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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和你

书籍名:《谁和谁擦肩而过》    作者: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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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凯的这身伤让他在家里休息了将近一个星期,文清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遇上劫匪被抢了。
文清趴在床边红着眼睛骂警察只拿钱不做事,骂劫匪那么多,为富不仁的人不抢,干嘛净抢老实本分人的钱!
雷德凯躺在床上,轻轻揉着文清的发丝,无声地劝慰他不要这么伤心。接下来的日子,文清小心翼翼地照顾他,为他煮他爱吃的饭菜,用毛巾沾上热水一遍遍敷上他瘀青的地方,不肯让他一个人洗澡,坚持扶他进浴室仔仔细细为他洗净全身……
这段日子,雷德凯在文清的照顾下,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都快变成懒猪了。」他笑着说。
「好啊,我要把你养成没有我就不行的肥猪。」文清黑黑的眼睛瞪过来。
雷德凯笑着,什么都不说了,就这么看着。
「别这么看着我。」文清低下头,耳朵有些红。
「不,我要看,看一辈子。」
文清突然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地亲上他的嘴,眼睛是弯的,嘴角向上扬着。
等雷德凯的伤好转时,文清把迟到的礼物交给了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支男士手表。仿佛心有灵犀,他们要送对方的是同一样东西,只可惜,要送给文清的那支表他忘了从酒店里拿回来了。
文清问他喜欢吗?他点点头,然后文清就开心地为他戴在左腕上,还说这支手表他很早就看中了,觉得很适合他,于是趁着雷德凯生日送给他。他说本来准备了一顿大餐,在桌子上摆花点蜡烛,把屋子布置得很浪漫只等他,结果……
「对不起。」
把文清抱入怀里,他只说对不起。
「没关系,迟些再补过就行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回来哦!」
他深深看一眼文清,唇轻轻印上他的额,什么都不说,但文清明白这就是他的承诺,比任何言语都坚定。
在文清细心照料下,雷德凯的身体终于痊愈,特地休息了一天,陪文清去玩、逛街,买衣服和日常用品,午间则在一家西餐厅吃美食。下午,雷德凯重新给文清买了一支手表,在商店里当着大家的面慎重地为他戴上,他的温柔让文清的眼眶都红了。
晚上他们哪儿也不去,他和文清一起煮了顿大餐。文清把他们买的鲜花摆满屋里的每个角落,然后点燃蜡烛关上灯,在温暖烛光的照耀下相对而坐。
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对方,举起酒说干杯却只轻抿一小口,他们都知道夜还长,能够做的事情还很多,这时候醉了就会浪费掉美好的时光。
那顿饭吃的并不多,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开始,他们就在浴室里抚摸起彼此的身体了,一边洗澡一边嬉闹,比小孩子还要顽皮,连浴室外面都湿透了。
他们纠缠着滚到地上,床就在面前,但就算只是几步的距离他们也都等不及了。
胡乱落在对方身上的吻是如此激烈且炽热,手抚过的地方全是湿的,是汗还是水都分不清了,这一分这一秒,只想渴求对方只想得到对方,这个念头那么高昂,脑子里只有快一些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等待,还是只能等待。等待得身体逐渐冷却,等待到终于发现一件事……
看着雷德凯失神坐在地上,文清一边轻声安慰说着不会的,一边把他推到地上,脸埋进他的胯下含住那个无力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雷德凯的目光依然那么溃散,静静躺在地板上。文清起来了,擦拭着嘴唇,眼睛里闪着泪光,什么也不说躺到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身体。
也许是房间太安静了,文清开始跟他说话,说他小时候怎么怎么淘气,说他自己是怎么发现喜欢的是男性,说他为了梦想来到这个城市,然后在某天遇上一个话很少,但看他的目光总是那么温暖的人……
他说他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不管怎样也要在一起,只想跟他在一起,他爱他,他爱雷德凯。
雷德凯就这么听着,跟从前一样静静聆听,听文清清脆脆的声音,听他笑听他哭听他说爱他。
那一天晚上,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相拥着睡下,这么的紧密,不管是什么都分不开的那样紧密。
文清以为他被人打伤时那里也被伤到了,雷德凯想了想,想起那日礼扬的痛苦和疯狂,他不知道身体被踢打到什么地方,只记得哪儿都痛,包括心。
也许是惩罚,惩罚他亵渎了那个人。
毕竟是男人,发现时心都冷了,但渐渐地,雷德凯接受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可是文清不,他总是想尽办法帮助他,什么秘方药物和神医专家,能试的都试能问的都问,就是不管用。
文清让他去医院看看,雷德凯笑笑,拒绝了。文清想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他是那么内向温和,却又和牛一般倔的一个人,劝几次不成功,便只能无奈放弃了。雷德凯问文清,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还要吗?文清瞪他一眼笑骂,如果他只是想做不会去找道具啊!
要一辈子在一起,就要有能容纳对方每个缺点的心,不是多困难,真的爱对方,会连他的一个缺点都找不到。
文清这样的个性,一直都让雷德凯心里暖暖的,捧着他的脸,他还能用自己的吻告诉他自己有多想要与文清在一起,一辈子。
关于礼扬,雷德凯真的不看不想不听,也努力坚持着,他只想好好跟文清生活,只想要专注对文清一个人。
他要宠他,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
雷德凯建议文清去上学,夜校也行,参加高考,至少拿到大学学历,这样文清能够找些好点的工作也能够充实一下自己。文清听他的,当年他初中一毕业就不读书是因为家里没什么钱,现在能有这样的机会怎能不珍惜?
于是文清去上夜校,白天则仍继续上班。他不肯让雷德凯养,因为他知道雷德凯虽然是律师,却是个没什么钱的律师,而且还要寄钱回家,怎能把重担全都让他独自一人扛?但文清不知道雷德凯办的案件越来越多,名气大了收入逐渐增加,虽然不是十分阔绰,但足够让他们和雷德凯全家人衣食无忧。
可是,即使文清知道了也一样坚持,这是男人的尊严,也是伴侣的责任。
转眼又是一年,这年,文清和雷德凯的关系没有因为雷德凯的身体发生任何损裂,反而越来越好。文清不管再忙都会给雷德凯准备晚餐,雷德凯如果不能回家都会提前打电话给他,他们一有空就出去玩,如果是长假就会到各地去旅行。
圣诞节他们约在外面吃晚餐,元旦时去敲钟,雷德凯记住文清的生日,留了一天假,像文清为他过生日做准备那样布置。当他把白金的戒指递到文清面前时,惹得文清又哭又笑,一边骂他浪费钱一边痴痴地看着戒指。
那一夜他们围着棉被相拥在阳台数星星,数累了喝酒,喝不下了就聊天,文清说这些天的生活像作梦一样,真害怕醒来。
一语成谶。
五月,雷德凯一个委托人的亲戚居然是他大学时的室友。刚好和委托人见面时,遇到关系并不怎么好的这个昔日同窗,对方居然认出他来,雷德凯只能客套地笑笑。
「哟,听说是个很有本事的大律师,没想到居然是你啊雷德凯!你小子太有本事了,当上律师赚大钱了吧?看你现在人模人样的,谁能想到上大学时还是个天天啃馒头的穷小子。」
是嘲弄还是叙旧,对方一张笑脸,还真看不出来。记得他丢过东西时,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半天,现在居然能跟他说话说得这么自然。雷德凯不记恨,只是奇怪。
雷德凯只有开始应付似地说了几句,后面几乎都是这个人在说个不停,聊大学时的事,聊大学时的人。聊到了匡靖,说这小子家世好什么都好,去年娶了跟他家门户相当家里也是有权有势的小姐,还长得娇美端庄,结婚后出国了一直没回来,在国外混开了没多久就拿国籍成了外国人。
聊到了匡靖,自然而然就会聊到大学时跟他形影不离的一个人,礼扬。
雷德凯不想听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因他的下一句话愣在原地。
「听同学说礼扬进精神病院,你知道吗?」
怎么回事?
「唉,也不知道礼扬遭了什么罪,家里净出祸事。本来和匡靖合伙的公司经营好好的,可是出国后匡靖突然撤资,礼扬苦苦经营,结果没多久被人卷走余下的资产,公司一下就垮了还欠下不少外债。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节骨眼上,他爸爸在监狱里跟人起冲突被打得很重没救过来死了,他爷爷听到这事跟着一头撞死。他还有个奶奶病重一直住院不是吗?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消息,结果……唉,一口气没缓上来跟丈夫儿子去了。他妈妈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需要人看着,可一个不小心跑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礼扬他……
「也许是接连受到重创,礼扬他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
雷德凯忘了他是怎么离开的,等他回过神来时,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身体有些不适,抹了一下脸居然全是汗水,屋里开着空调,他出的这身全是冷汗。
雷德凯疯狂的查找礼扬的消息,结果证实那位前室友说的全是事实。礼扬住进精神疗养院差不多有五个多月了,也就是他被礼扬打伤那天的两个多月之后进去的。
当雷德凯到疗养院见礼扬时,他几乎不敢再看下去。
比雷德凯自己最瘦的时候还要瘦,颧骨突出,五根手指只剩一层皮包覆着骨骼,唇白的不见血色,曾经一直清澈的双眼此刻就像被挖空了,只剩一对黑洞,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空洞。精神病院不会天天为患者洗澡更衣,接近他时,还有一股让人皱眉的味道。
这是礼扬吗?
是令他不由自主爱上的礼扬吗?
张扬笑着,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双眼是一汪秋潭映着动人景色,每一次在他眼前走过,就是一缕撩动他心弦的风,让他的心一点点抽痛。
六月,雷德凯办理相关手续要接礼扬离开疗养院,医院交代说病人有时会突然发作,如果被陌生人接触也会发狂,必须立刻注射镇静剂。
这样不是很伤身体吗?雷德凯盯着医生,医生无奈一笑,没办法,他发起狂来不仅伤害自己还伤害别人。他之前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他曾经被轮暴,身体全是伤……
那一刻,雷德凯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四肢冰冷无力差点倒在地上。
第一次见到礼扬时,那悸动的感觉翻天覆地而来让他猝不及防,现在天崩地裂的真相全部压下依然让他猝不及防,瞬间压垮他的意识。
面对这样的礼扬,揪起一颗心的雷德凯强撑下去。他在郊区租了间房子,这里安静人少,空气好采光也好,他让礼扬住进去。出医院时,医生害怕他发狂给他打了镇静剂,雷德凯反对,但医生反问他如果礼扬在车上突然发狂跳下车怎么办?雷德凯沉默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礼扬渐渐闭上空洞的双眼,像一具尸体般躺着,如果不是还有体温,他真的怀疑礼扬是不是死了……
雷德凯把沉睡的礼扬放在除了一张大床外,什么都没有的卧室里。在医生的建议下,屋子里的东西能少则少,尽量避免其中一样可能成为伤人利器,伤害患者伤害别人。
在礼扬昏睡的时间,雷德凯雇的人来了,是两个有在医院照看精神病患者资历的看护。雷德凯跟她们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一定要保持屋内的卫生,每天给礼扬洗澡,绝不能对他使用安眠药镇静剂之类会产生依赖性的药物。
还有很多很多,仿佛交代不完似的,看护们点头都点累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不够,应该还有余下什么,不能让礼扬感不到舒服,不能让他想到不好的事,不能让他再痛苦了……
交代个没完,卧室里传来声响,雷德凯扭身奔了进去。
礼扬醒了,陌生的环境让他不安。被子揭翻在地上棉花都跑出来了,床钉在地上掀不动他就狠踢,踹到脚都红肿了。见到推门进来的雷德凯,他受惊地尖叫,把嗓子都要喊破般,在雷德凯走近时,扑过来拼命地又打又踹。
雷德凯不躲,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安静,但那又怎么会有用?礼扬胡乱间重重一拳把他的脸打偏向一边。雷德凯正过脸笑笑说,如果是之前的你,估计都能把牙齿打落了。他过去握住他的双腕,被他一脚踢到腿上,痛得跪下。
脸上出冷汗,但他还笑着,慢慢站起来后说:「礼扬你这么用力脚会疼的。」雷德凯的样子让跟着进来的两名看护看呆了,发狂的礼扬也奇怪的静了一下,趁此机会,雷德凯一把抱住他,防止他再乱踢乱打伤害自己。
礼扬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他抱着不放开,突然胸前传来剧痛,原来礼扬在咬他,可他还是不放。胸前流出的血沾上礼扬的下巴再滴到地上,雷德凯只静静抱住他,让他靠在胸前,心跳平稳而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礼扬松开嘴,也不动了,就靠在他的胸前,那安稳的心跳声吸引了他,就这么听着,直至睡着。
雷德凯还有事,在礼扬睡下后,只简单的处理下被咬得很深的伤口,再吩咐看护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就招车回到事务所。路上他在想要不要买一台车,这样往返就容易多了。驾照他去年就考到了,陈启华说律师连一辆车都没有怎么行,可是考完后他发现中低档的车虽然买得起,但油费越来越贵又要经常耗费,便认为不值,这事也就这么搁着。
但眼下,律师事务所与礼扬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又没公车直达,他总不能天天坐计程车来返,因此买车的事变得不容拖缓。来到事务所,他问同事有没有价钱合适的车,如果是牌照齐全的二手车更好,省去办证件时间。
车的事情有人负责帮忙,雷德凯则专心一边负责刚刚接下的案件,一边查找关于礼扬的一些资料,其中,人脉广泛的陈启华帮了他不少忙。
雷德凯之所以会想要调查礼扬的事情,是觉得去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集中且太匪夷所思,一个人接连遭遇这么多祸事一定不是巧合,人为的可能性更大。当律师快两年,雷德凯有这个直觉。
果然,随着调查的深入,雷德凯越是惊心胆颤,他万万不敢相信他所知道的,还想查个详细,陈启华板着脸上门来警告他不准再查下去。
那是他们这样等级的人最好不要涉及的世界,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会连累亲朋好友。陈启华似乎被什么人暗示了,他能做到今天,就是因为社会当中的规则他比谁都清楚,当然知道触犯的下场,所以赶紧让雷德凯收手。
雷德凯看着对他而言如父如兄的陈启华,沉寂良久之后,烧掉了所有的资料。
他的确怕,但怕的却是再调查下去,他身边的人都会遭殃,礼扬就是例子,这么可怕的经历他不能让它再次发生。他没有举手翻天的能力,不会不自量力去抵抗,现在安安稳稳的照顾好礼扬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已经知道的事情就像梦魇,时不时出来折磨他,令他寝食难安。
礼扬如今的这种局面,竟然是匡靖家一手造成的!他们家的确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只是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匡靖真的不再爱礼扬想撇开他,才会撤出所有股份,让他陷入苦海之中吗?
不,不会的……
想着当年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雷德凯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臆测。
礼扬家里出这样的事还被轮暴,导致精神崩溃,他不相信匡靖会狠心到如此地步,他知道匡靖是真的爱着礼扬,那么的爱,怎么会这样狠得下手。
不久后,雷德凯调查的另一件事有了结果,礼扬的母亲被人拐卖到山区做别人的妻子,礼扬的母亲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不显老还很漂亮,自然有人要。可是,她却在上个星期一,也是六月二十九日那天趁人不注意时,投河自杀。
医生曾说只要调理得当礼扬还有恢复正常的机会,问题是恢复后知道这些事,他会不会再疯过去。
得到消息后,雷德凯抓乱头发,在堆满各种卷宗的办公桌后陷入苦思。
文清知道礼扬的事,是在礼扬被接出精神病院的一个星期后。刚接出来的前几天,礼扬情绪很不稳定,动不动就发狂,两名看护都被他又抓又打一身是伤,才两天就不想做了,雷德凯只能提高薪水请她们留下。同时他又有一宗官司在身,照顾礼扬之余还得翻看资料到处取证,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刚买到手的车三天内就加了四次油。
雷德凯连续这么多天不回去,只通过电话告诉文清自己有多忙,文清体谅,叫他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饭。
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渐渐地,礼扬开始熟悉了现在的生活,情绪稳定不少,官司也进展得颇为顺利,雷德凯终于能在七天后偷闲回家,也见到了文清。吃过文清煮的可口饭菜,捧着一杯热茶,觉得这几天的辛劳这时全一扫而光,不免长吁一口气。
文清见状,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给他按摩僵硬的肩膀。在安静而温情的气氛中,无言良久的雷德凯告诉他,自己把一个患了精神病的朋友,安置在郊区的一间房子里,这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他忙于工作和照顾这个朋友,一直没机会跟他说明。
「你的朋友?」文清颇为好奇,「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听过你说起朋友的事,是哪个朋友,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雷德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文清,如今发生的种种,不是一言就能说明清楚的。其实他和礼扬连朋友都不是,不过是一个仰慕者而已,他连自己是不是曾存在礼扬记忆中都不知道,朋友一词说起来都觉得心慌。
沉默了许久,雷德凯喝着茶告诉文清:「大学时认识的朋友,他家去年连遭横祸,受不了打击就这样病了没人照顾。念在当年相识之情,我把他接出来了——精神病院不是个适合他的地方,在里面很难好转。」
文清从背后抱住他,脸贴着脸对他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要记得跟他说,他一定义不容辞。
雷德凯握住他的手,在掌心里深深印下一个吻。
和文清在一起真的很安心,原木还想再待久一些,但雷德凯的手机响了,拿过一看是礼扬住处的电话号码,急忙接听。是其中一个看护打来的,告诉他礼扬变得很奇怪,比之前都还要狂躁,他们没办法控制了,叫他快些过来。
雷德凯青着脸挂断电话,抓过外套就奔出去,离开前像想到什么,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的文清,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心中莫名一涩,他对文清笑,说:「文清,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门关上,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文清听着外头远去的脚步声,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想着接到电话时他乍变的脸色,无比惊慌。文清捧起他喝剩的茶,一口一口喝下去。
「德凯,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紧张的表情……」
安静的屋里,文清喃喃自语的声音同样寂静。
走到外面才知道下雨了,到处都湿漉漉的,这场清凉的雨让夜更黑更凝重。怀着不安的心情一路不知道闯过几个红灯,什么也顾不上只想快些见到礼扬。停下车冲进屋里时,两名看护一脸的伤,坐在客厅里,见到他急忙迎上来。
「礼扬呢,礼扬他怎么了?」
「雷先生,礼扬先生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肯安静,把自己的双手抓出血来,头也撞出了伤。我们怎么努力也没用,我们想拦他,可他又打又踢又用嘴咬,我们实在没办法……」
在看护的解释声中,雷德凯打开锁上的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礼扬,双手双脚被衣服绑住,嘴里塞着东西。
礼扬的脸色很难看,被绑住的身体在床上拼命挣扎,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雷德凯冲过去扯下他嘴里的东西,礼扬立刻嘶厉地叫。
「啊……不要,放过我……不要啊!不要啊……谁来救我……不要……」
看着怀里的人表情惊恐,雷德凯胸口一窒,手有些抖地解开他手脚上的束缚,把他紧紧按入自己胸前,就像之前的那样,他知道自己的心跳能让礼扬安静下来。
礼扬一番挣动之后,渐渐安静,雷德凯看向傻站在门外的两名看护,让她们先出去,有事会再叫她们。
门被关上,雷德凯抱着礼扬坐在床边,礼扬不闹了,只是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哭,他不时叫着靖、靖,然后抱住雷德凯说靖你不要走了,我想你,没过一阵又用拳头打在雷德凯胸前,骂匡靖你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你明明说过我们要一起开公司,不管怎样都要在一起的!你骗我,我恨你!骂着泪流得更快,又倒进雷德凯怀里含泪傻傻地笑,靖,你说下一次去哪里玩比较好,海边好吗,我想看看大海……靖,你说话啊……
雷德凯抱着他,点头说好,他把礼扬的每一句都一一记在心里,他认真地回复礼扬的每一句话,答应他去海边,说下次两个人去看枫叶,四月一号绝对会找个能骗到他的谎言,到他生日时就一起去巴黎度假,圣诞节时买个真的圣诞树放在家里,还要一起去打网球去游泳去听音乐剧……
雷德凯听着礼扬叫他靖,默默听着,轻轻地抱他,为他拭去脸上的泪,哄他开心,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全心全意做着这些事。
那一夜,礼扬就这么靠在他胸前,雷德凯就这样搂着他,像对平凡的情侣般,他们的十指交缠。最后礼扬撑不下去闭上眼睛前,不断梦呓,靖,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雷德凯把唇贴近他的耳朵,低沉而慎重。
「好,永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礼扬笑了,在梦中,露出雷德凯久违的纯净笑容。
雷德凯要打的官司临近开庭,这是宗大案子,他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但他不放心丢下礼扬一个人,带着一堆资料回到他给礼扬租的那间屋子里研究。能亲自照顾他就不假他人之手,礼扬被绑起来那次让他再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照顾,毕竟看护只是拿钱办事,不会用心去关心礼扬,雷德凯不怪她们,毕竟礼扬并不是她们的什么人。
雷德凯一天会给文清打一次打电话,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告诉文清他的近况,说这边的情况,他说等朋友精神状态好些就会回去住。今天他说等打完这场官司后会比较有时间,想和文清约个时间出来吃饭。文清笑说没想到他们见面还要用约的,去外面吃不如回来吃我煮的。雷德凯说好啊,早就怀念你煮的菜了。
挂掉这通电话后,雷德凯算一算,自己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见到文清了,对他,自然会有愧疚,看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礼扬,雷德凯眼中有着无尽的哀思。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匡靖的消息,但一直没什么结果,他想问匡靖的事情很多很多,其中,最想问他为什么要抛弃礼扬,他们之前看起来明明那么相爱。
雷德凯叹了一口气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拿起资料继续翻看,可看了一会儿,怎么也看不下去。
他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期间,他透过关系拿回礼扬妈妈的骨灰,就安放在他爸爸旁边,贴着爷爷奶奶的墓,让他们九泉之下能够再次相聚。礼扬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他的调理之下面色红润,肉也长了不少,若是不说话跟个正常人没两样,可是对雷德凯也越来越依赖,只要他不在就会闹,谁也劝不住,除非见到他然后抱住他。可这都是因为把雷德凯当成了匡靖,越是这样,找到匡靖问清楚一切比什么都迫切。
他相信匡靖和礼扬之间一定存在什么误会,如果能解释清楚再好不过,到时候就能把礼扬交给匡靖,有匡靖在,礼扬会好得更快,到时就没他的事了。他不想再让文清等他,他知道等待的寂寞和痛苦,清楚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可是,事情并不顺利,把礼扬接出来都快两个月,和文清分开住也有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放弃过寻找匡靖的消息,可就像有人从中作梗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只知道他在国外其余什么都不知道,更无从查起。
雷德凯疲惫地按压太阳穴,这时沙发的一边沉下去,抬头一看,竟是本该熟睡的礼扬!礼扬什么都没说,坐在他旁边抱住他的腰头枕上他的肩,似乎在给他安慰。雷德凯心中一涩,环住他的肩用下巴在轻轻蹭着他的头,静静沉浸在这份柔情中。
一个月后,官司打完了,虽然艰辛,但雷德凯还是赢了,他拿到不少律师费,其实会接下这么棘手的官司也是为了这笔钱。减掉事务所抽成,他赚的现在不仅要交两边房租,还要付礼扬的医药费、看护的酬劳、车油钱及查找匡靖消息的调查费,自然还得寄回去一些,林林总总算下来就需要一大笔钱,其中吃穿的费用都还没算上呢。所以他现在真的是看钱做事,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报酬越多的案件难度越高,自然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了。
收拾好办公桌上的卷宗,雷德凯提着公事包走出办公室,在外面遇到正向助手交代什么的陈启华。
见到他,陈启华笑道:「今天这场官司一定是赢了吧?」是询问也是肯定,他相信雷德凯的能力。
雷德凯朝他点点头。
「你这是要回去?」看他一副外出的样子,陈启华了然,这段时间他只要没事肯定会回去照顾礼扬,陈启华知道礼扬的事。
「嗯。」
把手中的文件交给助手后,陈启华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谈,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可以到我办公室里坐坐吗?」
雷德凯同意了。陈启华没事的话一般不会找他,而且现在礼扬状态稳定很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
不久后他们坐在陈启华的办公室里,陈启华把一杯咖啡放在雷德凯面前,自己捧着另一杯坐进椅子里。
「礼扬现在还好吧?」无声之后,陈启华用这句话起了头。
「好多了,不发作的时候跟一般人没两样。」拿起咖啡正要喝,听到这句话又放回去。
陈启华喝着咖啡,若有所思:「你之前拜托过我想办法查找匡靖的消息……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想跟礼扬就这么下去?」
「礼扬和匡靖他们相爱是毫无疑问的,他们之间没有谁能介入。他们也许是因为误会而分开,我想礼扬清醒过来后,想见的人一定是匡靖。只要误会解开,我把他带到匡靖身边就可以退出了,真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想过。陈叔,你知道,我已经有想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的人了。」雷德凯慢慢旋转着咖啡杯。
陈启华用审视的目光看他,久久之后,说:「德凯,爱与温情是不同的。」
雷德凯不说话了,旋转咖啡杯的动作停下。
不久后,陈启华把一个文件袋放到他面前。
「匡靖的地址,我拜托国外一个朋友找到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你不会后悔。」
后悔,怎么会,如果再不找到匡靖,当礼扬再清醒一些认出他不是匡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了之后才知道,匡靖居然在地球另一边的遥远国家,用的是其他身份,难怪怎么都找不到。早在一年多前,匡靖就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斩断和这里的所有联系,难道他真的不想回来了?
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这都需要向匡靖对质,然而他远在国外,坐飞机都要十几个小时,要向匡靖问清楚一切再回来,怎么说也要一个星期,而礼扬离开他半天就会开始找人,他又要怎么离开他一个星期去找匡靖呢?
找不到烦找到也烦。
开车回到和礼扬住的地方楼下,雷德凯坐在车里很久才下车,上楼走到门口才要掏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礼扬的脸才出现在眼前,他人就扑了过来。
扑过来的冲力让雷德凯后退一步,同时吓一跳,连忙用眼神询问紧随其后的看护,另外一名看护今天休息,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照顾礼扬。
「礼扬先生刚刚在阳台看到雷先生的车停在下面,说非要去找您,我拦不住……」看护着急地解释。
「没事了,你帮我拿一下公事包。」看礼扬只是紧紧抱他脸色没有什么不对,雷德凯安慰她,并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她。
雷德凯一手抱住礼扬一手关上门并反锁,他有点害怕礼扬会跑出去,害怕他会像他妈妈一样经历同样的事情。等另一只手空出来时,雷德凯揉揉他的头发,这是医生的建议,一些温柔的抚摸多少能改善他的病情。
环住礼扬带他到沙发上坐好,雷德凯察觉到一件事,遂轻声问紧挨着他的人:「礼扬,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车呢?」
「我看到你都会从那辆车里出来。」礼扬的声音像猫撒娇时的叫声,柔软而且细弱。
「您不在时礼扬先生都会趴在阳台上等您回来,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怎么劝都不肯进屋。」这时看护的声音传来。
怀里的礼扬不说话,雷德凯低头看着他,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去,双手抱得更紧深怕他会放开自己。
雷德凯拍拍他的背,像刚才那样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礼扬,下次回来前我会打电话通知你,到时候你再到阳台上去等我好不好?」
礼扬抬起头,弯起眼睛笑了,头用力地点了点。
「今天有按时吃饭吗?」
又是用力地点点头。
「礼扬先生今天很听话,我端给他的饭菜都吃下去了。」看护在沙发附近收拾礼扬今天弄乱的东西。
礼扬像个对一切都好奇的三岁小孩子,会把纸做的东西都撕得很碎,会把椅子放倒再扶正一直重复,会突然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又会缩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这次雷德凯给他的是奖励似的抚摸。看看时间,他问正好走到跟前的看护:「你去做晚饭吧,其他的我来做就好了。」
看护放下东西去厨房忙碌了,厨房的门是可以锁的,不锁不行,里头有很多利器,如果被礼扬发现拿去玩了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他还是个不能控制情绪的精神病患者。
接下来雷德凯带礼扬去浴室洗澡,现在正是炎热的夏季,尽管屋内开着空调,但隔一天不洗澡的话,身体还是会有股味道,他想让礼扬干干净净的,永远都那么整齐漂亮。因此雷德凯给礼扬的衣服都尽量选质地好穿得舒服且适合他的,尽管礼扬很少出去,但还是被雷德凯打扮得像个不染尘俗的王子。
本来这些事应该由看护们负责,可是礼扬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让碰,一动就抓狂,无奈之下像这类接触身体的事情都只能由他亲力而为。只是雷德凯心里有些慌,不是因为看见礼扬白皙匀称的漂亮身体后产生的那种慌,有了被痛殴的前车之鉴,他的慌是怕哪天礼扬醒来知道这件事后又会是怎样的痛苦……
所以,最好快些找到匡靖,然后把礼扬还给他,如今的礼扬应该不会记得现在的这一切。
浴缸里的水温恰好合适,脱光衣服的礼扬坐在浴缸里玩着自己的手指。雷德凯不敢怀有一丝非分之想,用水把毛巾浸湿细心洗着礼扬的背,虽然长了不少肉,但还能依稀看到骨痕。礼扬刚刚乖乖地让雷德凯洗了头,所以现在头发还会不时滴着些小水珠,有些顺着他的脸滑下,在下巴处凝聚再滴到水里,有些会滴到他线条优美的锁骨上。漂亮的礼扬坐在清澈的水里,像个顽皮的水中仙子。
「你叫什么?」
低头玩弄手指的礼扬突然像牙牙学语的幼儿那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让雷德凯手上的动作一停。看他还在认真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以为他又像之前那样自顾自说话,便继续忙碌起手中的工作。
「你叫什么?」
这时礼扬说得快些了,雷德凯抬头正好对上他黑黑的眼睛,他在看他,礼扬是在跟他说话。
我叫雷德凯……
雷德凯想这么告诉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想这么告诉他,可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他不会也不想认识这样的他。于是,只能瑟瑟地躲在远远的地方,期待他能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想着从前的事,雷德凯拿着毛巾的手在发抖,看着眼前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双眼,过了很久,他才用低涩的声音开口。
「我叫凯。」
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这是催眠,是雷德凯对自己的催眠。
「凯?」礼扬大大的眼睛闪着光。
「嗯。」
「凯!」礼扬笑了,浅浅的酒窝出现在嘴角。
「嗯。」
「凯。」礼扬低下头,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指,但嘴里不停地不停地喊,「凯……凯……凯……」
像是在努力记住,一直重复一直重复。
雷德凯拿着毛巾继续仔细地帮他清洗身体,在他重复自己名字的声音中,双手一直在颤抖。
晚上,礼扬睡着了,帮他掖好被子,雷德凯走到客厅拿出手机。这时客厅里只有他一个,看护在另一个房间里也睡了,因为礼扬不准别人接触自己,所以哄他睡觉的事也落在他头上。
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哼些宁静的歌曲,就这么哄睡了,吃过抑制病情发作的药后,礼扬一下子就睡了,睡得很熟。
吃晚饭的时候文清发简讯说他准备参加高考了。因为当时礼扬正在吃饭,他必须在一旁看着,如果眼神移开哪怕一霎,他都会噘着嘴放下汤匙不肯吃了,后来还要陪他看电视又要哄他睡,所以一直没机会给文清通电话。
这时已经是十点多,希望文清没有睡。他要考试了,他知道文清需要自己的鼓励,不然他不会发简讯给他。
因为知道他在忙,文清一向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就怕打扰到他,有事时只会发简讯告知一声。
手机只响两声文清就接了,迫不及待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德凯?」
雷德凯不禁温柔一笑:「睡了吗?」
「还没。」
「不是在等我电话吧?」
「是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打过来的。」文清上学的事情雷德凯比他自己还关心。
「准备得怎样?」
「我信心十足。」
「那就好,祝你马到成功!」
「德凯,如果我考上了你要请我吃大餐哦,随便我点菜。」
「没问题。」
「……德凯,你那个朋友怎样了?」
「好多了。我已经打听到他家人的消息,等他家人来接他之后,我就可以回去和你住了。」
「嗯……德凯,我等你。」
「谢谢你,文清。」
和文清再聊一阵情人间的私语后,雷德凯挂断电话,文清还要准备考试他不想让他睡太晚。
放下手机走到阳台,双手扶在栏杆上,吹着夜晚清凉的风,想着很多事情。最后想到了什么,抬头长叹一口气并闭上双眼。
半个月后,雷德凯委托去找匡靖的人回来了。带着很多东西。他们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茶馆,人不多也很安静,适合谈些较为私密的事情。
雷德凯的确脱不开身去国外亲自找匡靖,礼扬需要他的照顾,而他也没有跟匡靖见面的准备,从前他在匡靖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他不认为自己也能。或许是家教的关系,匡靖天生有一股强势的气息,在他面前谁都会手足无措。其实更深层的原因,简单来说,他不敢去见匡靖,他不知道他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并向他质问。
所以委托了别人去,名义是礼扬请的律师。
这个人回来后,告诉雷德凯他和匡靖见面是私底下进行的,偷偷摸摸跟间谍会面差不多。匡靖的家人派人跟着他,他做什么都被监视。他说他其实根本不想离开礼扬,他会娶别人是家人的逼迫,他们知道了他与礼扬的事情,威胁说不娶一个女人就对礼扬不利。匡靖没法只得同意,而后又在家人的安排下来到国外,一开始说是渡蜜月以为很快就能回国,没想到却就这样被软禁在国外。
匡靖让这个人转告礼扬,让他再等他一段时间,他现在已经逐渐掌控了家里的权力,到时就没有人敢再分开他们了。匡靖说分开的这一年多自己有多想他,他曾经偷偷打过电话,结果礼扬这边的电话全成了空号,每天都写一封信可是没办法寄出去,所以他让这个人全带了回来,让礼扬看。他说公司的事就辛苦礼扬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那家公司是他们共同创造起来的,就像他们的宝物,等他回来,他会和他继续守护他们的宝贝。
这个人不知道礼扬现在的情况,雷德凯也没有告诉他,因为他无法告诉匡靖实情,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匡靖根本不知晓他离开后礼扬发生了什么事。看来那些事全是匡靖家人背着匡靖搞出来的,就是为了彻底拆散这一对情人,他的家族根本不可能接受礼扬和匡靖的关系,所要他们要毁了礼扬,让他没办法再跟匡靖在一起。
雷德凯接过他委托的人递过来束成一捆捆,足足有五捆,起码有五百多封的信件时,看着写在信封上的笔迹,觉得跟匡靖这人真像,既霸气又有着几分柔情。
回到住所后,正拿着这些信件下车,习惯性地抬头一望,果然在阳台上看到了某个小小的黑色头颅。他没有让礼扬多等,总是到了才会给他电话,他吩咐过看护一定要看好,不要让他不慎掉下来。
走到屋里,礼扬像之前那样扑了上来,他只能赶紧把手中的东西交给看护,深怕扑过来的人被磕到。
「今天我有好好吃饭。」
比起一开始,礼扬的话多了些。他抬头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雷德凯,像个要糖的小孩。
「乖。」雷德凯揉着他的头发。
稍晚的时候,仅剩的一名看护说家里有事要离开,雷德凯让她回去了。只外一名长期请假后索性结算工资不干了,所以这几天雷德凯一直在找合适的人。虽然现在礼扬好多了但他还是想让两个人轮流照顾他,他要确保礼扬时刻有人照顾。
等看护离开,雷德凯哄礼扬自己看电视后,便捋起衣袖走进厨房煮饭炒菜。跟文清在一起他也煮过几次,虽然文清说他炒的菜很好吃,但却不怎么肯让他下厨房,说那才是他的工作。
给礼扬做饭的机会也很少,一般都是由看护们负责,今天是实在没办法了他才进厨房的,不是他不想煮,而是一进厨房想着要为礼扬煮些什么总会让他一阵迷惘。他记得礼扬不爱吃萝卜,不对胃口的就会放下不再吃……
那么应该煮些什么他才爱吃呢?为此,真是煞费苦心。
后来雷德凯给礼扬做了清蒸芙蓉蛋、烫青菜拌油盐和放调料蒸熟的碎肉。在医生的建议和顾及礼扬现在的身体情况,他做的都是些清淡和容易咀嚼的食物。
等他把菜都端出去时,却不见礼扬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心一紧,连忙去找,很快又松一口气。
礼扬正蹲在角落不知道玩些什么,等雷德凯轻唤他一声,他才转过身,脚下的东西让雷德凯一愣。之前被看护堆放在角落,匡靖要交给礼扬的那些信件全被礼扬撕成了碎片。
原先他想留下这些信每天给礼扬念一封,或许念完后匡靖就回来了,礼扬也恢复了,到时就是他离开的时候,现在却……
怔住的雷德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见到他的礼扬兴奋地把脚下的那堆碎片捧起来,抛到他的头顶上。
「下雪了下雪了,好多好多雪花哦!」
礼扬很开心地到处「下雪」,蹦蹦跳跳活泼的像只小鸟,雷德凯安安静静地凝视他,看他明媚的笑靥,看到失神。渐渐地,他的头顶和肩上已经是「雪花」堆积。礼扬拉过他跟着一起闹,雷德凯随他,最后玩累了通通坐在地上,两个人都是一身纸片雪花。
坐在地上,礼扬意犹未尽地不时收集一堆纸片丢向半空,雷德凯随手拿起一张比较大的纸片,匡靖刚劲的笔迹映入眼帘,他念出纸上那些比较完整的句子:我和你,两个人,是彼此缺少的那一半,在一起才完整。
我和你,两个人,是为了相爱才会相遇,是为了在一起才会分开……
应该还有,应该还有,可惜另一部分被撕开不知道在哪儿了,雷德凯跪在地上找,礼扬在他的头顶上说:「我和你,两个人……我和你,两个人……是为了相爱才会相遇……」
雷德凯僵在原地,礼扬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爱我吗?」
他问的是匡靖吗?雷德凯静静地抬头,对上礼扬黑色的眼,阳台外面的金黄色夕阳给他的身体裹上了一层金边,双眼里的光芒也是这般金黄晶莹,雷德凯痴了。
「你爱我吗?」
礼扬再次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雷德凯双唇抖动,声音卡在喉咙,好久好久,仿佛一个世纪之久,他的声音终于脱口而出。生涩沙哑,伴随痛苦和压抑,是情不自禁的流露,是再抑止不住的爆发,是一切一切,是生命也是灵魂,更是罪孽……
「我爱你。」
然后闭上眼捂住脸缩起身体,乞求这一刻能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下。
永远都不应该在他面前说出来的话,他说了,而他将为这句话负担上无尽的痛苦。
他垂下的头被轻轻捧起,他闭上的眼睛被他舔过,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礼扬盈泪含笑的脸,下一刻,他的唇印上他的嘴。
如风如羽,如梦如伤。
雷德凯的手一直垂在身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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