少轻狂,一切全不算数。
  经过这几年的洗炼,南方晏或许早已忘却秋水这个人,聪明的人该是懂得掌握自己的幸福,所以,他不会笨到将南方晏犯傻的话当真,只不过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时,心里头却是胡思乱想到发慌。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让南方晏在自己的心头淡去,而是每日每日益发清晰,对他说过的话、替他做过的事、为他许下的约定,一切全交织成蛛网,缠绕着自己不放。
  但躲避的人是自己,推开的人也是自己,最没有资格抱怨的人更是自己,两人之间悬殊的差距,早已注定了不可能,若是就这样结束,未曾不是件好事。
  「前头的人让让。」一名内侍大声的喊着,抱着高出一个头的木饰,实在看不到眼前的路。
  听到的人们都识相的闪开,谁也不想被又大又重的木饰砸到。
  内侍一步一步的使劲搬着,因为东西重,所以挑个最近的路程来走,没料到他的前面竟站着目不能视的秋水,所有的人都没有多想,直到两人只差数步的距离,才突然有惊叫声响起。
  「秋主子,小心呀!」小喜放声尖叫,匆忙的跑了过去。
  秋水不明所以,只能侧头向着声音来源。
  眼看两人就要撞上的同时,小喜只觉身旁一阵冷风吹过,然后秋主子就消失不见。
  小喜惊惶的东张西望,都快将眼珠子瞪出来的同时,才在数十尺外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手脚利落的奔了去,却又被狠狠的瞪了回来。
  呃,这时候还是别靠近的好,有相爷在,秋主子不会出事的。
  小喜识相的退回,并顺道将看热闹的人群一一赶走,想要知道八卦,那也得有命活着听才行,这些人怎么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改明儿还要再多加琢磨才行。
  「你会武功?」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秋水,直到双脚平稳落地后,才惊疑不定的问道。
  「会一点,三年多不见,我比较想听见的是另外一句话。」南方晏仔细的检查秋水是否有受伤,就只差半步,不敢想象他晚到一点的后果。
  「好久不见。」秋水顿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
  「的确很久不见。」确定秋水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后,南方晏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你好吗?」秋水一问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凭南方晏现今的地位,怎么可能有不好的道理。
  南方晏听见后只是笑了笑,不做任何回答。
  「有哪里受伤吗?」南方晏不放心的再次确认。
  「没有,方才到底是……」
  「有个内侍不长眼,你差点就被压伤。」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谢谢。」是南方晏救了他。
  秋水颔首致意,下巴却突然被抬了起来。
  「我说了,三年多不见,我想听见的是另一句话。」南方晏目光深沉的盯着秋水。
  「什么话?」秋水眉头微蹙。
  「非得要我先开口吗?」算了,爱上的人总是输家,「我很想你。」
  秋水闻言,身子蓦然一僵。

  「我很想你,秋水,想到我几乎都快压抑不住这份无边无际的思念,想到我肝肠纠结、夜夜辗转难眠,想到我差点放弃所有计画,只为飞奔至你身边见你一面。」南方晏目不转睛,只为将眼前之人好好看个够。
  这张脸,已不知出现在他的梦中几百次,屡屡当他伸出手时,捉住的却是虚幻。
  每次打从四皇子的府邸前经过时,天知道他要费尽多少力气,才能让自己打消见上一面的念头。
  他跨出的每一步,都是用锥心的思念堆叠而成,每走一步就痛一下,与自己的心来回拉扯的苦,着实难受的紧。
  秋水的性子淡薄,对他更是从没放在心上过,不平衡的情感,不公平的付出,他早习已为常,他要求的其实很简单,只愿秋水在午夜梦回间想起还有个人为了他煎熬着,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这些年来,大皇子拉拢他的手段不外乎是金钱和女人,其中不乏沉鱼落雁的美女,当这些女人对着他妩媚而笑、盼君怜兮时,说实话,他没有丝毫感觉。
  妖娆的胴体有着最原始的诱惑,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取自己的欢心,男女之间的情事本该是春宵无限,但该死的他竟连享受这件事都做不来,只能草草的敷衍了事。
  他将每个送上门来的女人蒙上双眼,只因不愿有人瞧见自己眼底的神伤。
  「相爷的心底早已住了人吧?」他还记得曾经有个女子这样对他说过。
  「怎么说?」
  「您的言行虽然冷淡,眼神却写满思念的寂寞,曾经我也尝过这样的苦楚,所以我能够懂得。」
  后来,他向大皇子要了这个女人,只是数日后,他便以服侍不周的罪名将她赐死。
  「你太聪明了。」所以不能留。
  「奴婢懂,」女子嫣然一笑,灿美如花,「只求相爷能够转告家乡的双亲我过得很好,请他们不用担心。」
  「可以。」
  他能够做的,就是给一笔优渥的银两,让女子父母往后的生活无虞,就只是如此而已。
  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他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思念,那么秋水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敢深究,只因他没有勇气去面对。
  若是能无动于衷,那该有多好……
  「你想我吗?秋水。」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不肯说话,是因为想还是不想?因为害羞,所以不敢开口说你想我?还是因为怕我难过,所以不愿说你不想?」
  连续的问句,秋水仍选择沉默以对,南方晏见状,心中的苦涩不言而喻。
  「秋水啊秋水,方才你问的那句『你好吗』,教我该怎么回答?没有你在身边,见不到你却又得咬牙忍耐的日子,苦到让我发狂,你说我过得好不好?」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下瞧见了你,我该是满足才对,只是你的态度却让我心寒,难不成你已经忘了我们三年前的约定?」
  秋水幽幽的回道:「我没忘。」
  「那自然是最好。」
  「你还是一样,都没变。」得知这个事实,他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或者是该安心。
  「这几日我将提出辞官的奏折,到时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说什么!」秋水无法置信。
  南方晏的前途一片大好,正是荣华富贵之时,加上这个皇朝还需要他的辅佐,朝廷百废待兴之际,南方晏竟要抛下这一切,孑然一身的离去?
  「不必这么讶异,这个决定我已经思索了很久,早在遇见你之前我就该走了。」
  「这个国家和千万百姓都需要你。」
  「我说了,那都与我无关。」南方晏重申。
  「怎么会与你无关!」
  「我在意的只有你,既然与你约定的事情已经完成,我就不必再继续为皇朝作牛作马。」与秋水一同过着逍遥的日子是他最大的心愿。
  「不可以!」秋水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为了黎民苍生,你必须留下来。」
  「这种大事交给皇上来操烦即可。」他没有多余的心神来管这些。
  「你当真要走?」
  「千真万确。」
  「好,既然你的去意坚决,我也不会强留,只是你走你的,我会留下来陪在宣和身旁协助政事,替他分忧解劳。」
  「那我们的约定呢?」南方晏沉了语气。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一切全是你一厢情愿。」秋水说得绝情。
  「言下之意你要毁约?」
  好个一厢情愿!他等了三年多的日子,换来的竟是这句话,那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报效国家,为人作嫁吗?
  「从未存在过的事,何来毁约之说。」
  「如果我说我会让皇朝为了你的一句话陪葬,你还会如此坚持吗?」南方晏脸色微愠,语带威胁。
  「你!那就试试看,我不信你真有通天的本领,能够只手毁了这个皇朝。」秋水执拗的性子,竟选择与南方晏硬碰硬。
  「冲着你这句话,我便做给你看。」南方晏怒火中烧,气得不可自抑。
  对峙的两人,谁也不肯先退一步,气氛僵持之际,突来的玉扇各狠狠敲了两人一记。
  「不知变通。」来人佯装痛心疾首的说着。
  「师兄!」
  「师傅!」
  南方晏与秋水同时出声,却也同时愣住。
  「他是你师傅?」
  「他是你师兄?」
  异口同声的两人,谁也不愿先回答。
  凤隐走向前,牵起秋水的手说道:「秋水的身子骨不好,站久了会累着他。」语毕,便带着秋水走到最近的亭内坐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随即跟上的南方晏有些气急败坏的问着,为什么师兄可以大摇大摆的牵着秋水的手?
  「口气好一点,我是来探望我的师弟和徒儿。」凤隐刻意加重了语气,「还有,请收起你那不友善又锐利的嫉妒眼神,我和秋水只是师徒关系而已。」
  「你说秋水是你徒儿?」南方晏狐疑问道。
  「是呀,你是耳背,还是师兄口齿不清?」凤隐啧啧作声。
  「你什么时候收了徒弟?」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改天再慢慢解释给你听。方才在一旁听见你们的争执,让人感叹万千,好生难过。」
  「有什么值得你感叹难过的?」
  「一来,为了师傅感叹;二来,为了我自己难过。」凤隐长吁短叹。
  「有话直说,少在那里卖关子。」南方晏嗤声以对,正在气头上,实在没心情听师兄拐弯骂人。
  「师傅收了你这个徒弟,倾尽心力教你毕生所学,原本是希望造福苍生,谁晓得你竟然只为了一个约定,打算赌气而行。」凤隐不敢苟同的摇摇头。
  「还有你,秋水,择善固执是好事,但正直过了头便成迂腐,记得我当初不是这样教你的。」凤隐责备的说着。
  坐在石椅上的秋水默默低头,不发一语。
  「你的个性良善,悟性、资质皆属上等,只需我稍加提醒,便能举一反三,只不过有时候常喜欢钻牛角尖,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而且……」凤隐正打算滔滔不绝的接下去时,却被南方晏出声打断。
  「够了。」他不愿见到秋水愧疚自责的表情。
  「我话才说了一半。」凤隐挑眉,不置可否的回答。
  「停下你的长篇大论,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指桑骂槐一向是师兄的长处。
  「是知道我的话中之意,还是舍不得秋水难过?」凤隐反问。
  「都有。」
  凤隐听见了南方晏如此诚实的回答,忍不住出声轻笑。
  「秋水,」凤隐与秋水并肩而坐,有些感慨的拍了拍秋水的臂膀,「我这个师弟其实很好哄的,他的脾气虽然又傲又怪,但是对于他所珍惜的人,可说是有求必应,我这个做师兄的,从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样掏心掏肺,这回也算是开了眼界。」
  凤隐打趣的看了南方晏一眼,接着说道:「他虽然很聪明,但温柔体贴这方面还是笨拙得很,若是他惹你不开心,你就看在师傅的薄面上,原谅他吧。」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秋水低声反驳。
  「哦?」凤隐不着痕迹的将南方晏皱眉抿嘴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和他,我……」秋水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该怎么向师傅解释两人的关系,是点头之交,还是只有数面之缘的人?
  「我不晓得你怎么看待他,但是他对你的态度及情意却是再清楚不过,听师傅的话,先以将他留在皇朝为优先,好吗?」
  「我留过了,是他坚持要走。」秋水冷着脸。
  「再试试看。」凤隐内心暗自长叹,方才秋水说的话算哪门子的留法,根本只是未经思考的反应。
  「我不晓得该怎么做。」秋水沮丧的答道。
  「这样吧,不如我替你拿个主意。」凤隐朝南方晏招招手。
  「干什么?」南方晏虽是不开心,却还是乖乖的走了过来。
  「秋水,若你用对了方法,要留住他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凤隐居中协调,牵起秋水的手,交付到南方晏的手中。「瞧,就这样牵住他的手,然后再软言软语的说几句好话请他留下。」
  秋水听了,迟迟不肯开口。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南方晏倒是忍不住嘲讽,秋水闻言立即将手抽回,表情更寒。
  是你自己搞砸的,怪不了他人——凤隐无声的对着南方晏说道。
  「事情到此为止,他想怎么做,我不能左右,也没资格左右。」秋水冷言以对。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南方晏气冲冲问道。
  「我没打算求你留下来。」秋水不甘示弱。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争论,凤隐一个头两个大,今日若是当不成和事佬,怎么实现他游山玩水的梦想?这可不成,他得想个法子。
  「既然你们都各自坚持己见,那也没什么好谈的。秋水,你可以走了。」凤隐开口赶人。
  秋水紧抿双唇,只能靠着双手摸索环境,一步步走着,好几次撞上了桌缘椅脚,却倔强的忍痛不肯出声。
  始终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南方晏,脸上罩了一层寒霜,阴惨惨的表情令人生畏。
  「心疼吗?」直到秋水步出凉亭外,凤隐才悠悠开口。
  「你是故意的。」南方晏咬牙切齿。
  「那又如何?你们俩闹翻了,又何必在意秋水的死活。」
  哎呀!看着秋水被石头绊倒,这一下摔的可不轻。
  「你特意把秋水支开,有什么话要说的快说。」
  凤隐低声轻笑,这个师弟即使在气头上,脑袋可是一点都不迷糊。
  「你的聪明,若是能用在秋水身上就好了。」
  「你怎知我没有试过?」
  「看你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似是而非的阶段,就不难推想。依照你的手段,合该是早早就将人手到擒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于下风。」
  「对他,我办不到。」他希望秋水是真心接纳,而不是因为算计,不得不委屈自己。
  「秋水这孩子,只要遇到在意的事,就会不知变通,所以适时的点醒他是很重要的,偏偏他脸皮又薄,你若是选择与他硬来,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其实你们要的东西都很简单,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为了秋水,这三年多的日子都能熬过来,却选在此刻毁了一切,值得吗?」
  值得吗?南方晏扪心自问,答案早在心中昭然若揭。
  「退一步,你会得到更多。」
  「我退一步,换来的是彼此间更远的距离。」苦苦追逐的人向来是他,「既然我的好意秋水不肯领情,那只好用其它的法子。」
  凤隐看着南方晏,哑然失笑。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看来师弟这回栽得可深了。

  「为什么我觉得事态变糟了?」
  「只是发生一些插曲,没事的。」凤隐笑得心虚。
  遇到两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也在努力的调解。
  「你确定?」宣和以怀疑的眼神,表达他的不信任。
  「真的。」再给他一些时间。
  「可是,这几日南方晏的态度,阴沉的令人发寒。」朝中众人见到他无不退避三舍。
  「小俩口吵架,难免的。」
  「真有这么简单?」
  「是呀。」凤隐干笑,一滴冷汗滑落额际。
  这个傻师弟,可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秋公子,相爷有请。」相府的内侍有礼的拦住了秋水。
  「在下有要事在身,还请相爷恕罪。」秋水转头便走。
  「相爷说了,有事相谈,请秋公子务必要到。」
  「若是我不答应呢?」停下脚步,秋水反问。
  「若是秋公子坚持的话,相爷也不强求,只是要小的传达一句话。」
  「什么话?」
  「不来则无转寰余地。」
  秋水听在耳里,内心不免震撼。
  「好,我随你去。」
  留下小喜守候,秋水立即随同内侍进了相府。
  一路上内心忐忑,让他想起三年多前,也曾遇过类似之事。
  还记得那时,南方晏见到了他的身子,然后呢?
  难堪的回忆袭卷而来,这一次,南方晏又想做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来。」南方晏身形慵懒,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支颊,斜睨着秋水。
  「有什么话要说?」不熟悉的环境,让秋水十分紧张。
  「还记得三年前的约定吗?」
  秋水噤声。
  「现在,我来取回我该得的报酬。」南方晏的笑容毫无温度。「你可以拒绝,但是在你走出这个大门后,我保证你会亲眼见到这个皇朝的毁灭。对了,我忘了你的双眼看不见,抱歉。」
  这个南方晏,不是他所认识的温柔的南方晏。
  秋水想不顾一切转身就逃,双脚却无法移动半步。
  「如何,决定了吗?不走,就代表可以开始啰?」他衷心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这一次,不会让你有反悔的机会。」
  冰冷的笑容,是秋水无法见到的残酷。
  「既然你不是第一次,那应该知道怎么做吧?自己脱掉上衣。」
  秋水闻言,双手紧握成拳。
  「不动?是期盼我来帮你吗?」南方晏讽刺的语气,听来格外刺耳。
  「我做了,你是否会留下?」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到现在,秋水内心在乎的人还是宣和,教他情何以堪。
  很好,秋水伤他多深多痛,他就要秋水付出加倍的代价。
  他爱秋水,不代表秋水就能辜负他。
  「如何?愿意脱了吗?」
  秋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指尖抖得再厉害,还是褪下外袍,解开腰带,然后只剩白色湘绣内里。
  「怎么突然停下,是怕羞吗?」
  秋水听了,牙一咬,褪下内里,未着片缕的站在南方晏面前。
  「这样够了吗?」他从未想过南方晏竟会逼他至此,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告诉我,你喜欢宣和碰你哪里?」
  「我说过,我和宣和之间是清白的。」他只把宣和当作兄长看待。
  「说谎。」南方晏表情阴鸷。
  「信不信由你。」
  「要我相信很简单,来,证明你的清白。」
  「什么意思?」秋水背脊寒毛耸立。
  「不懂吗?」南方晏嘴角微扬,走近秋水,递了个东西到他手上。
  「这是什么?」秋水接下后,摸索着手中的东西,而后脸色煞白。
  「一个有趣的东西,我向公公们借来用用。」听说这玩意儿还挺受欢迎的。
  「欺人太甚!」他不敢相信南方晏竟会这样待他。
  「你太大惊小怪,只是个木制男形,没必要如此讶异。」
  听着南方晏讪笑的语气,秋水一时语塞。
  原来,自己还是逃不过人贱命也贱的命运。
  脑海中浮现着在青楼的过往,那时,老鸨也是像这样逼他们这群孩子,以最卑微的姿态学会招呼客人。
  男形算什么?青楼内花样更多,更整治人的道具都有,自己不也是熬了过来,现下又有什么好在意。
  「你要我怎么做?」
  看着秋水由怒转为平静,甚至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南方晏没来由的不开心。
  「需要我教你吗?」他很乐意。
  秋水拿起男形,狠狠的往自己身体里送,细细的血丝,沿着大腿蜿蜒而下,血腥味充斥室内,令人感到刺鼻。
  秋水蹙紧双眉,忍着痛,缓慢的抽送起来。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身子承受不了突来的剧痛,激烈的颤抖起来。
  「够了!」南方晏冲上前一把抢下,将木制男形扔得老远。
  秋水连退数步,脆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流淌一地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相爷,这样的报酬,你还满意吗?」秋水一脸惨白。
  他毫无尊严的做到如此,也该够了吧?
  「怎么可能满意!」南方晏抱起秋水,放到床上。
  「说的……也是。」心一凛,秋水再无任何期盼。
  痛到蜷缩着身子,秋永默默等候更无情的对待。
  不要有半分怜惜,用力的撕裂他,这样一来,他就能对南方晏死心。
  「腿张开。」南方晏居高临下,宛如帝王般尊贵。
  「这么迫不急待?」秋水嘴巴虽硬,却还是依言张开。
  过了今天,他与南方晏再无纠葛。
  早该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吗?这份不应萌生的情感,就让它狠狠断绝,痛得彻底,如此一来,就不会再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啊!」冰凉的手指缓缓插入甬道,扯到方才造成的伤口,秋水因剧烈的疼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痛吗?」再忍一下就好。
  秋水倔强的摇头,突然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药草味道。
  「你在做什么?」秋水心头茫然一片。
  「帮你上药。」
  「为什么?」不是该继续接下来的情事吗?
  「还问为什么?你受伤了,不是吗?」秋水的伤势比他想象中的严重。
  「这不是你想得到的结果吗?」
  南方晏闻言,动作一顿。「我想要的,你从来都不肯给。」即使他苦苦追求,却仍是一无所有。
  「你要的,我给不起。」所以别用这么落寞的语气,来动摇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原本让你过来,是想出口气,好好羞辱你一番,不过你老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秋水会低声下气的求饶,没想到竟大错特错。
  在看到秋水毫不留情的对待自己时,他吓得心神欲裂,忘了原先的目的。
  没有一个男人有办法接受心爱的人糟踏自己,即使之前才气得半死也是一样。
  「虽然撂下狠话,但每次先反悔的,好像都是我。」他就是拿秋水没辙。
  秋水听着,心头一酸,洒落遍地情伤。
  「你说,我是不是个麻烦?」南方晏看秋水紧咬下唇,自嘲而笑。
  「不说话是表示肯定的意思吗?」将药放回桌上,南方晏顺手抄起一把薄刃,递给秋水。
  「给你一个机会,这刀下去,便可解决所有问题。」反正他也活腻了,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中,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
  秋水握刀的手,始终抖个不停。
  「不行,我办不到。」
  「很简单的,就像这样。」
  南方晏捉住秋水的手腕,往心尖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划了一刀。
  「感觉到刀刃割过皮肉吗?待会儿你只需往前一送,记得用力些,别让我拖了太久才死,那很痛的。」
  「不要。」别逼他下手。
  「你不杀了我,只会害了你与宣和,我会为了你做出什么傻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趁现在阻止他吧。
  想起至今所发生的一切,秋水紧紧握着刀柄,将刀尖朝向了南方晏的心口。
  「好。」只要死亡,便可解决所有。
  「这是你心甘情愿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吧?」南方晏笑得灿烂,完全不像即将赴死之人。
  「你闭上眼。」
  「嗯。」南方晏颔首。
  秋水深吸口气,毫不迟疑的出手,只是刀尖对准的方向竟是自己。
  既然南方晏要的是他,而他的存在又会拖累到宣和,那么最快、最直接的解决方法,便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上,只要他一死,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纠结的情感,他再也负荷不了,煎熬的内心,他又何曾好受过。
  想起南方晏对他的好,秋水眼眶蓦然一热。
  这个人无条件的对他付出,只求换他点头说一句好,凭他的低贱出身,何德何能?
  说穿了,故作清高的人的确是自己,脱离了青楼跟在宣和身边做事,就忘了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流浪街头、被卖到风月场所的孤儿。
  乌鸦飞上了枝头还是乌鸦,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怯懦的个性让他选择掩耳遮眼,能藏多久就藏多久,只要自己不说,只要南方晏离他远点,便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那污秽不堪的过去。
  只不过南方晏的步步相逼、坦诚以对,是他始料未及,他以为躲得了、闪得开,到了最后却依然逃不掉。
  他不愿意再次面对的过往,总有一天会曝光在众人底下,到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更怕的是面对南方晏的鄙视眼光,若真有那一天的到来,那他宁可现在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种心情,南方晏永远也不会懂,就如同他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狠狠将他推开、排拒在千里之外。
  不用多想,这一刀下去便是结束,这样就足够了。
  秋水安详的笑着,迎接死亡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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