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又是五年
五年后
茂密的林子里搭着间简单的屋子，利落的篱笆小院，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树叶随风摆动，摇碎了一地灿烂阳光。
门前不远有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衬的山林更是清幽，空气中有着栀子花淡淡的香，更有不知名的酒香。
“爹爹，好香！”清脆好听的稚嫩嗓音，顺着风轻柔的飘动，如出谷的黄莺般动人。
“又调皮，不许喝！”男子带着浓浓宠溺的声音轻斥道。
“就喝一小小口。”软软的声音求道。
“乖，你还小，等大些再喝。”男子哄劝道。
“那……爹爹亲亲。”说着一声清脆的‘啵’声响起，随即是咯咯的笑。
寻声望向小院，一个穿着蓝衣的小男孩笑嘻嘻的仰着头，对面的男子似乎很无奈，嘴角却勾着温柔的笑，疼爱揉揉孩子的脑袋，随即牵了他的手坐下。
小男孩已经五岁，长相与男子颇有几分相似，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内满是跳跃的精灵古怪，微翘的嘴角似总噙着笑，如今年岁尚小，看着十分可爱。
“无忧，背首诗给爹爹听。”
说话的人正是玉云衣，正确的说，现在应该叫云衣。自五年前离开并州就四下游历，去了雪山，到了草原，最终他选择隐居进密林。不仅是为那一份清幽，也不仅是因那一份安适，最最重要的是为完成那人未完成的梦想，也为躲避一人的搜寻。
轻风掠过他的长发，依旧黑如石墨，柔如流水，面容上并未因岁月而流下丝毫衰老的痕迹，柔长的眼帘下依旧是淡然如云的眸子。他依旧爱穿白如雪的衣，依旧喜欢呆呆看着洁白如雪的栀子，依旧喜欢盯着远空的浮云深思……
他渴望的自由，应该是这样，可他依旧觉得没有自由。
“爹爹？”云无忧扯着云衣的衣袖嘟起嘴，“爹爹又发呆！我要念诗给爹爹听，要仔细听哦。”
“恩！”云衣笑着点点头，用一张满是期待的脸看着他。
“我要背咯！”云无忧说着收了笑，小手背在身后，边踱着小步挪动边轻晃着小脑袋，“无端妖冶，终成泉下骷髅：有分功名，自是梦中蝴蝶……”
云衣猛的一愣，时间似乎回到了某日的午后，暖暖的阳光照着，那人枕在他的腿上，而他一句一句念着。
“爹爹！爹爹！”小手使劲晃着，云无忧极为不满的竖起两道漂亮的细眉，看着倒有几分怒气，“爹爹都不认真听！”
云衣回了神，歉意轻笑，“无忧这么快就看起《嘉言格论》了，可懂什么意思？”
“恩……”云无忧低眉想了想，再度抬眼又是灿烂的如满天繁星，“我有看哦！若无可悦之心，美本不为美；若无可厌之心，丑亦不为丑。美是时空的幻相，也是自心的幻相……美和丑乃是心识所生的幻相，美丑之见只是妄想罢了！爹爹，对不对？”
“对！无忧真厉害！”疼爱的捏捏他的小鼻子，云衣看着因他的话而兴奋的小脸，嘴角止不住也弯了起来。
云无忧很聪明，虽然小，可识字很多，只要教了他很快就能记住。只是他不明白，白天的无忧总拉着他一处玩，看书的时间极少，却能记住那么的诗句。
或许是他喜爱吧。
云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生活该有所变化，他已经五岁，在山外五岁的孩子应该上私塾读书了。看着眼前的无忧，云衣有些犹豫。
“无忧，喜欢读书吗？”云衣拉着他的小手笑问道。
云无忧盯着那双漂亮的长眼，咧出甜甜的笑，使劲点头道，“喜欢！”
“那想不想读更多的书？”云衣继续问道。
“恩！”云无忧又点头，顷而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爹爹，你是不是要教我读新书？”
“……恩。”停了一下云衣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一见他点头云无忧立即兴奋的拽着那只修长的大手。
“别急！”云衣好笑的捉回他小小的身子，理了理无忧蓝色的长衫，云衣突然想，莫临秋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一定也这样可爱。
“爹爹？！”云无忧突然叉起手，圆圆的大眼一瞪，在云衣尚未明白之前猛的扑上，搂着他的脖子撒起娇来，“爹爹都不疼无忧，我要去找娘，我要娘！”
“无忧别闹，爹爹哪有不疼你？别哭了，爹爹最疼无忧。”云衣见状赶紧安慰，一般情况下无忧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可一旦哭闹起来……云衣只有无奈投降的份儿。
“可是你总发呆，都看不见无忧！”云无忧气鼓鼓的控诉。
“是爹爹错了，无忧原谅爹爹好不好？”云衣笑着用鼻尖抵上无忧小小的鼻子，讨求的说道，“可爱的无忧原谅爹爹吧？爹爹明天带无忧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好玩的地方？”云无忧眨着疑惑的大眼，注意力顺利被转移，“要去什么地方？”
“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云衣笑着放开他。
“爹爹！爹爹！”云无忧见他要走忙拽着衣摆跟上。
云衣对于他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惊，甚至配合的放缓脚步，将新酿好的酒装进坛子，印上封泥搁在一旁。五年来他从不出山，一切生活用具都是托山边一个村庄的猎户代买，而钱则是用这些酒来兑换。
五年，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山里虽然生活简单却很宁静，云衣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是……看了眼紧紧跟着的云无忧，云衣柔柔一笑，不能将他放在山里一辈子，他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第二日，当第一缕晨光照下，小院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云衣走出门，将几坛子酒搬到院子里，随后走到厨房里准备早饭。
袅袅炊烟飘动，突然一声略带粗犷的听声划破清早的宁静，“云衣！”
厨房里的云衣忙走了出来，对着院外的人柔声笑道，“大牛，好早！”
“不早了！等装了酒下山，城里正热闹。”田大牛将板车推进院子里放下，随后笑呵呵的问道，“无忧那小子呢？还在睡？”
“我早起了！”云无忧一下自屋里窜出来，奔到院子里咯咯直笑，“田大叔，今天给无忧带好吃的吗？”
“带！田大叔最疼你小子。”田大牛笑看说道。
云衣笑笑，见板车上搁着一个水囊，了然的说道，“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刚好，一起吃。”
“啊，不了，不了。”田大牛连忙推辞，“这天也不早了，我还是进城再吃。”
“你先别急！”云衣笑着擦擦手，“今天我也要进城，我们一起。”
“呢，你、你要进城？”田大牛猛吃一惊，不确信的看着他，“你……为什么突然要进城？”
云衣知道他的惊讶，看了眼无忧说道，“无忧都五岁了，可除了山里哪里也没去过，我想，总该让他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
“哦。”田大牛摸着脑袋呵呵一笑，“也对！无忧这小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儿呢，这山里头可没漂亮的姑娘。”
“爹爹要带我进城？”云无忧眨了眨眼，随即兴奋的跳起来，“我要看耍大刀，我要看捏糖人，要看皮影戏，还有，还有……”
看着喋喋不休说着的无忧，云衣心头一涩，这么多年因为他的原因而委屈了无忧，也必须到此为止了。
天色又亮了些，装了满满一车十几坛酒，三人出发。
刚开始的时候云无忧因为兴奋而不停的在前面奔跑，但过了一个时辰就累了，牵着云衣的手渐渐走不动。
“小子，坐到车上来。”田大牛将车停下，一把抱起无忧搁在车头。
“我背着他吧，你推车就够累的。”云衣见他已经汗流浃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没事，这小子我也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吃点苦我也心疼。”田大牛满不在乎的擦了把汗，笑道，“我就是干苦力的，出点汗正常。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可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公子，自己走出山就不容易，更何况背孩子。”
云衣苦笑，这话没错。放眼望去山峦起伏，当初为了避免被玉水风找到，他特地挑了这里，人烟稀少不说，主要是道难走，也亏得因此处林子密有些猎户，若不然云衣还真不知要如何在这里生活。
“爹爹，你看，好多房子！”云无忧伸着小手指着遥远的山下，朦胧的雾气中笼罩着看似宁静的沧州城，“爹爹，你去过那里吗？”
“恩。”云衣淡淡笑着。沧州，他生活了五年，和那个人一起生活了五年。
“爹爹，田大叔说城里有很多好玩的。我们多玩几天好不好？”云无忧商量似的说道。
“好！无忧想玩多久都可以。”云衣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推车的田大牛闻言怪异的看他一眼，忍了忍说道，“云衣，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可别……”
见他误解，云衣笑着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沧州城里有我亲戚，我打算带无忧去住几天。”
“哦。”田大牛依旧觉得怪怪的，却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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