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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书籍名:《焚心劫》    作者:四时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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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这些事情,花清浅是不会知道的。他醒来之后一切如常,唯一不正常的,就只有此刻架着他往前走的太监。
  南玖身边的太监,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硬生生架着他往前走,况且这前后簇拥的,面孔也太生了。他想了又想,沙哑着嗓子问身边人:“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
  身边的太监哑巴了一般,一个回答的也没有。他实在没有力气挣扎,也就随他们去了。穿过重重宫墙,这分明是午门的方向。花清浅越想越不对劲,厉声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领头的宫监回过头阴涔涔一笑:“花大人,前儿个抓了几个乱党,借教书之名,行谋逆之事。今儿在午门外行刑,以儆效尤。”
  花清浅一怔,身边两个太监用力,拽疼了他的胳膊:“你们抓乱党,与我有什么关系?”
  “只因为有个是花大人的熟人,上头说了,叫花大人亲自监督行刑,以撇清关系。”
  花清浅冷笑:“我认识的人不过寥寥,怎么会有乱党?况且,我天天被关在这宫里,哪里来的时间跟乱党来往?”
  “上头这么吩咐,奴才们照办,花大人也别再问了。”他使了个眼色,太监加快脚步。
  午门外有个刑台,从来都只处置朝廷官员,今日要处置一介平民,却也拉开架势。花清浅不知道南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被人半胁迫着坐上监斩的位置上,座位左边坐着刑部一位官员,见他坐好,就吩咐道:“带犯人。”
  对面刑台上,身穿囚服的犯人被带上来,跪在刑台中央。花清浅几乎一眼就看出那是谁,那夜之后,再也没见过他,原以为今生不会再相见了,怎料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景。他想站起来,身边的太监却把他压在椅子上,那个人头发披散着,目光遥远地投过来。花清浅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憎恨或者悔恨?太远了,花清浅辨不分明。
  刑部官员低头展开一张黄绢,刚想朗读出来,花清浅出声道:“这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这个人我的确认得,可他不是乱党,他前不久才与大人同朝为官。”
  那官员看了看站在花清浅身旁的大太监道:“纪清言的确是乱党,是三皇子叛乱的残余。他在京郊以教书为名聚众谋反,他自己都认罪了,花大人还有什么异议?”
  “不,他不是乱党,凭什么认罪!”花清浅拍案,“你们对他行刑了?”
  身边的太监按着他肩膀,表面看来不出奇,却充满力道:“花大人,纪清言衣衫完好步履正常,气色比您还要红润上几分,哪里像是受刑了?时辰不可耽误,还是快叫大人宣读圣旨,咱们也好行刑啊。”
  花清浅还待说什么,那太监竟然堂而皇之把布巾塞进他口中。刑部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圣旨读了一遍。花清浅叫不出声,却知道这圣旨上每个字都剜去他心头一块肉,而圣旨读完,拿到纪清言面前,纪清言却也面不改色,用毛笔画了个圈,随手丢开了。
  侩子手早就候在一旁,圣旨被撤下去,他就掏出那柄薄薄的,却锋利无比的小刀,对监斩行了个礼,走到纪清言身边。纪清言平静地可怕,他看了侩子手一眼,甚至笑了笑,道了声“有劳”,便低下头,准备受刑。
  侩子手一时竟有些怔忪。
  面前的人,听清楚自己被判的是什么刑罚么?
  他片刻回神,也觉得自己没必要替一个将死之人担心,小刀薄薄地贴上纪清言右手臂,眨眼间就片下一块肉来。
  肉与骨头脱离得太快,甚至顿了顿,鲜血才喷涌而出。纪清言疼得颤了一下,咬住唇,硬生生忍住。侩子手也觉得此刻便叫太早,凌迟这种刑罚最多可以割上三千刀,最少也要一千刀,这才叫千刀万剐之刑。纪清言现在就大吼大叫,只怕要想许多人一样,三千刀不到,自己先活活疼死了。
  花清浅口中塞着布团,肩膀被按着起不来,纪清言如何被下刀,被削去一块肉,又如何忍住这痛楚,他看得分明。原来南玖是要让他亲眼看纪清言被人一刀一刀杀死来断他的念头,他眼眶干涩,深深明白,纪清言有今日,全是自己害的。
  自己杀了他唯一的亲人,今日又要杀他。
  他不愿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梦里头那个七夕不会来了。
  侩子手的刀又贴到纪清言身上,凉薄的刀刃擦着皮肤,忽然着力,又一块肉从身上掉到刑台。纪清言头上全是汗,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染红了身下的地面。他面上始终平静,咬住嘴唇忍痛也好,偏过头不愿看那柄小刀也好,始终没有抬头看花清浅一眼。
  这场刑罚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正午过半,天阴着,刑场上谁也没有出声,纪清言的忍耐便格外可怖。他昏过去几次,被凉水泼醒,继续这场酷刑。很长时间里,刑场上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刀片着肉时,那骨肉分离的钝响,肉片着地时,血滴在地上的轻响,这是他们这一生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纪清言的右手臂只剩森森骨架,侩子手绕过去,打算凌迟他的左手臂。纪清言忽然抬头,投给花清浅一个眼神,侩子手以为他想说什么,他却仰着头,看了一眼天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是有话要说吧,却觉得距离太远,说了我恐怕也听不到,是么?花清浅抬头,看了看纪清言头顶的那一片天,云彩飘着,也不过片刻,原来在他头顶飘移的云就到了自己头顶。花清浅忽然一个用力,撞开在身后的太监,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刑台之上。刑台上全是血,他滑了一跤,身上手上脸上沾满了纪清言的血,他却还是爬到他身边,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清言,醒醒……”他轻轻拍着他的脸。
  纪清言睁开眼睛,用力笑了一下,叫他的名字:“清浅……花清浅……”
  “我在,是我。”花清浅也笑笑,似乎此刻不是在刑台之上,也不过是花府后院,两个人谈谈天,聊聊该如何整饬花园。
  “清浅,我送你的红豆……你可还带着?”
  “带着。”花清浅从腰间扯下荷包,交到他举着的左手中。纪清言把荷包举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交还给他:“此物……最相思……清浅,你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
  花清浅摇摇头,纪清言沾血的手指移上来,抚摸花清浅的鼻尖唇角:“清浅,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后悔。”
  花清浅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把怀中人抱得更紧。午门外马蹄得得,忽然冲进一个人来。那人下马,立刻有侍卫涌上前,不让他靠近。他大吼着,几鞭子就把侍卫太监抽到一边。
  “我是慧王,谁敢拦我?!”
  没人敢栏慧王。荣萱一眼就看见刑台上的花清浅和纪清言。太后令自己的心腹从奉先殿带出花清浅,同时南玖将纪清言判了凌迟,他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南玖已经疯了,太后却纵容,甚至帮助他发疯。荣萱一路跑到刑台上,刚看了纪清言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
  那个言笑晏晏,眸光里总有着许多猜不透的情绪的书生,已经不在了。
  他静静走过去,花清浅和纪清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两个人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拥抱着,谁也不放开谁。良久,花清浅问:“清言,你活着,难过么?”
  纪清言微弱地点点头,忽然笑开:“我活着,不过想再见你一面,告诉你这句话,如今,心愿已了。”
  “纪清言,你是个傻子,难道从来没人告诉过你,自己做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后悔?”花清浅把脸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蹭了蹭,“下辈子要记得,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万一做了,也别后悔。”
  “我记着了。”纪清言笑着,忽然头猛地向后仰,喉结耸动了几下,整个人就这样没了气息。
  花清浅丢开小刀,把纪清言的尸身交给荣萱。怀里空了,他忽然茫然起来,好一会儿,才拉着纪清言的手,对荣萱吩咐道:“你把清言,埋在咱们家花园子里,就在那棵梅花树底下,树一个墓碑。清言不是乱党,别叫人糟践了他。”
  “清浅……”荣萱泣不成声。
  花清浅站起来,身子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倒。他遥远地与站在宫墙上的南玖对视,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他看着看着,忽然一阵大笑,更显得疯癫。南玖面目冷静,甚至有些肃穆,静静待花清浅笑完,对身边人比了个手势。太监悄悄围住刑台,花清浅冷眼环视一圈,大声道:“南玖,你休想!”
  南玖冷笑一声,太监们一拥而上,将花清浅按倒在地。花清浅重重摔倒在地上,口中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荣萱分明看到他口中溢出血迹,他抱着纪清言的尸身,心里渐渐有了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成。
作者英文不好,不懂啥叫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祝开学的孩子们新学期愉快,多多留言才能考试拿高分啊【被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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