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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

书籍名:《谁和谁擦肩而过》    作者: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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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高考成功,为此当然要庆祝一下,之前雷德凯答应要请他吃饭,于是他就让文清自己选个地方,休息一天的他很快就会过去找他。
因为今天是要跟文清出去约会,雷德凯难得地打扮自己,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虽不是新的,却是和文清一起挑的,文清说他穿这件特别有味道。当时他还调侃不帅就算了身上还有味道不就惨透了,文清笑着捏了他一下,说他居然还会开玩笑。
雷德凯做这一切的时候礼扬就缩坐在一旁,安静地盯着他看,他哄他说今天有事要出去会比较晚回来,让他跟看护好好待在家里,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家里虽然装了电话,但他还是给礼扬买了手机,方便随时联系他。
一开始礼扬还乖乖地说会听话,可看他这么正式地装扮,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哪儿都跟着,甚至在他出门时死活都要跟着去,怎么劝都不听。到后来还耍赖一样的红着眼睛狠狠瞪着雷德凯,似乎有发病的前兆,吓得雷德凯赶紧缩回屋里。
给文清打电话说明他现在的处境时,文清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可以出来的话,不如带你朋友一起来啊!再说我也想见见他。」
雷德凯不是没带礼扬出去过,但也仅是在楼下的花园里逛逛散散心,转换下心情罢了,免得成天闷在屋里都闷坏了。可是医生曾经建议尽量不要把他带到人多的地方,过去的经历让他对人群抵触甚深,出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就很难保证了。雷德凯不想带礼扬上街,但他又不想对文清失约,这些天都不能陪在他身边,至少今天想满足一下文清。
左思右想之后,雷德凯认真地看礼扬,对他说如果要一起出门一定要紧跟住,有什么害怕的事一定要告诉他,而且要乖乖听话,如果都能做到,那么就能跟他一起出去。礼扬几乎是想都不想立刻点头,看得雷德凯怎么都不能放心,可无奈之下还是只能另外给他换身行头,出门去也。
礼扬的情况比雷德凯预计还要好,虽然人多的街道让礼扬感到不安,但他只会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嘶叫打人。
带着礼扬来到与文清约好的饭店里时,文清早已经坐在位置上,一看到手臂上拖着个人的雷德凯立刻就站了起来。
「文清。」带着礼扬走到文清面前,雷德凯向他笑,手臂又是一紧,又怎么了?雷德凯奇怪地低头一看,礼扬正用力瞪着他。
「德凯,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文清的眼里有惊艳,「天啊,他好漂亮。」虽然用漂亮形容男人不太合适,但除了漂亮,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才好。
「你也很可爱啊!」手臂又被用力捏了一下,雷德凯吃痛又有些不解,但还是向文清介绍,「文清,他叫礼扬。礼扬,这个人叫李文清,是我的——情人。」
听到他的话,礼扬瞪大眼睛,随后不可置信般地望向文清。雷德凯正奇怪他的反应,他却松开手,冲到文清面前用力推了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然后再用力踩下去。
「礼扬!你在干什么!?」
吓了一大跳的雷德凯赶紧拉开礼扬,并头一次大声对他说话,可他只顾倒在地上的文清没注意到礼扬奇异的脸色。礼扬冲了出去,雷德凯这时正扶住文清,只能大喊:「礼扬你去哪,快回来,礼扬!」
「喊有什么用,你快去追啊!」文清知道事态紧急赶紧推他。
「可是……」
「我没问题的,再说我一个没事人怎么会不如一个病人,你倒是去追啊,他会跑丢的!」
文清一句「跑丢」让雷德凯差点闭气,看文清真的没什么事他才赶追出去。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文清慢慢站起来,对着他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苦笑。看来今天的大餐是没了。
坐在椅子上,文清有些愣。礼扬的名字让他想起很多事,或许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在雷德凯的梦话里,他似乎听过这么一个名字……
「礼……扬……」仅有的一次,雷德凯说被人抢劫的那一次,不知道梦到什么,他皱起眉,喊出这两个字。当初他听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喊的是某个人的名字,一个会让他连在睡梦中也会皱眉的人。
「『李』扬……『李』扬……」
默默重复这个名字,文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与这个人都是姓李。还记得当初在那家夜总会雷德凯指名时,他问起他姓氏的事情,是巧合,还是——
坐在椅子上,文清只觉得仿佛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
雷德凯追出去,很快就找到礼扬,因为一堆人在围观他,他抱住头缩在地上嘶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叫得雷德凯心都要碎了。他推开人群,冲上去抱住他,要把他拉回车上,礼扬不肯,哭喊着讨厌他。
「我讨厌你……你不要我了,我讨厌你……」
「我没有,没有不要你!」雷德凯只能一遍一遍的说。
「你有!你有!你有了文清……你不要礼扬了……你不要我了……」
礼扬越哭越凶,又不肯跟他走,无奈之下雷德凯只能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紧紧按在胸前,让他狠狠地哭。
没有不要你……怎么会不要你呢……礼扬……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
像誓言的话不停重复,礼扬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雷德凯趁机把他带回车上,想开车送他回家,可礼扬紧紧抱住怎么都不放开,他根本不能开车。雷德凯只能这么抱住他,在密闭的小小空间内,静静地拥抱他,把自己的一切,无声的给予他——
以为这件事会给礼扬的病情造成影响,但除了越来越黏他,看到他一接电话就盯着看之外,礼扬的表现跟前些天没什么不同,这让雷德凯松一口气。趁礼扬睡着的时间打电话给文清,问他有没有伤到哪里,还说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没有能跟他吃一顿饭甚至好好说话。电话那边的文清说没关系,而且他的身体什么事都没有让他不要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文清的口气有些怪,需德凯听出来问他怎么了,只说是昨晚没睡好。雷德凯虽有些奇怪却没怎么在意,只叫他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了,接着再聊几句才放下电话。
发生这件事情后的一个星期,雷德凯辞去在律师事务所的工作,陈启华问他要去哪,他笑笑说,「经商。」
没错,是经商,以礼扬和匡靖之前公司的名字白手起家,一切都是零,雷德凯只有一股蛮劲。陈启华说过只要有这股蛮劲,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雷德凯办不到的,或许他说对了,凭着这股蛮劲,雷德凯的目标是重新夺回礼扬他们失去的所有。
也许雷德凯是幸运的,他有陈启华这个人脉深厚的大律师朋友兼师父,而他自己做律师的这两年多,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也培养出了一定的关系圈,这些关系和人脉在他开公司的前期影响甚大。
一个公司的初始,无非是拉关系找资助寻客源,陈启华虽然觉得雷德凯这么做很傻,但摇摇头后还是尽力帮他。陈启华自己就资助了三百多万,不是入股,而是借,没有利息的借给他,等他的公司做大赚钱后再还不迟,陈启华说自己不缺这点钱。然后陈启华还给雷德凯找了信得过的人再资助一部分的钱,这样就有了将近一千万的资本,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公司来了。雷德凯知道这辈子他欠陈启华的人情是怎么都还不清的,只能一辈子都记着他的恩情。
公司建起来,接下来当然就是寻客源,极少会求人的雷德凯给自己灌了几杯烈酒后,开始给当律师时认识的客户一个一个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不当律师开了家公司,有相关的需要不管是自己、朋友家人和亲戚,还请麻烦多多照顾一下生意。
有的人会理他跟他聊些相关话题;有的人打哈哈说雷律师你真爱说笑,律师当好好的开什么公司,然后挂电话;有的人哼都不哼,啪一声挂断。遇到好说话的雷德凯陪着笑脸,遇到不搭理的也只是苦笑一声。雷德凯帮他们打过官司,有的人多少卖他几分薄面,还真带来几笔不小的生意。不过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个做不了主那个说不了话,还得请示负责人。想见负责人,你多少也意思意思点吧?见到负责人怎么样?跟他套好关系啊!高档饭店五星级酒店随便挑一个,咱们进去培养培养感情,感情出来了一切好说话。而什么最好培养出感情?一个字,酒。
茅台五粮液剑南春水井坊杏花村,有你前所未闻的,没你喝不到的。想喝三十八度酒?笑话!全是酒精浓度五十二度以上的烈酒,偶尔来几瓶葡萄酒是点缀,久不久喝点洋酒那是调剂。好了,酒不用认识多少到时候尽管喝就是了,饭钱酒钱全当是见面礼,当然,你掏腰包。喝得面红耳赤算什么,趴在地上那才是真哥们儿,到时候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前提是你还能说。
现在生意基本靠的是饭桌酒局上的关系,哪个白底起家的人不经过酒海洗礼?不练个秃顶啤酒肚,你当不了那人上人。想像小说电视剧的人物一样,光是捧个酒杯往那儿一站,就有无数美女财源滚滚送上来,也得有个好皮相和好家世才行啊。雷德凯注定不是小说里的主角,帅得没天理,更没有家缠万贯的好家世,所以他得喝。一开始还想幸好自己酒量不错,全是爱喝酒的老爹培养出来的,可喝到后来,雷德凯光是闻到酒味就想吐。
雷德凯的确是吐了,第一次他还能有几分清醒,第二次他强撑着坐计程车回礼扬那里,结果一到家就在厕所里大吐特吐还吵醒了礼扬,以为他病了,礼扬吓个半死哭了好一会儿。第三次他直接回文清那儿,掏出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还是文清闻声开的门。见到文清他笑了一笑,然后冲进厕所吐个昏天暗地。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换过衣服躺在床上,看看时间五点多,糟了!礼扬醒来不见他又要闹了。雷德凯被捉奸在床似,穿衣套裤子跟被吵醒的文清说句对不起后,头重脚轻的冲了出去。
雷德凯不做律师改经商的事,文清是知道的,因为雷德凯做下这个决定时,告诉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文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管雷德凯做什么都会坚持走他自己的路,只是见他这么辛苦,文清不知道提起多少次心,深怕哪天他会喝到酒精中毒。在雷德凯第五次深夜跑来吵醒文清,闷头在浴室里把胆汁都吐出来时,文清依旧如往常那样在他身边默默地拍背,给他递水漱口,泪水在眼眶转了几圈,还是流了下来。
文清给雷德凯买解酒的药,嘱咐他一定要喝下去,雷德凯听话照做,可没有一点效果。终于有一次,趴在厕所的雷德凯呕吐时,吐出了一滩血……
吓得惊慌失措的文清红着眼睛,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到了医院不省人事的雷德凯被查出,是饮酒过度造成的胃出血,幸好还不是很严重不会危及生命,但此后要注意饮食,尽量不要再喝酒。文清傻傻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脸色苍白昏睡中的雷德凯,无声地落泪。似乎察觉到什么,雷德凯人悠悠转醒,伸手抚上文清被泪沾湿的一张脸,叫他不要哭……不要哭……
文清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开公司,为什么?为什么?是不是为了那个「李扬」!
雷德凯看着文清,他清楚文清是多么细腻的一个人,终究会察觉到的,那现在他还需要对他隐瞒什么,还有必要隐瞒吗?不,文清是他的伴侣,有资格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那一场如梦的暗恋,曾经的爱恋。礼扬终究是会回到匡靖身边的,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让礼扬回到匡靖身边……这样他们,才都会幸福。
雷德凯终于向文清说出了一切,说出大学时跟礼扬的那一次擦肩、那个意外的接触和那场无声,在他心底却如惊涛骇浪般的对视,还有他只一眼就沦陷的情不自禁。说了礼扬和匡靖的相恋,说了礼扬后来的遭遇,包括被匡靖的家人毒害的事。但有很多事情,比如礼扬曾经对他的伤害他都没说出来。最后他告诉文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礼扬再回到匡靖身边。
「文清,礼扬只是我青春萌动时一场无望虚幻的梦,梦再美都会醒。而你,却是我真心想要一生都要在一起的人,文清,相信我!文清,再等我一段时间。」
文清的手和他的十指交握,紧紧纠缠。文清不说话默默地流泪,最后靠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让泪浸湿他胸前的衣服。
德凯,为什么说这些话的你,眼里会那么的寂寞?德凯,梦会醒来没错,但你已经爱上梦里的人,一颗心都交给了对方,如果不是醒来,你或许宁愿就此沉睡吧。
这些话文清都没说出来,只是哭,哭到无法再哭。
雷德凯必须住院几天,但他在病床上躺了三、四个小时后说什么也要离开。他说礼扬醒来后见不到他会闹的,好不容易他这几天精神状态好转不少,他不想再让他受什么刺激。文清劝不住他,但又不肯放行,最后他说,「礼扬住哪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把他接来总行了吧!」
昨天晚上文清才知道,礼扬不是姓木子李的「李」,而是礼节的「礼」。
雷德凯一开始很犹豫,但在文清坚持不肯让他出院,而天空渐渐翻白的情况下,不得不点头同意。昨晚来医院来得匆忙,除了钱连手机都没带,要是礼扬那边出了什么事根本联系不上他,为免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让礼扬来医院,只是希望礼扬不会在中途发病有个万一。私享家文清让他放心,然后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条去接礼扬,但留在医院里的雷德凯一直胡思乱想,根本没办法安下心来休息,好在两个小时不到,礼扬出现在病房里。他好像是一路哭来的,雷德凯见到他时,他眼睛很红,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礼扬已经扑在他怀里抱住他继续哭。一边感叹着怎么大家老是喜欢扑到他怀里哭,一边问跟随礼扬的看护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礼扬早早就醒了,没见到他就开始吵闹,看护和他都打了不少次电话,可雷德凯一直没接。礼扬见不到他就闹得越厉害,家里的东西能砸的全被他砸了,好在厨房是锁着的他进不去,不然真让人冒一身冷汗。正在看护不知如何是好时,来接礼扬的文清找上门来了。礼扬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认出了文清,见到他冲上来就踹,幸而文清及时一句:「你想不想见德凯?」让他生生收住脚,不然文清估计又要被他踢上好几脚。当文清告诉礼扬,雷德凯生病了正在住院时,他的眼泪立刻扑簌扑簌往下掉,不用催就自动自发的想冲出门,还好被拦住了,在来的一路上一刻都没停止过哭泣。
礼扬紧紧抱住雷德凯,怎么劝都不肯放开,无奈之下雷德凯只能让他抱,还要安慰他让他别再哭下去,不然眼睛肿得都快成兔子眼了。文清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看雷德凯眼里显而易见的宠溺和柔情,看像个小孩子般的礼扬倔强和独占性的紧紧拥抱,看着看着,文清转身悄然离去,而他们都没有发现。
文清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保温壶,他刚刚是回家去煮吃的了,雷德凯胃不好医生嘱咐最好吃点清淡的流质食物,他就给他煮南瓜粥。他也给礼扬准备了一些饭菜,同样是以清淡为主。昨晚和今早一场兵荒马乱,大家都没来得及吃早餐,所以他才回去准备吃的。可在他拿食物进病房时,原本待在病房里的看护不知道去哪儿了,而他们两个则躺在床上静静安睡——礼扬头枕在雷德凯的臂膀上双手依然环住他的腰,即使睡了也不松开。雷德凯稍侧过身躺着,一手搁在礼扬的腰上。单人病床两个大男人睡肯定挤,他们就这么紧贴着而睡,一个眼角还挂着泪一个表情宁静,像一对相濡以沫的情侣。
文清看了一会儿,放下保温壶上前为他们盖好被子,转身便走出病房,关上门离开了。
雷德凯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礼扬都片刻不离,文清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因此只有在送餐来的时候才会到医院看看。每次文清一来,礼扬都会瞪着他用力把雷德凯抱住,让文清总忍不住想逗逗他,自从听到礼扬的事情后,对于这个漂亮却又有一段悲惨过去的人,文清也不由得感到心酸。文清曾经问雷德凯让礼扬回到匡靖身边真的好吗?要是匡靖的家人再出来从中作梗又该如何是好?雷德凯长思之后回答他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他说除非匡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保护和照顾礼扬,否则他不会让匡靖见礼扬。
文清看着目光坚定的雷德凯,心中一阵酸涩。听见雷德凯说出对礼扬的感觉时,他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妒忌,可是雷德凯毕竟先遇上礼扬,且也是因为礼扬才会认识他,想到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雷德凯是真的想让礼扬回到匡靖身边,他爱礼扬,但从未想过拥有礼扬,他说这是类似于仰慕的一种爱,只能远观。所以当礼扬回到匡靖身边后,雷德凯仍然是文清他一个人的,他们依然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就不相信自己不能慢慢取代礼扬吗?
文清爱雷德凯,也有这个自信,所以此刻他只需等待。
雷德凯出院前文清来接他,顺便帮忙收拾一下东西。文清到达时礼扬睡在病床上,换好衣服的雷德凯正在整理行李,要不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要不是雷德凯不能那个……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才做过什么事……
不过见到文清时,雷德凯温和宁静的笑脸,一下扫光了文清心中的阴霾。
在收拾东西时,害怕吵醒礼扬,文清压低声音向雷德凯说了一件早存在心里的问题:「德凯,我觉得礼扬对你的态度……让人很在意。」
「在意?」雷德凯停下手边的动作。
文清笑了笑:「你不觉得礼扬很黏着你吗?别人碰他都不行,却不停地缠着你,若是谁稍微接近你,就像只领地被侵占的猫一样竖起全身的毛……你不觉得他……或许他,会爱上你?」
「不可能。」雷德凯不假思索地摇头,「礼扬现在精神混乱,他只是把我当成了匡靖才会这样。文清,你不要乱想,我跟礼扬真的没什么。他终究会回到匡靖身边,而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相信我。」
雷德凯的表情太认真,文清静静看他一会儿突然噗哧一笑,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背靠在门上,带着几分媚惑冲他笑:「你吻我我就相信你。」
「在这里?」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停了一下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文清又望向雷德凯,「放心,礼扬已经睡了。德凯,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后半句话,文清说得哀怨,让雷德凯心一涩,想这段时间的确冷落了他,便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搂住文清。
雷德凯的吻,就像曾经的那些一样温柔,在闭上眼睛享受他给予的柔情前,文清眼角瞄向病床,眼底隐隐浮现几分炫耀。他们都以为礼扬睡着了,的确,礼扬不久前才吃下抑制病情的药,往常总会因此睡上几个小时,今天礼扬也同样睡了好几个小时但却比平时醒得早,所以听见了他们全部的对话。
礼扬背对他们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病房中的某一处,垂在面前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所幸雷德凯休息的两天里公司都平安无事,没造成什么损失。公司经营五个多月以来,整体而言相当的不错,本来包括老板在内只有二十几个人,现在因为业绩逐月攀升,员工人数也增加到了五十多个。除去工资、货款、办公室和仓库租金等支出,一个月下来的纯利润是笔不小的数字,这些钱雷德凯都尽量用来还贷和拓展公司,只留下一小部分作为日常所需,毕竟他还要照顾礼扬。
尽管公司的发展前景不错,但雷德凯知道这和礼扬他们之前开的那家公司相比差距,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种地步,所以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雷德凯开公司的目的是为了礼扬,但深层的原因只有文清一个人知道。他告诉文清,在礼扬精神出现问题以前,他还在努力经营濒临倒闭的公司,可见这家公司在礼扬心中的重要性。他会以他们公司的名义发展下去,无非是想公司成功后能激励礼扬,这样他或许就会更快清醒过来。雷德凯曾经咨询过医生,医生解释精神病可以说是心理状态的崩溃,也可以说是人本能上对不想面对事情的逃避行为,如果想让礼扬精神上的伤口复原,对他而言,曾经那么重要的一家公司,也许是最行之有效的一个手段。
毕竟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真的很难,也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人死不能复生,而曾经发生在礼扬身上那个不堪的经历也只会让他封闭得更深。照顾礼扬的这一年多,他时不时会被这段过往折磨,他会把自己抓伤,会嘶叫、会哭着求饶说他的身体好痛,每次雷德凯都让他抓住自己——即使礼扬的指甲几乎要抠下他身上的肉。尤其在雨夜,礼扬都会显得更加地痛苦,这时雷德凯选择待在他的身边,把他按在胸前让他听自己的心跳声,让他抓伤自己的身体,直至他安静然后睡下。每到这个时候,雷德凯都会在他耳边催眠一样的呢喃,「忘了它……忘了它……忘了……」
也许真的有用吧,礼扬由一开始频繁的发作到后来几乎没再出现过类似的症状。脸上空洞的表情没了,开始会笑了,有时说话的样子跟正常人没两样,甚至出门碰到陌生人还会笑着打招呼。
公司渐渐步入轨道,即使雷德凯越来越忙他晚上都还会回来陪礼扬。他还会请假,在秋天时带礼扬去看枫叶、去看海,还带他到网球场去打网球,这方面,雷德凯是个笨拙的初学者,老是追着球跑一个都打不到,急得一头是汗,狼狈得很,惹得礼扬抱住球拍笑得跪在地上。带礼扬去游泳的时候,雷德凯换了泳裤却总是站在岸上,因为他是只旱鸭子,在水里憋气根本撑不了半分钟,可礼扬很厉害,扑通跳下去,立刻像只鱼儿般展开身体,如此流畅如此轻盈,看得泳池边的人全都静了下来,瞪着水里的那个人发傻。
雷德凯在一旁笑着,如果不说,谁能相信那么美丽的一个人精神上有点问题呢?想着想着,雷德凯突然被人从后面一脚给踢了下去,好在泳池不深,喝了好几口水的雷德凯总算站了起来。岸上湿淋淋的人笑颜逐开,说:「凯你可真笨啊,这么浅的水还这么久才站起来。」雷德凯也笑,朝岸上的人泼水,被泼到的礼扬立刻钻进水里跟雷德凯打起水仗,一时间波及不少人,大家还以颜色,没多久整个泳池变成了泼水节的场地,欢声四起。
到了圣诞节前一天,雷德凯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棵真的圣诞树,放在客厅里。礼扬看到后扑到雷德凯怀里疯叫,等他好不容易停了,雷德凯拿出带回来的其他东西和他一起,兴致勃勃地装饰圣诞树,不一会儿圣诞树就被穿上了五颜六色的盛装。他们一起过节,礼扬还可以喝上一些葡萄酒,看着被灯光和酒精衬得脸颊粉红盈润的礼扬,雷德凯没有移开过视线。
平安夜,雷德凯以为礼扬睡了便走到客厅里给文清打电话,今年没办法跟他一起过节,电话总应该打一个,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幸好,节日的问候还不算太迟。因为文清第二天没什么事要做,他们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转身,礼扬鬼魅似地出现在面前,吓了他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礼扬已经接过他的手机丢在地上用力地踩——礼扬似乎有那么一点暴力倾向。
手机不是用来踩的,结果自然是粉身碎骨,望着解体的手机,雷德凯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需要重新买支手机了。
确定手机已经不能再用的礼扬终于停住脚,抬头用力瞪一眼雷德凯后,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上他的唇。
「礼扬!」雷德凯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他,力道来不及控制有些重,让礼扬退后了好几步。
雷德凯担心地想过去扶他的时候,礼扬又冲过来抱住他,再次吻他。
「礼扬!」这次雷德凯不敢用力,只能轻轻的推阻,可越是阻止礼扬越用力,散发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雷德凯要顾及不伤他又险些被绊倒,只能气急地大声喊,「礼扬,你停下!」
被他这么一吼,礼扬停住了,睁着眼睛只是看着他,夜色深重,屋外微弱光线投射进来而成的幽暗光影,仿佛更加深了这一刻的凝重。渐渐地,礼扬眼睛里闪现着晶莹,不久后一颗颗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一动也不动,他就这么默默地流泪,睁大双眼看着雷德凯,眼底的光芒竟是如此凄伤……
雷德凯彻底输了,他松开手,任由脸上挂着泪的礼扬贴近他,再次吻上他的唇,先是轻轻地试探,在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后,礼扬哭着乞求:「亲我……凯……亲我……」
雷德凯错愕。他叫的是……凯?
礼扬一边哭一边把脸靠在他肩膀上胡乱蹭着:「亲我啊……凯……为什么你不亲……你讨厌我吗?凯……不要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怎么可能会讨厌呢?他光是这么说,都把雷德凯的心给揪疼了。
「那你亲我!」
「礼扬……」他怎么可以去碰这个人呢?他是他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彼岸啊!
「亲我啊!凯,就像亲那个文清一样!」
「礼扬……不要这样……」
见他怎么说都不肯照办,礼扬突然用力推开他,然后蹲在地上捂住头放声哭泣,一声一声,简直要撕碎了他的心!雷德凯妥协了,只要让他不再哭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雷德凯拉开礼扬遮住脸的手,把唇贴到他的脸上将泪水全都吞入喉咙,最后,带着割心般的痛封住他的唇,亲吻着本不该亵渎的人……
礼扬慢慢地抱住雷德凯的脖子,伸出柔软的舌头和他的缠在一起,就像初次接吻的人那样带着好奇,然后迷恋上这个味道。和礼扬第一次主动吻他完全不同,那夜只是唇贴着唇,而这次,就像要把对方的一切都吞之入腹的激昂,连唾液都顾不及咽下的投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雷德凯微颤的手挣扎着,还是搂上礼扬柔韧纤细的腰,他们吻到彼此无力支撑而倒地,等稍稍恢复又迅速地再次紧密缠绕着,吻到忘记一切。
雷德凯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着急地正要去找人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礼扬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雷德凯时,他笑着说:「正要叫你起床呢,大懒猪!」
礼扬坐在床边,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快点起床准备一下吧,我已经让刘姨准备好你的早餐了。」刘姨是雷德凯请来照顾礼扬的看护。
被礼扬一连串举动弄得有些懵的雷德凯,在他又推又拉下,还是走进到浴室刷牙洗脸去了。换好衣服吃过早餐,接下来就是去上班了,不过这次礼扬非要跟着去,雷德凯怎么哄都不奏效,最后只能带着他去上班。到了公司楼下,礼扬像平日他们上街那样,立刻站到雷德凯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臂,时刻不离。
虽然今天是圣诞节,不过这种西方节日在国内,除了年轻人比较时兴庆祝外,对日常生活几乎没什么影响,喧闹欢乐后,该上班的还是要上班该上学的也还是要上学,因此这天雷德凯租用的办公室大楼一楼照例人来人往,当路人看到雷德凯身边还跟着一个跟他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美男子时,脚步再怎么匆忙都不由得停下了几秒。而雷德凯只能极力忽视四周投过来的各种目光,逃也似地带着礼扬冲进电梯,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公司。
可一进公司,已经开始工作的员工们一见到紧随着他的礼扬,反应跟楼下的人一摸一样。雷德凯不想做任何解释,拉着礼扬直接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但礼扬却还若无其事地在进办公室前,笑容可掬的对所有员工打招呼。
雷德凯和礼扬进到办公室都还没来得及坐下,他的秘书已经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雷德凯看着秘书眼睛抽筋似的一直瞄向礼扬,就知道动作从没如此快速过的秘书,肯定背负了外面所有员工的希翼,想打探出这个跟着老板的美男子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秘书以慢动作放下茶,然后像被按下停止键一样不动了,直到雷德凯轻咳两声,她才不好意思地走出去,速度跟她端茶进来的时候成反比。
给礼扬找来一台笔记型电脑,让他在沙发上看电影后,雷德凯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忙碌。现在公司有专门跑订单的业务员,若不是什么大生意的话,雷德凯都尽量待在办公室里。应酬还是很多,但病过一次,让文清担心让礼扬伤心,所以他现在对于酒局都是能躲就躲,躲不掉就想着办法不让自己喝醉,这么下来喝醉酒的次数渐渐少了,但也损失了不少客户。
昨天电话讲到一半被礼扬打断,本来想今天再给文清一个电话说明一下,不过现在礼扬正坐在办公室,他想打也没办法。不知道为什么,礼扬就是不喜欢他打电话给文清或是见他,原因是出自哪里呢?这个问题让雷德凯想不通。
但不久后的一通来电,却让雷德凯陷入更大的烦恼中——是有关他最近在谈的一笔大生意。虽然是家新开不久的公司,但产品设计新颖品质上成,客户看了他们的方案和一部分样本后很满意,价钱一谈再谈,终于谈了个两方都满意的价格。眼看这两天就要签合同了,此时另一家公司却将同样的产品压低了近一成的价格来吸引该客户,现在客户那边打电话来说合同这件事他们要商量几天后再决定。
这让雷德凯很是头疼,他很想和这家声名远播的大公司做成生意,合作成功的话也许能发展为长期客户,其中又有广告效益,可谓一箭双雕。因此当初在价格方面他们诚心地一降再降,到后来几乎算不上有赚钱了,现在又被别的公司一压,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后路?难不成眼睁睁错过这宗大买卖?
在雷德凯伤神不已的时候,礼扬已经轻轻走近,刚刚那通电话他听到了,多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凯,怎么了?」
发觉礼扬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雷德凯抬头,看到了一张担忧的脸。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去看电影吧,还是已经看完了?我再给你找其他的看……」雷德凯说着要起身,却被礼扬推了回去。
「凯,你先回答我!」
看礼扬一脸严肃,雷德凯低头想了想后,把刚刚的事情一一说了。他觉得或许礼扬有办法解决,毕竟他开过公司有经验,虽然……现在脑袋不太清楚。
礼扬听完后,要求要看和这家公司合作的方案内容,雷德凯便从电脑里找出了档案。礼扬看了看,提出一些产品说明的建议,接着说这么低的价格,竞争对手可能会卖一些同款式的次等货给客户以压低成本。如此一来,我方先把这份改过的方案交给客户,并承诺一年之内的免费上门维修服务,客户就会更加慎重考虑,这样胜算会大一些。
礼扬有条不紊的冷静分析还有精辟的言论,让雷德凯觉得这一刻,面前的礼扬正常得让他意外。
雷德凯照礼扬的话把方案重新改过,然后印了一份派人拿到客户公司,并在电话里向客户再三保证产品的品质。
就在这天的下午,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这家客户最终还是决定购买他们公司的产品,并约好明天早上签订合同。这个好消息让雷德凯忍不住紧紧握住礼扬的双手,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礼扬看他那么激动,嘴角一直含着笑,然后俯身吻上他,雷德凯没有避开。就在他们的唇合在一起的那一刻,门突然被人推开,惊呼声传来,雷德凯的秘书和文清就站在外面!
文清是因为昨晚雷德凯突然挂断电话然后手机又一直不通,放心不下才来公司找雷德凯的,没想到秘书开门后,他就看到雷德凯和礼扬在办公室里接吻。
当时文清是什么表情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有些慌张的雷德凯,和带着挑衅目光的礼扬。
这真的是一个精神不清楚的人吗?
文清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礼扬的目光如此清澈,表情那么坚定,谁敢相信他生病了呢?
因为正好接近晚餐时间,他们三人在雷德凯的提议下来到一家餐厅。
雷德凯和礼扬坐在一起,文清则和雷德凯面对面,这样的安排是在礼扬紧紧拽住雷德凯手臂不肯放开,不得已而为之的。简单的点过菜后,在等待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文清发呆一样坐着,雷德凯不停地喝水,礼扬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碗……当、当、当的声音就像时钟,计算他们的沉默时间。
雷德凯想向文清解释,但要解释什么?解释他和礼扬接吻并不是因为爱他?还是解释礼扬刚刚帮他拿回一桩生意所以他感激地跟他接吻?这么一想,雷德凯又觉得解释只会让事情更显得暧昧。于是就一直沉默。
文清的心情很复杂,他清楚雷德凯的性格,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他爱着礼扬却从未想过让礼扬留在自己身边,他相信只要那个匡靖一回来,雷德凯就会履行承诺把礼扬送走然后回到自己身边。可是今天那个吻是怎么回事?礼扬挑衅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越想越不安,总觉得事情渐渐往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了。
而礼扬呢?此刻的礼扬在想些什么?他显得很平静,手中的筷子还是这么慢条斯理地敲着碗。
饭菜在三个人的无语中很快就端了上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说话。雷德凯问文清学习怎样?文清说不错。文清问礼扬最近怎样?还有雷德凯的生意忙不忙?雷德凯回答好多了,还行。文清给礼扬夹菜,礼扬夹出来丢在一旁,让文清脸上有几分尴尬。雷德凯见了赶紧说礼扬不爱吃这个不过他爱吃,便把礼扬夹出来的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啊」地一声,这块食物从嘴里掉出来,原来礼扬用力地掐了下他的大腿。
「你爱吃的话我夹给你!」礼扬笑眯眯地又从盘里夹了一块放到雷德凯碗里。看看文清看看礼扬,雷德凯真觉得如坐针毡。他赶紧夹了一块肉放在脸色不怎么好的文清碗里,然后在礼扬发飚前迅速又同样夹了一块给他。
看到两个人不再说什么各自开始吃东西,雷德凯长吁一口气。
这顿饭估计是雷德凯吃得最为难的一顿饭了,好不容易总算吃完,等到买单走出餐厅,文清又得和他们分开了。在门外,文清依依不舍地和雷德凯道别,礼扬握住雷德凯的手由始至终都没放开过,他插不进他们的话题里,只能闷闷不乐地低头踢自己的脚跟。
最后,文清说他该走了,等下还要打工再不去时间来不及了。听到这话,礼扬终于抬起头来,眼里总算有了几分喜悦。不巧他这样刚好给文清瞄到了,只见文清戏谑一笑当街猛然抱住雷德凯,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才得意的笑呵呵转身跑掉。留下愣在原地的雷德凯和一脸铁青的礼扬。
之后雷德凯拉着有些不对劲的礼扬回到车里,甫坐进车里,礼扬突然上前用衣袖使力地擦他的唇,把他的嘴都擦肿了。
「礼……扬……你干嘛……」好不容易礼扬肯罢手了,雷德凯觉得自己的唇又痒又肿,忍不住摸了摸。
「脏了当然要擦干净!」礼扬瞪他。
「是刚才吃饭时没擦干净吗?」雷德凯伸手调整后视镜想看看,礼扬却伸手把他扯过去吻上他的唇。
「礼……」雷德凯瞪大眼睛。
礼扬用力亲他,其实说是亲不如说是惩罚性的啃咬,等他放开的时候,雷德凯觉得自己的嘴更肿了,可礼扬眼里的受伤神情更让他在意。礼扬拉着他,有些脆弱地看着他,说:「凯,答应我,不准其他人再亲你。」
「礼扬……」雷德凯不由得蹙起眉。
见他这样,礼扬下一刻热泪盈眶,泪珠眼看就要滚下来,雷德凯在心底叹息一声把他搂入怀里。
「别哭了,我答应你。」只是暂时的,等他回到匡靖身边,就会失效。
雷德凯心底的话礼扬当然听不到,得到他的保证,礼扬含泪满足地笑了,用力抱住他,然后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泪水就这么蹭到雷德凯的衣服上,再抬头时已是一脸干净。雷德凯看他这样,不由得捏了下他的鼻子,哭笑不得,觉得他真是性情得可爱。
「凯,吻我!」泪水停下了,礼扬又提要求。
「这个……」
雷德凯一脸为难,可一见面前的人鼓起脸颊他立刻卸甲投降,抬头望了望四周,好在这里是地下停车场根本没有什么人过路,雷德凯才放下心,再看向眼前的人,他已经闭上眼睛等待。
雷德凯凝视礼扬完美无暇的面容,手放在他的脸上,拇指轻轻地抚过在合理调养下越发红润的唇,每次吻上这双唇时,他都要祷告,祈求神判给他的罪刑能够再多一些,痛苦也好死亡也罢,只要能减轻亵渎他的罪,自己愿意背负。
带着谁也不懂的沉重与深埋在心底不敢触及,害怕一碰就碎的爱恋,雷德凯虔诚地吻上礼扬,他的梦。
接下来的生活真的就像一场梦,梦里的雷德凯和礼扬是一对情侣,他们住在一起,雷德凯上班,礼扬多数时间会跟他一起去,偶尔提出的意见都能帮上他不少忙。雷德凯需要应酬的时候,礼扬就会坐在沙发上等他,他不归就不睡,若是雷德凯醉了回来,礼扬都会进厨房里给他煮姜汤解酒,是的,礼扬现在完全可以进出厨房而不必担心了。
不管工作再忙雷德凯都会回来,他把做不完的工作带回家继续处理,礼扬会给他泡咖啡,然后放下垫子坐在他脚边,头枕在他腿上,像只猫一样安静温顺。如果雷德凯抚摸他的头发,他真的会像只猫发出满足地嘤咛。他会这么一直陪着雷德凯直至睡着被雷德凯抱到床上。
他们每天都会接吻,一开始都是礼扬要求,但后来已经习惯的雷德凯只要礼扬一个眼神过来,都会笑着吻上他。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相拥入眠再相拥而醒,他们会手牵手到街上买东西,不顾旁人的目光。他们相视而笑,眼底只有彼此,在旁人眼中,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真的,像一对情侣。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而虚幻的,还来不及抓住一点真实的感觉,它远去的脚步已经悄然响起。
那天,在公司里上班的雷德凯接到一通电话,当他放下电话后,整个人覆没在一股压抑的沉静之中。坐在正对面沙发上的礼扬抱着抱枕认真看着笔电的萤幕,里面有雷德凯给他找来的电影,剧情应该挺好笑吧,礼扬的眼睛弯弯地,嘴上含着笑。
礼扬今天也跟他来上班,他说他不要待在家里,没有他在的家太寂寞,雷德凯没办法只好上班的时候都带着他,日子一久,礼扬已经和公司里的人混熟了。之前秘书撞见他们接吻,他们的关系早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了,礼扬听到员工们问起,居然笑嘻嘻地说他们就是情人没错!害得每次他们早上手牵手来到公司,一大帮员工看着都捂住嘴窃笑不已,说他们真是恩爱,日夜不离。本来在员工面前还有几分威严的雷德凯,这下真的没半点上司形象了,谁都敢当面和他嘻嘻哈哈,东聊西聊。
本来还有一大事情要做,可是放下电话后,雷德凯支着脸看着对面的礼扬,在想他们昨天都在做些什么。
嗯,昨天礼扬一样是在他怀里醒过来的,前晚陪礼扬看电视看得比较晚所以睡迟了,第二天他醒来时礼扬还在睡。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双手也环住他的手臂,才移开身体,礼扬立刻缠上来,害怕吵醒他,便只好又躺回床上,直至礼扬也醒来。
礼扬醒来前,他一面看着他的睡容,有几分稚气但仍然很漂亮,像睡天使一样纯真,粉嫩的双唇轻抿,眼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小的刷子。尽管不止一次看过礼扬的睡脸,但雷德凯总是看不腻,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就这么看一辈子。可惜没多久礼扬就醒了,一睁开眼看到他,就送上一吻笑着说早安。接着他们缠着在床上磨蹭一阵才下床漱洗,走出去时刘姨已经煮好早餐,简单吃过后他就带着礼扬一起来到公司。为此,刘姨还狐疑地问雷德凯她还需要留下来吗?因为礼扬天天跟他出去,她就跟个闲人没两样。但雷德凯没有辞退刘姨,只要礼扬还没确定完全恢复,他都会留下一个照顾他的人。
礼扬很受公司女性的欢迎,因为他漂亮而且很亲切,有人告诉过雷德凯,礼扬有种天生的高贵气质,但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他很温和,对谁都笑眯眯地,女性职员爱围着他问东问西,都不想工作了。昨天礼扬一来公司很快便被女员工们围住,笑着收下她们给的礼物,然后拿进来跟雷德凯一起分享。有人曾私底下问雷德凯,是怎么拐到礼扬这么个气质好长相佳的美男子。雷德凯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笑笑,他们无奈只好改问礼扬,没想到礼扬的回答让他们跌破眼镜。
原以为一定是雷德凯追得很辛苦,才终于获得礼扬的青睐,没想到礼扬却笑着说是他倒追雷德凯,还说得很得意,让人不由得怀疑礼扬是不是眼光有问题。虽然雷德凯是他们上司没错,但除了还算有几个钱外,说实在话,他的长相确实不怎么样,但礼扬却说雷德凯比谁都好,不是眼光有问题是什么?
雷德凯知道后也只是笑笑。现在的礼扬说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如今礼扬对他的感情只是一种依赖,因为他脑子不清楚,说的话又怎能取信?清醒的礼扬爱着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他,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
他要去开会了,留礼扬一个人待在他的办公室。开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礼扬却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坐在办公桌前帮他审阅合同。他走过去,礼扬精辟地告诉他某些合同存在的问题,某些合同条件可以接受,经过礼扬的审阅,他的工作量顿时减少不少,但当他试着想让礼扬继续看下去时,礼扬却又移回电脑前看电影了。
这家公司本来就是为了礼扬而开,所以雷德凯想让礼扬慢慢地上手管理,一点点引导或许能够让他好得快些,可看他现在一副不太想管的样子,雷德凯没有勉强,很多事情总需要慢慢来进行的。
午餐时间他带着礼扬到楼下餐厅吃饭,饭菜味道还可以。礼扬很喜欢这家餐厅的野菇肉丝汤,他们每次去都会点这道菜。
然后一整个下午他们都泡在办公室,礼扬照例看电影或是小睡一下,而他继续工作。下班后他带礼扬去吃了顿海鲜大餐,吃得两个人油光满面,指着对方笑个不停。吃完饭礼扬说非要看电影不可,今天有部新片他很想看。雷德凯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礼扬说是在网上查到的,不由让雷德凯多看了他两眼。
虽然说着,「整天看电影你不腻啊?」雷德凯还是开车带着礼扬去电影院,礼扬笑嘻嘻地说:「还没跟他一起看过呢,当然完全不会腻。」
除了初中时跟坏学生看成人电影,上大学或当律师时在视听室里看资料片外,雷德凯还真没去过真正的电影院。礼扬显然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地拉雷德凯买票,又接着买了一桶爆米花,看时间差不多,就一手捧住爆米花一手拉着雷德凯走进了电影院。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名字是什么雷德凯一直没注意看,因为播放片名时礼扬不慎洒了些爆米花在身上,雷德凯忙着给他掸干净,然后把地上的爆米花用脚扫到自己这一边来,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电影已经开始了。在礼扬把爆米花递过来时,雷德凯拿了些,他不太爱吃这个,但他向来不会拒绝礼扬。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爱情,他们一起长大然后相爱,可是有一天男主角的父亲突然自杀,而他妈妈一直怀疑是女主角的家人害死了他父亲,坚决反对他们往来。他们那么相爱,在重重的阻力下甚至想过殉情,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男主角在母亲以死相逼之下无奈去了国外读书,女主角留在国内一直坚持等待。多年后男主角回来而一切早人去物非,某天他们在街上意外相遇,眼底却再也没了年轻时的那份激情……
走出电影院后,已经是夜深人静,他们没有开车回去,雷德凯拉着礼扬的手静静走过街头,来到公园沿着柳树轻扬的湖岸走着。那时候,礼扬什么都没说,陪在他的身边跟他这么一直走下去。
雷德凯回忆昨天,回忆到发呆,礼扬很快就发现了,抬起头来看,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出神,不禁一笑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雷德凯很快便回过神了,看着笑嘻嘻地礼扬,他说,「电影看完了?」
「还没呢,我是看到你在发呆才过来的。怎么,是不是工作又遇上什么麻烦了?」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礼扬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雷德凯没像之前那样纵容他,拉开他的双手对他说:「礼扬,等会儿我要出去和一个客户见面,你在公司里等我好吗?」
「好啊。」回答完后看雷德凯脸色有些不对,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礼扬立刻举手保证,「放心,我会乖乖的绝不乱跑!」
「陈秘书她们给你东西也不要乱吃,不然晚上会不想吃饭的。」这话很像是对小孩子说的,可惜事有前例雷德凯只得提防一下。
「那你今晚煮可乐鸡翅给我吃。」
他们很少在外面吃饭,多数时候都是雷德凯亲自下厨做饭炒菜,礼扬对他的厨艺满意得很,常常不客气地让雷德凯煮这个炒那个大饱口福。礼扬喜欢偏甜的食物,奇怪的是怎么吃他都不会胖,所以雷德凯是经过用心的研究调理,才把他养得像现在这样白白净净的。
「好。」
看着礼扬一脸期待,雷德凯能拒绝吗?回答当然只有一个。
离开公司后,雷德凯驱车来到市内最有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步入大门,里面就是金碧辉煌的大厅,从楼顶一直垂直到一楼的大型水晶灯让人迷眩,光滑洁净的大理石地板倒影着厅里的景色,站在这里,雷德凯有些脚软。
不是因为这种奢华的场所,而是之前的那一通电话,电话里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就是雷先生吗?我是匡靖,之前在国外和我见过面的那个人说,只要联系你就能见到礼扬。我已经回国了,请告诉礼扬,我要去找他。」
雷德凯不会就这样让礼扬和匡靖见面,在他们相见之前他要找匡靖确认一件事,所以他问了匡靖的临时住址,要亲自来向他确认。
在大厅里再次和匡靖通话,不久后就有一个人带着他走进酒店的深处,穿过亭亭院院,他们终于来到一个名叫承德轩的别墅式住宅前。雷德凯进去时带他来的人离开了,他只好去按门铃,没多久,大门打开,穿着白衬衫的匡靖带着几分倦容出现了。
匡靖比雷德凯记忆里高了些,但还是一样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毕竟成长不少,匡靖从前的狂妄变成如今的沉敛,可是眉宇之中的霸气和威严更甚曾经。丰厚的唇轻抿着不怒而威,眼底的光芒如刀如剑般锋利。匡靖是那种可以轻易左右周围气氛的人,他一出现,空气似乎都会凝结住,没有人可以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因为他天之骄子的傲气和英俊挺拔的身形。
在匡靖面前谁都会暗自形秽,从前的雷德凯是如此,今天的他仍然如此,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在这一刻,慢慢泄到空气里了。
「你就是雷德凯?」匡靖对门外的人挑挑眉,然后打开门,「进来吧。」
好在他及时发话,要不然雷德凯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转身逃掉。走进去时,看着匡靖笔直的身影,雷德凯低头笑笑,果然,除了匡靖没有人能够配得起礼扬。
匡靖的行李还放在客厅,似乎是才回来不久还没开始整理。他脸上的些许倦意,看来的确是才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他,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见礼扬了吧。
「我们见过面吧,雷先生……不,或许应该称呼为雷律师?」匡靖松开袖子上的钮扣后坐在沙发上,然后让雷德凯也坐下。「之前你曾经帮礼扬的父亲和爷爷打过官司,因为你不收一分律师费用,我对你还真是印象深刻啊!当时就在想,你这是为什么?」
「匡靖先生不会想其实是另外有人付过了?」雷德凯坐下来后松了一口气,他脚抖得快撑不下去了。然后又迅速强撑起来,摆出当律师时的职业笑容。
「会是谁?」匡靖的双眼无比犀利。
「这就是我不应该透露的事情了。」当然不会有人付钱给他,可是他心底的秘密又怎么会在这个人面前坦白。
好在匡靖并不执着于这件事,他很快便问道:「你现在是礼扬的委托律师?为什么是你来见我而不是礼扬?」
匡靖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急切,雷德凯的双手用力握在一起然后松开。
「匡先生,在回答您之前,我代我的委托人礼扬先生向您问几个问题,如果您的回答都过关的话,我才会答复这些问题。」
匡靖嘴角含着几缕苦笑倒在沙发里:「的确是礼扬的作风,他一定在恨我娶了别人……好吧,随便你问,只要能让礼扬开心怎样都行。」
雷德凯扯了下嘴,佯装镇定地开始向匡靖询问:「匡先生,您这次回来已经全然摆脱家人的监控了?」
「是的。」
「您是否已经如您之前所言,掌握了家族的权力,有绝对的能力保护礼扬先生,不会再和他分开,不会因为家族的压力做些伤害你们感情的事,不会再让他哭泣了呢?」
在听到礼扬哭泣时匡靖沉默了许久,尔后坚定地回答:「我保证,包括我在内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礼扬一根毫发,绝不让他再哭泣。」
雷德凯点点头,笑了。
「匡先生,接下来您只要出示相关证件,证明已经有足够能力保护礼扬先生就可以了。」
雷德凯去公司接礼扬并和下属交代一些事情后,就提前下班了。他带礼扬去一家大超市里买了一堆吃的,然后大包小包一起提回家。今天买的东西全是礼扬爱吃的,在超市时雷德凯发话,只要是礼扬想吃的全买,回去他给他做。有他这句话,礼扬当然不客气地拿起爱吃的东西全扔进小推车里。平常雷德凯总说吃这个不好吃那个没营养,买的东西都以营养为主口味为辅,礼扬早对此深感不满。
雷德凯忙碌大半天,煮了满满一桌了菜后,礼扬把剩下的食物塞进冰箱说留着明天再弄,今天能够把桌上这些吃完就不错了。雷德凯和他一块把食物放进冰箱,在礼扬说到明天时,雷德凯莫名地笑了一下。
一整桌的菜两个人肯定吃不完,剩下的只能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冷藏。雷德凯没有特意安排什么,除了今晚比较丰盛的菜肴外,一切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吃完饭雷德凯负责洗碗筷,礼扬则擦桌子扫地拖地,两个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就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雷德凯今天没有把工作带回来,收拾完后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雷德凯并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偶尔看的话也是看一些新闻或是讲谈类的节目。他陪过文清和礼扬看电视,陪他们的时候当然就是看他们喜欢的节目了。文清喜欢看些搞笑的综艺节目,而礼扬则喜欢看连续剧,尤其是现代剧,这些雷德凯都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他是个很好的伴,就算自己没有兴趣,可他的样子看起来比谁都投入,也能在对方询问内容时说得一清二楚。
现在是春天,虽然家里有暖气,但雷德凯还是抱来一张薄被盖住礼扬免得他感冒,等他也坐下来后礼扬抓着棉被蹭到他怀里,用棉被把他们包起来,就这么抱在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正演到一对母女坐在床边谈心,女孩明天就要结婚了,可是她要嫁的并不是她爱的人。会这么做无非是她的所爱没钱,父母不肯答应,逼她嫁个有钱有势的。母亲的苦苦相逼最后让女孩同意嫁给不爱的人,现在她们正在新婚的前一夜促膝长谈,在说些妈妈是为你好,你不要怪我,将来就知道我的苦心这类的话。
根据以往看电视剧的经历,雷德凯觉得婚礼上,她爱的那个人肯定会出现大闹一场。果不其然,画面镜头一转,在酒席上新郎春风满面但肯定没男主角帅,女主角貌美如花但绝对是强颜欢笑,宾客举杯祝酒之际男主角赫然出现了,大喊女主角的名字!
看到这里雷德凯忍不住笑了,礼扬瞟过来一看说:「人家剧里正哭的哭翻脸的翻脸,你怎么反倒笑了啊。」雷德凯揉揉他的头发,这已经变成习惯动作,而礼扬总会在他这么做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我爱着一个人,就会想办法让对方幸福。明知道自己不能给所爱之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何不放开她,让有条件的人爱她照顾她呢?」
礼扬一点也不赞同他的想法:「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光衣食无忧有什么用?活着也只是具行尸走肉,何来幸福。」
「你错了,礼扬。山盟海誓只有年少轻狂的人才会说,精神固然重要,但往往会被物质影响。有多少夫妻是在患难中分开?相信只要能与爱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承受,但在家人朋友的不理解和金钱物质贫瘠的双重折磨下,爱情反而是枷锁,捆着人远离幸福。」
做了将近两年的律师,办过不少件离婚引起的各种纠纷案,很多事情雷德凯都看在眼里。礼扬听到他这么说,双手紧紧地把他抱住,声音变得有些寂静。
「凯,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我给不了所爱的人幸福,那我宁愿不爱他。」
礼扬抬头凝视他,电视萤幕的光芒在闪,他眼中的光芒也在闪:「凯,如果你可以给他幸福呢?」
「这也要看对方对我有没有意思……」雷德凯有点不敢直视他,目光看向电视。这时候男主角已经被人拖了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礼扬不再说话,嘴角含着笑,他把头再次靠在雷德凯的肩膀上,被窝里,他的手和他的十指交缠,温暖的体温在彼此之间弥漫。私 享 家电视播放完毕,今天是最后一集。男主角醉酒人生,女主角终日以泪洗面,爱她的丈夫从来都不勉强她,只是在她每次偷偷哭泣时远远凝望。
连续剧情节里永远都不会过时的三角恋,雷德凯看完后一直坐在沙发上。眼见时间不早他催礼扬去洗澡睡觉,礼扬赖在他怀里跟他厮磨一阵后,才依依不舍离开洗澡。自从礼扬能够自理之后,雷德凯再没为他洗过澡,即使他耍赖说懒得去洗,雷德凯也只是端来热水为他擦拭脸和手,再把他的双脚泡在水里细心地一一洗干净。那个时候,礼扬就会双手支在沙发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专注的他。
电视声音关小,走到卧室侧耳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雷德凯拿出手机关上卧室的门,拉开帘子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打了一个电话。
「刘姨,明天你不用来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会汇到账户里——不,不是你做得不好,是礼扬已经有人照顾了。嗯,他的家人来接他了。刘姨,谢谢你这段时间对礼扬的悉心照顾。就这样了,夜深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风有些冷,放下电话的雷德凯被吹得脑子渐渐冷静,他还想给文清打个电话,但想想后还是放下了。
今天晚上天空一片漆黑,连一颗星星都不见,他们住的地方是住宅区,不似商业街那样一到夜晚就灯火通明,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灯光。却也是这种点点灯火,仿佛心中那一盏明灯,微弱却持久,希望的光芒。
今天雷德凯把匡靖离开后,礼扬家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匡靖了,只除了一件事,礼扬曾经被侵犯的事……这种事情不止是对礼扬,对所有关心他爱护他的人而言,都是无比的残忍,不是担心匡靖不能接受,而是不想再多一个人承受这种折磨。礼扬已经忘了吧,现在他不再作那个噩梦,不再嘶叫着醒来,如果这样就不要再提及,就让这件事彻底的消失。
匡靖知道礼扬家发生的事情后万分震惊,他难以相信礼扬一个人是怎么承受过来的,雷德凯说:「是的,礼扬先生因此曾经进过精神疗养院。」
「什么!」匡靖跳了起来,不再冷静。就像个狂暴的狮子,他吼着要见礼扬,似乎只要雷德凯拒绝,下一秒就能撕裂他。
「你这副样子见了礼扬先生只会让他情绪更不稳定。」只消一句话,就让匡靖平静了下来,无力倒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头。
「我竟然在他这么痛苦的时候,留下他一个人……」
匡靖低着头,声音仿佛要哭出来般,压抑着痛苦,恨不得能撕碎了自己。
知道匡靖还那么深爱着礼扬,雷德凯相信这次他一定会更加珍惜他,不会再让他痛苦。雷德凯没有告诉匡靖,礼扬是因为什么而会遇上一系列悲惨的遭遇,他只是警告他小心他的家人,绝不要让他们伤害礼扬。
匡靖何其聪明,听到他这些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睛里渐渐闪过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但这些,已经不是雷德凯所能涉及的事情了。匡靖要怎样报复他的家人都是他的自由。
得到匡靖近乎起誓的保证后,接下来,雷德凯把礼扬这段时间的状况告诉了他,并叮嘱他接回礼扬时应该注意什么,照顾他时最好该怎么做,还有小到礼扬喜欢看什么电视节目,都巨细靡遗地说了。
两个人谈了将近两个钟头后,雷德凯才离开,一路上都在想回去时要怎么跟礼扬说才好,可在见到礼扬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礼扬洗完澡出来,看到他开着窗站在阳台上发呆,也来到他身边。雷德凯看他只穿一件睡衣连头发都没擦干,赶紧把他推进屋里,还关了门拉上窗帘转强暖气免得他感冒。
擦干礼扬的头发后,雷德凯也去洗澡了,因为如果他不睡的话礼扬也不肯睡,为了不让礼扬太晚睡,雷德凯只好跟着一起早睡。等他出来时,礼扬已经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灯笑眯眯地等他。
本来他们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是一次礼扬发病作噩梦,雷德凯整夜搂着他安抚情绪,导致后来如果他不抱住礼扬,礼扬就不肯睡也睡不着,就算睡了也会作噩梦,无奈之下,最后才发展成一起睡的情况。
雷德凯才钻进被窝里,礼扬就迅速靠过来,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像往常一样在睡觉前缠着雷德凯说一些童年时的事给他听。
今夜,雷德凯讲的是初中时学坏被父亲追着打,恩师拦他结果却撞伤额头的事。初中时,他们班上有几个同学成绩不是很好,但家里满有钱的,是其他人羡慕的对象。有次班里选班干部,这几个家里有钱的同学都当上了什么班长委员,而学习成绩不错的雷德凯却连个小组组长都选不上,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让他觉得再怎么努力学习都没用,有钱人永远都有钱有势,而穷人只能活在底层受苦,所以后来他放弃了学习,跟着坏小子们一起混日子。
那天恩师受伤后趁父亲不在,拉他谈了好长一段时间。知道他这个想法后,恩师说钱是外在的,知识学成之后谁也拿不走。人与人之间因为金钱的多寡隔着一道鸿沟,事实固然无奈且难以改变,可只有金钱的他们,终有一天会失去,而有了知识的你却能赚取金钱。现在苦是苦了点,但当你学成之后再回过头看看,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到后来,礼扬握住他的手说:「凯,哪天带我去见见你的恩师吧。」雷德凯笑着揉他的发,没有说话。后来礼扬睡了,现在不用药物也能睡得很沉,也许是因为有人陪着他,也许是再也不会梦到那些可怕的经历了。
雷德凯在礼扬睡着后,小心地起身然后给他掖好被子。雷德凯在床头灯昏黄的光芒下,找出行李袋打开衣柜,把礼扬的衣服一件件叠放进去,还有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给礼扬买的礼物。也不是很贵重,都是些小玩意,逛街的时候礼扬看着喜欢就买了下来。行李差不多塞满的时候,雷德凯突然忆起匡靖那么有钱,衣服什么的肯定会给礼扬买最好的,怎么还会需要这些便宜货?可想想,他又继续把东西塞进去。毕竟是礼扬喜欢的,到时候如果真不需要,丢掉就行了。
忙碌三、四个小时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雷德凯没有丝毫睡意,站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礼扬,不久后才关掉床头灯走到客厅拉开窗帘。这次他隔着玻璃窗仰望天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发呆,累了就躺下,睁着的眼睛不知不觉阖上了。
五、六点的时候,雷德凯醒来,简单漱洗一番后便开始做早餐了。七点多,礼扬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在厨房忙碌的他,便问刘姨今天怎么没来?雷德凯说她今天请假,然后又叫他去漱洗整理,要换的衣服已经放在床头,用好后就来吃早餐。
吃完早餐收拾完毕,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后,终于要出门了。礼扬看着雷德凯提着两大件行李出门觉得很奇怪,雷德凯笑说有用,不用礼扬帮忙,自己提着下楼塞进后车箱。等两人坐好,才开车离开。
「凯,这不是去公司的路吧?」车开了一会儿,礼扬察觉不对。
「我们今天不去公司。」雷德凯朝他笑笑。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今天雷德凯一直在玩神秘,礼扬开始感到些许不对劲,但又没问出来。
没多久,他们开车到了雷德凯昨天到过的那家酒店。在门口雷德凯打了通电话,几分钟后,一个焦急的人影小步跑出现了,不顾形象与周围人群讶异的目光,看到礼扬后,他喘着气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他面前,礼扬很快发现了他,然后呆住,半天没有反应。
在他们无语对视时,雷德凯轻轻放下手中的行李袋,悄然退出。
他和礼扬的相遇原本就是一场意外,他们不需要在这场意外之中诉说道别。他无意闯入匡靖和礼扬之间,也无意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礼扬回到匡靖身边后,他和他们的关系重归为零。
开着车回去的雷德凯被一道投入车里的阳光刺痛了眼,微眯起眼。他探头,看向这春天里的第一道日光,微微一笑。
二〇〇八年,一道明媚的春阳把他从睡梦之中唤醒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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