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郁结之病
一连几天都是风和日丽，这日突然起了风，疯狂的卷着苑内的花枝，吹的玉云衣满头发丝凌乱。
“公子，风大了，关上窗吧。”
“看来要下暴雨了。”玉云衣喃喃的自言自语，理了理长发，一道闪电一声闷雷，刹那豆大的暴雨倾泻而下。
玉云衣望向苑角那丛栀子花，花枝被狂风吹打的弯下，白色的花瓣更是随着飘逝，溅落在瞬间湿透的泥土地上，光彩随即湮灭。玉云衣笑了笑，身子望向窗口倾了几分，不在乎雨水将半侧衣衫打湿。
“公子......”丫鬟看着他怪怪的，想劝却又止住。
“很久没下雨了，突然间有点冷。”玉云衣轻声说着，似对丫鬟而说，眼神却遥遥的看着远方。
“公子，当心着凉，就快入秋了。”
“真快。”玉云衣垂下眼帘，感到冰凉的水珠溅上脸，长出一气，不期然看见苑门一抹人影走过，双眼攸然眯起。心跳又不规矩的猛烈跳动，呼吸急促，抓紧窗，玉云衣捂着心口强忍疼痛，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
“公子？”
“没事，我想独自坐一会儿，你下去吧。”玉云衣坐下，方才那一瞬宛如一年般漫长。
不知何时雨停歇，阳光穿透云层，经过暴雨清洗的世界更加清新，每一片叶子都闪着莹亮的光泽，花香也更加迷人。
“公子，老夫人......”丫鬟的话没说完就被玉云衣的反应惊愣住。
“她又来做什么？”玉云衣的身体微微发抖，斜睨向苑门口，果不其然，又是那四个女人。嚯的起身，咬牙犹豫半刻，走出了房门。
玉云衣扫过她们，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带着惬意，却轻笑。
“你还不愿走吗？”方巧然开门见山的问道。
“滚！”玉云衣不愿看见那张脸，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看，否则只会让他更愤怒。
“你如今脾气倒是大了。”方巧然鄙夷的轻嗤，故意走近玉云衣，恶毒的说道，“昨日与秦公子相处的不错吧？我以为你只会勾引风儿，却不料......你和你娘一样，只要是男人你都要，跟你娘一样淫贱！你还有脸见风儿吗？”
玉云衣瞪着她，眯紧了眼，却无话可驳。
“看样子秦公子也挺喜欢你，还送了许多东西谢我这个媒人，看来，我这个媒做的不错！”方巧然一字一句的刺激着玉云衣，见其脸色瞬息万变，不禁感到十分开心。
“云衣公子，你也太过分了！先是和水风，现在、居然又跟我的哥哥，你......”秦婉情绪激动，双眼泛起水雾。
“谁让他秉承了其母的特性，这是遗传，改不了！”玉月蝉冷笑。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玉月蔷本就对前日的事毫不知情，此时更是听的一头雾水，“娘，云衣究竟和秦公子做了什么事？”
玉月蔷的声音响亮，令玉云衣的脸色刷的惨白，他多日来掩饰的一切，不能就这么被毁了。思及此，玉云衣急急冲出忘忧苑，却不期然撞进一人的怀里。
“云衣？”莫临秋挑眉，几日不见，没想到他的脸色这么差，再望向苑内那四个女人，一瞬间了然。
“临、临秋？”玉云衣发觉他的异样，沉思了一下，以为他是因那几个人而不自在，于是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云衣！”正在玉云衣答应之时，秦俊带着邪笑的声音插了进来，“莫将军要带云衣出去？”
莫临秋挑起眉，对于对方亲昵的称呼很反感，而更怪异的是玉云衣的反应，隐忍的愤怒之外更多了逃避。
“秦公子有事？”莫临秋隐忍的问道。
“我是来找去衣云喝酒的，云衣可是答应过的，对不对？”秦俊笑吟吟的走近玉云衣，略凑近几分，再次问道，“云衣，昨天的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没、没忘。”玉云衣咬牙轻声回道。
“既然莫将军也来了，就一起去吧。”秦俊大方的邀请。
“云衣？”莫临秋感到有些不对，玉云衣分明不愿意却答应，于是故意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皱眉道，“有些发烫，不舒服吧？”
“呃，恩！”玉云衣顺着点头。
“哦，既然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秦俊倒也不咄咄相逼，扫了眼秦婉，笑着潇洒的转身。
直到秦俊的背影消失在欣悦苑门口，玉云衣紧绷的神经终于略松，可是......看向另外几人，若是她们说的话......
“云衣？”莫临秋见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玉云衣不敢抬眼，轻逸一叹，折身走到方巧然面前，“请先离开，我会去找你！”
方巧然睨了他一眼，得意轻笑，“好！晚饭后我等着你！”
忘忧苑里安静下来，玉云衣走近那片栀子花丛，突然觉得碍眼，一把捞起旁边的锄镐使劲刨起花根，连拔带拽，就算灰土溅了一身也毫不在乎，只一门心思想把栀子花除去。
“云衣，你这是做什么？”莫临秋费解的看着他近乎疯狂的举动，他很喜欢栀子花，为何突然对它这么厌恶。不过几天的时间，玉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莫临秋强制按住玉云衣的手，连声追问道，“云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临秋......”玉云衣顿住手，目光茫然的看着他，可沉寂了许久，话一字未出口。
“云衣？”越是这样莫临秋越是提心，尽量以和缓的语气问道，“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事我们一起解决，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你告诉我。”
“我......”玉云衣张了张唇，突然掩面哭起来，只有当着莫临秋可以放心的哭，不仅是因为对方是唯一的朋友，更重要的是，现在是白天，莫临秋一来，亥宁会担心被发现而回避。
“云衣？”莫临秋扶住他的肩，突然想起秦俊那怪异的话，不禁有了猜测，“难道是秦俊......”
“没有，不是！你不要乱猜。”玉云衣赶紧摇头否认，不能告诉玉水风，同样也不能让莫临秋知道，否则只会令他们陷于危险之中。擦去眼泪，勉强撑出一抹笑，“可能是最近心里的事情太多，没事。”
调整好情绪，玉水风将已经被拔起的栀子又重新埋好，深吸几口气，淡淡开口，“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你真的没事？”莫临秋怀疑的又问道。
“没事。”玉云衣摇摇头，柔长的眼帘静然的搭下，顷而淡笑，“我只是被她们逼着离开，心里很挣扎，我若走了水风怎么办？”说着玉云衣拧起眉，似犹豫了几分，又说道，“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可能脾气也变的暴躁了。”
“看过大夫没有？”莫临秋观其脸色，一把拉起他，“他不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留下不就是为了他，那就不要让他担心！”
“应该没有大碍。”玉云衣无所谓的笑笑，可眼神却有些黯然，身体如何只有他本身最清楚，而那种刺心的痛已不是第一次，虽然不清楚病理，可猜测也知道情况不乐观。
“我看你近来气色很差，要不这样，我找御医来给你看看。”莫临秋提议道。
玉云衣敛下双眉，想了想点头，玉云衣也想清楚的知道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明天玉水风就要回来，于是抬眼催促道，“那、好吧。现在就去吧，也不用请什么御医，随便找个医术不错的看看吧。”
“好！”深怕他下一刻就反悔，莫临秋连催带拉的引着玉云衣出府。
出了玉府大门，走了不到几百米的距离就是繁华的正街，莫临秋带着玉云衣走到一家百年老字号的药铺。这里有位常年会诊的老中医，听说以前就是在宫中任职，一般的疑难杂症都能轻松的诊治。
玉云衣进了药铺打量了一眼，第一次知道药铺也可以修饰的的这么华丽，而一旁的隔间有许多人在排队看诊。坐在桌边的老者年过六十，却耳聪目明，正细致的为病人讲解。
“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莫临秋与玉云衣在一旁坐下，大概等候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轮到。莫临秋客气的上前，“大夫，请帮我朋友看看。”
“请把手伸出来。”大夫伸指点上玉云衣的腕，沉思半晌拧起了眉，复又诊了片刻，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大夫？”莫临秋远比玉云衣还心急，一见大夫摇头，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公子平时可有吃药？”大夫问道。
“不曾吃过药。”玉云衣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大夫，我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抬眼看了看玉云衣，叹下一气，“公子是否在情绪激动时会呼吸不畅，感到窒息，引致吐血，随后意识模糊，甚至昏迷？”
“这是什么病？”玉云衣声音轻颤。
“就算病症相同也因病者不同而有异，观公子面色，是因体质虚弱，气血不足，兼之心事浓郁，身体疲累难以负荷，耗伤气血津液，导致气血虚弱，阴精耗损。”大夫边捋着胡须边摇头，“凡事都要看开些，人生一世匆匆而过，有什么事看不透。”
玉云衣垂下眼，心灰了一半。
“大夫，这病严不严重？”莫临秋小心翼翼的询问，而心里还省掉了一句，差点就问‘这病还能不能治’。
“这......”大夫言语间有些迟疑，沉默了一会儿捉过一旁的毛笔在纸上疾书，“我先写个药方，你们拿回去吃吃看，若是一个月内不会再吐血，那你们再来。”
莫临秋与玉云衣相视一眼，都明白那话中的意思，一时说不出话来。莫临秋接了大夫开的药方，扶着神情有些恍惚的玉云衣起身。
“公子请留步！”大夫突然又出声，“公子记得凡事看开些，若总这般郁郁寡欢，心事沉积太多公子的身体无法承受。”
“多谢大夫。”玉云衣眼中的光双黯下几分，却勉强一笑，对着莫临秋说道，“你不用担心，大夫又没有说是绝症。”
一句话说的气氛更加沉寂，莫临秋低沉的说道，“你等等，我去抓药。”
“好。”玉云衣点点头。
一路走回，玉云衣沉声不语，莫临秋同样沉默。
走到玉府前天色已经黄昏，玉云衣停下脚步，笑了笑说道，“我就不留你用晚饭了，明天水风就要回来，你应该也要忙了。”
莫临秋没有立刻接话，看着沐浴在晚霞之光中的玉云衣，竟觉得转身之后不能再见。敛了敛眼，将药交到玉云衣手中，“记得按时吃药，你不用担心，不论如何，玉水风都会很安全。”
“替我保密！”玉云衣轻然淡笑，长长的眼帘一扫，雪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正是用晚饭的时间，府内除了个别伺候的下人，一切都静悄无声。玉云衣环视一眼，穿过正中的一道园门，走向后园，清幽幽的曲水内游鱼快乐的欢闹。玉云衣驻足看了一眼，将手中的药丢进一个隐蔽的角落，看着它们逐渐沉下水的深处消失不见。
长眼半敛，满是愁绪的眸子闪过涩涩一笑，他不能让玉水风知道。抚着心口，玉云衣转过身走向东院，说到底不过是体质虚弱，气血不足，郁结太甚，并不是绝症，也该无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