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神
张天正站在那里，陡然只觉得气息一滞，一股宛如九天罡风化成的利刃就要将他扯碎，那一刻仿佛是一种本能他也调动起全身的内力灌注与剑指之上，双手同时挥动势必要抵挡这强大的无形剑气。
劲风激荡之下，冉清湄宽袍大袖不断在风中翻飞，一头白发全部扬在了脑后，双目精光迸出，好似要怒除恶魔下凡而来的九天神女一般，更神奇她的眉心浮现出一点金色的光芒，随着内力的不断提升那点金光也越来越强盛，叫人看了惊叹不已。
张天正纵横武林几十年，杀人无数，可谓一身神功浴血而成，自有一股刚猛霸道的狠辣之气，此刻生死攸关之际全力一招也非同凡响。两个人一个如天神，一个如魔鬼，昔日的师徒之情荡然无存，只是要拼死一搏。
便见两股剑气轰然一声在空中相撞，乱流激飞，以剑气相撞的地方为圆心瞬间四散开来，赵凌内力不弱但遭到如此之强的劲气飞扑而来，挥袖来挡衣袖也被那劲气撕破，跟着整个人被撞向了身后的竹子才勉强停下，只是脑内被那嗡嗡的声响震的几欲呕吐，心中不禁也被这两人的盖世神功所震撼。
再看文真更是已经趴在地面上起不了身，她虽然心机甚重但是武艺却是平平，遭到如此劲气的波及，文真五脏六腑也好似被打碎了一般，口鼻之中渗出鲜血。
这令风云变色，百鸟惊飞的一招。
这世上或许不会再有这样两个人，再有这样的机会能不顾生死全力使出这样的招数。
因为冉清湄站立起来的双腿已经软了下来，她一身衣袖都不在飞扬，她被拂乱的发丝垂落在肩膀，那眉心一点光芒逐渐退去，她如寒星一样的眸子也失去了那种摄人的光辉，不错，她尽力了，以生命的力量用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冉清湄的身子一寸一寸滑坐在轮椅上，赵凌在她身后看的心惊连忙扑到她跟前道：“姑姑！姑姑你怎么样了？！”
她焦急的呼唤，冉清湄似乎是没有听见，却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中结成的剑指也松了开来垂在双膝上，神情肃穆宛如一尊天女塑像。
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没想到，你除了北冥无形剑气还修成了我盼了一世杀了一世都修不成的无形杀气。”
却听宛如入定一般的冉清湄闭着双目，声音依旧那般温婉动听缓缓开口道：“师父来找我比试，清湄不愿让师父失望。”
张天正看着她稳稳站在原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湄儿，你自小师父就看出你命格奇特，天资绝高不是成魔就是成佛，你遇到了我，我杀人无数本想留下一个同我一般的杀神在世，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没有改变你年幼时善良的本心，这么多事也没有改变你，师父佩服你，我要杀你，你还认我这个师父！”
却听冉清湄淡淡开口道：“师父错了，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老了许多岁了。不同的是，二十年了，师父还在执着，徒儿却已经决定放下了，不论从前我有过多少杀戮的罪孽，多么强烈的爱恨，多么执着的心，三哥死后突然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执着了二十年的东西不过是一场繁花泡影，其实若不是你今天来找我，我就要在几天之后回玉龙雪山，去一个与天最近离人最远的地方，忘却所有的过往安心等老天爷接我去见她……”
张天正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渗出鲜血，顺着鼻梁涓涓滴落下来，染红了半张脸，突然觉得自己双手再也结不起剑指，自己一生纵横自负，单对单从未落败，这一刻却觉得真的是被打败了，这种失败的滋味犹如万剑钻心，简直比那无形的杀气透入身体所造成的伤害还要大，看着冉清湄宛如一阵青烟就要消散一般，不知为何心中疼的厉害，将吸入心肺的气息重重的叹了出来开口道：“师父败了。你才是这天下第一。”
冉清湄直到这个时候才缓过神来睁开眼睛，看着这个高大清瘦的老人充满了慈悲与怜悯道：“可惜我迟了二十年……若二十年前我有此修，可以让师父说一句我败了，或许你就不会再杀那么多人了。你穷了一辈子我知道你心里最想的事不是做天下第一，而是心甘情愿顶天立地的说一句，我败了。”
张天正听闻此言心中突然无比畅快，哈哈笑道：“没料到，断了我五轮八脉的人会是你，也没料到，我杀了一辈子人，最懂我的人却是你！湄儿，你好，你很好，师父败的心服口服。你说要囚困师父为何还不前来动手？”
冉清湄摇摇头道：“徒儿再无能力囚困师父了，世上也不会有人囚困的住师父。”
张天正一奇道：“这是何意思？”
冉清湄看着他道：“因为师父已经解脱了。师父从绝世的武功里解脱，从执着的胜负之心里解脱。世间再不会有什么囚困的住师父。今天一战后，恐怕师父要得大道了。”
张天正闻言仰天大笑看着她道：“几十年前我种的机缘，没想到不是我来渡你成魔，尽然是你这丫头来渡我成佛。小丫头，你是一尊观音不成？”
冉清湄与他对视神情凄楚道：“我一世心中装满了仇恨。只是我机缘巧合先一步从噩梦中醒来，可惜醒的太迟，许多爱我的人都已经去世了，三哥死的时候给我留过一封书信，我看了以后明了了一切。当年不是三哥派人去杀四哥，而是四哥派了云涯去杀三哥，云涯被御林军所伤，才有了后来那一连串的事情。两个都是我的亲哥哥，这许多年来三哥也知道我的下落与作为，他没有再来对付我，任凭我帮着四哥做了这许多事情……三哥一世英雄情怀，我误会了他二十年，恨了他二十年，到头来一场空梦。若我还不及时醒悟，也枉为人一场。”
张天正叹了口气道：“恩恩怨怨，找我报仇的人太多，我不放在心中，如今武功被你所废也再无求胜之心。你的事当年我被暂时押在天牢的时候也曾听说。不论如何，你放下就好。”
冉清湄却不答话，她与张天正之间的纠葛终于被化解，只是自己的身体……
赵凌察觉到不对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姑姑，姑姑你不要说了，你可是难受？”说罢看着冉清湄苍白的面容，眉目间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霜，嘴唇也发白了起来。
张天正一见道：“不好！她一直用内力压制寒毒，如今内力耗尽，寒毒要发了！”
赵凌闻言又惊又痛伸手把她抱在怀里，面颊贴着她冰冷的皮肤似乎要给她传递更多的温度，可是冉清湄身上的寒气似乎隔着自己的衣服也能透过来，自己好像抱住了一块冰疙瘩一般，看着怀里的人似乎意识越来越远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赵凌急的掉了眼泪，俯下身耳朵贴着她的嘴唇呜咽道：“姑姑，你有什么话要说……凌儿在这里，我在这里……”
却听耳边一声轻轻的呼唤，放佛穿越了时空而落在了自己的脑海，冉清湄无力苍白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在她怀中薄薄的嘴唇没有血色整个人宛如即将消散的云烟张口道：“云涯……是你吗？你还活着……你来带我走了……你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我好开心。”
赵凌抬头看着她不解道：“姑姑，你在说什么？我是凌儿，我不叫云涯。姑姑你怎么了？”
然而冉清湄却似乎听不见一般，依旧看着她的面容神情痴醉气若游丝道：“我等了你二十年，你来了。快带我走吧，我们一起去你的家乡，回到玉龙雪山。”
赵凌还要再说，却听张天正开口道：“小丫头不要再说了。湄儿就快不行了，她适才说了那么多是回光返照了。以她那般的身体，借助蛊虫的力量强行开启了自身极限的潜能，得到了这世上无以匹敌的力量，才能在剑气之外修成万道杀气，杀人于无形。如今她寒毒发作散入了全身经脉，除非大罗金仙人世之间又有谁能救她？没想到，湄儿救了你，渡了我，却舍了自身……”
赵凌闻言再也忍不住悲痛，看着张天正道：“不！我不要姑姑死！姑姑不能死！我不准！她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为什么上天要这般对她？”
张天正见她如此幽幽叹了口气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天爷有眼，眼却是瞎的。湄儿废了我武功，解脱了我，也让这世上本可以用功力为她多延续一段生命的人没有了。她应该是想的透彻，一心求死的。”
赵凌听她所言急道：“你可以救她？你告诉我怎么做？快说啊！如何用功力帮她？”
张天正也是担心开口道：“以你的功力怕是不成。不过你即刻点她周身几个穴位封住她的血脉，湄儿她便还能弥留一时三刻，不过终究是徒劳……”
赵凌依他所言封住冉清湄周身穴位，便见自己点穴之后冉清湄的神志似乎稍微恢复，目中光芒也逐渐没有那么迷离，看着自己低声开口道：“凌儿……”
赵凌喜的紧紧抱住冉清湄道：“姑姑，姑姑你认得我了！”跟着想起什么一般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口中喃喃道：“白易，白易，一定可以救你，我要带你去找他！”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文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此刻将赵凌拦住道：“你不能救她，更不可医好她。”
赵凌急的疯了一般不跟她说话就要往前冲，文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我不会让你救她，她的武功实在太可怕，若她活着父王和我都不会有一日安宁。”说完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道：“霓裳，你也不要活下去，你们在下面相见不是更好！”
说罢趁着赵凌双手抱着冉清湄没有还手的能力，一举匕首就要刺向她背心！
听闻铛的一声，一枚暗器将文真的匕首打落。
却见一身紫衣飘动，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赵凌看见她仿佛绝望的时候，看见了一缕星光，顿时头脑有了一丝清醒开口唤她道：“滟儿！姑姑伤重，快来帮我救姑姑！”
那走来的人正是杨滟，只见她听见赵凌的呼喊也不开口，依旧迈着细碎的步子皱着眉头。
在她身后，一个诡异的黑衣人慢慢的走着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那黑衣人开口道：“你那一枚暗器本是为我所藏，现在救了他你自己又要如何？”
杨滟一笑道：“你舍得杀我吗？”
那黑衣人正是西域而来的臧克，当下嘶哑的声音笑一笑道：“确实舍不得。”跟着押解着她往前来了。
赵凌一看她如此模样，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显然是落入了敌手被人胁迫，当下急道：“滟儿，这人是谁？洛姑娘呢？小江儿呢？发生了什么事？！”
杨滟摇摇头却不开口，看着她道：“你带着师父快走吧，不要问了。”
赵凌抱着虚弱之极的冉清湄，又见杨滟被人挟持，一颗心陷入极度的焦急痛苦，恨不得姑姑的伤给自己，杨滟的危险也给自己，可偏偏就是不能。