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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任宗锦

书籍名:《暮寒仲》    作者:玄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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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官道旁的集凤镇整个笼罩在薄雾之中。
客栈房间中,任宗锦运功完毕,缓缓睁开双眼。
灵台清明,神清气爽,方圆百里之内一举一动一声一响都无法逃出他的双耳。
静静凝神听了一会,任宗锦不觉勾起一抹笑容。
敲门声响起,他应了一声进来。
任秋任赫提着食盒,将里面的早饭一一摆放在外间圆桌上。
“秋儿,多加一副碗筷。”
任宗锦从里间走出,拉开椅子坐下,笑着吩咐道。
“嗯?”任秋楞了楞,下意识瞪大眼睛,还未消肿的脸上出现一个应是疑惑的表情。
一边的任赫听言心中一动:“……是二少爷么?”
任宗锦不置可否,只是对他轻轻一笑,任赫便知道了,当即转身出去去拿碗筷。
一盏茶后,一个黑衣的高大男人走进客栈。沾在衣服与头发上的晨露,在背后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七彩光芒。停在他肩上的白鸽,眨着褐色的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转。在看到某一处时,欢快的鸣叫一声,展开双翅,朝那边飞去。
伸出手来,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边摸着白鸽的脑袋,一边笑嘻嘻的凑到男人面前:“少爷等了你很久了~南护法,跟我来吧!”
说罢,也不管背后人反应,径直朝前走去,上楼拐弯推门。
南啸桓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刀刻的脸庞窥不出任何情绪。
“你来了,阿铮。”温润的男声在他刚刚踏进门内的那一瞬轻柔的响起,一身素衫的任宗锦迎了出来。
南啸桓脚下一顿,下意识的抬头朝来人看去,于是视线交错,四目相对。
一时间屋内静到了极点,就连跟在后方的任秋和另一侧的任赫也不觉屏了呼吸。
南啸桓不言不语的盯着那双温和沉静的双眼,许久,移开目光,脸上依旧是泰山崩于面前亦不改色的冰冷表情,然而,若是巫烨在此,定能发现那冰冷之中多出的几丝僵硬。
“陪我一起用早饭吧。”任宗锦微微一笑,仿佛不曾被眼前人无礼的盯视,他亲切的走上前,将南啸桓引到桌前,拉开椅子。然后给任秋任赫使了眼色,两人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南啸桓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目不斜视地开始吃饭,好似他疾驰一夜,匆匆赶到这里,所有的目的便只是这一顿早餐。
任宗锦却只吃喝了几口粥,便安静的坐在一边,注视着身边低头用餐的男人。
终于,南啸桓喝完白粥,放下筷子,任宗锦眼神一沉,低低开口:“跟我回去吧,阿铮,回御剑山庄。”
南啸桓闻言抬眼,凝注了他良久,微启薄唇:“有你,已足够。”
任宗锦怔了一下,稍后微微低头苦笑,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泥金折扇叠起的扇骨,柔声低道:“阿铮,父亲四年前已经仙逝,而母亲也早已不在……这世上,只剩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南啸桓长睫低垂,默然不语。
“当年,你拜余白为师,离家学艺……三年来,父亲虽然不说,我却知道,他是十分想念你的。他每日都会去你房间,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任公子有话还请直说。”
南啸桓忽然开口截断,微冷的语气显出几分不悦。
“阿铮,这么多年未见,只是叙个旧……你也不愿?”任宗锦苦笑轻道。
“若我没记错,两日前,在下给了仁公子一件信物。任公子想要在下做什么,只需用那样东西,在下绝不会拒绝。”
仿佛陈述什么与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南啸桓毫无感情的说着,一双长眸,冷硬如石。
任宗锦眼神一黯,轻声低叹:“我只有一个请求,阿铮,随我回家。”
“家?"听得这个字,南啸桓脑中忽然浮起一张俊美精致的面孔,想起那人的笑容,一股暖流慢慢淹没心房。
将男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任宗锦直直看了过去,嘴角带笑,目光坚定:“是,回家。回到你出生……长大的那个家。”
……
“仅仅只是回家?”良久,黑衣男人回视,冷道。
任宗锦身子一震,骤然怔住,几瞬后,低低笑出声来。一声一声的低笑,仿佛撕开了他身上一层无形的伪装,他不再充满无奈,也不再是那个病弱温文的任宗锦。一股无形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他彷如换了个人一般,就连同样的嗓音,说出的话,也变得悠长而又胜券在握。
“——当然不是。”
男人哗啦一声展开折扇,嘴角上翘,气定神闲,理所当然。
“除了回家,还有总共一百五十三人的前途命运以及御剑山庄的百年基业、兴衰存亡托付。”
语声沉缓,掷地有声。
南啸桓内心大惊,冷漠如冰的双瞳中终于出现几条裂缝。
隔了这么久,才来寻找失踪的亲人。从第一次从卿颜那里得知仁宗锦委托主上的事情时,他就没有相信过仅仅是找到仁宗铮那么简单。十三年的时间,凭着任家的势力,若真想找一个人,怎会一丝线索也无?更何况他当年根本就没刻意去抹去那些痕迹。
而看着楼里的人四处调查,有那么几次,他差点就对巫烨完全坦白了。可是那藏于暗中的未知让他恐惧……而他本身,实在不愿,回顾那些他已下决心抛弃掩埋的过往。
但他没有想到……任宗锦找他的真正目的,竟是如此?!
良久,南啸桓低声道:
“这些事情……难道任公子一人做不了?”
“这世上,有些事,非是不愿,而是无能为力。”扇子展开又合上,任宗锦脸色一黯,慢慢垂下眼帘。
“为什么?”南啸桓依然执着逼问。
“时候到了,阿铮你自会知道。”任宗锦眼波转动,沉吟道。
“既然任公子不愿据实以告,那在下也不勉强。”南啸桓霍然起身,抱拳行礼,“告辞!”
说罢,离桌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任宗锦长眉一挑,并不言语,只是当南啸桓推门的一瞬,忽的扬手一掷,砰的一声,一道残影从他手中飞出,深深扎入门扉之上。
南啸桓止住脚步,却不回头,目光落在那片刻之前还被任宗锦握在手中的折扇。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黑衣男人背后,任宗锦幽幽叹道。
“那待任公子能说之日,在下再上门拜访。”南啸桓双眸一沉,脚步迈动间,突然出手,冷风袭过,扎在门上的扇子已消失了踪影,而几乎同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泥金扇子掠过空气,直直落回主人之手。
“呵。”任宗锦低笑出声,眨眼间,身形飘动,宛如轻烟,夹着一缕锐风,直袭南啸桓后背。
南啸桓眉目一动,步法微变,旋身而回,却不闪不避,长剑倏地拔出,光如寒雪,瞬间三剑刺出,剑风凌厉,迅速狠辣,毫无花俏。
劲气相撞,气流四涌,衣袂青丝随风而扬,任宗锦整个人浸沐在晨光之中,缓步而近,悠然赞道:“好剑法!”
南啸桓手执长剑,剑尖指地,一股鲜血自嘴角缓缓沁出:“任公子谬赞!”
“诶?”任宗锦神情一变,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南啸桓,“阿铮,你内伤竟如此严重?!”
那一日玄京郊外短短一面,他便察觉出他气血淤塞,似有内伤,今日一见,虽然眼前人极力掩饰,他还是从呼吸与脚步中辨出他确实身带内伤。但没想到……竟会如此厉害……
“不劳任公子费心!”用袖子蹭掉唇角鲜血,男人甩开任宗锦的手,瞪眼注视,冷声道。
被推开的人却没有反应,只是盯着面前男人脖颈上一处,双眼中满是震惊:“……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突起的质问十分严厉,褪去惊疑之后,一双黑瞳中满是怒意。
南啸桓一愣,随即便察觉到久久落在脖颈之上的灼热视线。明白对方话中所指,他内心色微窘,脸上却不露分毫:“与你无关!”
“我是你兄长!”任宗锦厉声喝道,一直以来的温文面孔,首次染上几分严厉。
“哼,你见过这世上有想杀掉自己弟弟的兄长的么?!”南啸桓眼中一动,嘴角勾出一丝嘲讽冰冷的弧度,那一瞬,名为理智的神经猛然断裂,几乎不加思考,冰冷的话语就如刀剑一般射出。
话一出口,两人都楞住了。
任宗锦呆呆的看着他,如遭雷击,原本就无多少血色的脸孔更是瞬间苍白几分,短短时间内,一双黑眸的情绪几欲翻腾,交错汇杂。
南啸桓咬牙皱眉,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被掠夺了所有的声音,压抑沉重的气氛,让人几乎窒息。
终于,一声喟然长叹,幽幽响起。
“阿铮,你果然还在恨我……”俊秀的男子垂下眼睫,惨然苦笑,声音干涩,“不错……当年,确是我阻了你给父亲的信件……但我……”从未想要你死。
“够了!”南啸桓咬唇低喝,身体在微微颤抖,“当年旧事任公子勿要再提,只要记得,任宗铮已死,南啸桓除欠你两条命外,我们之间,再无瓜葛。”说罢,转身迈步,就要离去。
“阿铮,你难道真忍心,让父亲死不瞑目么?!”
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任宗锦缓缓合起眼帘,喃喃低语。
脚步顿住,南啸桓吸气吐气,控制着体内紊乱的真气,手臂、额角、脖子上,青筋暴起,尤显狰狞。
任宗锦向前迈了两步,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这十年来,我日夜修习,不敢有一刻松懈,为得便是有朝一日,让任家重复往日荣耀!为此……我在所不惜……”
缓缓张开的手掌上,紫红色血管顺着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上,冰寒阴柔之气开始在他的掌心聚集……眨眼之间,房中温度剧降,宛如身处万年寒潭,南啸桓头发眉梢,甚至出现了薄薄白霜。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无论你怎么努力,最终都是徒然。”任宗锦淡淡一笑,眼中浮上无尽悲伤与无奈,“枉我曾以为事在人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是我改变不了的!”
语音未落,只听“嗤”的一声,一线残光,夹着尖锐的风声,呼啸着绕着南啸桓转了一圈,飞回仁宗锦手中。
下一刻,哐啷一声,青色长剑从男人腰间掉落在地。
“阿铮,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作为任青亦唯一的儿子,你必须担负起你本应担负的责任!”
任宗锦一手执扇,一手负后,面无表情,俊秀儒雅面孔上,双目炯炯。
“两年之后,太渊论剑,中原近百门派皆会出席。那时,我希望,你能代表御剑山庄,问鼎盟主之位!”
“——如果,我说不呢?”薄唇微启,低沉男音平静回道。
“那便,休怪为兄无情!”
寒气更烈,哗啦一声,折扇合住,仁宗锦突然出手,一道猛烈阴冷的掌风,已朝南啸桓后颈直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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