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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路过

书籍名:《谁和谁擦肩而过》    作者: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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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凯告诉陈启华,他要回老家一段时间。他都四、五年没回家,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二老和弟妹了。陈启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跟他的弟子差不多,几乎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雷德凯。就在雷德凯以为他没有什么话说,转身要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声音:「他们问我负责案件的律师是谁……」
他们,指的是匡靖和礼扬。律师委托代理协议上写的是他的名字,而他们又在法庭看到他,然后问这个律师是谁。
「他们不记得你了。」见他没反应,陈启华又道。
是不该记得,毕竟他从没深刻出现在他们的记忆中过,一次对方或许忘了,另一次只有嘲弄和戏谑,所以不记得,最好不记得。
「我告诉他们你跟他们是同一所大学出来的,他们说真巧,还问你是哪一届的毕业生……」
「陈律师。」雷德凯终于转过身,却仍然一脸平静,「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然后就不再说了,陈启华知道他的痛,之所以要把痂剥下,是想让他走出一步,不管怎样至少争取一下。可是,他回绝了,比坚持当律师时还要坚决。
陈启华沉默了,他知道不该逼雷德凯。他的固执他的倔,自己看得出来。
「那就回去一趟吧,也当是休息一下……顺便替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好的,我会的,再见。」
关门声响起,陈启华发了一会儿呆,捋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开始继续工作。
雷德凯回到村庄的时候,眼前的黄沙和土丘仍然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回来前没跟任何人通过电话,因此没人来接他。他左右手大包小包,身上也背着几个包,都是给父母弟妹亲戚朋友的礼物。
身上的重量让雷德凯有股错觉,当初他也是背着这么重的东西离开家,离开这座村庄的。
到家里的时候,门口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剥花生,花生米过油炒香后是父亲的下酒菜。小姑娘看到站在篱笆外的雷德凯,手上的动作停了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就站起来,腿上的簸箕翻倒在地上也不顾了,冲着屋里大喊,「妈,七哥回来了,妈——」
离开时这小姑娘才十岁左右,不爱说话总是很害羞,去哪儿都拉着雷德凯的衣角。现在,她跟家里的门差不多高了,脸蛋尖了,也好看多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稍晚的时候,父亲在屋外喝酒,母亲在屋内一边抹泪一边用心煮着今晚的饭菜。估计会很丰盛,嗅着阵阵香味,省吃俭用好几年的雷德凯口水都快流出来。
这个画面跟他离开家去大学前很像,不同的是当初只能站在桌前趴望他的弟弟妹妹现在坐在桌子前,有些许腼腆地打量他。
他拿出从城里买的各种东西,一样一样分给他们。给爹的是一瓶颇贵的酒,他接过时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母亲还在厨房忙活,他便先搁下给她的礼物等会再给——是一件羊毛衫,保暖的,因为冬天快到了;给弟弟的是一双好看的白色球鞋,弟弟现在是高中生了,成绩虽没他当初的好但也不错,这个年纪最爱美,当初家里没有这种条件他穿不起,现在他给弟弟补上;给妹妹的是一个有着漂亮图案的斜背包,本来想送衣服,但又不知道她身材怎么样便放弃了,决定送斜背包时他犹豫了好久,直到妹妹看见包包时眼睛一亮,他才放心。
剩下是给亲戚朋友们的,父亲叨念怎么乱花钱买这么多,但笑眯的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过。
饭间,父亲问他在大学里学了什么,他边吞咽饭菜边模糊回答:「法律。」
「那是啥?」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只有弟弟和妹妹笑了。他们上了学,不是很懂但至少知道意思。
「反正就是在大学里学的。」雷德凯知道父亲母亲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索性想就这么唬过去。
「哦。」父亲往嘴里送了一口炒鸡蛋,「那能挖水接管子不?」
雷德凯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去。
他是自己儿子,看他这样父亲就知道不能了,于是又问:「那能当老师吗?」
雷德凯有些闷,但还是老实回答:「再考教师证书就能。」
「那到底是什么?」父亲手中的筷子敲着桌面,一定要问个清楚的样子。
「就是……」雷德凯思忖着父母能够听懂的解释,然后说:「就是帮人家吵架还能拿钱的。」
他爹听了愣了半晌,怎么个学校还教帮人怎么吵架?都什么玩意啊!不过既然是大学里学的,那么,唔,怎么着也有点意义的吧。
只是这词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听,赶明儿怎么跟乡亲说呢?
雷德凯当然不知道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见他沉了脸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不高兴,于是也埋头光顾着吃不怎么说了。
这是既定的事实,他只是据实以告,总不能瞒着或是欺骗,怎么说也是他老爹啊!
当雷德凯提着沉重的礼物去镇上看完恩师回来时,一头就撞上屁颠屁颠迎上来的父亲。他见到雷德凯拽住就说:「你这孩子净瞎说,我今天听村长说了,律师可了不得。前年狗娃他爹到镇上卖红薯被车给撞瘸腿,后来开车的人把人送到家说要私了,往狗娃家丢了五百来块就走人。可才到镇里听了几天城里律师讲的,什么法律知识的村长知道后觉得不对,赶紧去问这律师怎么办,结果这律师一出面,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很快就让这撞人的混账赔了一万多块,一万块啊!咱们家三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了这个钱!」
雷德凯知道父亲为儿子骄傲的痛快,所以没有多说什么也没解释,虽然知道父亲多少神化这个职业,但总的意思也没怎么偏,干脆就这么了吧,有时候解释得太清楚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待在家里的这几天,雷德凯被父亲炫耀似地拉去「解决」了不少事情。要嘛是村里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庄稼让他去解决;要嘛是谁家的人又打了谁家的小孩,因为这小孩嘴馋吃了他们家晒的红薯干,两家人正闹不开;又要嘛是谁家的媳妇不孝不肯照顾公公婆婆,让他去主持公道……
有时候真想翻白眼,他是律师又不是官老爷怎么都管这些事,再说官老爷也难断家务事呢!
但看着带他到处走的父亲得意的表情,即使知道没有钱赚也笑眯眯地,雷德凯就没开口拒绝过调和这些家庭琐事。
第七天的时候,村长跑来他家说有人打电话给他。他连忙跑去村公所的办公室接听,一接才知道是陈启华打的,先骂他怎么不开手机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打赢那场官司后,名气传了出去,很多委托都找上门来。陈启华觉得他应该多接几个案件,巩固地位后财源自动滚滚送上门。现在律师这行可不好做,年轻律师混不下去改行的多了,他难得有这种机会怎能不好好珍惜?
手机雷德凯一回到家就关了,他想安安静静什么都不顾就在家里待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去,他回答得支支吾吾。
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一切都那么熟悉和怀念,回来后就迷上这种朴实安稳的味道,迈开离去的脚步都觉得艰难。
可是这天晚上,父母亲对他说的话令他找个借口,第二天就灰溜溜地离开村庄,从镇上转车去城里坐火车,回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了。
昨晚,他的父母要给他说亲,他们说他现在学业有成也该成家了,还说村里的谁长得多好人又乖巧孝顺,更重要的是喜欢上了他,家里还找人来跟他们说过话问他们的意思。喏,这个不行的话还有其他的姑娘,要不要都安排她们跟他见一面,他喜欢哪个就跟她相处看看?私享家闹得跟皇帝选妃似的,父母又一脸认真,他撑不住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害怕再待下去就会在父母面前原形毕露,露出他鲜为人知且丑陋的一面,自礼扬起,他再没办法对女人有感觉。
回来后,雷德凯开始接些没什么挑战性的案件来做,导致后来陈启华都戏谑地说他是离婚专业户。雷德凯只是笑笑,他需要赚钱糊口还要寄给家里,但他不想受理一些相对困难的案件,劳心伤神。离婚财产纠纷案钱不多,但很容易解决,更多时候当事人双方调解一下就能解决了,极少数人才会撕破脸上法庭闹。
其实他本就不想做律师,他不喜欢这种站在庭上受人瞩目的职业,如果没发生那一些事情,雷德凯最理想的职业是研究员之类的,整天在研究室里研究,不用交际不用抛头露面,就这么缩起来安安静静的生活。
雷德凯有空的时候,就会去书店买些他大学时所学课程的专业书籍,还考虑是不是要再考几个学位,假如不做律师就可以去找他想做的那些工作。
陈启华不管忙得再晚路过雷德凯的办公室时,都能够看到坐在办公椅上或是发呆或是翻阅卷宗的雷德凯,问他怎么不回去,他有时回答等一下有时回答太忙不回去了。
这些都是借口,陈启华明白他住的地方没有等他回去的人,通常这样的人都不愿意回去,宁愿在公司里把自己累死。而自己怎么都会回家的原因,自然是家里有人等着。
有一次下班时,陈启华推开雷德凯办公室的门,往他面前丢了一张名片。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某家类似夜总会那样的酒吧宣传名片,前面印着漂亮字体的酒吧名称,后面是地址和联系电话。
「不要老是在办公室里待着,会发霉的。去这里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个可以谈心的人。」
这家店是陈启华在网上查到的,据说口碑不错,然后他又利用自己的一些人脉弄到这张名片。陈启华说完就走了,雷德凯看著名片发呆。
找个可以谈心的人吗?
拿起这张名片,雷德凯有些心动。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久得快要把他逼疯。
那天深夜,雷德凯去了,位于巷子里不甚起眼的角落,不是特意找就会错过。门口样子简单,但推门进去,别有洞天。
有人迎上来,笑问:「您第一次来?」点点头马上就被带到某个位子上,他问了声可以坐角落吗?侍应明白过来,于是便带他到偏僻处。
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多数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他们将要踏进的世界。
侍应走了,又来一个人,经理的装扮,他笑着问雷德凯想要谁来陪?
「客人第一次来,我推荐我们这里几位红牌,Allen、Cash、Felix、Gale……」
雷德凯什么都不说,坐在这里让他不自在,拉了下衣袖,把身子往阴影里靠过去。他这样令经理完美的笑容僵了一下下,真的就是半秒不到的一下下,经理反应很快,感觉出这个初访的客人除了不安之外也可能没什么钱。
他穿的是不知道什么牌子样式显旧的衬衫,下身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西裤,一副细边黑框眼镜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整体而言,长得不怎么样,气质也不怎么样,穿着更不怎么样。
但怎么说来者都是客,就算不怎么有钱,但他们的理念是把客人的钱榨干后,下次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再度光临。
所以经理顿了下,想想后又说:「要不我介绍几个新来的男孩吧,虽然还不怎么熟悉接待但他们都很贴心。」
新来的男孩收费不高,名气自然也高不到哪处,其中也伴随着长得不怎么样的类型。
他们才来还没起英文名呢,就叫小张小吴小柯小李小潘……
「谁?」
一直不说话的客人突然开口,让经理愣了一下。
「小潘?」
「再上一个。」
「小李?」
客人沉默片刻,静静地说,「就他吧。」
不久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走了过来,有些生涩地坐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句:「您好,我叫小李……」
雷德凯看了看他,长得还行,打扮也不错,但跟那个人相比差得远了。随后暗自嘲笑怎么能用他跟别人比呢,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哪个李?」雷德凯低低地问。
「木子李。」
哦。雷德凯又是一声苦笑。他是等待什么,还是在期盼什么?找一个跟那个人有着相同姓氏的人?这样,更显得他悲哀。
「这么叫你不太好听,还可以怎么称呼呢?」
「我叫李文清,先生您可以叫我文清或小清。」男孩笑了,一进来看到雷德凯,沉浸于黑暗中一片阴悒,还以为他是那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客人,没想到目光这么温柔。
「文清,我姓雷,你叫我德凯吧!不要叫先生。」
「德凯!」文清露齿一笑。
那天晚上,雷德凯跟文清就这么坐在一起聊天,只聊天。文清告诉他,自己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月,业绩不好一周最多两三个客人,听到他指名时,真的很高兴。
雷德凯默默喝着酒,静静聆听文清说话。文清的声音很好听,没有男人嗓音的那种低沉,清清脆脆,说个不停时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
那一天,雷德凯喝了一瓶据说是进口的酒,还没他家自酿的米酒烈,干了整瓶身体都没热起来。还想再开一瓶,文清拦住他说这酒贵,够了。
看着文清黑亮的眼睛,雷德凯放下杯子不再喝。
那之后,雷德凯一有空就去找文清,点他的台,一坐就是一晚上。每次他来,文清都显得很高兴,雷德凯总会开一两瓶酒,但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听文清把这几天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一告诉他。
陈启华看到雷德凯不再天天晚上窝办公室,了然一笑问有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雷德凯朝他微微一笑。
有一天晚上雷德凯去找文清时,他不在,说是被客人带出去了。那天,雷德凯愣愣地坐在位置上,半天才离开,然后他就不再去了。
在文清面前他只是一个客人,笑得再甜,也因为他是客人。
这天,雷德凯又接了个因离婚产生财产纠纷的案子,坐计程车到市里最有名的高级住宅区,正要进到委托人那幢价值近千万的楼房里时,一辆宾士轿车驶过,他抬眼一瞄,心跳停了一下。
是那个人,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不再那么张扬,只是,依然那么漂亮……
原来,他住在这里。
雷德凯笑笑,转身走进去。
这里都是住些身家几千万几亿的有钱人,曾经听说他卖掉争取来的那几处房产与匡靖合伙开公司,很成功,没多久便恢复成往日那般。然后又往里面花了些钱,他的爷爷和爸爸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是啊,他那样的人,就应该过着这种富足的生活。
雷德凯这次受理的离婚案比预期要麻烦的多,当事人双方财产分配原本就很乱,现在要离婚,钱当然是拿到越多越好,而且谁也不肯坐下来谈,才见个面就马上开车走人了,只丢话说都交给律师你了,一定要把房产和公司的所有权什么的都争取过来——真是,当事人们都不肯合作,他又怎么使得上劲?
所以雷德凯很头疼,但又不得不经常上门,把他们夫妻俩婚后的家庭共有财产和婚前的个人财产都查个遍。他的委托人是女方,女人在这方面几乎都是最吃亏的,她完全不知道丈夫的收入和公司经营情况,这给取证带来了一定难度。
虽然麻烦,但受理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本着职业道德,雷德凯想尽办法为自己的委托人争取更多的利益。
当知道礼扬住在这区时,雷德凯其实不太想再到这里,可是工作需要没办法,他三不五时就得来,他知道次数多了再遇见的机会肯定更大,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因为不久就要开庭,那天他和委托人最后一次进行财产归属确认完毕要走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夜风很凉,他只想就这么走走,提着有些沉的公事包,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僻静的公园里。走没几步听到怪声,不由得好奇心一发小心移过去,站在外面看到藏在树丛里的人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在做什么,等明白时要离开时,月光正好照到了那张无暇的脸庞,雷德凯愣住了。
紧紧贴住他半裸身体的人正是匡靖,他们不停的接吻,激昂地抚摸彼此,发出低低的喘息。
只是,他们应该就住在附近,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狐疑着,压低声音的对话传了过来。
「第一次在外面做……真是刺激……」
「还不是你……唔……靖,轻点……」
「我快忍不住了,都好长一段时间没碰你……来找你就是想好好温存一番,你却说你妈来跟你住了……」
「你还敢说……我们在这买房子就是为了一起住的,你后来却又不来……」
「没办法。我爸妈不肯让我来,还说我搬出来就断绝关系,你说我还敢吗?」
「你就一辈子当你父母的乖孩子吧!」
「呵,扬,别气了乖……让我好好爱你吧,接下来我还得出差好几天呢,可让我想死了……」
雷德凯再也待不下去离开了,脚步有些快。他被那样的画面弄得有些不自在,气息变乱了身体很燥热,礼扬褪下大部分衣服的身子和有些红的脸颊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怎么甩都甩不掉。
拦下一辆计程车的他几乎是逃着回到家里,发疯一样丢下东西脱光衣服冲进浴室里,狠狠洗了一次冷水澡才稍微好过些。他记得这种感觉,十四岁时被坏小子们带去看了据说很有意思的电影,在一家很隐密的私人小电影院,他看到光着身子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疯狂地纠缠,他看得目瞪口呆,身体当时的反应跟现在很像……很像……
光着上身的雷德凯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靠在床边坐在地上发呆。他现在住的房子很小,一房一厨一卫,总共不过二十坪,屋龄有些历史,采光不好但租金便宜,很适合像他这样赚不了什么钱又单身的人住。
没有让雷德凯发多久的呆,他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哪个客户有事找他,没想到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他按下接听键。
「德凯……是你吗?」
「文清?」小心翼翼但却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就认出来。
「……德……雷先生,你怎么不来了?」
「怎么了?」文清的声音有些奇怪。
「……我一直在等你。」应该是哭了,带着鼻音但还强忍着。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是想见你……我可以见你吗?可以吗……」
「你在哪里?」
雷德凯知道文清一定遇上了什么事,得到详细地址后,他在一个电话亭里找到了文清。他坐在里面,看雷德凯到来时眼睛含泪,灯光下,一边脸肿得很严重,衣服很乱,雷德凯有不好的预感。
后来文清哭着告诉他,自己被一个客人性虐待,不肯就被打了。雷德凯把文清带回家,让文清先去洗澡,衣服脱下后,手脚和背上的绑痕、鞭痕触目惊心,看得雷德凯说不出话。
文清没力气自己洗,雷德凯抱着他进浴室,用热水小心为他擦拭伤痕累累的身体。文清什么话都不说,躺在雷德凯怀里睁着含泪的眼睛安静地凝望他,等他看他时,伸出手小心碰触他的脸。
「雷先生……我快有两个月不见你了……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文清流下眼泪,雷德凯小心为他拭去。
「为什么不叫德凯了?」
文清的眼泪流得更凶。
「他们说不可以这样……喜欢上客人……会很惨的……」
雷德凯把他拥入自己怀中。
「如果痛苦就不要再做了……和我一起吧,这样,我就不是你的客人了。」
文清用力抱住他的脖子,终于放声狠狠哭泣。
那一夜,他们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紧紧相拥,文清告诉雷德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说他怀着期待到这个地方来谋求前程,可是现实却无比残酷,虽然自己是那类人但会出卖灵肉也是迫不得已,他想赚很多钱,想改变贫穷的生活。
雷德凯就跟以前那样,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聆听,在文清说到伤心处时,更用力的抱抱他。
后来文清真的不做了,他跟雷德凯住在这间小房子里,在手机店做销售员,听说还有分成,虽然工资没之前拿的高但他做得很满足。文清住进来后,家务和三餐几乎都是他负责,他不让雷德凯动手,只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他们住的地方只能放一张小床,睡一个人还可以,睡两个人有些挤,但他们都抱着睡也就没什么问题。睡觉的时候真的只是单纯一起睡,文清以为雷德凯没有这个意思,而雷德凯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家里有说话的人,雷德凯鲜少留在办公室里熬夜了,陈启华知道他的事,便让他好好生活。而雷德凯负责的案件已经于两个星期前圆满结束,他的委托人很满意他的表现,他为她争取到她想得到的,所以大方给了一笔不少的律师费,刚好十万。
这些钱,他寄了一半给家里,一半留着想换间大点的房子住,那么小的屋子挤他和文清两人是有点难受。
他找了个时间和文清两人吃了顿大餐,喝了不少酒,回到家里时两个人都有些醉。他一回家就往床上躺,文清不知道怎么了把他扯起来,雾蒙蒙的眼睛直直望他,大声说,「雷德凯,都快三个月了,你为什么都不碰我!你是不是嫌我脏?」
他头有些沉,看文清的表情有些呆,傻傻地回答,「不,我是不知道怎么做……」
文清含泪着却噗哧笑了,使劲把他丢往床上。
「你个大笨蛋!」
文清扑了上来,捧住雷德凯的脸把嘴就这么压上来,吻住他的唇,舌头像只不安分的鳗鱼,滑溜溜的在他嘴里乱窜,逗得他身体发热。文清放开他时,他久久没回过神来。
「你是第一次?」
「嗯。」
「哇,赚到了!」
文清笑得很开心又压了过来。他让雷德凯不要乱动,吻着雷德凯的身体,找寻其身体上的敏感处,最后,含住那个早就勃起的地方,当这个人按捺不住挑逗泄在他嘴里时,他一口吞下。
雷德凯看着文清吞下去,那一刻似乎连他的心也一起被吞进了他肚子里,暖烘烘的。
毕竟还年轻,很快地,文清的动作又再次让他兴奋了起来。在适度润滑后,文清坐下来将雷德凯的东西纳入身体里,那一刻被炽热包围,雷德凯只觉得全身都兴奋得绷紧了起来。
「德凯,舒服吗……舒服吗?」
文清一遍一遍地问,他不回答,只是双手握住文清细细的腰,受着本能驱使一次比一次进出得更快。
那是快乐的极致,似乎下一秒就会掉进地狱的放纵。
那一夜,初尝禁果的人无尽沉迷,直至筋疲力尽。
又过了半年,在这段时间里,雷德凯和文清搬到一间大一点的房子里住,虽然还是一室一厅,但卧室终于可以放大床了。此时雷德凯渐渐累积起名气,开始接一些有挑战性的刑事案件,毕竟做律师久了上手后,自然就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也想做得有意义些,可他有空的时候还是会翻看一些专业书籍,考学位的事情他没放弃过。
九月二十七日是雷德凯的生日,再过一个星期就到了。早在上个星期知道这件事时,文清就兴奋地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开始神秘的忙东忙西,就是不让雷德凯知道他在做什么,说要等生日时给他一个惊喜。
雷德凯问文清什么时候生日,他说是四月九日。
文清问之前生日都是怎么过的,雷德凯沉默了下,说他之前从未想过生日,有时候日子过了也不知道。
文清笑嘻嘻地倒入他怀里说:「那好,我是第一个为你过生日的人,以后我也要为你过生日。」
即使不过生日他还是这么生活下去,过不过生日对雷德凯而言无关紧要,可看到文清如此期待,他不由得也在意起来。
正准备下班时,收拾桌面的雷德凯不经意瞄到自己在文件柜玻璃上倒映的身影。因为文清,他穿衣的品味改善多了,头发剪得有些短但别有一番味道,眼镜也换成无框的,加上文清天天煮好吃的饭菜,之前瘦得颧骨凸出的他现在脸形渐渐圆润,但还是不好看,只是从有些丑变成了平凡。
他自知自己的模样,但是文清老是捧住他的脸说他比谁都帅。从文清明亮的眼里可以看出他的真意,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和文清处得很好,各个方面都很有默契。文清是个很贴心的情人,知道他忙也不会烦他,只会捧上一杯热茶轻轻放在他桌上。文清不工作时就想着办法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买很多菜煮一整桌美味笑着看他吃下去。
雷德凯知道他很想和文清就这么生活下去,就这么一辈子在一起。和文清在一起的生活平静温馨,而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正发着呆,陈启华推门进来,深深看他一眼说,「匡靖今天结婚了,你知道吗?」
雷德凯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刚刚浮现于脑海的幸福画面就这么轻易的破碎了,一个念头只想着那个人怎么办那个人怎么办……
并不奇怪陈启华是怎么知道的,匡靖结婚是件媒体记者都会报导的大事情。匡靖家跟之前的礼扬家一样,家长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加上现在的匡靖和礼扬合伙做生意后事业有成,已经是身家上亿的黄金单身汉,更是各路媒体八卦的对象,他结婚一事自然造成轰动。
但这些都不是雷德凯关心的,他只想知道一件事,礼扬现在怎么了?
陈启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了他一张纸条说:「上面是礼扬家的地址,想去看他的话就去吧。」
纸上所写的果然是那区的地址,礼扬还住在他们共同买的那幢楼房里……
办公室不知何时只剩雷德凯一人,他最后把这张纸条压在抽屉中的一本书里。九月风凉,他提起公事包取下西装外衣,关上灯离开了办公室。
九月二十七日那天,雷德凯早早下班,坐公车到市中心给文清挑了一件礼物,一支不是名牌却挺好看的手表。今天是他生日,按一般来说不应该是由他送礼物,但突然想到跟文清在一起这么久,还没送过他任何东西,不如趁着今天给他送上一份心意吧。
文清应该会喜欢吧?想着文清拿到礼物时会有的表情,雷德凯的唇角不自觉向上抿起。
正要回去时,从一家餐厅走出来的人让他不禁驻足。
是礼扬。
他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凝起一张精致的脸,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不是匡靖。男人状似亲密的贴近他,不时暧昧地碰触他的身体,他都没有拒绝。
两人坐上一辆高级跑车后消失在他眼前,回过神的雷德凯快速拦下一辆计程车,叫司机跟上去。
九月的七点半天色已经全黑,正是华灯初上时,雷德凯跟着来到一家酒吧的门口,但没有随他们进去。他站在门外盯着酒吧的招牌发愣,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来,是因为礼扬难看的脸色,还是因为礼扬身边的男人?
想到最后,他终于还是迈开步子踏进这家酒吧。
不用特意找寻,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前埋头喝酒的礼扬,即使一脸冷漠却还是那么醒目。
雷德凯选择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要了一罐啤酒,视线则放在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礼扬毫无节制一杯接一杯的喝,身边的男人不劝,就这么看着他喝,眼中闪着等待的光芒,像一只期盼饱餐的野兽。
不知不觉,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很多人见他这般玩命的喝,起哄似地围住把手中的酒都递到这个冷漠的美男子面前。
礼扬来者不拒,只要面前有酒,也不管是什么都拿过昂首一饮而尽。
雷德凯看着,眉头都拧紧了,他知道礼扬在干什么,他想埋首醉梦中,想得到暂时的遗忘,遗忘被所爱之人抛弃的痛苦,于是像自虐一样狂饮。
约莫十点多,礼扬再也喝不动,醉趴在酒吧上。跟他一块来的男人拦下所有想跟礼扬搭讪的人后,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便扶起礼扬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半扶半抱着离开酒吧。
雷德凯没有动,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傻着也痴着,面前的啤酒罐不知不觉变成了五、六个。
手机铃声突然传进耳朵里,雷德凯惊醒,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文清,而未接电话多达十二个,全是文清打来的,他刚刚居然都没听见!
是酒吧里太吵了吗,还是除了那个人,他已经听不见看不到其他……
接下电话,文清问他怎么还不回来,他想了想说对不起事务所临时有事,他把手机转振动了没发现,不过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文清的笑声传来说你快点,我快等不及了。
答应文清后,雷德凯买单离开酒吧。
出了酒吧才知道夜已深,风凉人寂,此刻璀璨的霓虹灯反而更加凸显静寥。
酒吧前的路不能停车,雷德凯只能步行一段路去拦车,不久后看到那个陌生男人开来的车就停在马路边上。
还没离开?
正奇怪,车门大开,礼扬被推出车外,一身狼籍,跟他来的那男人恨恨地从车里跑出来,身上全是呕吐物,他忍着恶心脱下外套,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礼扬踢到一边。
「妈的,吐得我车上全是酸臭味,还以为今晚能享受一下——现在,全他妈毁了!」
男人用脱下的外套擦了几下车椅,然后把这件又臭又脏的外套丢在倒在路边的礼扬身上,钻进车里便扬长而去。
礼扬就这么睡在冰冷的地上,像是坏了的玩具,被主人狠心的丢弃。
雷德凯走过去,蹲在礼扬身边,拿开那件肮脏的外套,这才知道礼扬不但上衣钮扣全开,连裤头也被拉开了。他搀起礼扬默默地帮忙扣好拉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找出纸巾擦拭其沾上呕吐物的脸。
不久后一辆计程车开过来,雷德凯伸手拦下,抱扶着他坐进去,叫司机送他们到最近的一家酒店。
坐在车里,礼扬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嘴里不断叫着一个名字,仔细听才听清。
他叫的是「靖」。
「靖……靖……为什么……为什么离开……」
一声比一声痛苦,胸前传来湿意,低头一看,他的衬衫被礼扬的泪水浸湿了。
进到酒店的房间,换下礼扬身上沾满呕吐物的衣服,雷德凯再带他进浴室里洗好擦干换上睡袍,扶到床上。
想了想,倒了些水喂不省人事的他喝下,等他睡沉了,掖好被子想离开,衣摆一紧,不知何时又被拉住了。
他又不安稳了,半眯眼睛,不停地喊,「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靖……靖……」
雷德凯坐下来,拍拍隆起的棉被,哄小孩子般哄他。
「不走了,乖……睡吧,我不走了……」
礼扬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是手还是紧紧拽住雷德凯的衣摆,他不是害怕他离开,而是害怕匡靖离开。
酒醉之时,他把自己当成匡靖了,但如果能让他好过些,这一晚,他宁愿做另一个人的替身。
手机于寂静的屋里骤然响起,忆起文清还在等他,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文清,他连忙接听。
「对不起……文清……你不用等我了,今天有事……回不去了……对不起……改天再补过好吗?」
假装没听到文清声音里的失落,他狠心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看着礼扬静静沉睡的脸庞,雷德凯在心中不断诉说抱歉。
只有一晚而已……只有一晚而已……对不起,文清……就一晚……明天就回去了,回你的身边……
那一晚,雷德凯一直看着睡梦中礼扬的脸,他偶尔会说几句梦话,叫的全是匡靖的名字。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皱起眉时,他总忍不住伸手去为他拂平。后来,礼扬松开手放开了他的衣摆,他才换了个位置移张椅子坐在床边。
看看时间,三点半,再坐一会儿,他会在礼扬醒来前离开,他要给礼扬一个匡靖曾经出现过的美梦。
他能为礼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但他没想到,之前为了能在生日前解决一宗官司,他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上一个好觉,于是他坐着坐着不小心就闭了眼睛,然后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睁开眼睛,礼扬站在他面前,他的身体被绑在椅子上,刚刚的剧痛是礼扬用脚狠踢了他的肚子一下,见他醒来,他又一脚踢过来,把他踢倒在地上。
「你这个变态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的礼扬像只受伤的野兽,眼带猩红,充满了仇恨,不断踢打倒在地上的人。
「你这个人渣,畜生,不得好死!居然敢动我,你该死!我打死你,打死这你王八蛋,禽兽,混帐!」
礼扬红着眼越踢越狠,完全没给这个人解释的机会。
也不需要什么解释,换掉的衣服,身上的吻痕,还有这个酣睡在自己旁边的人,难道不能证明什么?
礼扬忘了昨天的一切,忘了那个把他带到车上解开他的衣扣,在他白皙的身体留下吻痕的男人。再进一步时,他吐了男人一身,吐在男人的车上,也吐脏了目己的身体。
但雷德凯不懂,他以为他恨的是,他换了他的衣服,为他洗澡、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什么都不说,默默承受。
看礼扬这么痛苦,他还在自责,他为什么要睡过去,为什么不在礼扬醒前离开,为什么私自为他换衣服洗澡,为什么……为什么……
身体越来越痛,但没有心痛,他本就不该接近这个人,这个远在天边的人,不是说了不看不听不想吗?这是惩罚,惩罚他的毁诺和不由自主。
对不起……
在昏过去前,他慢慢张开含血的唇,最后一句话还没逸出就消失在喉咙间。
紧闭一夜的门终于被打开,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人跳起来,高兴迎上去的脸却突然变成了惊愕。
走进来的人一身狼狈,脸青一块红一块,嘴角挂着血痕,见到站在面前的人,他扯出一抹笑,「文清……」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文清惊恐地扑过去扶住他。
「德凯,德凯!」
我停留在原处,你只是路过我生命之途的人。
我不该存有一丝妄想,你朝前方走得轻快,脚上扣着罪恶之锁的我如何能追上。
你就消失在我眼前吧,我依然停留在原处。
回忆你路过时留下的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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