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陆屿做贼一样溜进办公室猫到自己的格子间，下一刻王小如就精神奕奕的站到了他面前。
“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
“得了吧，姐姐，还有什么消息比丢掉这个月的全勤奖更不幸？”全勤奖全勤奖，此乃陆屿心头永远的痛。
“你请我吃火锅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我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要请你吃饭来听一个不幸的消息？”
“因为如果你不听，你会更倒霉。”小如说着还点点头，严肃的样子让陆屿考虑是否有必要牺牲色相来换取消息了。
“火锅上火，川菜？”
“鲁菜！”
“成交！”
“十分钟之前徐大少打来电话，让你下楼给他送一份文件，他说他在车库等你。”小如郑重其事的把文件放到陆屿手里。
“什么？”陆屿蹦了起来，文件被甩到地上，“亲姐你怎么才说……丢了全勤奖你还想让我丢工资，你有多恨我啊？”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秒，十一分钟了。”小如数着腕表无辜的抬头看陆屿。
陆屿捡起地上的文件，火烧眉毛一样蹿了出去。
徐行简坐在车里听歌，贝多芬的《命运》，一边听手一边在方向盘上打拍子。
陆屿拉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恰好到高音部分，本来就提心吊胆这会直接被吓掉了三魂七魄。
“挺高雅的音乐哈。”
徐行简伸手关了音乐，抬眼望他，“怎么才下来？喘成这样，跑下来的？”
陆屿拍拍剧烈跳动的心口说：“等不到电梯，怕你等急了，就从楼梯上跑下来了，挺快的。”
“没事，我也刚下来，怕你忘了今天要去工地就打电话到你办公室提醒，结果是个王小如接的，我就说让你送份文件下来。你该不会是刚来吧？”徐行简递给陆屿一杯咖啡，不怎么热了，估计是放了挺长时间。
“嘿，路上堵车，堵车。”
徐行简弯起嘴角，语调上扬，“我就知道你要说堵车。科学家做过研究，全世界第一大谎言就是路上堵车，不管是什么事，堵车总是最好的借口理由。”
他对着陆屿眨眨眼睛，拆穿小谎言的得意劲儿满天飞。
被拆穿的陆屿抽抽嘴角，扭过头去看窗外喝咖啡，他心里可没半点不高兴，倒是觉得这种对话模式挺不错。
只不过一想起昨天晚上电话里听到的那个蹩脚中文“亲爱的”陆屿又浑身不爽了，手下没留神多用了点力，装咖啡的杯子就溢了出来。
咖啡洒到上衣上惨不忍睹，咖啡随着车子的急刹车还不停的倾斜洒落，陆屿保持双手握住杯子的造型彻底石化，他的新衣服啊。
今天出门一定没烧香。
徐行简把陆屿手里的咖啡杯小心翼翼的扔出去，又不知道从哪拽出一堆纸巾湿巾全往陆屿身上招呼，浅蓝色的新衬衣瞬间变成了大花脸。
陆屿低头为自己的新衣服默哀三秒钟，又抬起脸瘪着张嘴对着徐行简，跟丢了糖球葫芦的娃娃一样委屈的不行，再稍微戳弄一下就要哭出来，“你赔我衣服。”
徐行简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整个人扑到方向盘上笑起来，喇叭被不小心摁响，路过的车都好奇的往这边瞅。
陆屿保持极度委屈的造型一动不动，等徐行简笑完他才眯着眼睛问：“又那么好笑吗？”
徐行简捂着胃，凝视陆屿，一字一句的说：“很好笑，真的。”
“百事可乐。”陆屿翻个白眼。
徐行简淡淡笑着伸手去揉陆屿头发，“乖，哥赔你衣服。”
说完他下车去后备箱里翻腾了一阵，再上车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件运动衫，陆屿眼尖的认出来是超市里遇见时穿的那件。
“穿这个吧，干净的，放在车里准备下午打球时候穿，先给你凑合一下吧。”
陆屿接过去往身上横竖比划一番，发现徐行简衣服比自己大一号。这个人，什么都比自己好一些，连身材都是。
“怎么不换，不想穿？”
陆屿摇摇头，觉得自己比身材的想法真是蠢毙了，他又不是什么干瘪小豆芽，想当年自己的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棒，怎么今天就怕丢人比不上徐大少了。
士可杀不可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什么的励志句子在陆屿脑子里飘了一遍，他开始解扣子。
可还没等陆屿解出个花样来，徐行简已经乐不可支的第二次倒在方向盘上，“你，你别一副上贞洁烈女的样子……好像，好像我逼着你脱衣服然后要强了你，或者是你为了革命事业毅然献身，弄得我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一样……笑死我了，肚子疼。”
“你以为你不是吗？”陆屿小声嘀咕。
“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懒得理笑的乱没形象的徐行简，陆屿快速脱下脏衣服把运动衫一把从脑袋上拽下来，“好了，别笑了徐大少，笑坏了肚子我可不负责。”
“我也没想你负责啊，难道不是应该我负责吗？”徐行简一脸严肃的问。
陆屿往后退了退身子，尴尬的笑了笑，“你别这么认真的说负责啊，我会想以身相许。”
“我养的起。”
陆屿在徐行简诧异的目光里转身拿头去撞车玻璃，撞完了回过头一脸纯情装小女孩的样子：“人家很难养的哦，哥哥哥哥你要好好对我哦，你不可以花心哦！”
徐行简直接笑到驾驶座下面去了。
车子在马路上飞快的行驶，风扬起徐行简的短发，他一丝不苟的握着方向盘，有时候会扭头看陆屿一眼。
这真是个叫人感到复杂的娃，徐行简从心底发出感慨。
陆屿这时候却用胳膊肘挡着脸，眼睛从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瞟着他。可怎么瞟也看不出人家的心是怎么做的，也不知道说句话到底是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看起来那么认真，可谁知道是不是在心底里都笑开怀了，十个商人九个奸，徐行简肚子里有没有花花肠子，会不会是唯一不奸的那个。
陆屿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徐行简什么人，跟他都没关系，他是个好老板，就足够了。
旁边一辆大奔趁着红绿灯交换，一个油门从陆屿他们车子边上拐了出去，幸亏徐行简技术过硬，方向盘转的够快，有惊无险躲过去，陆屿才后知后觉的问：“这路不是去工地的？你这是去哪？难道你要把我卖了？拐卖儿童可是犯罪的！”
“你？儿童？”徐行简摇摇头，“就你那奇思妙想的脑子，我要能把你给拐卖了，那还真是老天开眼了。前面就到地方了，我们先去躺民政局。”
“去民政局干嘛？”陆屿好奇，“咱们开工做工程还干民政局的事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还要民政局审批？”
徐行简没回答，不过民政局前面扯着的大横幅为陆屿答了疑，横幅上写着“众志成城，抗震救灾，船山加油！”几个大字，陆屿猛然想起来前两天船山那边发生了泥石流，被埋的，死伤的好几千，每次看新闻都忍不住要抽支烟，天灾人祸的，最愁人了。
“来捐款的好多啊。”陆屿跟着徐行简下车排队，前面一位老妈妈拿着个竹篮子等待捐物，走路的时候没留神被脚底下一层突出的台阶拌了一脚，陆屿手疾眼快的扶住老妈妈，没让老人摔倒。
徐行简笑着伸了个大拇指给陆屿说：“我代表咱们公司来捐款的。”
“公司员工捐过款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没有，这部分捐款是以中泽地产的名义捐出的，至于员工个人的捐款则是自愿的，一楼大厅里有捐款箱，你没看见？”
陆屿不想说每天上班风风火火赶时间根本没来得及看，“哦，我还没来得及捐，要不我也在这里捐吧。”
他从钱包找出张大额的纸币递给徐行简，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今天没带多……”
徐行简把那张纸币插到自己口袋中一沓，“就说咱们俩的。”
“啊？这不好吧……我就捐了那么点……”
“没什么多少，捐的是心意，好了，到咱们了。”
前面正好排到老妈妈，撩开胳膊上挎着竹篮子上面盖的棉布一看赫然是一篮新鸡蛋。
工作人员把篮子递给老妈妈，“阿姨您的心意我们收下了，可是鸡蛋没办法运，您收回去吧。”
“可是，可是我家里没别的东西了，那些孩子肯定饿了，吃点鸡蛋多好啊，我以前饿了十多天，就是摸着个鸡蛋才活过来的。”老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倔劲上来了就是不肯离开，坚持民政局的人把鸡蛋收下寄给灾区人民。
工作人员又为难的推辞来推辞去，结果后面等的人越来越多。
“阿姨，要不这样吧，您这些鸡蛋我买下来，然后您把赚的钱捐了，这样行吗？”徐行简的声音干净温和，他微微笑着，面容清俊。
陆屿想，他真是个有作为有爱心的富二代。
徐行简的办法很有效，老妈妈和工作人员皆大欢喜，轮到他本人的时候二话不说递上了支票，接着又拿出一沓现金说：“支票是中泽地产的捐款，现金是我和朋友的。”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您个人的捐款要写什么落款？”
“就写徐陆，陆地的陆。”
陆屿一开始没想明白徐行简什么时候改名了，脑子转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事怎么弄的跟小夫妻捐款一个味了，不过还有一点他不服，徐陆徐陆，怎么就不能是陆徐呢，虽说人家钱多可这钱多钱少捐的都是心意，怎么就不能陆徐呢？
总有一天他要着徐陆变成陆徐！
到工地的时候陆屿还在走神，直到徐行简往他脑袋上拍了一掌这娃才注意到眼前站了个黑西服。
黑西服头戴安全帽满脸怒气，本来脸色就黑形似包公这会直接神似了。
陆屿也不用徐行简介绍，收敛了思绪端正了态度一脸正直的去握手，“张经理，久仰大名，徐总经常提起您英明果断英俊倜傥，有眼光有谋略有气魄，实在是人中之龙龙中之神。”
他把王小如夸赞徐行简的那一套直接拿来拍了马屁。
徐行简一边听一边笑，到最后龙中之神的时候直接笑倒在张段身上，“怎么样，我跟你说他逗吧！”
张段伸出去的手被陆屿使劲攒着死命摇晃，他一把拽回自己的手指着陆屿问徐行简：“那天把你从烤羊肉串那儿拖走丢下我一个单挑的小子？”
“我那是为您好啊！”陆屿抢在徐行简说话前解释，“一看您就是白领精英，必然经常坐办公室，您也知道现代人最需要的就是走出办公室锻炼身体，但是去健身房还要花钱还要抽时间，多麻烦啊。还有啊，听说现在流行打拳击缓解压力，您瞧那天我就知道您肯定手痒了，特意留了那几个不长眼的给您过过瘾，您即锻炼了身体又缓解压力，多好的一事啊，您说是吧，徐大少？”
陆屿递个眼色给徐行简，巴望着他赶紧打圆场，自己心里却直嘀咕，徐大少也没说这个张段这么记仇啊，还记得那天的事呢。
徐行简收到陆屿的眼色又眨巴了两下丢回去，等到陆屿一幅视死如归被宰的样子时才拍拍张段的肩说：“行了行了，别跟他计较了，这可是我的好员工。说正事，分包商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段看了一眼陆屿最后总结性的发言：“能掰，挺个性的。”又转过身跟徐行简谈正事，“分包商那边跟我闹事，不肯开工，我找了他们负责人好几天了，那边人直接凭空消失了。”
“工钱问题有分歧？合同都签了，他们想违约可要付大笔违约金。”
“我看不是工钱的问题，当初他们签合同签的多痛快啊，也没见对分包那块工钱有问题。这都开工好几天了也不见人来挖，挖土机什么的一辆都没有。”
“那是他们公司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陆屿从后头随口问了句，“会不会是故意的，就是要拖延时间？”
徐行简和张段对视一眼，怎么没想到这茬。
“有人故意以分包商的身份揽下咱们的工程，然后拖延工期，咱们不能按时完工，最后倒霉的是咱们。”
“那这个公司必然是个皮包公司，投标的时候不是经过严格审核了吗？”徐行简站在一片刚拆迁完的土地上，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陆屿看着挺愁人。
“咱们内部出问题了吧，要不不可能通过审核的。”
徐行简临走的时候嘱咐张段：“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快解决，实在不行就先换一家施工队，工期拖不了。”
回去的时候，徐行简在车上一句话没说。
陆屿倒是说了一句话：“放心，天大的事我都帮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